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七月十七日。河南省商城。


    商城是一個古老的縣城,位於河南省東南端、大別山北麓,灌河從縣城旁穿過,縣境鄰接湖北、安徽兩省,相傳城北有商王墓,縣以此得名。


    縣城內有一古老的建築,名嶽家祠堂。抗金名將嶽飛乃河南湯陰人,此地有一嶽家宗族,族人遂建祠以紀念先祖嶽飛。現在,這嶽家祠堂成了臨時第五戰區長官司令部。嶽飛抗金,李宗仁抗日,嶽家祠堂更是相得益彰。


    原來,在徐州會戰中,日軍在進攻台兒莊受挫後,深知徐州不可輕取,非調集重兵自四麵合圍,斷難打通津浦線。四月間,日軍遂自平、津、晉、綏、蘇、皖一帶增調十三個師團,共三十餘萬人,分六路向徐州進行大包圍。日軍這次所抽調的,均為其中國派遣軍中最精銳的部隊,配備有各種重武器和飛機數百架。日軍按計劃構成數個包圍圈,逐漸向徐州軸心縮小包圍圈,以期將李宗仁第五戰區的數十萬野戰軍一網打盡。


    李宗仁判斷此次敵軍向我合圍的新戰略,必是欲以其優勢的機械化部隊和空軍,在徐州一帶平原地帶,圍殲數十萬裝備低劣的國軍。若不自量力而與敵人作大規模的陣地消耗戰,必蹈寧滬戰場的覆轍。然而敵軍此次來勢凶猛,已對第五戰區數十萬部隊構成數重包圍圈,誌在將國軍一舉殲滅。為打破敵軍此一企圖,隻有迅速做出有計劃的突圍,脫離敵人的包圍,跳到外線作戰。


    廣西部隊開赴前線參加武漢會戰


    李宗仁指令第五戰區數十萬將士突圍,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撤出徐州的次日,日軍即進占徐州,差一點短兵相接。敵人四處搜尋,僅捉到了國軍幾個落伍的病兵,其中一名是第二十二軍軍長譚道源的勤務兵。敵人從他衣袋中搜出了一張譚軍長的名片,便以為生俘了譚道源,竟據此大肆宣傳,鬧出個大笑話。


    李宗仁率第五戰區數十萬大軍,成功突出日軍重圍後,撤至鄂、豫、皖邊境地區,長官部設在豫東南的商城。他還沒來得及輕鬆地喘上幾口氣,日軍又集結十幾個師團,配以海空軍,向我國民政府所在地華中重鎮武漢撲來,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決定發起保衛武漢的大會戰。李宗仁的第五戰區一馬當先,負起保衛大武漢的重任。第五戰區所屬部隊經過徐州會戰和突圍之後,為時僅月餘,補充未畢,訓練未精,數十萬疲憊之師,即令參加武漢會戰,部隊番號雖多,然實力已遠不如前。李宗仁急得內火攻心,加之徐州會戰後期率部突圍晝夜辛苦,乃至引發宿疾。退至商城後,終於病倒。原來,民國五年時在護國戰爭中,李宗仁的牙床為流彈所傷,一顆牙齒被擊碎。這個創傷,當時因戰事緊迫,碎牙未及取出,日後未及徹底治愈,時有輕性發炎,旋又消腫,也並無大礙。不料此次發作,實為最厲害的一次,右臉突然紅腫,導致右目失明。退至商城後痛苦萬分,不能支持。大戰在即,第五戰區有保衛大武漢之重任,軍中不可一時無帥,蔣介石委員長即令副參謀總長白崇禧代理第五戰區司令長官之職,赴商城長官部就職,指揮所屬部隊,保衛武漢。李宗仁則即轉赴武漢東湖療養院住院治療。


    1938年9月指揮第五戰區將士保衛武漢的代司令長官白崇禧與第五戰區副司令長官李品仙(右)


    七月十七日,參謀總長何應欽與副參謀總長白崇禧一同到達商城第五戰區長官司令部。當他們進入嶽家祠堂後,第五戰區師長以上高級將領已齊集一堂,聽候何總長宣讀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的命令。


    白崇禧與第五戰區高級將領肅立聽何總長宣讀完蔣委員長的命令後,白崇禧向何應欽敬禮,隨即向師長以上高級將領嚴肅宣布:


    “現在開始點名!”


