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而龍突然冒出一句:“打得好”他老伴反對他,盡管她並不喜歡艾思,但女兒粗暴地對待求婚的人,以後誰還敢登門:“怎麽說不該動武。”


    “媽,我表演給你看,該打不該打”於蓮摟住柳娟,裝出艾思死皮涎臉想親嘴的模樣:“你們說,還有別的辦法叫他頭腦清醒嗎隻不過一下,可不得了啦,他捂著個臉,幹嚎著,疼得在地板上打滾,然後又嗷嗷地爬起來踮著腳跳,那份德行,哦,還記得那年,菱菱養的黑狗,遭開水燙的那回,艾思真是狗急跳牆,恨不能從樓上蹦下去。”


    於而龍不相信:“裝蒜,會疼到那種地步”


    他女兒又大笑起來:“他是才從醫院拔了牙,就趕來求婚的呀”


    哈哈哈哈,全家都笑得合不攏嘴,柳娟都笑出了眼淚,確實,自從於菱被保釋出來,充軍發配以後,頭一回屋裏充滿了歡樂的笑聲。


    “我實在有點抱歉,下樓時對他說,對不起我是通關手,幹媽從小對我就講,打人最疼的了。他端著下巴頦,哼哼唧唧地:領教領教,要是通關手長在那些工宣隊的手上,你的靶場,你的謠言,早和你弟弟做伴去了”


    然而,曆史並不常如人意。


    倘若眼前的年輕姑娘,於而龍思忖著:恐怕就辦不出如此張狂的舉動,而且也不會創造出“小船靠岸”的愛情理論。於蓮,是一朵帶刺的三月玫瑰,弄不好會紮手,是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那蹄子是不大饒人的。但是,和於而龍並駕齊驅劃著舢板為他指路的姑娘,卻以石湖方式表達她的興趣和性格。


    齊頭並進的船隻,由於水流的力量,往往不善駕馭就相互碰撞,因此,需要一點熟練的技巧。這位自告奮勇的同伴,好幾次似乎無心地將船頭歪過來,害得於而龍差一點來不及閃避。


    她嘻嘻一笑,一種富有心機的慧黠:“你挺會使船。”


    “實不相瞞,我是個打魚人。”


    “鬼才信咧”她看著那身挺括的製服,十分肯定地說:“你不會是省裏來的幹部”


    “為什麽是省裏”


    “那我估計對了,從首都來的。”


    “也許可能吧”


    她微笑地說:“看你的風度,有點像。”


    於而龍笑了,他記得有一回在國外,去看一家著名的藝術劇院演出果戈理的名劇欽差大臣,主人錯把他當做周浩同誌,而把“將軍”、部長當做普通陪同人員,鬧了一場誤會。看來,這副派頭把年輕人給征服了。


    “反正你是個不小的幹部,也許是下來私訪的吧”


    “瞎說。”


    “給我們呼籲呼籲吧”


    “呼籲,我能給你效什麽勞呢”


    “其實也不是為我,是為魚。”


    一提到魚,於而龍來了精神,這個年輕姑娘使他越發地感到親切。


    她咬咬嘴唇,終於侃侃地談起來:“你看到那一連串的樁子了嗎要圍湖造田呢造田當然是件好事,但是,造一畝田要花費多少勞動力,多少錢哪倒也不用去講了,算政治賬嗎可是破壞了生態平衡,連鰻鱺魚都沒法回遊產卵啦”


    於而龍由不得鄭重地看著這位替魚類講話的姑娘,從她講到的生態平衡,可以肯定她是一條在石湖生長,見過海洋大世麵的小鰻魚。


    “石湖的紅荷包鯉都快要絕種了,你給那些目光短淺的人講講,造一畝田,打雙千斤,所能提供的蛋白質,也不如一畝水麵的魚類提供得更多。去年,從海裏回來的鰻鱺,成千成萬地死在半路上,水都變臭了,看著真心疼啊”


    他由不得肅然起敬,魚是他們的共同語言,可是,於而龍想:“我能給你幫什麽忙呢孩子”他坦率地告訴她:“沒有人會聽我的。”


