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鄭蘭保這一手也真靈驗,他把一支三炮台煙卷塞進楊騰輝的牙間後,楊騰輝便慢慢地蘇醒過來了。他那雙三角眼漸漸地睜開來,首先看到的,自然是地上的那份委任狀。他定睛細看,那委任狀上確是寫著“茲委任楊騰輝為第七軍軍長”,下款也明明有李宗仁總司令的署名。他又把眼睛倏地閉上,然後猛地睜開,再一次定睛細看,那委任狀上的字仍然如故。他把牙齒上咬著的煙卷迅速轉到另一邊嘴角,用牙齒把舌頭尖咬了一下,那舌尖上的神經立即把又麻又疼的感覺傳導到大腦,這時,楊騰輝終於再一次證實了自己和那份委任狀都明白無誤地存在著——一切都是真的,他升官了。他撲上去,把那份委任狀一把捧在手上,看了又看,仿佛捧著的是一堆白花花的數也數不清的大洋。他感到心花怒放!


    “嘿嘿!楊軍長,這回該你請客囉!”


    楊騰輝這才發現,屋裏除了他和那張委任狀之外,竟還坐著一個人——白崇禧。白崇禧臉上露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更使楊騰輝感到冷冽刺骨。他“啪”的一聲立正,心頭咚咚地跳著,咬在牙齒上的煙卷跌落在地,有些結巴地說道:


    “是……是……請……請客!”


    接著,楊騰輝命令他的副官鄭蘭保馬上去備辦酒席。


    楊騰輝繼李宗仁、夏威之後,當了第七軍軍長,下轄兩師,第五師師長黃權被李宗仁扣押後,由楊自兼師長;第八師師長梁重熙原為楊部旅長。這一支部隊,原來倒是第七軍的種子,第五師是李明瑞的舊部,第八師是楊騰輝的部隊,李、黃、白為了重新控製這支曾將他們攆下台的舊部,不得不以楊騰輝為軍長。但是,楊騰輝得到的隻是一紙委任狀,而新組建的第七軍,實權則緊緊操在白崇禧手裏。白帶著一支精幹的警衛部隊,住在楊騰輝的軍部,凡下達行軍作戰命令,都由白崇禧以手令諭軍司令部參謀處辦理,沒有白的手令,誰也不能調動部隊。楊騰輝雖為一軍之長,但整日除了咬著三炮台煙卷外,無所事事。


    李宗仁、黃紹竑、白崇禧、張發奎在平樂那家祠堂裏開過軍事會議後,白崇禧率第七軍在平樂、荔浦一帶與蔣軍朱紹良部的毛炳文、譚道源、張輝瓚三師作戰;黃紹竑則率他的第十五軍及張發奎的第四軍遠征桂南,解決呂煥炎叛軍,以鞏固廣西後方。白崇禧在漓江兩岸布下疑陣,誘敵深入,接連敗敵於馬嶺、栗木、龍窩,將朱紹良部追至八步,蔣軍被迫由信都、開建退往梧州與陳濟棠的粵軍會合。白崇禧發出桂北大捷電,正率第七軍南下準備與黃紹竑、張發奎合擊呂煥炎叛軍及陳濟棠的粵軍。不料,白率軍剛抵柳州,即接到陳濟棠急電粵軍主力餘漢謀、香翰屏、蔣光鼐三師由梧州進占藤縣,向北流猛攻黃紹竑部以解呂煥炎之圍的消息。白崇禧恐黃紹竑孤軍作戰吃虧,立電黃不可與粵軍決戰,待他率第七軍到達後再行破敵。但黃紹竑並不采納白的建議,一麵檄調張發奎部馳援北流,一麵在三和圩展開部隊,與粵軍決戰。


    張發奎率第四師及第十二師以急行軍經陸川奔赴北流,次夜抵達三和圩附近,未及休息便星夜出擊,與粵軍展開激戰。黃紹竑的第十五軍在粵軍的猛攻下,隻剩下三和圩左翼南山陣地。張發奎令第十二師在桂軍右翼仰攻北麵高地。桂、張軍與粵軍在三和圩進行了四晝夜血戰,最後桂、張軍全線崩潰,損失慘重,張發奎的第四軍兩師人馬,剩下不足一師,最後被迫撤到貴縣防守。北流一戰,粵軍由梧州至桂平控製了西江下遊及玉林五屬,既解了呂煥炎之圍,又占領了廣西最富庶之地區。左、右江一帶,共產黨成立了蘇維埃政府,農民運動風起雲湧,革命之勢如野火燎原,李明瑞指揮的紅七軍和紅八軍不斷發展壯大,左、右江紅色區域已有二十個縣,一百多萬人口。李、黃、白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困境中的白崇禧謀劃如何重新統一廣西


    “豎子不足與謀!”


