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是千方百計,花了好大力氣才得到卓櫟的下榻之所的。她已經被卓櫟拒絕了兩次,也知道這次過來不一定會成功。她不應該這麽主動,因為男人們對讓他們有征服欲的女人才更加感興趣。而她所用的,不過是最下乘的法子。


    可是她沒有時間了。卓櫟跟蔣靈犀馬上就要結婚。他們結婚之後,就算自己能成功跟卓櫟在一起,那也完全沒有了意義。她了解男人們的心思,隻要他們踏入了婚姻的墳墓,就很難願意從裏麵出來。她的父親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明明跟她的媽媽那麽相愛,明明跟家裏的老婆勢如水火,但他們就是不離婚,她父親不願意,那個女人也不願意。


    卓櫟也一樣,如果他跟蔣靈犀真的結了婚,那某一天她就算讓他愛上了自己,也會落得跟她媽媽一樣,成為一個不能得到應得的名分的女人。這,恰恰是她最不願意的。


    因此她隻能用最下乘的方法——來引誘卓櫟,雖然這種方法爛大街,但很好用不是麽?不過他沒有想到,這次直接撞到蔣靈犀麵前。


    在她的設想中,至少要讓卓櫟迷戀上她,然後將婚禮推遲,再找個機會讓蔣靈犀主動退出。卓櫟念舊,那時哪怕讓自己來做這個惡人去當麵跟她坦白她也願意。可是,在連初步目標還沒有達成之時,就以這樣醜陋的方式暴露在蔣靈犀麵前,這讓她羞憤欲死。


    這二十幾年,她最在乎的就是就是她的聲譽,就是別人對她的看法,現在,她已經犧牲了這麽多了。


    “卓櫟,我真的愛你,我都是為了你。”金月撲在床上,哭泣不止。


    金家祖宅麵積很大,她跟她父親居住在南邊主樓裏,不但整日要跟那個女人見麵,她那兩個哥哥也是寧願對那些表兄妹關心寵愛也不給她這個親妹妹好臉色。這些她忍受了十幾年已經有了免疫力,而她房間的對麵,就是一片常青樹林,林子那邊是一凍白色主樓,如果將頭從窗戶探出去,會隱隱約約看到那邊樓房的玻璃。但是,那棟房子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的,哪怕金家本家的人,比如她的父親,也很少能進到裏麵。


    整個金家隻有伯父金莫恩才可以自由出入,對了還有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女兒,她見過一麵,她看她就像在看一條蛆蟲。她受了這麽多的委屈,被這樣的輕蔑和踐踏,不過就是想要跟心愛的人在一起而已,為什麽要遇到這麽多的磨難?


    過了很久,金月終於哭夠了,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看了看,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已經腫了起來。從房間出來時,金父正好從外麵回來。


    中年男人一看到愛女這般神色,立刻上前詢問:“寶貝兒,誰欺負你了?”


    金月搖頭,不說話。


    金父掃視一圈,傭人們都垂頭不語。


    “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金父一開口,傭人們不能不回答了。


    楊媽媽道:“小姐一個小時前剛回來,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了屋子裏,我們以為她剛剛坐了飛機累了,便讓她多休息一會便沒有去打擾,誰知……”


    “那你們也不知道進去看看?”金父怒斥一句,楊媽媽頭垂的更低了。


    此時金月哭的更加厲害,金父趕緊先安撫她,“寶貝兒,跟爸爸說,是誰欺負你了,有什麽委屈就告訴爸爸,不要再哭了,你一哭,爸爸心裏多難受……”


    “爸爸……”金月一下撲進男人的懷裏,“我好傻啊,爸爸……”


    父女兩人揮退了四下,在一起說貼心話。金月欲言又止,然後斷斷續續,接著深情款款,總之花了快兩個小時,才梨花帶雨地講將自己愛上了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已經要結婚了的事情告訴了她的父親。


    金父對於女兒的情傷很是心疼,當年他跟他的愛人就是因為各種阻礙不能在一起,這才不得不一輩子忍受不幸的婚姻。作為父親,他是堅決不能讓女兒也重複自己的遺憾的。


    慈愛的父親安穩了傷心哭泣的女兒,然後向他保證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複,等女兒終於有了笑臉會放去換衣服之後,金父回了書房,一個人點了一支煙想了好一會,這才叫了管家進來:“讓雪華安排一下,我要見禦博集團的董事長,恩,時間盡量安排在最近幾天吧。”


    得知父親已經開始著手安排,金月終於鬆了一口氣,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興奮,就算卓櫟對她還是有所誤會,但他的婚禮肯定會延遲了。接下來她會有最多的時間跟他相處。興奮之後她又有點擔心,卓櫟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父親出麵而排斥她?到時候她要怎麽打消他的冷淡?不,隻要給她時間,她就一定能成功。跟蔣靈犀不一樣,蔣靈犀不過是個事事隻知道順從男人的小女人,什麽都不懂,對卓櫟的事業更是毫無幫助。而自己就不一樣了,不但可以擴展他的交際圈,還可以帶給她金家這麽大的靠山……