    第五戰區參謀長徐祖詒將一份高級將領花名冊呈送到代司令長官白崇禧麵前。白崇禧接過花名冊,朗聲點名:


    “第三兵團司令官兼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孫連仲。”


    “到!”孫連仲出列,站得筆挺。


    “第三十軍軍長田鎮南。”


    “到!”田鎮南出列,站在總司令孫連仲之後。


    “第三十師師長張金照。”


    “第三十一師師長池峰城。”


    “第四十二軍軍長馮安邦。”


    “第二十七師師長黃樵鬆。”


    “第四十四獨立旅旅長吳鵬舉。”


    “第二十六軍軍長蕭之楚。”


    “第三十二師師長王修身。”


    “第四十四師師長陳永。”


    “第五十五軍軍長兼第二十九師師長曹福林。”


    “第七十四師師長李漢章。”


    “第八十七軍軍長劉膺古。”


    “第一九八師師長王育英。”


    “第四兵團司令官兼第十一集團軍總司令李品仙。”


    “第八十四軍軍長覃連芳。”


    “第一八八師師長劉任。”


    “第一八九師師長淩壓西。”


    “第四十八軍軍長張義純。”


    “第一七三師師長鍾毅。”


    “第一七四師師長張光瑋。”


    “第一七六師師長區壽年。”


    “第二十九集團軍總司令王纘緒(代總司令許紹宗)。”


    “第四十四軍軍長王纘緒(兼)、代軍長廖震。”


    “第一四九師師長王澤浚。”


    “第一五〇師師長楊勤安。”


    “第六十七軍軍長許紹宗(兼)。”


    “第一六一師師長官焱森。”


    “第一六二師師長張竭誠。”


    “第二十八軍團軍團長兼第六十八軍軍長劉汝明。”


    “第一一九師師長李金田。”


    “第一四三師師長李曾誌。”


    “第八十六軍軍長何知重。”


    “第一〇三師師長何紹周。”


    “第一二一師師長牟廷芳。”


    “第二十六集團軍總司令徐源泉。”


    “第四十一師師長丁治磐。”


    “第四十八師師長徐繼武。”


    “第一九九師師長羅樹甲。”


    “第二十一集團軍總司令廖磊。”


    “第三十一軍軍長韋雲淞。”


    “第一三一師師長林賜熙。”


    “第一三五師師長蘇祖馨。”


    “第一三八師師長莫德宏。”


    “第七軍軍長張淦。”


    “第一七〇師師長徐啟明。”


    “第一七一師師長漆道徵。”


    “第一七二師師長程樹芬。”


    “第十九軍團軍團長兼第七十七軍軍長馮治安。”


    “第三十七師師長張淩雲。”


    “第三十二師師長王長海。”


    “第五集團軍總司令兼第五十一軍軍長於學忠。”


    “第一一三師師長周光烈。”


    “第一一四師師長牟中珩。”


    “第七十一軍軍長宋希濂。”


    “第八十七師師長沈發藻。”


    “第八十八師師長鍾彬。”


    “第三十六師師長陳瑞河。”


    “第六十一師師長鍾鬆。”


    “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兼第五十九軍軍長張自忠。”


    “第三十八師師長黃維綱。”


    “第一八〇師師長劉振三。”


    “第十三騎兵旅旅長姚景川。”


    “第四十五軍軍長陳鼎勳。”


    “第一二四師師長曾甦元。”


    “第一二五師師長王仕俊。”


    “第一二七師師長陳離。”


    “第二十四集團軍代總司令兼第八十九軍軍長韓德勤。”


    “第一二三師師長賈韞山。”


    “第一一七師師長李守維。”


    “第五十七軍軍長繆澂流。”


    “第一一一師師長常恩多。”


    “第一一二師師長霍守義。”


    “第二十七集團軍總司令兼第二十軍軍長楊森。”


    “第一三三師師長夏炯。”


    “第一三四師師長楊漢忠。”


    “第十七軍團軍團長胡宗南。”


    “第一軍軍長陶峙嶽。”


    “第一師師長李正先。”


    “第七十八師師長李文。”


    代司令長官白崇禧點名完畢。他指揮下的第五戰區所屬部隊共兩個兵團、九個集團軍、三個軍團、二十二個軍、五十一個師、一個獨立旅和一個騎兵旅。白崇禧明白,這些部隊番號雖多,但經過徐州會戰與日軍血拚數月,又經過徐州突圍之後,消耗很大,兵員與器械裝備都還來不及整補,作戰實力也已遠不及徐州會戰初期了,卻要立即投入保衛武漢的大會戰,他深感自己肩上負荷的沉重。但是,自從抗戰以來,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徐州會戰這些重大戰役,哪一次國軍的實力又比日軍強大呢?


    白崇禧知道,他首要的任務是鼓舞軍心士氣,同仇敵愾,保衛大武漢。他清楚這次大會戰有多麽重要,他要保衛的不僅是一個華中重鎮武漢,更重要的是要保衛中國抗戰的實力,中華民族崛起的精華。他臨離開武漢前夕,看到長江口岸上聚集的無數人員,正在日夜不停地溯江而上,趕往大後方的四川。那些人員,有上海、北平、天津的各大專院校的師生,科研院所的專家、教授、學者,這些都是國家的精英、民族的棟梁;企業家們將他們的工廠設備,技術人員及大批戰略物資像螞蟻搬家一樣運上船,一船一船地溯江西運,長江水道上日夜負載著一艘艘沉重的船舶。武漢保衛戰多堅持一天,便能為國家多保存一份抗戰的實力,多一份堅持抗戰奪取最後勝利的信心!