    白崇禧見黃紹竑不采納他的建議,招致北流之敗,喪師失地,氣得把黃紹竑大罵了一頓。白崇禧在柳州,盱衡全局,他不怕粵軍入境,也不怕蔣軍和湘軍來打,這些客軍都好對付,他最怕的是呂煥炎和李明瑞這兩個人。呂煥炎和李明瑞雖然走的道路不同,但他們都是從桂係團體中分裂出去的叛逆者,對桂軍都有一種可怕的離心作用。呂煥炎占據玉林,有強大的粵軍作後盾,有蔣介石任命的廣西省主席的頭銜,統一廣西名正言順;李明瑞是桂係的一員虎將,如今為共產黨所用,更是如虎添翼。共產黨在左、右江有政府,有根據地,有兩軍人馬,遠不是上海“清黨”時白崇禧可以任意屠殺的那些工人武裝糾察隊了。呂煥炎和李明瑞是桂係的心腹大患,不除掉此二人,李、黃、白便無法在廣西立足。


    白崇禧盯著地圖,不斷地謀劃著,以目前桂軍和張發奎這點兵力,是無法兩麵應敵的。左、右江一帶是貧瘠之地,而大河下遊及玉林五屬則是米糧之鄉,如能奪回呂煥炎這地盤,既可解決軍食,又可收拾廣西殘局,到時再對付李明瑞的紅軍就不難了。


    白崇禧用鉛筆在地圖上把桂平、玉林、梧州畫了三個大圓圈。他把筆擲在桌上,背著手在地圖前踱步,一時又立在地圖前,用左手托著下巴,望著那三個紅紅的圓圈出神。那三個圓圈慢慢地變成了三隻梅子,白崇禧隻覺得舌根底下滲出一絲絲酸味——望梅止渴!他氣憤地奔過去,用鉛筆在那三隻“酸梅”上各打了三個大“×”。桂、張軍剛剛在廣東戰敗逃回廣西,黃紹竑、張發奎又在北流慘敗,目下兵力單薄,士氣消沉,糧餉缺乏,如何能從粵軍和呂煥炎手中收回那一大片失地?白崇禧皺著眉頭,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個辦法來。


    那三隻“酸梅”,每隻像被劃了兩個刀痕似的,酸溜溜的滋味從白崇禧的鼻腔、舌根直往心窩裏鑽去。現在的處境比去年夏天時更為嚴重。那時候,俞作柏、李明瑞率兩師人馬溯西江直上,向南寧壓來,他和黃紹竑尚可由南寧下船從容往龍州退去,從越南轉道出走。而今龍州、百色皆已被李明瑞的紅軍占據,梧州又被粵軍封鎖,湘桂邊境何鍵陳兵,白崇禧和李宗仁、黃紹竑想逃也無法逃出廣西。


    “必須除掉呂煥炎!”


    白崇禧用鉛筆在地圖上的玉林又重重地打了幾個叉,那隻“酸梅”像被無數支箭插在上邊似的。白崇禧那腦子在飛速地轉動著,像一隻神奇的萬花筒,一轉又是一計,一轉又是一謀,一轉又是一策:遠交計、說秦計、數罪計、謀和計、賄將計、反間計、詐降計、擒信計、奪印計、疑兵計、招降計、奇兵計、感化計、美人計、離間計、退兵計、賺城計、潛攻計、偽書計、誘敵計、緩師計……白崇禧把他那無形的智囊,翻了又翻,倒了又倒,都找不出一件可以立致呂煥炎於死地的妙計來。正在這時,副官來報:


    “廖磊、夏威求見。”


    白崇禧聞報,心裏一亮,就像詩人突然獲得了某種靈感似的,忙命副官:


    “請!”


    白崇禧來到門口,親自迎接廖、夏二人。廖磊穿套黃軍服,沒有肩章和皮帶,那從不離腰的左輪小手槍也不見了,他沒有戴帽子,理了一個士兵樣的光頭,腳上穿雙青布鞋。臉還是像關公一樣紅,眉還是像關公一樣黑,一身軍人的英武氣概猶存。他那模樣極像一匹久經戰陣的駿馬,眼下缺的就是一副漂亮的鞍轡。夏威又是另一個模樣,他西裝革履,頭戴禮帽,一副香港士紳打扮。白崇禧緊緊地握著廖磊、夏威的手,非常激動地說道:


    1930年6月15日,廣西省主席呂煥炎在廣州新亞酒店被隨從多年的衛士馮名聲刺殺身亡


    “我們終於在家鄉見麵了!”


