楊琰清醒後,徐微瀾日夜不離地照顧他。等到他可以進食,她便回到楊宅,和吳叔一起做飯熬湯。


    徐微瀾不在醫院的時候,漁夫帽這才過來,過來的時候不忘穿了件醫生的白大褂做掩飾。


    楊琰雖已醒來,但麵色仍然不好,這些天還需要臥床休息。漁夫帽幫他搖起病床,站在邊上歎了口氣。


    車禍那天,漁夫帽遲一步到了現場,眼睜睜地看著楊琰的車子撞上默頓的車子。楊琰當場暈厥,默頓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趴在駕駛室動彈不得。


    漁夫帽當即叫了救護車,圍觀的人見狀急忙報了警。


    楊琰被送來醫院,默頓卻因為懼怕警察趁亂逃走了。


    楊琰醒來後,警方來做過口供,但最後隻以交通事故定了性,默頓也隻是因為交通肇事逃逸被警方通緝。


    楊琰聽了漁夫帽的消息,不由沉了口氣:“默頓還沒有找到?”


    默頓雖然受傷,一時半會兒再難行動,但他在暗處,仍然有可能造成威脅。


    漁夫帽搖搖頭:“默頓是外籍,又不是什麽大案子,警方也嫌麻煩。”漁夫帽頓了一下,又說,“周瑋前兩天被放出來了。”


    楊琰聽了麵色凝重:“周瑋出來後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到默頓,兩人再進行密謀,這樣我們就會很危險。”楊琰看了一眼漁夫帽,“我們必須先發製人。”


    楊琰思考了一下,問漁夫帽:“德靈的股票現在怎麽樣了?”


    “這些天您在醫院的時候,我一直在盯著,除了散戶外,一些小股東也倒戈了,願意轉讓股權。”


    楊琰點點頭,“他想攪動暢銘,我們以牙還牙,幹脆對德靈進行強製收購。”


    漁夫帽點頭應了下來,聽楊琰又說:“這樣做雖然能牽製住周瑋,但是還不夠。”他說著,手指敲了一下病床,似是在做一個決定。


    “既然以牙還牙,我們就做的徹底一點。”楊琰抬了一下手,漁夫帽附耳過來,聽了頻頻點頭。


    兩人說著話,徐微瀾正好帶了湯羹從門外進來,漁夫帽聽見了動靜,急忙低頭,徜徉醫生叮囑病人,隨口說:“楊先生一切正常,好好休息。”漁夫帽說完離開,離開時朝徐微瀾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徐微瀾對漁夫帽的長相並不陌生,她回頭看他,若有所思。


    楊琰看了低聲咳了一下,徐微瀾收回目光走到他身邊,放下保溫飯盒,幫他拍了胸口順氣:“怎麽咳嗽了?胸口不舒服?還疼嗎?”


    楊琰笑了一下,握住徐微瀾的手:“本來不舒服,你來了我就好多了。”


    徐微瀾嗔了一聲:“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腔滑調了?”她說著,打開了飯盒,幫楊琰盛了一碗湯,遞到了他麵前。


    楊琰左手骨折,打了石膏吊在胸前,右手的刀傷還沒好。他看著徐微瀾,張了一下嘴,笑著看她:“可以喂我嗎?”


    徐微瀾笑了一下,點點頭,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著楊琰喝湯。


    因為是徐微瀾在喂他,楊琰喝得很香,喝完了一碗還要再喝。


    徐微瀾又幫他盛了一碗,邊喂他邊問:“剛才那個人……不是醫生吧?”


    楊琰裝傻:“哪個人?”