    第八十四軍軍長覃連芳


    “諸位!武漢地處江漢平原東緣,據長江與漢水之間,扼平漢、粵漢鐵路的銜接點,是我國的心髒腹地,又是東西南北水陸交通的樞紐,是我國抗戰政治、經濟、軍事的中心,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白崇禧開始發表就職演說。


    “為此,日寇大本營陸軍部認為,隻要攻占武漢,控製中原,就可以支配中國。我們最近獲悉,日本禦前會議決定,迅速攻取武漢,迫使我國政府屈服。盡快結束侵華戰爭。”


    “日本侵略者開了禦前會議,我們中華民國,也剛剛在武漢開過了國民參政會第一屆會議。大會莊嚴宣告:中華民族必以堅強不屈之意誌,動員一切物力、人力,為自衛、為人道,與此窮凶極惡之侵略者長期抗戰,以達到最後勝利之日為止。大會要求全國軍民:一切的奮鬥,要鞏固武漢為中心,以達成中部會戰勝利為目標!”


    白崇禧昂揚的聲音,在會場上空振蕩,激勵著各位高級將領的鬥誌。


    “中國人民要誓死保衛武漢,堅持抗戰直到最後勝利;日本侵略者要奪取武漢,滅亡中國。這就構成了中、日雙方在戰略上的一場大決戰。崇禧受命與諸位同袍為保衛大武漢與日寇血戰,為中華民族流血犧牲,作為軍人,這是我們一生的殊榮!”


    “這次武漢會戰,中、日雙方將在長江沿線展開大戰,戰線擴及皖、豫、贛、鄂四省數千裏。日寇方麵集結了十四個師團、三個獨立旅團、一個機械化兵團和三個航空兵團,加上海軍艦艇一百四十餘艘,約三十五萬兵力。我國軍相對列陣,動員部署了十四個集團軍、十個軍團和戰區直屬部隊以及海空軍,參戰兵力達一百萬人。”


    “這一戰役,中、日雙方投入兵力之多,戰線之長,規模之大,將是空前的。諸位同袍,我們肩負國脈民命之存亡,中華民族曆史之存續,讓我們以誓死抵抗外族入侵的嶽武穆為榜樣,精忠報國,用自己的熱血和生命,共同書寫壯麗的春秋!”


    白崇禧處事幹練,發表完


    慷慨激昂的就職演說之後,當即宣布“第五戰區作戰命令”。


    作戰參謀拉開牆上的一幅大帷幕,一幅巨大的作戰地圖赫然入目。白崇禧用小棒指著地圖,向高級將領們下達作戰命令:


    “一、敵以長江為進攻我武漢幹路,其江北岸之主力似集結於懷寧、合肥,將以主力由潛山趨太湖、宿鬆,一部由嶽西、英山迂回,與長江各口上陸之敵呼應,策應其主力作戰。合肥附近之敵或向我六安、霍山攻擊,以資牽製我兵力之轉用。”


    “淮河增水,黃流泛濫,阜陽、霍邱、固始一帶半成澤國,公路亦盡量破壞,敵我之運動均稱困難。”


    白崇禧望了將領們一眼,接著說道:


    “二、戰區應置重點於右,以積極之行動確保豫鄂皖邊區三地及長江沿岸各要點,擊破或阻止入侵之敵,以屏障武漢之翼側。”


    “三、右翼兵團應以主力之二十六集團軍及三十一軍集結於潛山、小池驛西北側及彌陀寺、太湖、宿鬆附近向東作戰,以積極之手段阻止西向突進之敵。”


    “以二十九軍團集結於黃梅、廣濟附近向南作戰,應直接配備於黃廣南側湖沼地區及其北側山地沿線構築數線工事防敵之突進。敵少數部隊登陸,務殲滅之於湖沼地區,並與第九戰區田家鎮要塞部隊密切聯絡協同作戰,務勿使敵迂回要塞側背。”


    “四、中央兵團應保持重點於霍山以南地區,以主力之四十八軍及第七軍在六安、霍山、管家渡、磨子潭、嶽西間地區集結,準備向合肥、舒城、桐城、懷寧方向攻擊,先各以一部支援地方物力,竭力挺進,擾亂敵之集中及運動,可能時攻占合懷道上各要點,以為向前遊擊之根據。”


    “第十九軍團集結於葉集、商城附近地區,速行編並,隨時準備向六安方麵推進。”


    “五、左翼兵團應以第二十六軍、八十七軍重點在右集結於潢川及新蔡附近,各推進一部於霍邱、潁上、阜陽以為根據,向淮北地區遊擊並與第一戰區在太和、沈丘一帶之部隊密切聯係。”


    “第二集團軍仍在拱衛線附近整理訓練,增強工事並護路。”