    “別哄人一清早就靜了湖,不許漁船出港,縣委的遊艇也出動了,說明貴客來臨,我們那位王書記,他呀”說完輕輕一笑,聽那語氣,該和王惠平不陌生的,因為她是以一種不介意的態度來議論他,正如於而龍隨便談起王緯宇一樣:他那個人哪


    “其實我啥也不是,正如你所說的,一個旅行家,小同誌”


    “小同誌”她笑了,從笑聲裏,於而龍聽出來他女兒自認為是個成熟女人的笑聲。而且一般常識,女性往往喜歡別人說她年輕,可她,卻有點怪。


    “我確實是一個回到故鄉來的旅行家”為了給她提供一個有說服力的證據,他朝三王莊方向指去:“我是那裏的人。”


    “三王莊”


    “嗯,真正是你的鄉親。”


    她搖頭:“你別騙人啦”


    “那裏還曾經有過一棵挺高挺大的白果樹,至少半個石湖都看得見的,不知怎麽沒了”


    她開始注意地傾聽,顯得有點認真了。


    “我能向誰呼籲去說服誰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她眼光裏透出一點半信半疑的神色,但是在那滿月似的臉盤上,似乎有個熟悉的影子,於而龍確好像在哪見過似的,但是搜遍腦海裏每個角落,找不到一絲印象。她說:“我還是不大信,雖說你口音有點石湖味,可你一點不像石湖人,因為在我印象裏,石湖好像不可能”她格格地笑著把話咽住了。


    “好,那我再說給你聽”他聲音沉重凝滯起來:“就在那棵白果樹旁邊,有一塊墓碑,可不是誰都會注意到的,姑娘,怕你也不見得關心那塊小小的墓碑。”


    她突然止住了槳,轉過身來把他仔細端詳,本來她那魅人的笑容,好像湖麵上的一絲漪漣,刹那間被清風吹跑了。她輕輕地,似乎是自言自語:“幹嗎提起白果樹下的墓碑呢”


    他向剛結識的同伴解釋:“年輕人,每個人都有他心目中視之為神聖的東西。”也許因為他言語中帶著深沉的感情,她禮貌地報之以淡漠的一笑,顯得有些勉強,一點也不像剛才那樣動人了。


    她說:“我全明白了。”嘴角帶點挑戰的意味,這使於而龍惶惑,接著她又歪著頭問:“是從柳墩來的”


    “眼力不錯呀”他誇了一句,以為她會高興。


    她毫無表情,仍舊冷靜地問:“從林大娘家來”


    “完全正確。”他奇怪這條小鰻魚對於情況了如指掌的熟悉。


    “你該是到陳莊尋找一個人的下落也許這個人對你來講,會是一段不愉快的曆史插曲吧”她苦笑著。


    於而龍聽得毛發都豎起來,戰略意圖的暴露,是兵家大忌,他停下槳來凝視著對方。


    她嫣然一笑,但是笑得冷冰冰的:“果然是你”


    “我是誰”於而龍才不相信她會知道一個離開三十年的遊擊隊長。


    “用不著說得那麽明白,我心裏有數就行啊,歡迎哪”


    “那可以問問你是誰嗎”


    她已經不那麽友好了:“何必多問呢你不是要去陳莊嗎”


    女性的心真是善變啊,一轉眼間,那股熱情勁早消逝得無影無蹤。她冷淡地揚著手,以那副貴族的雍容氣派,向蘆葦叢中挖出的筆直河道指著:“一直往前走吧,就該認識啦”


    於而龍問:“是認識你,還是認識湖蕩裏的路”


    她盯著於而龍,眼光是多種心情的混合物,似乎酸甜苦辣都有,慢慢地思索著回答:“誰知道呢也許,遲早都會認識的哦,實在對不起,我得忙我的魚去了。”


