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取出幹淨的紙巾鋪在地麵上,她緩緩跪坐在地藏像的麵前,閉上雙眼,雙手在胸前合十,嘴裏默念著什麽,模樣看上去虔敬又誠懇。


    真祈拜過後,輪到野田壽,野田壽也模仿著真的姿勢,依葫蘆畫瓢地跪坐在地藏像的前方,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許願……這家夥跪的時間尤其長,大概是太貪心了,不知道逮著機會一口氣許了幾個願。


    下一個是繪梨衣,路明非以為繪梨衣會手忙腳亂的,但沒想到繪梨衣祈福還像模像樣的,繪梨衣的用時比野田壽更長,不知道是一口氣許了太多願望還是許願的時候忽然走神了……繪梨衣經常走神,有時候路明非帶她出去玩,看到好看的風景或者遇到和她看過的動漫和電視劇裏相似的東西時她就會走神,不知道在地藏像前繪梨衣是不是聯想到了“夏目友人帳”或者其他動漫裏的某些情節,她閉著眼睛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很投入。


    路明非抬頭看了眼天色,月亮已經升起來了,現在的日本是嚴冬還暖春意已至的季節,天黑的還算蠻早的,路明非算了下時間,下山的末班車大概在五分鍾後開走,哪怕他們現在全速下山猛踩單車穿過“櫻花之裏”也不可能趕上,除非他們的單車都加裝整套氮氣加速裝置。


    不過路明非看起來並不著急,所以也沒催促眾人。


    幾分鍾過後,繪梨衣起身,路明非主動上前,幫繪梨衣拍了拍裙子上粘的土渣,路明非有些好奇地問:“繪梨衣用了這麽久,有很多心願要說麽?”


    “三個。”繪梨衣點點頭。


    “三個?”路明非心裏一動,“繪梨衣許的什麽願望?”


    “路明非先生。”真小聲地提醒,“向地藏神許的願望隻有地藏神和自己能知道哦,說給別人聽的話,心願就不靈驗了!”


    “哦哦。”路明非點點頭,他心想這不是就和生日願望一樣麽。


    小時候路明非還專門問過媽媽為什麽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那時候喬薇妮摸著路明非的頭說,因為心願說到底隻是自己的執念,當自己把這種執念告訴別人的時候,別人就會為了迎合你而對你的願望表示支持、鼓勵與讚賞,這些態度會在你的心裏架構成一種“社會現實”,甚至會影響你的大腦產生願望已經實現的錯覺,同時你的內心會獲得一種替代性的滿足感,當你認為目標幾乎已經成真的時候,你也就失去了真的去實現目標的動力……喬薇妮給的解釋太有哲學性了,那時候的路明非隻是似懂非懂,他原本還以為媽媽會告訴他因為許願是騙小孩子的把戲,在路明非的印象裏,母親喬薇妮一直都是這樣一個神經大條的人。


    “大哥,大哥。”野田壽的聲音把路明非從回憶中喚醒,“輪到你祈願了。”


    “我就不用了吧。”路明非下意識地推辭。


    “不會很麻煩的,路明非先生,這是難得的機會,隻要你足夠誠心,藏在深山裏的神明有時候是很靈驗的。”真小聲對路明非說,“如果自己沒什麽願望的話,也可以替你在意的人許願,地藏神沒有還願的說法,我們已經提前給了貢品。”


    路明非想了想,又看了看繪梨衣,還是點點頭:“好吧。”


    “哦對了,”在祈福之前,路明非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扭頭對真問,“一般來說,一個人許幾個願望比較合適?”


    “嗯……奶奶沒有和我說過,這個好像也沒有明確的規定。”真有些不確定地說,“但應該不能一口氣許太多的願望,不然太貪心會顯得沒有誠意,不過聽說地藏神的神力是有限的,如果許的心願超出了地藏神的神力,那願望大概就要落空了。”


    “我明白了。”路明非點點頭。


    他的確沒什麽心願好許的,殺死了宿敵,和繪梨衣在一起,大家都活了下來,一切都很圓滿,無非就是希望爸爸媽媽能見一見繪梨衣,以後能多一點時間一起生活……但路明非知道爸爸媽媽也蠻忙的,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想法而幹涉父母的工作與職責。


    所以原本路明非是想著幫師兄許願能早點找到自己的爸爸,但真又說地藏神的神力有限……也是,向日本的小神許願,讓祂去幫楚子航去弄死奧丁?哪怕石地藏廟裏真的藏著能夠實現別人心願的神,收到這個願望的神也會忍不住破口大罵許願的人一定是個神經病吧?