    未曾開言,夏威卻先失聲痛哭起來。他和白崇禧已分別一年多了,他知道,李、黃、白對他在武漢的失敗是非常不滿的。一支所向無敵的第七軍被夏威窩窩囊囊地斷送了,如今故人相見,故鄉山河殘破,桂係團體雖死而複生,但依然處於朝不保夕的險境。胡宗鐸、陶鈞也住在香港,卻不敢來廣西見李、白。不過,胡、陶二人在湖北發了大財,腰纏萬貫,在香港雖感寂寞,倒也可以舒舒服服地度其一生。夏威在武漢沒有財權,金錢的斂聚遠不及胡、陶,他根本沒有在香港過寓公生活的資格。而蔣軍向武漢進逼,李明瑞、楊騰輝兩師倒戈時,他又恰因患扁桃腺炎住院治療,不能直接掌握部隊,因此,桂係在武漢的失敗,在直接責任上,他沒有胡、陶大。但是,他住院治療期間,卻又偏偏將第七軍的指揮權交給李明瑞代理,李明瑞趁機下令倒戈,扣押了一部分桂軍高、中級將領,遂使第四集團軍不戰而逃,夏威之過失,也是難以寬恕的。他在香港住了一段時間,見李、黃、白重新登台,本想回來為團體效力,以便將功抵罪,求得李、黃、白的諒解寬恕。他托人捎過信,但見李、黃、白無表示,又不敢輕易返桂。桂係的二類角色夏威、胡宗鐸、陶鈞、李品仙、葉琪、廖磊六員大將此時皆閑居香港,夏、胡、陶是武漢係統的,李、葉、廖則是平、津係統的,都是清一色的保定軍校出身,又都是在北方和華中招致全軍覆滅的,六人聚在一起,皆有無限感慨。他們見李、黃、白複起後,在廣東戰敗,退回廣西處境又極為險惡,此時回桂,正可同生死共患難,因此便推夏威、廖磊二人回桂來見白崇禧。他們深知白一向重感情,況且,無論是平、津,還是武漢的失敗,李、白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責任。


    “健公,廖磊來您帳下當兵效力!”


    正當夏威掩麵痛哭的時候,廖磊把雙拳在胸前一抱,發出他那洪鍾一般的聲音。


    “哈哈!”白崇禧親切一笑,“關雲長乃堂堂漢壽亭侯,五虎大將之首,豈有為部卒之理?來人呐!”


    副官聽得白崇禧的召喚,忙進來聽候吩咐。


    “為廖軍長取戎裝來!”白崇禧命令道。


    “是!”副官答道。


    不多久,副官手捧一套精致的軍服和一雙鋥亮的軍靴進來。白崇禧親自在軍服領口綴上一副中將金牌,然後又親自為廖磊穿上。廖磊紮上武裝帶,套上閃亮的軍靴,戴上大簷帽,白崇禧又將自己腰上佩帶的那支白朗寧手槍掛到廖磊的皮帶上。本來就儀表堂堂的廖磊,此時更顯威武超群之態。


    “健公,廖磊乃敗軍之將,到您帳下當一名兵卒已感有愧,何敢再為將統兵!”廖磊見白崇禧如此看重他,心裏反而感到不安。


    “沒有廖燕農,便沒有白崇禧!”白崇禧這句話,簡直落地有聲,他拍了拍廖磊的肩膀,懇切地說道,“目下,我們處境較為困難,部隊也不多,我請你暫時屈居副軍長之職,出任第七軍副軍長兼第五師師長,兼第一團團長。待局麵改觀後,再為你調整職務。這事,我即電報德、季二公,他們是不會有異議的。”


    “是!”


    廖磊向白崇禧立正、敬禮,那副關公臉激動得更加發紅了。白崇禧對廖磊委以重任,一是因廖磊對他忠心耿耿,二是欲以廖磊取代他所憎恨的楊騰輝。因楊騰輝是老七軍的人,目下不得不用,但白對楊是極不信任的,他以


    廖磊為副軍長兼師長再兼一團長,使廖磊能從上到下徹底掌握這支部隊,以便時機成熟將楊騰輝一腳踢開。


    “健公對李鶴齡和葉翠微將作何安置呢?”廖磊見白對他委以重任,除了感激之外,還是十分關心李品仙和葉琪的出處,因他們三人都是由湘軍投奔桂係的,與夏、胡、陶三人跟李、黃、白起家不同。廖磊對李、葉二人自然特別關注。