    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陌生的路人。


    兩條舢板撥轉船頭,分道駛了開去


    於而龍望著那窈窕的背影,心裏在琢磨:她是怎麽回事像石湖的潮水那樣,來得匆匆,去得匆匆,究竟是為了什麽


    遊擊隊長越發地莫名其妙起來。


    第二章6


    也許謝若萍指摘過他的話,多少有些道理,他,對於女人的心理研究得實在很少,好端端的,一位萍水相逢的姑娘,不知哪句話沒有講得妥當,把她惹惱了,不愉快地分手了。


    “真的,生我什麽氣呢”於而龍不那麽看,也許因為自己不是她所想象,或者需要的那種法力無邊的大幹部,幫不上什麽忙,而不再感到什麽興趣了。於是,他又獨自一個人,沿著新挖出的河道,悶悶不樂地朝陳莊劃去。


    “神經質,女人有時就會發作一陣莫名其妙的歇斯底裏,例如蓮蓮”他給自己解釋。譬如他那離了婚在家住著的女兒,就動不動鬧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別扭。


    每當碰上這樣不愉快的場麵,謝若萍就會發表她那不知講了多少遍的話:“該結婚啦一個女人,怎麽能沒有愛情、婚姻、家庭、孩子這幾部曲呢”


    對於兒女的婚姻大事,於而龍從去年年初,就決定奉行不再幹預,不再插手的政策。因為事實教訓了他,於蓮的婚姻,他是染過指的,結果是那樣不幸;相反,於菱和那位舞蹈演員,他曾經投過反對票,但經過風風雨雨的考驗,倒證實了是完美圓滿的一對佳偶。


    “放心吧大夫,你也不用擔太大的憂,我們隻見過枯萎的花,可很少見到一個枯萎的年青女性”


    就在一個耳光把那個求婚者扇走以後,做母親的便擔憂地問:“蓮蓮,你不該這樣任性胡來,應該認認真真地考慮一下啦”


    於蓮又止不住地笑了:“看來,媽媽恨不得我趕快嫁出去呢”


    “不能永遠這樣。”


    “放心,我不會讓二老大人養我一輩子的。”


    “姐姐”那個舞蹈演員憑著那種女性的**,狡獪地一笑。但是,很遺憾,無論是於而龍,還是謝若萍,都不曾注意到於蓮白了柳娟一眼。而聰穎的演員馬上懂得了她的潛台詞,嫣然一笑回去聽那“雨中的白花”了。


    “你們猜猜,今天我碰見誰啦”


    謝若萍突然提出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但是兩位聽眾都懶得搭腔問一聲誰好像父女倆都能預卜到她碰上的,準不是什麽感到興趣的人。果然,謝若萍見父女倆毫無反應,便自己講了:


    “小農他爸今天來醫院了。”


    於而龍連問都不想問一聲這位以往的親家,雖然他是在某某工辦和部裏都是相當顯赫的人物。但是於而龍生就的脾氣,沒辦法,就是不買他的賬。其實隻消他一句話,於菱就可以回來,但哪怕死,於而龍也不朝他開口。


    他老伴直是解釋,因為她完全理解那位官運一直亨通的老徐,對周浩,對於而龍,對所有和他不唱一個調調的人,是想方設法要做到或是投入他的麾下,或是離開他的眼前,直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而且他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隻要他一天不離開這個世界,他會一步一步地或打或拉,又打又拉地達到他的目的。“他主動地跟我打招呼,挺熱情,又有醫院的頭頭腦腦陪著,我是科主任,躲也躲不開。”


    兩位聽眾既沒有責怪她不該去接觸這位顯貴,也不曾表示讚賞她去應酬這位表麵溫和、內心殘忍的政客。是的,這是我們社會產生出來的畸胎。


    “他都不知道菱菱被捕的事”


    於而龍在肚皮裏罵著:“裝蒜”


    “還歎了口氣,得想法弄出來才是”謝若萍當時差一點點就要向這位大人物張嘴了。但是,她是於而龍的妻子,丈夫的骨氣,使她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於蓮坐在沙發扶手上,給她媽梳弄著頭發,也不說話,因為一想起原先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家庭,怎麽也是一段不愉快的回憶。