    “六、第二線兵團主力仍在拱衛線上監護並增強工事。應以一部協力於右翼兵團構築羅田以北巴河西岸之工事(由李總司令品仙統籌之),並速偵察決定黃岡、金台岡、黃陂、祁家灣、襄河(新安渡)間向南之陣地。”


    “七、蘇北兵團應仍在津浦以東、隴海以南之區域內力圖肅清蘇北之敵主力,策動地方武力向徐浦間之津浦線遊擊。”


    “八、中央及右翼兩兵團在田家鎮要塞尚能保持以前,應確保六安、霍山、嶽西、太湖、小池口、龍坪鎮之線。”


    ……


    白崇禧宣布最後一道命令:


    “為便於指揮作戰,本戰區司令長官部將於七月二十八日移駐湖北省黃陂縣內的宋埠。”


    白崇禧想了想,為了讓將領們深入領會作戰命令的精神,他又進一步做了闡述:


    “諸位,武漢已為我抗戰之政治經濟及資源之中樞,故其得失關係至巨。惟武漢三鎮之不易守,而武漢近郊尤以江北方麵之無險可守盡人而知,更以中隔大江外雜湖沼,尤非可久戰之地。故欲確保武漢則應東守宿鬆、太湖,北扼雙門關、大勝關、武勝關諸險,依大別山脈以拒敵軍,並與平漢鐵路北段之積極行動相呼應,若敵懸軍深入則可臨機予以各個擊破,或在大別山預為隱伏待其深入,出奇以腰擊之。”


    “如此方可製勝,方可以確保武漢。否則據三鎮而守,於近郊而戰,則武漢對我政治經濟資源上之重要性已失所保者,僅此一片焦土而已!且受敵之包圍,則勢如甕中之鱉,困守南京之教訓實殷鑒不遠,故欲確保武漢而始終保持武漢為我政治經濟資源之中樞,則應戰於武漢之遠方,守武漢而不戰於武漢是為上策。”


    身掛集束手榴彈的廣西兵


    “這樣的成功戰例,當如一九一四年秋季歐戰東戰場。德國在該方麵之兵力僅一部,為確保其柏林首都,且初有退守外克賽爾河之計劃,待興登堡將軍蒞臨後,不唯不采此消極之策,抑且作驚人之舉。蓋鑒於俄第一、第二兩軍為湖沼地帶所分離,乃決心轉守為攻,集結優勢兵力於南方而造成坦能堡之空前殲滅戰。迨百餘戰,德軍在東戰場始終占於有利之地位使西戰場之德軍無後顧之憂,而柏林得以無恙。但德軍若依當初計劃退守外克賽爾河,則東戰場之資源既失而首都之能否保障亦成疑問。雖以衡目前之形勢未必盡當,但其以攻為守之精神則同出一轍。”


    “若我萬不得已戰於武漢近郊時,亦應於武漢以北地區,如孝感、花園及廣水、武勝關間配置重兵,使成掎角之勢,敵若以主力趨武漢則可依武漢之既設工事堅韌抵抗,以吸引敵之重兵,同時由孝感、武勝關間擊其側背。若敵不直攻武漢而先攻武勝關、孝感時,則以武漢之守備部隊出擊,是為中策。這也如一九一四年馬爾納河會戰,法軍依其巴黎要塞為依托,待德軍由巴黎東側侵入時,乃由左翼轉移攻勢,擊德軍之右側背,結果德軍不支而退,此亦屬良好之戰例。”


    白崇禧把保衛大武漢的戰略戰術講得簡潔明了,他那從容不迫、侃侃而談的風度,極像涵養深厚的陸軍大學教授正在給學生們授課一般,使與會的各位高級將領獲益匪淺。


    武漢會戰進入七月下旬,敵我雙方交戰激烈。敵以海空軍優勢,配合精銳的海軍陸戰隊,於七月二十二日在九江東南的姑塘登陸。二十五日,九江陷落。敵機狂轟小池口。敵軍大規模向太湖、宿鬆、黃梅方向發起進攻,我軍頑強抵抗,戰況激烈。


    鄂東黃梅縣城梅川鎮烈日如火,暑氣蒸騰,敵機轟炸過的東門悅華酒樓、饒采侯紅瓦屋、拐角邊巷等地,斷壁殘垣中,煙火未息。第五戰區代司令長官白崇禧在聯絡參謀王長勳的向導下,由一支裝備精良的衛隊保護著,踏著殘磚碎瓦,在縣城疾走。聯絡參謀王長勳是廣濟本地人,人熟地熟。白崇禧的衛隊約一百五十人,全是廣西子弟兵,他們頭戴鋼盔,手持捷克式步槍,腰掛德造一號駁殼,前後護衛著白長官。