    自從唐生智複起,在唐山收回李品仙、廖磊兩師後,廖磊向來接收部隊的唐生智辦好移交,即乘船去了香港,他決心追隨他心目中的劉備和諸葛亮。唐生智因廖磊與白崇禧的私人感情太深,也不挽留,遂委任劉興兼第五十三師師長。李品仙雖然暗迎唐生智有功,但也沒有取得唐的信任,最後不得不怏怏離去。李品仙沒有去香港,而是到上海暫住觀風向。唐生智在河南反蔣失敗,由開封出走後,閻錫山恐唐軍被蔣介石收編,遂急電李品仙由上海去北平,商量收編唐部。李品仙正巴望將唐生智舊部抓到手上,即派郭錚為代表乘專車赴漯河收編第五十一、五十三師。可是,李品仙晚了一步,第五十一、五十三師已被陳誠強行繳械編散。李品仙、廖磊這兩師煙消雲散,唐生智的基本部隊也從此徹底毀滅,他們一個個都成了光杆司令。李品仙這時才死心塌地跑到香港,與廖磊商議另謀出路。葉琪率湘軍第十二軍曾隨白崇禧北伐,充當先鋒。到北京不久,葉琪即奉令率部南歸,駐防武漢。當李明瑞、楊騰輝倒戈時,葉琪猝不及防,被蔣軍和何鍵的湘軍夾在當中,隻得將所部門炳嶽和危宿鍾兩旅交何鍵收編,匆匆出走。李品仙、廖磊、葉琪展望全局,除了重新回到李、黃、白懷抱,已別無出路。廖磊、葉琪與白崇禧私交皆厚。當年白崇禧落魄,在貴州坡腳跌斷胯骨,到廣州治傷年餘,曾得葉琪的哥哥葉鈞國的資助,廖磊又有在塘沽掩護白崇禧逃亡一段曆史,葉、廖兩人回桂,當然不成問題。成問題的隻有李品仙!


    “目下,我們部隊太少,原來的帶兵將領,一時難以全部安置。翠微兄為人機警隨和,與各方皆有些關係,我想請他代表我們到北方走一走,探聽馮、閻情況,如果北方有所行動的話,便可解除我們的困境。至於李鶴齡嘛……”白崇禧嚴厲地望了廖磊一眼,氣憤地說道,“哼!如果不是燕農兄你掩護我及時出走,他不把我交給老蔣邀功請賞才怪呢!還有,他給老蔣發的那封‘號’電,真是鬼話連篇,信口胡扯,為了取媚於蔣,不惜破壞團體,賣友以求榮……”


    白崇禧越說越氣,如果此時李品仙在跟前,他真要喝令將其推出“軍法從事”了。廖磊卻不言語,隻默默地把頭上的大簷帽取下,將腰上的手槍及皮帶解下,然後把剛穿上的綴著中將領花的軍服脫下,不聲不響地放到桌子上,對白崇禧說道:


    “廖磊就此告辭!”


    “燕農兄,你要去哪裏?”白崇禧詫異地問道。


    “去香港閑居或者回陸川老家務農!”廖磊掉頭就走。


    白崇禧忙將他拉住:“為什麽要走?”


    “諸葛亮明知魏延腦後有塊反骨,還用他為帳下大將;李鶴齡在唐山雖有不是之處,但豈可將他拒之門外,為他人所用?廖磊與鶴齡在湘軍中共事多年,雖不能說有手足之情,但還有朋友之誼,況他又曾是我的長官,在他落魄之時,我怎能置之不顧!”


    白崇禧聞廖磊之言,乃慨歎一聲:“燕農兄真關公也!”他即命秘書道:“給香港李鶴齡發電,請他即回桂任軍職!”


    廖磊聞言,即返身握住白的雙手,搖了搖:“健公,廖磊雖一介武夫,但一生不羨榮華富貴,隻求能在劉備、孔明帳下聽令,今日總算再次遂了心願!”


    “你的那位周倉呢?”白崇禧忽然想起與廖磊形影不離的那位黑臉彪形大漢來。


    “衛士周良乃湖南常德人,我離開平前,已令他回籍省親去了。”廖磊道。


    “請燕農兄即捎信讓他回來,沒有周倉,關公那把青龍偃月刀由誰來扛呀!”白崇禧笑道。


    白崇禧和廖磊又說了些話,才命副官帶廖去歇息。他把廖磊直送到門外,又說道:“請燕農兄好好休息,明日由我親自為你舉行布達式,向第七軍官兵宣布你的職務。”


    白崇禧與廖磊說了許多話,夏威在一旁頗受冷落。他見白對廖如此器重,又關懷備至,心中真有股說不出的滋味。論和白崇禧的曆史關係,夏威要比廖磊深得多,可是同是遭到全軍覆沒的將軍,廖磊一回來就得任要職,甚至連他的衛士,白崇禧也關照到了。廖磊一句話,李品仙、葉琪都有了出處,真是一言九鼎!而夏威卻被丟在一旁,連一句體貼的話都聽不到。使夏威更感傷心的是,他原是第七軍的軍長,李、黃、白現在恢複了第七軍的建製,正、副軍長都委任了別人,他在桂軍中已沒有任何職務了,想起這些,他禁不住又痛心地哭了起來。