    “後來,我們那位熱心腸的院長,跑來對我講,小農現在很後悔,很苦惱,給他介紹了幾個,都看不上,不是拿不出手,就是沒點水平;老徐也埋怨他老伴,事情全是她搞糟的,辦得太魯莽,太不慎重了。”


    兩個人分明不願聽牧師講道式的話,可又不得不聽下去。說實在的,聽不入耳的話,偏逼著自己去聽,正如不願看的狗屁文章非要看一樣,也是一種活受罪的表現。於蓮攔住了她媽的話頭,提醒地:“媽,什麽時候,又白了一綹頭發”端詳著天花板的老頭子是個直筒性格,他把於蓮含而不露的話,一語道破:“純粹是鹹吃蘿卜淡操心的結果。”


    醫生給氣得哭笑不得:“你們爺兒倆,真算是死爹哭媽的擰種了。”


    於而龍站起來,望著牆上鏡框裏珂勒惠支的版畫,那是於菱突然被捕以後,於蓮從一堆藏畫裏找出來掛上的,那畫麵上是一個失神的母親,捧著她死去的孩子。哦看上去是怪觸目驚心的。


    “你們那個婆婆媽媽的院長,也打算學王緯宇的樣,討好巴結這位大人物,拿蓮蓮作為祭壇上的犧牲品夠了,你應該直截了當地回絕她,我們不願意把女兒再送進那種人家去。別看他侯門似海,我不羨慕。那個小農,還從事尖端科學的研究,會毫無一點丈夫氣,我怎麽也弄不明白。拿騎兵的話說,是匹劁大發了的馬,連點精神勁都給騸掉了,小農除了不會生孩子以外,跟娘們兒有什麽區別有一回,我看見他津津有味地鉤花,編什麽尼龍絲小玩藝,好沒出息,我問他,這和你那拋物線方程有什麽聯係你們猜他回答什麽指望我去得諾貝爾獎金嗎是啊,他隻能是拴在他媽褲腰帶上的寶貝,要不,就去當麵首或者男妾,現在不是有人正津津樂道嗎”


    “你看問題太偏激,按說像那種家庭出來的孩子,完全可能是個紈絝子弟”


    “這類畸形的變種更壞。”


    謝若萍不理他,轉過臉來問她女兒:“蓮蓮,你再認真地考慮考慮,一個能以你的意誌為意誌的丈夫,小農倒是蠻合適的。而且我想,或許對菱菱有利”


    老頭子火了:“你倒是去跟那種鼻涕蟲,過幾天試試看。”


    於蓮從國外留學嚴格講,應該是進修回來以後,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追求她的,關心她的,舊雨新知使老房子,他們家原來居住的那套四合院,電鈴整天響個不停,來來往往的年輕人,進進出出的藝術家,弄得廠部保衛處長老秦,那個大個子,婉轉地向於而龍提出意見。他隻好向處長解釋:“可惜你沒個成年的女兒,否則,就能體諒我目前的處境了。老秦,我總不能在大門口貼個布告,寫上求婚者止步吧”


    做爹娘的終於找了個適當機會,同越長越標致的女兒,談談她的終身大事。於而龍記得她在小學時,有一次選幾個孩子給外國元首獻花,她未被挑中,氣得回來罵鏡子裏那個瞘瞘,,的小女孩,沒點樣。但是,女大十八變,現在,甚至一位電影導演都堅定地約她去試鏡頭。老兩口才一張嘴,問所有追求者中間,她比較傾向誰時,於蓮幹脆痛快地回答:“他們純粹是瞎起哄,我已經有了。”


    “二老大人”嚇得張口結舌,半天才想起來問:“是誰”


    她不說。


    “在哪兒”


    她依舊不說。


    做媽的思路要開闊些,因為那時她才回國不久,連忙問:“是中國人吧”她知道,女兒是個相當任性的女孩子,她真敢給你招個洋駙馬回來。


    “中國有六億人口,我幹嘛找外國人呀我隻說一個條件,看看你們的態度吧”


    老兩口像進了考場似的,靜聽主考官發落。


    於蓮不慌不忙地說:“別的我先不談,頭一條,他父親原來是個民主人士,後來是個右派,你們幹不幹”