    靈犀試好了婚禮當天穿的婚紗和禮服,其他的都由林德在準備。她隻要通知將要參加婚禮的親屬好友便可,靈犀身邊該通知到的人已經全部通知到,她接下來就安然地等著不久之後的婚禮,然後一邊為自己的婚後生活做打算。


    首先,結婚之後他們一定要去度蜜月的,蜜月地點不知道在哪裏,但卓越說她一定會喜歡。蜜月回來之後,她就去醫院好好做檢查,找一個好大夫把身體調理好,爭取在三十歲到來之前當上媽媽。


    她要生一個女孩,一定要有一個女孩才行。人家都說養女肖父,如果她的女兒長得像卓櫟的話一定會美的天怒人怨。想起每次逛商場的時候看到女嬰服裝,小女孩的童裝,還有那些漂亮的公主裙之後,她都會覺得作為一個女人,如果這輩子不生一個女兒的話,那簡直是太劃不來了。


    還有卓櫟,結婚之後她會好好地教育他,如果再敢沾花惹草她就剁掉他的小雞/雞。還有朋友,她是堅決不會再介紹自己的朋友給他認識了。這讓靈犀不禁黯然,她真心以為自己跟金月合得來,也真心覺得自己交到了一個好朋友,現在想起來,金月當時不知道怎麽努力才忍耐自己的吧!人生真是一場的笑話。


    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都進了社會,人也都複雜了起來。想到以前上學的時候,朋友們都在一起玩,誰交了男朋友,那是肯定要被拉出來調戲兼請吃飯的。那時候自己多麽希望也能把卓櫟介紹給她們認識啊,但終於沒有機會,唯一介紹過的就是金月。


    想到以前的同學,就想起她的大學時光,那是她十四歲之後,所有過的最輕鬆,最愜意的三年時光。現在不知道他們都好不好……


    靈犀想要告訴他們自己要結婚了,其實她想告訴全世界這個消息。但明顯的是,全世界對她的消息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翻開所有可能聯係到他們的信息,最後居然隻有不久前見過的席俊柯的電話還記著。


    席俊柯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接到蔣靈犀的電話,他正在吃飯,電話震動好幾下才反應過來。


    “席俊柯,你在做什麽?”


    聽到她的聲音,席俊柯覺得剛才連著兩台手術所帶來都疲憊都不算什麽,她一句話就讓他渾身輕鬆甚至充滿了力量。


    “我在吃飯,蛋炒飯。”


    席俊柯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然後用杯子裏的涼茶水涑了涑口,期間一直保持著傾聽電話的姿態。他盡管知道隔著電話靈犀看不到他,但還是怕自己吃過飯的口味通過電話被她發現。


    “怎麽今天這麽好,知道給我打電話?”


    靈犀絮絮叨叨說了好一些話後,席俊柯才問她。他恨不得一直聽她講話,她的聲音銀鈴一般,不知為為什麽就是那麽好聽。然後,他就聽她說:“我要結婚了,就在這個月十五號,你要不要來參加婚禮啊?不要你送禮金哦……”


    之後,席俊柯耳中轟隆一片,再也沒有聽見她說了什麽。


    結婚,跟那個男人?


    席俊柯整個心的都是亂的,當時他的表情一定很難看,鄰座看見他接了個電話就笑的像個喇叭花兒一樣,又突然拉下臉像一下子死了爹娘的表情,於是都盯著他想看發生了什麽事。當他掛了電話之後,發現身邊的人都看著他。


    “你怎麽了?像要哭了一樣。”王偉是他四年的同學,對他也再了解不過。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臉色這麽難看,“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不然你請假吧,我幫你給主任說情……”


    “不用。”席俊柯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家裏沒有發生什麽事,就是……要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


    婚禮這個詞明明很美好,現在卻顯得那麽刺耳。


    席俊柯盯著麵前這碗飯,中早上到現在五點,他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此刻這碗可以解他饑餓的飯食,卻讓他覺得惡心。


    “我不吃了,你女朋友在不在,幫我問問她女同學結婚送禮要送什麽?”


    “哦,誰要結婚啊?”王偉很疑惑究竟誰要結婚讓他臉色這麽難看。


    “你不認識,她叫蔣靈犀,是我的……一個朋友。”席俊柯說完,拿著餐盒走了。


    準新娘蔣靈犀掛完電話很快就後悔了,她居然忘了問席俊柯有沒有跟米薇她們聯係過,她可想請他們了。


    她正想要再撥一次電話過去,就見卓櫟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向不把情緒帶回來的男人此時表情格外沉重。


    “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卓櫟說了一句,徑直去了書房。


    靈犀在外麵等了一會還不見他出來,有些擔心,於是打電話給陳堯,問他卓櫟今天去了哪裏。


    陳堯被問回答也很直接:“接到金家邀請,去了金家大宅。”


    “金家?”靈犀有了不好的預感,“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一個大謎團橫亙在靈犀麵前,金家大宅?是金月拿金家來壓卓櫟?