    “煦蒼兄,哭是沒有用的啊!這句話,我是第二次對你講啦!”白崇禧過來拍了拍夏威的肩膀。


    白崇禧這句話也真管用,夏威不但立刻止住了哭聲,而且還從白的這句似乎平常的話中,悟出了某種新的希望。民國七年秋,中國陸軍大學在全國招考學員,夏威報名前往應試。臨行前,他特地來向白崇禧征詢應試的得失,白坦率地說道:“煦兄國文、數、理、化都能順利通過,唯短於辭令,外語恐難及格。”夏威到北京考試結果,完全如白之所料。他返回廣西後,見著白崇禧,訴說著“此番北上應試,夙願落空,仆仆風塵,類似苦行頭陀,殊不值得……”說著說著,便失聲痛哭起來。白崇禧安慰他道:“煦蒼兄,哭是沒有用的啊!”從那以後,夏威刻苦練兵,成績卓著,與黃紹竑、白崇禧同為馬曉軍部下營長,軍中稱為“三寶”。其後幾年,北伐軍興,夏威便扶搖直上,升為軍長。而廣西籍的幾位陸軍大學畢業生,黃旭初位不過師長,而朱為珍、曾誌沂、龍振瞵等已默默無聞了。白崇禧曾感慨地對夏威道:“煦兄,假若當初你考上陸大,現在最多不過一高級幕僚耳,何能位至軍長!到了太平盛世之時,我們不妨再教子孫去讀大學,謀個學曆、文憑,亦可安身立業。”


    夏威想起這些,心中自然升起了新的希望,他抹了抹眼睛,向白崇禧道:


    “請健公教我立功補過之策。”


    “現在有個好機會,不知你願不願幹?”白崇禧望著夏威,有些神秘地說道。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夏威怎肯放過這個機會。


    “除掉呂煥炎這個叛賊!”白崇禧將手往下狠狠一劈。


    “請健公給我一師人馬,我將不顧一切殺入玉林城,將呂光奎的頭提來交給你!”夏威拍著胸膛,立下軍令狀,“如果拿不到呂光奎的頭,就把我的頭割下交給你!”


    “黃季寬、張向華在北流新敗之後,部隊損失很大,我不想再叫你去拚實力。”白崇禧搖了搖頭,說道,“我教你一個借刀殺人之計,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取呂煥炎之頭。”


    夏威素知白崇禧有神出鬼沒之計,如果既不用帶兵廝殺,冒流血犧牲甚至戰敗之險,又可立功抵過,豈不更好。夏威忙道:


    “請健公賜教。”


    “目下,呂煥炎與陳濟棠勾結得甚緊,西江水域又為呂、陳所控製,因此呂煥炎去廣州是很方便的。你回香港後,即可探聽呂到廣州後的行蹤。如呂到穗,你可設法與他會見,詐稱因受我和德公的冷落,不能回桂,願投呂效力,呂對你必另眼看待。你趁與他接近之機,可暗中以巨金收買其貼身衛士,將呂刺死。”


    “健公,這……這……”夏威不知說什麽才好,他雖複職心切,但為人還算正直,一向隻在槍林彈雨中衝殺,卻從沒幹過暗害人的勾當。如果白崇禧給他一師人馬,他會毫不猶豫地猛攻玉林,與呂煥炎拚個你死我活,但是,卻不願施暗箭,他覺得這是作為一個光明正大的軍人的最大恥辱。


    “有什麽問題嗎?”白崇禧皺著眉頭問道。


    “呂光奎背叛團體,為虎作倀,罪不容誅。但他與我們都是同學,又曾為團體的發展壯大出過力,以這樣的手段去對付他,恐怕難免不引起世人之非議……”夏威鼓起勇氣說道。


    “嘿嘿!”白崇禧冷笑一聲,說道,“煦蒼兄何出此儒生闒茸之言。俞作柏、呂煥炎都是我同學之輩,亦都曾為團體出過力,可是他們對團體危害之大,勝過任何人!叛逆不除,團體不固,事業無存,對此,我們絕不可心慈手軟,掉以輕心!”


    夏威不敢再說話了。白崇禧卻怕他礙於情麵,不忍對呂煥炎下手,忙又教他一計:


    “隻要事情做得縝密,外人是絕不會知道內情的,曆史上尚有燭影斧聲,千古之謎嘛!你以巨金收買呂的衛士,讓衛士行刺呂,事成之後,讓那衛士對人說,呂煥炎因奸汙其參謀長之女,其參謀長懷恨在心,遂賄使他將呂刺死。然後,你再命別人將那個衛士秘密處死,這事豈不做得天衣無縫?你為團體除害,厥功甚偉,德、季二公必對你另眼看待,往後一切都好說啦!”


    夏威聽後,渾身竟不自主地發起抖來,他覺得白崇禧正拿著一塊血淋淋的人肉往他嘴裏硬塞,一邊塞,一邊還喝令他津津有味地吞下去,再要他說:“味道好極了!好極了!”白崇禧見夏威不說話,又冷笑一聲:“嘿嘿,煦蒼兄,我是看在你我的情麵上,才讓你去立這一大功啊,若你不便去時,這功便是自願讓給別人啦!”


    夏威趕快把雙眼一閉,狠了狠心,將那塊血淋淋的“人肉”一口吞了下去,說道:


    “我去!”


