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喜一怒,高下立判。


    殿中眾人,多半將話鋒指向了祆教,言辭中頗有不雅之語。


    祆教聖姑柳曉暮霍然起身,凜凜殺意升騰、衝向對麵。殿中溫度驟降,太微宮眾人隻覺心底發寒,有的道士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水是眼波橫,鳳眸中怒濤翻湧;山如眉峰聚,眉宇間山崩地裂!


    太微宮使王縉見狀,卻也分毫不讓,當即也站起身來、臉含譏誚:“聖姑行事,莫不是一言不合,便要老羞成怒、大開殺戒不成?”


    楊朝夕見狀,知道若再不勸解,隻怕這柳曉暮當真會怒而出手。屆時不但和談不能繼續,還會給王縉留下口實。往後再對付祆教,隻會更加理直氣壯、變本加厲。於是開口道:“聖姑,今日會麵商談,望以和為貴。為何不可?還請說明緣由。”


    柳曉暮重重冷哼一聲,重新盤膝坐定,哂笑道:“敢問楊少俠,若是有人見你和善可欺,今日砍你一刀、明日刺你一劍,定要惹惱了你。然後才與你說,他之所以要傷你,是擔心你武藝太高、可能威脅到他的安危。隻須你自廢丹田、砍去雙臂,他便決計不會再來傷你。換作是你,又當如何?”


    楊朝夕登時聽出了些意思,順著她話頭回道:“自然是萬萬不可。倘或自廢丹田、又斷雙臂,便沒了自保之力。若他出爾反爾,我豈不是要糟糕至極?”


    柳曉暮頷首笑道:“道理便是這般粗淺的道理!傷你之人、本不該欺淩於你,你要他住手,不過是再正當不過。可他卻提議你棄了自保之力,才肯答應決不再傷你。敢問楊少俠,這等條件、你可敢應?!”


    柳曉暮說完,祆教教眾紛紛笑了起來。便是太微宮眾人的詆毀、謾罵之聲,瞬間也少了許多。


    這道理如此淺顯,殿中又不乏心明眼亮之人,當即便明白了柳曉暮暴怒的原因。對祆教的處境,倒是多了幾分同情。


    王縉麵色陰沉:“聖姑此言,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王縉為官幾十載,言必行、行必果,何曾出爾反爾?既然答應不與你祆教為難,自然說到做到。”


    柳曉暮卻是一聲輕笑:“咯咯!相比王宮使的千金一諾,奴家覺得、還是手裏的拳腳刀劍更可靠。”


    楊朝夕見兩人又要作無謂之辯,便又輕咳道:“王宮使,祆教所提之事,於太微宮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你所言之事、確是要傷及祆教根基,可否稍作更改?想來洛陽官民,定是盼著兩方息兵罷鬥、握手言和,好繼續過太平日子。”


    王縉冷笑道:“楊少俠!莫被這妖女迷了魂才好。盛朝天下,若欲大治,文武皆不可偏廢。內有文臣,可承聖意民心;外有邊將,可拒來犯之敵。有利於盛朝社稷者、方為大善,有悖於蒼生萬民者、便是大惡。祆教大言不慚,說什麽‘從善如流、嫉惡如仇’,也不過是他們自以為是的善惡。


    而九姓胡人,或以營商逐利為業,或以放馬牧羊為業,多不通稼穡、不事農桑,本就不利於我盛朝國本穩固。今歲更欲以胡教淫祠為引,以恭迎聖女為由,糾集胡商胡民自壯聲勢、以武犯禁!若我太微宮不加防範,一旦祆教勢成,坐擁萬千虎狼之徒,敢問中土之內、可還有與之相抗的教門!”


    王縉說罷,滿座皆驚。


    薊州之亂平息不過十載,在座諸客、誰不對叛軍深惡痛絕?太微宮所作所為縱然有私心,但王縉此言、卻令大多漢民生出敵愾之心來。特別是自各宮、觀、寺、庵而來的僧、尼、道士,竟覺得王縉所說、才是老成謀國之言,而太微宮所做所為、正是要將祆教擴張的苗頭及時扼殺。


    一時間,不但太微宮眾人紛紛出言附和,便是立在大殿兩側的行營兵募、也有不少暗自點頭,覺得祆教暗蓄力量、圖謀壯大,實是不該。


    楊朝夕與祆教打了數日交道,卻知王縉所言,不過是借題發揮、誇大其詞。要將祆教所有作為,都潑上一層陰謀色彩,好引起漢民厭惡,使太微宮所有行徑都顯得有理有據、光明正大。可今日作為“中間人”,他自然不能按自身好惡說話。每句話脫口之前,都須深思熟慮、做到不偏不倚。


    眼見兩方又要僵住,楊朝夕隻得又偏過頭去,向師父李長源和西平郡王哥舒曜求教。


    片刻後,楊朝夕已坐直了身形,看向怡然自得的王縉道:“王宮使深謀遠慮、胸懷社稷蒼生,確也叫人欽佩!可方才所言種種,也隻不過是個人的一番推論,其實並無祆教違逆朝廷、蓄謀反叛的證據。


    而祆教百餘眾教徒、家眷,現下卻正關在太微宮私牢之中。如此說來,倒是王宮使有些操之過急、矯枉過正。胡商罷市自然不對,卻是因此而起。還望王宮使體恤洛城小民,先解了這燃眉之急才好!”