    右派分子和番邦駙馬相差幾許,那怎麽能行,謝若萍首先抗議:“別再往下說了,蓮蓮,我跟你講,不行,毫無考慮餘地”在她眼裏,右派兩字,同她在顯微鏡裏所見到阿米巴、杆狀細菌、立克次體是差不多的東西。“蓮蓮,你也不想想,咱們怎麽能同那種人家攀親”


    “不過,那位民主人士不在人世,已經死了。”於蓮又補充了一句。


    “人死了,可填在成分欄裏那四個字,永遠活著,一代、兩代、三代都得背下去。”


    於而龍記得當時於蓮介紹過,好像那位民主人士還是給革命做過一些貢獻的。但是他終究不能夠脫離現實,視野的局限,文明的程度,各式各樣的禁忌和桎梏,總是還要束縛住自己的思想,正如盧梭曾經哀歎過的:“人,生來本該是自由的,卻處處受鎖鏈的束縛。”所以事情就弄到女兒這種離婚寡居的結局了。


    他譴責著自己:怪我吧,蓮蓮,怪我頭腦裏那個鬼,非但不敢支持你,相反參加了由你媽和王緯宇兩口組成的說服陣營,勸你回心轉意,和那個我們既不知道姓名,也沒見過一麵,更不了解其品行的年輕人決裂,是多麽殘酷啊


    罪孽啊,任何倒行逆施的罪孽,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曆史證明了這一點,原諒我吧,蓮蓮


    於蓮對大家的意見,自然要抗拒:“不”


    說服陣營異口同聲也說出同樣的字:“不”而在這個合唱隊裏,王緯宇的嗓門最高。


    兩個“不”字,總要有一個認輸,在這方麵,姐姐就不如她弟弟,於菱是多麽敢於堅持自己的觀點嗬無論人們怎麽反對柳娟,他不為所動。而畫家,正如廖思源剖析自己那樣,知識分子身上的哈姆雷特味道要多一些,疑慮重重,瞻前顧後。結果,於蓮拗不過大家,隻得屈服了。


    在老房子的葡萄架下,吃著還沒熟透的玫瑰香,王緯宇正誇誇其談地談論著愛情,也不顧他那位編輯的斜眼藐視,越說越來精神:“蓮蓮,相信我的話,初戀是有很大的盲目性的,而且絕對不會成功的,即使勉強結合在一起,那也不會幸福。初戀,是一杯苦酒,抿一口就可以了,叫做淺嚐輒止”


    充滿了嫉妒心的夏嵐諷刺地說:“你可是大口大口地飲呢”


    “嗐,別提我嗎蓮蓮,天涯何處無芳草,年紀還輕,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會找到一顆更堪匹配你的皇冠上的寶石。”


    於而龍這會兒才領悟到,怪不得他嚷嚷得那麽凶,敢情那時候,他就埋伏下一個徐小農了吧


    編輯趕緊勸喻:“女人都是天生的現實主義者,說真的,少女時代,多夢季節,有那麽一點幻想;但愛情離不開現實的土地,政治和革命是考慮任何問題的一對翅膀。”


    “我不想那麽多”她挺著充滿青春活力的胸脯回答。


    “社會,親愛的,你生活在這個社會裏。”


    謝若萍強硬地說:“沒有商量餘地,首先從我這兒。”她舉起竹剪子,挾下一大串葡萄,放在消毒水裏,招呼客人們吃。於蓮的愛情,也像沒熟透的果實,給人們生生剪斷了。


    於而龍從心裏講,當時也不怎麽同意有這樣的親家。死了,並不等於結束,甚至隻是開始。但聽他們說得太過分了,便不由得心頭火起,怎麽是洪水猛獸嗎他反駁著:“照這樣講,魚找魚,蝦找蝦,那蓮蓮該回石湖去找婆家,她是漁民的女兒。”


    於蓮高興了,她認為她爸在支持她,心裏充滿了光明和希望。


    她知道,客人是後排議員,最有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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