    一個月後,呂煥炎便被刺死於廣州新亞酒店三樓。港、粵報紙紛紛發表捕風捉影的消息:“廣西省主席呂煥炎昨日在新亞酒店被刺身亡。據說刺客為呂之貼身衛士馮名聲。據凶手供稱係受其參謀長伍蕃之賄,為報私仇雲雲……”


    卻說白崇禧使用借刀殺人之計除掉心腹大患呂煥炎之後,呂氏餘部皆複歸了李、黃、白,但大河以下仍為陳濟棠的粵軍所據。黃紹竑因在北流縣三和圩指揮失當,吃了一場大敗仗,受白崇禧和張發奎的指責,心中怒愧參半,又見白力挽危局,在桂北以劣勢兵力挫敗入桂蔣軍,接著又用計除掉了呂煥炎,白的聲望在桂係團體中有淩駕於己上之勢,黃紹竑尋思,如不打一個勝仗,便有動搖地位的危險。占據大河一帶的粵軍因一再擊敗桂軍,士氣正旺,目下無可與之戰。黃紹竑認為,李明瑞的紅軍成立不久,實力有限,如能將左、右江一帶的紅軍肅清,不僅去掉心腹之患,亦可打通後路。黃紹竑便率他的第十五軍由南寧進擊右江,在恩隆、平馬、亭泗一帶與紅七軍激戰月餘,各有勝負。


    轉眼間,時令已到了民國十九年的暮春時節,廣西境內的戰事已呈膠著狀態,無論對粵軍或紅軍,李、黃、白、張(發奎)皆無力將其消滅。桂、張軍隻能據守北到桂林,中到柳州,南到南寧,東到貴縣這一片地區,像一盤沒完沒了,又毫無希望的象棋殘局。桂、張軍四麵受敵,糧餉、兵員及武器彈藥皆奇缺,又無法得到及時補充。桂、張軍苟延殘喘


    ,度日益艱。蔣介石為了掐死李、黃、白、張這幾個反蔣頭目,又令雲南省主席龍雲派盧漢為總指揮,率領三個師的滇軍,準備進入桂境,直搗南寧。


    李、黃、白、張的日子已經到了盡頭,要不是馮玉祥、閻錫山在北方再掀反蔣波濤,汪精衛南、北撮合有術,則李、黃、白、張和他們那兩三萬殘兵敗將,早已成了塘幹水涸之魚蝦。


    這天,李宗仁、白崇禧、張發奎在貴縣黃練圩第四軍軍部開會。此時,貴縣已被粵軍占去大半,黃練圩離貴縣縣城九十餘裏,距此不遠的橋圩便在粵軍手裏。


    “馮煥章、閻百川已決定反蔣,並已派人到香港請汪先生北上共商大計,擬開擴大會議於北平,馮、閻和汪先生都已有電報來,要我們在南寧響應。鑒於我們目下所處之困境,到底是繼續死守廣西,還是乘馮、閻在北方發動反蔣,老蔣無暇顧及南方,我們打出廣西,再下廣州或是乘虛直取武漢?”


    李宗仁說完,猛吸了幾口香煙,然後將一口濃煙緩緩吐出。在桂軍中,李宗仁與楊騰輝抽煙是出了名的,張發奎曾笑道:“德公,你與楊騰輝可一決雌雄!”李宗仁也笑道:“已較量過了,各有勝負。”張發奎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何時較量過?”李宗仁道:“他和李明瑞回師廣西,將我攆下台,後來我回桂,他又投奔到我麾下,再次為我所用。”這話,張發奎聽了哈哈大笑,楊騰輝聽了卻心中發怵,真恨不得把那煙癮給戒了。但對楊騰輝來說,戒煙即等於戒食,他根本無法做到,隻是此後便特別留心,隻要李宗仁在場,他便不敢抽煙,如煙癮發作時,他便從衣服口袋中摸出一支牙簽,用牙狠狠地咬著,將其一節一節地咬斷。同僚問起,他隻說患了牙疾,以此鎮痛。這天,因商量的是全軍的方針大計,關係到今後的死活問題,事關重大,楊騰輝身為第七軍軍長,自然要參加開會。而第十五軍軍長黃紹竑此時正在右江一帶“剿共”,來不及趕回參加會議。第四軍除張發奎外,尚有薛嶽和吳奇偉出席。李宗仁大抽其煙,楊騰輝卻可憐巴巴地咬著牙簽打熬著煙癮的折磨。


    “死守廣西,即死在廣西!”張發奎本是個性急之人,自入桂與李、黃、白暫時合夥後,在廣東花縣和廣西北流縣接連打了兩場大傷元氣的敗仗,第四軍在貴縣整編,已不足三個團的兵力,師長吳奇偉、薛嶽都隻好當了團長。是時軍心動搖,各將領亦張皇不知所措,此後命運寄托於何方,亦不自知。張發奎對死守廣西毫無信心,因此極力主張響應馮、閻,向外發展,以求生路。“隻要一打出去,棋就活了!”張發奎那大嗓門震得室內嗡嗡作響。薛嶽、吳奇偉也跟著表示,要打出廣西去。


    “楊軍長,請你發表高見!”李宗仁嘴上叼著煙卷,望著楊騰輝說道。


    楊騰輝見李宗仁點了他的名,忙將咬著的小半截牙簽壓到舌根底下,立刻站起來,說道:


    “德公指到那裏,我就打到哪裏!”