    王參謀引著白崇禧進入梅川覺生圖書館,這是他的臨時指揮所。這覺生圖書館雖然建在廣濟縣城梅川鎮,但卻是一處遐邇聞名的文化聖地。館門上方“覺生圖書館”的題匾,出自黨國元老居正的手筆。居正,字覺生,湖北廣濟人。早年在日本加入同盟會。辛亥革命前夕,任中部同盟會湖北分會負責人。民國元年,孫中山在南京組織臨時政府,任內務部次長。民國五年,護國軍興,居正任中華革命軍東北軍總司令,蔣介石是他手下的參謀長。此後,在國民黨和國民政府內曆任要職。這梅川覺生圖書館乃居正捐資所建,鎮館之寶便是他的大作《梅川日記》等。


    白崇禧在覺生圖書館稍事休息後,仍由聯絡參謀王長勳做向導,到廣孝寺召開皖西鄂東守軍將領軍事會議。鑒於日軍攻占九江後,長江北岸的日軍也加強了攻勢,連陷太湖、宿鬆以後繼續西進,兵鋒直指鄂東的黃梅、廣濟,我軍統帥部已下令將長江最後一道天險田家鎮要塞的防務交由第五戰區負責,因此江北岸的黃廣地區對保衛武漢來說已極為重要。此時部署在廣濟、圻春、黃梅地區的第五戰區部隊約八萬人。計有:


    第八十四軍第一八八師、第一八九師,分駐廣濟雙城驛、龍頭寨、大小坡、漚煙寨、十八堡、荊竹鋪、橫岡山、封口山、百家園、百沙嶺、槐樹山一帶;


    第六十八軍分駐廣濟鄭公塔、童子排、團山河、貓兒山、鳳凰寨、大風寨、大小烏龜山、田家寨一帶;


    第一〇三師分駐廣濟於仕、野馬澗、望兒寨、毛栗尖、鵝公堖一帶;


    第四十四師分駐廣濟大金鋪、若山坳、九龍城、兩路口一帶;


    第二十軍分駐廣濟西邊龍頂寨一帶;


    第十五師分駐廣濟四望山、雨山寨一帶;


    第二十一師與第六十七師分駐廣濟鬆楊橋、李興四、吳屋脊一帶;


    第五十七師分駐廣濟龍坪、武穴、鄔家衝、戈馬塘、冷蔭塘、田家鎮、老鼠山一帶;


    第九師分駐廣濟蘇家山、鐵爐山、象山、石榴花山、避難衝、塗仁灣一帶;


    田家鎮江防要塞由李延年的第二軍和中央炮兵團及水雷隊防守。


    參謀長徐祖詒報告完畢部隊布防情況後,白崇禧指示道:


    “黃廣會戰不僅是黃梅、廣濟地區之局部戰役,也是保衛武漢的第一線決戰。這一戰役的勝敗,對保衛大武漢有著直接的重大影響。廣濟地區地形對我軍作戰有利,各部隊應充分利用這一有利之地形,構築強固工事,殲滅來犯之敵!”


    白崇禧指著地圖說:“廣濟之龍頭寨、大小坡、漚煙寨、叢山口一帶,地勢險要,為廣濟之咽喉門戶,應劃為固守區。我命令:第八十四軍固守上述一帶陣地,立即選擇有利地形,構築工事,阻止來犯之敵!”


    第八十四軍軍長覃連芳是廣西柳州人,他率領的第一八八師、第一八九師,官兵全是廣西子弟。他一聽白長官的命令後,立即起立,答了聲“是”,但卻仍然站著不動。


    白崇禧有些詫異地問道:“武德(覃連芳字武德),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覃連芳:“報告長官,我請求將命令中的一個字改一下,是否可以?”


    白崇禧:“你說吧。”


    覃連芳:“我請求將命令中的固守區改為死守區!”


    白崇禧以目視第一八八師師長劉任、第一八九師師長淩壓西,問道:“你們兩位師長,同意軍長的意見嗎?”


    劉、淩兩師長起立朗聲應道:“堅決服從命令!”


    覃連芳:“我八十四軍就是打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守住陣地!”


    白崇禧部署完各軍、師的防守任務後,即令聯絡參謀王長勳提上兩筐東西到他麵前。這兩筐東西乃是兩種綠色植物,其中一筐內的綠色植物開著一簇簇白色的小花,兩筐植物都散發著一陣清香。高級將領們不知這是何物,也不知白長官對這兩筐東西將作何用?