    路明非祈願的過程就很簡短了,和繪梨衣還有野田壽相比甚至算得上倉促,全程總共用了不到不到半分鍾,許的願望也簡潔明了,隻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們未來的人生能夠平安順遂。


    路明非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再一次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完全沉落,黑色的天上倒掛著銀河似的繁星……這已經十分鍾裏路明非第三次抬頭看天了,其實他的手上戴著記時的腕表,所以路明非抬頭看天的舉動並不像是通過天色來觀察時間,更像是期待著某個東西從天而降。


    “白天的時候,野田壽說你們也是剛剛從東京來到伊豆,所以你們應該也不會馬上回東京吧?”路明非看向真和野田壽問,“接下來你們打算去哪?”


    “我在伊豆市定了家旅館,打算晚上和真去相模灣看看海,然後在附近找點東西吃,聽說熱海的鯛魚和魷魚燒很有名。”野田壽對路明非問,“大哥你們呢?”


    “我們也住熱海,我提前定了一家溫泉酒店,就在相模灣,熱海的溫泉很出名。”路明非說,“晚飯原本是打算在酒店的餐廳吃,如果繪梨衣不太喜歡正餐的話,我就陪她去街上逛逛看有沒有什麽當地的特色美食。”


    “大哥不愧是大哥,來之前我也看過溫泉酒店,但是因為旅遊熱潮期,房間很稀缺,剩下的戶型都太貴了。”野田壽的眼神裏透著羨慕的光,“不過我們應該住的不遠,晚上可以一起逛街啊!”


    “壽,路明非先生好不容易帶繪梨衣小姐出來旅遊,我們不可以再打擾他們了!”真扯了扯野田壽的袖子,小聲提醒。


    “也不算打擾,今天玩得還是蠻開心的,風景很漂亮,還在山裏遇到了地藏像,會成為難忘的經曆,在東京以外的地方還能遇到,我覺得我們很有緣。”路明非扭頭望向繪梨衣,“繪梨衣也是這樣想吧?”


    繪梨衣點點頭。


    “既然目的地是一樣的,也不用馬上分開,明天我和繪梨衣就會離開伊豆了,接下來的行程應該就不同了。”路明非提議,“要不然今晚你們也來住溫泉酒店吧,房間裏有溫泉私湯,泡溫泉的地方還能看到天空和海,據說晚上的相模灣風景很棒。”


    真和野田壽對視一眼,然後回頭對路明非說:“路明非先生的話我和壽很開心,和路明非先生還有繪梨衣小姐的相處是很愉快的經曆,如果沒有打擾到你們,我和壽也想和你們待在一起,但我攢的工資隻剩下一半了,壽的事業也剛剛起步,這一次我和壽出來玩沒有那麽高的預算,溫泉酒店對我們來說太昂貴了。”


    真婉拒了路明非的建議,但真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不自然的情緒,因為她原本就知道,她和野田壽與路明非和繪梨衣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幾人能成為朋友也是機緣巧合。


    真不會因為繪梨衣的身份地位就嫉妒或者自慚形穢,也不會因為路明非的闊綽氣派就想攀附對方或是嫌棄野田壽,這個女孩除了應有的禮貌,從頭到尾都落落大方……盡管她並不是什麽富裕的人,但窮並不是錯,和路明非和繪梨衣這樣的大人物成為朋友也不是錯,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規定窮人就必須是窘迫的,這是真的奶奶曾經告訴她的一句話。


    “不,我的意思是,你們不用操心住所的費用問題,今晚的酒店我會額外預訂一間。”路明非補充道,“當然是二居室,當然你們晚上決定住同一件房還是分房睡這些就不是我該管的了,還有今天的晚飯,我問你們接下來的行程,原本就是打算今晚請你們吃個飯。”


    “這怎麽可以!”真連忙搖搖頭,“路明非先生的好意我很感激,但這太不好意思了,我和壽沒有打擾到你和繪梨衣小姐的行程我很開心,但我們不應該這樣麻煩你們。”