    白崇禧瞵了楊騰輝一眼,決斷地說道:“向華兄的意見甚好,要想活就不顧一切地打出去。目下,北方馮、閻正在部署反蔣大戰,平漢、隴海戰雲密布,武漢、湖南相對空虛,何鍵的湘軍,戰鬥力脆弱,可以一擊而敗,我們入湘後一鼓而下長沙,實意中之事。由湘而鄂,底定武漢,與馮、閻遙相呼應,順江而下,直逼南京,讓老蔣再嚐一嚐下野出洋的滋味!”


    “既要入湘,又要留守廣西,這點兵力如何分配得過來?”李宗仁麵有難色。


    “龍雲想要廣西,陳濟棠想要廣西,李明瑞也想要廣西,我們走開,留這塊骨頭讓他們爭著啃吧!”白崇禧說道,“第四軍、第七軍和第十五軍全部入湘,隻留些小部隊象征性地看家和掩護北上大軍的後背。”


    張發奎見白崇禧決心如此之大,激動得大聲叫喊起來:


    “健生兄,你舍得老家,我張發奎和第四軍的弟兄們,也舍得老命!”


    李宗仁知道,張發奎和第四軍的將領,無論用兵布陣,乃至平時訓練,皆有一股猛張飛的作風,此種作風,最為白崇禧所欣賞。當張發奎率軍入桂時,黃紹竑曾親到賀縣石橋與張會晤。張發奎與第十二師師長吳奇偉見黃紹竑來,立即滾鞍下馬,張發奎向黃紹竑拱了拱手,大聲說道:


    “季寬兄,還恨我老張麽?”


    黃紹竑過來拍了拍張發奎的肩膀,笑道:“向華兄,你是條好漢!”


    張發奎指著吳奇偉對黃紹竑道:“那天晚上,為了拿到你,我特地派梧生兄(吳奇偉字梧生)率一連人去吉祥路包圍你的公館,不想卻讓你半夜裏走脫了,哈哈!”


    黃紹竑問吳奇偉:“梧生兄,假若那天晚上我被你拿著了,你準備怎麽辦呢?”


    吳奇偉笑了笑,說:“那就對不住了,唔唔,恐怕我們今天就不能在這裏說話啦!”


    黃紹竑又拍拍吳奇偉的肩膀:“梧生兄也是條好漢!”


    以前的朋友,後來成了敵人,如今又成了朋友。除了利害相關,張發奎那猛張飛的性格和作風也是他能與桂係友好相處的一個重要因素。當張發奎和廖磊來歸後,白崇禧曾對李宗仁笑道:


    “德公,我們現在關公和張飛都有了啊!”


    李宗仁也笑道:“那就看你這個諸葛亮的啦!”


    現在,張發奎的猛張飛作風與白崇禧的空城計冒險精神結合在一起,使李宗仁又喜又憂。喜的是,以白、張的決心必能迅速占領湖南,攻下長沙、嶽陽,甚至直取武漢,使桂、張軍困境立解;憂的是,白、張義無反顧一股勁猛打猛衝,如果不幸失敗,連條退路也沒有。李宗仁處事一向穩重,身為主帥,他不能不做全麵打算。


    “萬一失敗,我們怎麽辦呢?”李宗仁看了看白崇禧和張發奎。


    “勝敗乃兵家之常事!”白崇禧從容笑道,“如果萬一失敗,回不了廣西,倒是有個地方可以去的。”


    “什麽地方?”李宗仁問。


    “向江西的朱、毛紅軍靠攏,到了那時,恐慌的不是我們,而是老蔣!”白崇禧真是神出鬼沒,他這一著棋,李宗仁、張發奎連做夢也想不到。


    “好哇,逼急了老子就上井岡山!橫直共產黨裏有紅四軍也有紅七軍,與我們四、七兩軍還多少有點血緣關係!”張發奎把胸膛拍得山響,就像猛張飛要為關公複仇似的,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李宗仁見白、張入湘態度非常堅決,大有破釜沉舟之勢,便說道:


    “入湘就入湘,反正是輕車熟道,拚了吧!不過,這事還得和季寬商量一下。”


    “還商量什麽?說走就走,德公給季寬發個電報,讓他率第十五軍在後跟進,一切在打下武漢之後再說!”張發奎把衣袖往上一擼,風急火燎般地說道。


    “向華兄,入湘作戰是件大事,要走也得做好周密的安排。”李宗仁說道。


    “有什麽安排的,說走就走,說打就打,我們第四軍在宜昌把反蔣通電一發,接連幾個衝鋒就到廣西來了,何鍵那點兵,放火還不夠你李德公抽頓煙呢!”張發奎仍在拍胸叫喊著。


    張發奎是“猛張飛”,白崇禧到底是“小諸葛”,他過來把張發奎按到椅子上坐好,命參謀張掛地圖,說道:


    “德公的話,非常重要。我們兩次入粵失利,又在北流戰敗,檢討得失,在於輕敵妄進,草率決戰,遂招致再三失敗,教訓不可謂不深。此次?