    徐微瀾不滿意他的態度,收回了湯勺不再喂他,假裝生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從你那兒搬出來後,你總是派他跟蹤我,我已經見到他很多次了。”


    楊琰盯著湯羹咽了一下口水,他很久沒有吃到徐微瀾給他煮的飯菜了,一碗湯遠遠不夠填補他的胃。


    “我不是要跟蹤你,隻是想保護你的安全。”楊琰看了眼湯碗,問徐微瀾,“這湯用什麽熬的?味道很好。”


    他不但不坦白,還言顧左右,徐微瀾滿臉不高興,氣道:“吃什麽補什麽,你手骨折了,當然用豬腳補。”


    她罵他是豬。楊琰聽明白之後不由一笑,用右手拉過徐微瀾,把她摟在懷裏,問她:“我是豬,你是什麽?”


    徐微瀾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撅嘴道:“我是養豬的。”


    “所以你肯養我?”楊琰用鼻子蹭她的臉頰,把她弄得臉上、耳邊到處□□,“我正好失業了,以後就靠你喂我了。”


    聽了這個,徐微瀾歎了口氣,再沒心思和他開玩笑了。


    楊琰察覺了,問她:“怎麽了?不高興?你放心,我不會吃太多。”


    他還有心情閑扯,徐微瀾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我知道暢銘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你就這麽離開……背後一定發生了很多事。”徐微瀾看著他,“你一定要自己扛著嗎?還是什麽都不跟我說?不願我幫你分擔?”


    楊琰對她笑了一下,把她攬入懷裏:“男人要女人幫著分憂,豈不是很沒用?”


    “楊琰……”徐微瀾掙開他的懷抱,正色說,“你這樣我很心疼,沒有辦法幫你分擔,我也覺得自己很沒用。”


    她說著眼裏開始泛起淚光,不多時眼淚匯集滴了下來。楊琰有些慌張,剛剛還是好好的,她說哭就哭了。


    他不得已,隻好開口:“暢銘雖然傾注了我很多心血,但周家的東西我不會碰的。經營暢銘也隻是為了給周越一個交代,等到他能主持大局,我會將暢銘交還給他。”


    徐微瀾看他:“是因為……”徐微瀾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因為婆婆嗎?”


    這是一個陌生的稱呼,楊琰麵色一滯,點了點頭。


    “那那天的外國人呢?”徐微瀾問他。


    “他是三聯會的,一個南非的黑幫……”楊琰不願細說,隻是說,“我正在想辦法,不會讓你再有危險的。”


    徐微瀾小心地依偎在他懷裏,深怕碰到他肋骨的傷,她手裏揪著楊琰的病服,說:“我不是怕危險,我是怕你什麽都不說,隻身涉險。你有事憋在心裏都不願意和我說……”徐微瀾抬頭看他,抿了一下嘴唇,“我是你的妻子,我想幫你分擔。”


    妻子……


    楊琰聽到這個稱呼,愣了一下,低頭看徐微瀾,“你說什麽?”


    “我說我怕你什麽都不說……”


    “不是這句,最後一句。”楊琰看著她,“你說你是我妻子。”


    徐微瀾抿了抿嘴,點點頭:“那天你給我的離婚協議書,律師還沒有處理,我就撤回了……所以我還是你的妻子。”徐微瀾說著,將自己的左手伸給楊琰,那枚婚戒已經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還是那麽細白,戒指戴在她的手上仍舊是那麽漂亮。楊琰拽過她的手,湊到唇邊親吻。他從沒有過的感謝起律師們的低效率。


    徐微瀾就勢靠在他的肩上,“楊琰,你那天說要用餘生贖罪,我不想你那麽辛苦,隻要你陪著我一直到老就好了。你陪著我,我也會一直陪著你,中間誰都不能扔下誰。”她說著嗅了一下鼻子,“所以你也不要有危險,有事也要跟我說,不許一個人都藏在心裏。”


    徐微瀾發絲間有淡淡的香味,那是楊琰最喜歡、最熟悉的味道。他貪婪地吮吸著,吻著她的發絲:“我答應你,我會和你分享我所有的情感,高興、不高興,喜悅、煩惱。”