    白崇禧又像授課一般,對將領們諄諄告誡:


    “諸位,現正值長江夏秋之季,陰雨綿綿,蚊蠅出沒,沿江地區濕氣甚重,我久戰疲乏之部隊體力衰弱,易受外感,瘧蚊叮咬,即致頑疾,因而疾病叢生,尤以鄂東之黃、梅地區之惡性瘧疾為害最重。患者輕則不能行動,重者即不支而死。軍中缺醫少藥,雖有奎寧丸亦不能大量供應,所以患者曆數月不能痊愈。其損耗之大,較與敵激戰傷亡為尤甚。諸位要特別重視此病之防治。”


    白崇禧說罷,便令王參謀將那兩筐中的綠色植物分發給各軍、師長。然後他拿起一枝開著小白花的植物,向大家介紹:


    “這是青蒿,又叫香蒿、香青蒿,莖、葉都可入藥,性寒、味苦,具有清熱解毒、涼血、退虛熱之功效。可治暑熱、陰虛發熱,對瘧疾最為有效。廣濟縣青蒿鋪一帶盛產青蒿,我們各部隊的駐地,山野之中都可見青蒿。各位務必令官兵們就地取材,熬製藥湯,官兵們每日早晚各服一碗,可防暑防瘧,已感染瘧疾者,用量加倍。”


    白崇禧又拿起一枝葉背麵有白色絨狀毛的綠色植物,說道:


    “這叫艾,又叫家艾、艾蒿,有香氣,驅蚊有特效。以端午後的艾品質最為優良,此時廣濟一帶滿山遍野皆有,名叫荊艾,乃是艾中上品。各位回去,必令官兵們上山割取,晚上宿營,在營區中燃點驅蚊,既可驅趕蚊蟲,又可安眠入睡,使官兵們恢複體力。這兩項措施,與作戰命令具有同等效力,各位需切切記取!”


    白崇禧在廣孝寺開過作戰會議後,第二天便帶著聯絡參謀王長勳和幾位作戰參謀,到各部隊防區去檢查備戰情況去了。


    他來到第一八


    八師的陣地上,師長劉任便陪同一起檢查防禦工事的構築,看了幾處,甚為滿意。正走著,忽聽陣地後的山坡上,傳來一陣讓他感到耳熟又親切的桂北山歌:


    上山割艾見根藤,


    這根白藤好逗人。


    砍下白藤捆艾草,


    一捆捆住妹的心。


    白崇禧聽得開心一笑,忙向山坡上一看,見幾個兵正在彎腰割著艾草,便向山坡上招了招手,高聲喊道:


    “是哪個的山歌唱得這樣好啊?”


    隻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兵抱著一捆艾草站了起來,回應道:


    “是我唱的,長官,好聽嗎?”


    “好聽!好聽!”


    白崇禧一邊說,一邊向山坡上走去。割艾草的幾個兵忙站起來,向他立正敬禮。白崇禧走過去,拍著剛才唱山歌的那個小兵的肩膀,問道:


    “這位小兄弟是哪裏人啊?”


    “報告長官,我是廣西臨桂縣六塘人,小名覃六。”


    “哦嗬,想不到我們還是小同鄉呢!馬上就要打大仗了,你害怕嗎?”


    “長官,一個強盜闖進了我家,殺我父母,侮辱我姐妹,還要霸占我祖輩的房屋,我不把他殺了,我還是個男人嗎?”


    白崇禧聽了,甚為感動,用力地拍了拍那小兵的肩膀,連說:“好!好!好!”


    白崇禧檢查完陣地工事,天已黃昏,他決定不再返回覺生圖書館住宿,就在一八八師的陣地上與官兵一道宿營。衛士們為他支起一座綠色的小帳篷,帳篷周圍燃點起幾堆艾草蚊煙。


    白崇禧和劉任師長坐在草地上,隻見營區裏冒著縷縷艾草蚊煙,香氣撲鼻,使人有安然入眠的感覺,營區裏,傳來一陣山歌:


    蚊香不燃莫怨艾,


    燒炭不成莫怨柴。


    蚊蟲咬哥莫怨我,


    落雨莫怨淋濕鞋。


    白崇禧又開心地笑了起來,說了聲:“這個兵啊!”


    正說著,一個下級軍官帶著那個唱山歌的兵向白崇禧和劉任走了過來,立正敬禮。


    “第三連連長張德榮向長官報告,職連各排、各班宿營完畢,正檢查艾草蚊煙燃點事項。”


    白崇禧聽了很高興,連說:“好好好,去吧!”


    連長帶著那個唱山歌的兵走了,不久,營區裏又響起一陣山歌來:


    夜晚宿營才找艾,


    不見香艾蚊子來。


    無艾誰幫趕蚊子,


    蚊蟲咬哥是活該。


    白崇禧又開心地笑了,對劉任師長吩咐道:“打完這一仗後,你一定要派人把這個唱山歌的兵,給我送到五戰區政治部藝術宣傳隊去。”


    敵機低空俯衝的嘯叫聲不絕於耳,炸彈似冰雹一般紛紛落在陣地上,一陣陣地動山搖。樹木被連根掀翻,草皮被燒焦。緊接著又是炮彈的轟鳴,陣地上騰起數丈高的煙塵,碎石、泥土、樹根、草皮紛紛落下,又被一陣陣掀起,硝煙火海,驚心動魄。


    敵機轟炸和敵炮轟擊過後,大量敵步兵在三輛坦克的掩護下,向我軍陣地衝來。第三連連長張德榮和他的戰士們從掩體裏貓腰衝出來,用機槍、步槍、手榴彈抗擊著衝鋒的敵人。但是,他們沒有平射炮,那三輛坦克如入無人之境,猖狂向陣地衝來,後麵的敵步兵已躍進到陣地前沿一百餘米處。


    張德榮罵一聲娘,喝令一排長:“你帶人上去,給我搞掉那三個烏龜殼!”