    ?湘,進窺中原,與馮、閻會師,是關係到我軍生死存亡之大事,必須膽大心細,務必做好一切準備,切忌輕舉妄動,再蹈覆轍。”


    白崇禧走到地圖前,指著地圖,說道:“我軍北上後,龍雲部滇軍必將入桂攻占南寧,他們走的仍然是當年唐繼堯滇軍入桂的老路。南寧乃廣西省會,我們不可輕易放棄,我意派師長韋雲淞率淩壓西、覃興等零星部隊二千餘人堅守南寧。我們入湘獲勝,再與龍雲談判,請滇軍退回雲南,否則便封鎖滇省鴉片煙出境的通道。”


    李宗仁和張發奎點了點頭,白崇禧又說道:“粵軍占據大河下遊,與我軍隔河對峙。我軍入湘,他們必銜尾追擊,使我陷入背腹受敵的處境。為了順利入湘,必須擺脫粵軍的襲擾。為此,我軍應以精悍的小部隊進擊平南,向粵軍發起猛攻,並製造再次攻粵的聲勢。我軍主力則迅速北上,粵軍見我軍突然北調,必然以為我聲東擊西,將由北江攻襲廣州,陳濟棠定然將梧州、桂平、玉林一帶的粵軍抽回廣州及北江一帶布防。待粵軍發覺我軍意圖時,我們已攻占衡陽,進軍長沙了。”


    “妙!”張發奎興奮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入湘序列,擬請向華兄率第四軍為前鋒,請德公另撥梁朝璣師歸向華兄指揮。”白崇禧看了看張發奎和李宗仁。


    “好!”李、張二人同時頷首。他們不得不佩服白崇禧考慮的周密,因為第四軍經入粵和北流兩次戰敗,隻剩一師人馬,再撥桂軍精銳梁朝璣師歸張發奎指揮,即體現桂、張兩軍的團結合作,又壯先鋒部隊的聲勢。


    “向華兄率前鋒部隊取道柳州、桂林,出全州,直向永州、衡陽前進;德公和我率第七軍全部及第十五軍之許宗武師出平樂,經永明、道州,亦向永州、衡陽推進;黃季寬率第十五軍餘部及梁瀚嵩之教導第一師和黃旭初之教導第二師,由右江回師南寧,布置於遷江一帶,掩護各軍集中,俟各軍入湘,才隨後跟進。”


    白崇禧又看了看李宗仁和張發奎,李、張二人欣然讚同。白崇禧又道:


    “各軍推進計劃如下:先頭部隊到達桂林、全州,後續部隊應到遷江、柳州之線;先頭部隊入衡陽,後續部隊應到達桂林;先頭部隊占領長沙,後續部隊應進占衡陽;先頭部隊進入湖北通城、鹹寧,後續部隊應接住長沙、嶽陽。”


    “好,我們都分頭回去準備吧!”張發奎又霍地站了起來。


    “不忙!”白崇禧把右手往下按了按,示意請張發奎坐下。


    “不就是打了嘛!”張發奎兩手往腰上一叉,沒有再坐下去。


    “打是要打,可是官兵要吃飯,要關餉啊!”白崇禧笑道,“沒有糧餉,誰跟我們去拚命呀?”


    張發奎狠狠地拍了拍腦袋,說道:“丟那媽,我們兩個月都發不出餉了!”


    李宗仁皺著眉頭,仿佛那國字臉上掛著一層濃霜,連抽了幾口煙後,才嘖了嘖嘴,說:“這是個最大的問題,沒有糧餉何以維係軍心和軍紀,我們總不能縱容官兵去劫掠鄉民商紳啊!”


    白崇禧卻早已胸有成竹,他見李、張為此犯愁,便說道:


    “馮、閻不是許德公為中華民國陸軍第一方麵軍總司令麽?德公可即派人到香港,以中華民國陸軍第一方麵軍總司令部之名義,秘密印刷‘國民銀行’鈔票五十大箱,我軍打到哪裏,鈔票便發到哪裏,糧餉不是都有了嗎?”


    張發奎高興得大叫道:“還是你這‘小諸葛’有辦法,怪不得北伐的時候,老蔣那樣喜歡你!”


    “哈哈!”白崇禧很得意地仰頭一笑,說道,“這回呀!老蔣就更喜歡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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