    王縉見自己一番慷慨陳詞、這少年竟不為所動,還反過來向他施壓,心中不禁連連暗罵李長源與哥舒曜。好在今日自己乃是有備而來,即便嘴上討不得便宜、也能從別地方找補回來。


    一念及此,王縉展顏笑道:“本官最是識大體、顧大局,方才不過是想將道理與大夥兒講明。免得洛陽官民、還以為太微宮當成別有所圖。既然祆教不肯逐回聖女、遣散好手,擔心本官出爾反爾。那麽本官還有個折中的法子,不知聖姑肯應允否?”


    柳曉暮雖知他不安好心,也隻好見招拆招:“可與不可,還要看是什麽法子、才好決斷。”


    王縉徐徐起身,輕撚灰須、智珠在握道:“據本官所知,聖姑本體、當非人族,而是隻道行高深的妖修吧?”


    此語一出,殿中嘩然。


    便是祆教之中,除了有限的幾個護法、傳教使知曉這樁密辛外,大多數教眾卻是一無所知。此時早已紛紛偏過頭去、望向聖姑,想要聽她矢口否認。


    而殿中其他人,多半卻驚懼起來。


    有些鎖甲衛竟然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上。惟恐太微宮惹怒了這隻妖修,逼得她釋放妖法、大開殺戒,將眾人都滅殺在這堂皇大殿中。


    《修羅武神》


    坐在上首的哥舒曜也是悚然一驚。即便他縱橫沙場多年、早不知手刃過多少敵酋,對於這等神鬼妖仙之事,卻也有著本能的敬畏。此時也如殿內許多人一般、將目光向柳曉暮投去,似乎都想從這副絕世容顏下,瞧出些大妖的端倪。


    柳曉暮卻沒想到王縉會提及此事。見殿中眾人驚惶之狀,知道無法隱瞞,當即落落大方、起來向眾人笑道:“王宮使所言不錯,姑姑確是妖修。”


    說著、雙眸中紅芒一閃,顯出妖異之色,“但姑姑自化形以來,卻從未害過無辜之人的性命。這紅塵中人心險惡,比之妖精鬼怪的可怖,卻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微宮的僧、尼、道士,卻是麵無懼色,似是早已知曉此事。此刻聽柳曉暮這般說,有些僧、尼、道士,卻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王縉見她竟然爽快承認,也是心中暗喜,早便盤算好的計謀,當即脫口而出:“聖姑,不論太微宮如何、祆教如何,皆是人族之事,你身為妖修,總該明白人妖殊途、不可共事;更該曉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


    若你自今日起、退出祆教,不再過問我人族爭鬥之事。我太微宮非但不會再與祆教為難,還要向祆正大人修書一封,請他親至洛陽,重新選出一位教主、來統禦祆教。此後祆教便會如道門、釋門一般,發展信徒,傳播教義,概不受限!”


    坐在上首的哥舒曜也是悚然一驚。即便他縱橫沙場多年、早不知手刃過多少敵酋,對於這等神鬼妖仙之事,卻也有著本能的敬畏。此時也如殿內許多人一般、將目光向柳曉暮投去,似乎都想從這副絕世容顏下,瞧出些大妖的端倪。


    柳曉暮卻沒想到王縉會提及此事。見殿中眾人驚惶之狀,知道無法隱瞞,當即落落大方、起來向眾人笑道:“王宮使所言不錯,姑姑確是妖修。”


    說著、雙眸中紅芒一閃,顯出妖異之色,“但姑姑自化形以來,卻從未害過無辜之人的性命。這紅塵中人心險惡,比之妖精鬼怪的可怖,卻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微宮的僧、尼、道士,卻是麵無懼色,似是早已知曉此事。此刻聽柳曉暮這般說,有些僧、尼、道士,卻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王縉見她竟然爽快承認,也是心中暗喜,早便盤算好的計謀,當即脫口而出:“聖姑,不論太微宮如何、祆教如何,皆是人族之事,你身為妖修,總該明白人妖殊途、不可共事;更該曉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


    若你自今日起、退出祆教,不再過問我人族爭鬥之事。我太微宮非但不會再與祆教為難,還要向祆正大人修書一封,請他親至洛陽,重新選出一位教主、來統禦祆教。此後祆教便會如道門、釋門一般,發展信徒,傳播教義,概不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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