    這是她第一個想法,但很快就被靈犀否決了。卓櫟不是一個會受人威脅的人,如果對方換做金家家主金莫恩還有那個可能。但金月?她盡管出身豪門,但也隻是金家二房一個被帶回來養,卻連名字還沒有上族譜的私生女,她有那麽大的能耐麽?


    在書房門外站了一會,靈犀心中一動,跑去廚房叮叮咚咚搗鼓一通。不一會,一碗熱氣騰騰的香油雞蛋羹做好了。靈犀戰戰兢兢地用鐵爪子將小碗抓起來放到托盤裏,然後端去敲卓櫟的門。卓櫟並不喜歡吃雞蛋羹這種軟趴趴的東西,奈何靈犀隻有這一門手藝。


    她剛剛準備敲門,們就像有感應一樣很快被打開。男人已經調整好了情緒,臉色不再那麽難看。


    “今天不錯,居然知道下廚了?”卓櫟瞄著靈犀手上的小碗,笑眯眯。


    靈犀將勺子塞到他手中,催促道:“趕緊吃,吃完告訴我金家找你什麽事。”


    “金家?不過是金月的父親異想天開而已,不過……算了。”


    卓櫟接過雞蛋羹,十分享受地吃起來。


    對於這天的事,靈犀不是沒有放在心上,想也知道金月的父親找卓櫟是為了什麽,除了金月還有什麽理由?但卓櫟很坦然,對金月的態度也很堅決,所以靈犀以為金家父女的打算落空了。


    一直到發現卓櫟的手機裏有了金月的照片,有了金月的短信,金月的電話一天能進來三四個之後,靈犀終於發覺事情不對。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直接問卓櫟,但他知道卓櫟如果不想告訴她,她質問也是無意。再有就是問陳堯,陳堯是卓櫟的鐵杆狗腿,肯定知道些什麽。但是可惜,正因為他是卓櫟的狗腿,他在自己麵前堅定地閉了嘴。最後,還是一向跟她相互毒舌的林德,冷笑著提醒她:“對男人來說,也許結婚很重要,但總有比結婚更重要的事,就怕籌碼不夠。”


    金月的父親一定給卓櫟提了什麽條件。


    靈犀無發相信的是卓櫟有妥協的可能。不,卓櫟絕對不是那種人。


    她急切地想要證實自己。於是就越發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婚禮依舊有條不紊地在準備,卓櫟依舊溫柔寵愛地為她做一日三餐。


    而她卻變得越來越惶恐,那天卓櫟突然跟她說:“小孩,我們的婚禮暫時延期吧。”


    “絕不!”預感成真了!靈犀差點當場掉眼淚,但她沒有,她隻是冷冷地看著卓櫟:“要麽結婚,要麽死,你選一個,或者你給我選一個!”


    靈犀太過堅決,絲毫沒有商量的可能。卓櫟沒有繼續話題。隻是憐愛地摸摸她的頭頂,像千百次一樣歎氣,然後他說小孩,你真是個小孩。


    婚期終於靠近,然而婚禮終於沒能進行。


    有些事其實一早就明白。卓櫟跟她說了,就代表他以已經做了決定,至於她的意願根本從不重要。隻是那個人從來都是商量的語氣,讓她誤以為自己有說話的權利。


    她在日曆上圖了那個日期,在上麵用紅色的筆畫了大大一個圓圈。


    她不說話,每天去上班,回來之後一直沉默。


    林德天天盯著她,帶著早有預料而又俾睨眾生的笑,靈犀的狼狽被他看的無所遁形。


    她一定很可笑,掙脫不了,又無法爭取,等死一樣等著卓櫟哪天說蔣靈犀你可以走了或者你可以死了。


    她以為可以像之前很多次一樣麵無表情心無波瀾地如同以前麵對他的緋聞一樣麵對他的又一次的背叛。直到那天,她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按照電話中的的地址過去之後,她見到了到衣衫不整的金月跟卓櫟兩人纏作一團。


    她想她當時的表情已經很難看。


    金月不像個勝利者,她像在做一個儀式,一個步驟,又一個步驟。她已經很久沒有見自己。大約心中,她還是有一點點羞恥感,不過她選擇這樣一個極端的方式逼迫她做出決定,卻又在她出現時不敢示威不敢看她的臉。


    而卓櫟,他像個君王一樣,高深莫測,自由張狂。


    靈犀想起之前,她以為人生就像一場笑話,實際上,人生是一場連著一場的笑話。


    此刻她有一種感覺,好像多年之後終於夢醒一般。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有可能錯了。看錯了想錯了做錯了了。也許卓櫟本本不是那麽一個完美的人,她自顧自地將他美化了,也許卓櫟根本不是那樣一個堅定的人,他受很多誘惑的影響而毫無抵抗之力,也也許,自己根本可以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愛他呢?


    靈犀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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