    楊琰這麽說,徐微瀾才露出了笑容。


    一整晚,楊琰給徐微瀾講了自己的事情,從幼年在三聯會,到十五歲時回到周家,再到現如今他和周瑋、三聯會默頓的糾葛。


    講完這些時,徐微瀾偎在楊琰懷裏默默流著眼淚,淚濕了他的衣襟。他的這三十年太辛苦了,辛苦到徐微瀾聽了心裏隱隱作痛。


    楊琰幫她擦掉淚水,“也不是隻有煩惱,我也有高興的事情,比如和你結婚,有一個這麽好的妻子,願意聽我的煩心事。”


    徐微瀾破涕為笑,緊緊摟著楊琰的腰,“知道我好,還把我往外推。”


    楊琰笑笑,逗她說:“所以你說我是豬,我沒有反駁。”


    徐微瀾笑了一下,笑過後神色有些黯然。她咬了咬嘴唇說:“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懷孕……我真的很想和你有個完整的家,想和你生個孩子,我們一起等他出世,看著他長大……”


    楊琰也把她摟緊,“一定會有的……”


    晚上,楊琰就這樣摟著徐微瀾入睡,他輕拍著她的後背哄著她入眠。他望著病房床頭微弱的燈光,突然想到什麽,對徐微瀾說:“還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他說的認真,徐微瀾抬頭看他,問他:“你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楊琰微微一笑,“很久以前就想告訴你了,”他低頭吻了徐微瀾的嘴唇,這才正式說,“微瀾,我愛你。”


    徐微瀾聽了笑了起來,也回了他一個吻:“這個我知道。”


    -


    楊琰住院的這些天,漁夫帽時常出現在醫院,起先他還有所避諱,但幾次過後,他看到徐微瀾也就不再顧忌,有時麵對麵也會點頭叫一聲:“太太好。”


    徐微瀾明白,漁夫帽的行為其實也代表了楊琰態度的轉變,他現在已經不再擔心徐微瀾知道他在想什麽了。


    徐微瀾其實未必真的想要知道他心裏的想法,隻要他不刻意瞞著她,她就安心了許多。


    這日,漁夫帽照例下午過來匯報,徐微瀾看到他主動起身,叮囑楊琰:“少說些話,多休息。”她說著,幫楊琰整理好被子,“我回去幫你取些換洗衣物。”


    楊琰拉著她的手,一個勁兒地囑咐她“路上小心”,直到漁夫帽靠了過來,他這才不舍地鬆開了手。


    徐微瀾走後,漁夫帽開始匯報醫院外的情況:“按您的吩咐,我已經將默頓的資料交給警方了,他們好像開始重視起這件事了。”


    楊琰點點頭,默頓並非普通的外籍人士,身為三聯會的當家人,他身上不可能沒有一點案底。“三聯會的消息你打聽到了嗎?”


    漁夫帽說:“您猜的沒錯,三聯會內部有了罅隙,默頓突然出現在平江可能和這個有關係。”


    老默頓在世的時候,三聯會就分成兩派,隻不過老頭親自打來的江山,位置自然坐得穩,沒人敢出來挑釁。但是老默頓一死,三聯會就不太平了,雖然小默頓被扶植做了新任老大,但各派勢力暗中較勁,平衡的局勢已經被打破。


    楊琰唇角微挑,“默頓現在也是危機四伏,難怪會求助於周瑋。”


    “周瑋和他半斤八兩,也都自顧不暇了。”漁夫帽說,“按您要求的,強製收購的請求已經發給了德靈的股東,周瑋現在恐怕被這事牽製住了,很難再有多餘動作。隻是……不知道那些股東會不會回應我們的邀約。”


    “我們需要一個人幫著遊說德靈的股東。”楊琰說著,垂眼看了一下床頭的手機,自他發出強製收購的消息已經有三天了,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再等等,很快就會有人來幫我們。”


    他話音剛落,護士在門口輕敲了一下,說:“楊先生,有位蕭先生過來探望您,您方便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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