    一排長發一聲喊:“一班,每人身上掛滿手榴彈,跟我上!”


    十名戰士身上掛滿了手榴彈,跟著一排長正待出去。張德榮過來一把將覃六拉了出來,喝叫道:


    “覃六你給老子出來!”


    “你為什麽不讓我上!”覃六掙開連長的大手。


    “白老總有令,打完仗後要送你到戰區政治部去,你人沒了,我怎麽向白老總交代?!”


    “白老總看得起我,我不殺幾個鬼子,怎麽對得起他!”


    覃六“嗖”的一聲,跟著排長衝了出去。他們時而匍匐,時而躍進,時而翻滾,他們衝到敵坦克的履帶下,橫臥於地,拉響了身上捆綁著的集束手榴彈。“轟”“轟”“轟”三聲巨響,那三隻烏龜殼趴在地上再也不動了。張德榮大叫一聲:


    “衝呀!”


    戰士們從戰壕裏躍出,向龜縮在坦克後的敵人衝去……


    覺生圖書館內。白崇禧兩手各抓著一隻電話筒,聲嘶力竭地呼叫著,但是電話筒裏一點聲息也沒有,一名作戰參謀進來報告:


    “長官,一八八師、一八九師的通訊聯絡已全部中斷,派出去查線的通信兵回來報告,陣地上一片火海,進去的人都沒有出來……”


    白崇禧扔掉電話筒,霍地站起來,命令作戰參謀:“快,集合衛隊,我要親自到陣地上督戰!”


    他剛站起來,突然感到一陣昏眩,牆壁、地麵、天花板在旋轉著,他打了個趔趄,那參謀忙過去扶住了他,急問:


    “長官,你怎麽啦?”


    “我問你,衛隊集合好了嗎?”白崇禧厲聲喝問。


    少校醫官進來,扶著白崇禧坐下,他覺得長官渾身熱得發燙,忙量了體溫,小心地說道:


    “長官,你高燒39℃,需要馬上服藥休息!”


    “啊!”白崇禧一下跌坐在椅子上,這才想起來,最近幾天,他感到身體不舒服,體溫無常,因戰事緊張,他還不以為意,隻是服了幾粒奎寧丸,始終堅持著指揮作戰。


    作戰參謀進來報告,衛隊已集合完畢。白崇禧命令道:


    “走,跟我到陣地上督戰!”


    少校醫官忙勸道:“長官,你高燒需要休息!”


    白崇禧把手一揮:“不要緊,最多是‘打擺子’ ,出一陣大汗就好,走!”


    白崇禧把一隻草綠色鋼盔往頭上一扣,率領作戰參謀和那一百餘人的衛隊,急急走出了覺生圖書館。少校醫官趕忙收拾一隻小藥箱,背在肩上,緊隨白崇禧左右,一行人急急向前線奔去。


    到了一八八師的陣地後山坡一帶,不見一兵一卒,白崇禧心裏一怔,劉任師長的預備隊已經沒有了!山頭的陣地上,濃煙遮日,沒有大炮的轟鳴聲,也不聞機槍的掃射聲,隻聽到“叭、叭、叭”步槍的射擊聲和手榴彈間隙的爆炸聲。白崇禧把手一揮:


    “走,上去看看!”


    作戰參謀勸道:“長官,你在這裏等著,讓我們上去吧!”


    白崇禧把手一擺,“不行,我要上去親自看看!”他隨即命令作戰參謀,“給我弄一根拐棍!”


    作戰參謀拔出腰上的匕首,隨手砍了一根樹枝遞給白崇禧,白崇禧手持拐棍,率領衛隊往山頭爬去。一邊往上爬,一邊聽到一聲聲短促的廣西話叫喊著:“殺!殺!殺!……”


    他們登上山頭,隻見敵人已突入我軍陣地,一場血腥的肉搏戰正在驚心動魄地展開。白崇禧毫不猶豫地把拳頭一揮,喝令他的衛隊:“給我上!”


    衛士們裝上刺刀,躍入陣中,與敵拚殺。


    白崇禧身邊隻留兩名衛士和那名少校醫官隨侍。他忽然感到天空?


    ?轉了起來,兩腿一軟,撲地而倒。衛士和醫官驚叫一聲:“長官!”他們都以為白長官被流彈擊倒了。


    少校醫官急忙把白崇禧從頭到腳撫摸了一遍,既不見傷痕也不見血跡,隻感到他身上熱得發燙,急量體溫,這才發現白長官已高燒40℃。那醫官急令兩名衛士:


    “快!快!快把長官抬下去!”


    白崇禧被抬回覺生圖書館,醫官給他喝了一杯水,又服了幾粒奎寧丸,這才慢慢從昏迷中蘇醒過來。這時候,桌上的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醫官去接電話,扭頭對白崇禧道:


    “長官,武漢電話,要您親接。”


    白崇禧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隻感到兩腿發軟,全身無力。他剛接過電話筒,電話中便傳來蔣介石那帶寧波話的口音:


    “健生嗎?前線戰況如何?”


    “報告委座,我……我軍……在廣濟……”白崇禧上下兩排牙齒直打架,他的體溫又急速上升了,他感到一陣陣惡寒襲來。


    “健生你病了,馬上躺下休息!我即派參謀次長熊哲民帶我的保健醫生去給你看病。”


    第二天,參謀次長熊哲民偕侍從室醫師朱仰高趕到。朱醫師診斷白崇禧患的是惡性瘧疾,服用奎寧丸無效,即改用專治惡性瘧疾之特效藥阿特布林,幾天後,病漸痊愈。


    第一八八、第一八九師在廣濟龍頭寨、大小坡、漚煙寨、叢山口一帶死守,與日軍硬拚了三十四天。白天,我陣地遭受敵機低空轟炸,陣地被日軍占領,入夜我軍即發起反攻,強行將陣地奪回,如此整日整夜與敵反複衝殺,叢山口之險要陣地,被敵攻占後,我軍複奪回,又被奪去,再次奪回,八進八出,敵我雙方死傷累累。廣西部隊整連整營打光,陣亡數千人,叢山口內外,廣西官兵的遺骸累起一道人牆,封堵了隘口,敵人終未能越雷池一步。第一八八、一八九師傷亡慘重,白崇禧遂令開回漢口整補,又將桂軍精銳第七軍、第四十八軍集結於廣濟百家園、白沙嶺、槐樹山、蓮花灣一帶,令第二十一集團軍總司令廖磊指揮,在廣濟展開攻勢作戰,向敵全麵反攻。第七軍、第四十八軍在廣濟梅川西、圻廣公路的四顧坪山一帶向敵發起猛烈攻擊。叢山口再次成為爭奪的焦點。第四十八軍第一七四師官兵前仆後繼,呐喊之聲響徹山野,奮勇殺敵,圍殲日軍四百餘人,終於再次奪回了叢山口。蔣介石委員長聞報,簽署嘉獎令嘉獎第一七四師。第十五師為了策應第一七四師在叢山口的爭奪戰,與日軍在廣濟四望山拚死戰鬥,也犧牲了官兵二千餘人,第六十八軍在廣濟鳳凰寨、貓兒山、大風寨一帶與敵血戰。劉汝明軍長下令組織大刀隊,與日軍展開肉搏戰,大刀隊一舉殲敵三百餘人。慘無人道的日寇垂死掙紮,竟向我軍施放芥子毒氣,毒死我軍四百餘人。


    ……


    雨後初晴,在一條山間小道上,白崇禧與劉任師長邊說邊走。劉師長是來向白長官辭行的,他將率殘部前往漢口整補。走著走著,白崇禧突然扭頭問劉師長:


    “我那個唱山歌的兵呢?”


    “在漚煙寨阻擊敵坦克的衝鋒時,與敵人同歸於盡了!”劉師長沉痛地說,“第三連張德榮的那個連,已全部打光,連一個活著的傷兵也沒有剩下!”


    白崇禧低下頭,再也沒有說話,好一陣子,他才輕輕地哼唱起那支山歌來:


    上山割艾見根藤,


    這根白藤好逗人。


    砍下白藤捆艾草,


    一捆捆住妹的心。


    歌聲有些淒楚,劉任師長感到鼻腔裏一陣發酸,用手背揩了揩眼角。


    武漢會戰,我第五戰區、第九戰區百萬將士,與敵血戰將近五月,大小戰役數十,斃傷敵陸軍五萬以上,擊沉敵艦過百,擊毀敵機百餘架,予日軍以沉重打擊。我聚集武漢之大批人員與物資得以先期西運,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盱衡全局,見消耗敵人之戰略目的已達,遂於十月二十五日下令放棄武漢,國府西遷至重慶陪都。


    廣濟要隘叢山口,我軍犧牲的官兵太多了,無法一一掩埋。抗戰勝利後的第一個清明節,當地士紳請廣孝寺僧人為英烈們做了安魂水陸道場,然後將烈士的忠骨一層一層地壘成了一座高高的白骨塔。那是用廣西官兵們的忠魂鑄造的。當地人說,夜間裏,還時常聽到從白骨塔裏發出“衝呀!”“殺呀!”的戰場呐喊聲。


    春去秋來,鄂東的山野裏,遍地青蒿,銀白的花簇在風中舞動,散發著淡淡的青蒿香;山風拂動著叢叢艾草,艾葉翻滾著一望無際的潔白。青蒿與艾草的根間,那一塊塊隱約可見的白骨,滋養著大地肥厚的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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