    真拒絕的很幹脆,不是小孩收長輩紅包時滿心歡喜但表麵裝腔作勢的推辭,溫泉酒店固然是令人心動的享受,真這輩子還沒住過高檔的溫泉海景房,但她不能答應路明非的饋送,哪怕路明非足夠慷慨,一晚溫泉酒店的開銷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可是真沒辦法說服自己……在她看來朋友之間也是有底線的,她可以接受朋友的幫助,可不能占朋友的便宜。


    “是啊大哥,真說的對。”野田壽也連忙表態,“我們可以晚上去找你們一起玩,但是花你們的錢住酒店什麽的真的太沒道理了。”


    看到真和野田壽的反應,路明非會心一笑,他的提議並不是在試探兩人,但是在日本除了象龜兄弟他們還認識這樣兩個朋友路明非由衷感到開心。


    不論源稚生和源稚女人有多好多仗義,畢竟他們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朋友關係之外不可避免的夾雜著一份利益糾葛,可真和野田壽是最純粹的朋友,路明非覺得就算認識他們的不是現在這個自己,而是曾經那個衰仔,他們也能把衰仔當成真心的朋友對待。


    “你們這樣說的話,那丟臉的豈不就是我了麽?”路明非看了看野田壽,又看了看真,“雖說一開始在玩具店我是訓了壽幾句話,真小姐不是也給我們泡咖啡喝了麽?後來在秋葉原,我和繪梨衣被人追捕,真小姐帶我們躲進女仆咖啡館,給我們泡茶還準備小鬆餅,還有後來在港區的拍賣場,真小姐不顧安危的幫我找鑰匙……這樣一說,似乎一直是我們在麻煩真小姐吧?”


    “不不,不麻煩的。”真連忙擺擺手,“而且我真的很感激路明非先生你們,沒有你們就不會有我和壽的今天。”


    “沒有真小姐,我也會好幾次陷進麻煩裏。”路明非搖搖頭,“我是說真的,我第一次來日本,雖然我對這個國家沒什麽好印象,但在這裏我留下很多難得的回憶,也收獲很多,除了源稚生他們幾個,真小姐你們也是我重要的朋友,哪怕我們不在伊豆遇到,在離開日本之前,我和老大師兄他們也打算為你做些什麽,至少要請你吃一次飯,除非真小姐不把我們當朋友。”


    “怎麽會……”真焦急地解釋。


    “我不覺得請朋友住一次酒店或者吃一次飯就是被對方占便宜,友情這東西對我還蠻珍貴的,它遠沒那麽廉價。”路明非低頭看了看腕表,“如果你們覺得朋友之間這樣就算麻煩的話,那我可能三天兩頭就要麻煩我的朋友,而且接下來你們大概要不可避免的麻煩我了。”


    “什麽意思?”野田壽愣了愣,沒聽懂路明非最後的話。


    “糟糕了!”真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拿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現在應該是下山的末班車開走的時間!”


    野田壽也臉色大變,他們玩的忘乎所以沒注意時間,最後一趟巴士車走後,他們幾乎沒有交通工具可以下山了,大室山上也許有能住的旅館,但看今天遊客的人數山上的旅館大概全都爆滿,沒人想留在漆黑的山林裏,但他們總不可能徒步走去伊豆高原。


    “對不起!都怪我!”真的臉色已經煞白了,卻仍向路明非他們道歉。


    “這不是真小姐的錯啊,是我自作主張帶你們上了山,錯過了末班車也該怪我啊。”路明非安慰道,“別擔心,我有下山的辦法,上山的時候我就聯係好了。”


    “我就知道,大哥永遠都是這麽可靠!”野田壽聽路明非的話,陰霾的情緒一掃而空,“大哥約好了專車麽?還是隱藏的末班車之類的麽?”


    “你敢再有想象力一點麽?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路明非看了看腕表,手指向天,“我們大概會從那裏離開。”


    真和野田壽順著路明非手指的方向抬頭,被樹林遮蔽的天空除了星星和雲什麽都很難看到,幾秒後,呼嘯的螺旋槳聲響徹山野。


    “該不會是……”野田壽看著頭頂飛來如同黑鳥一樣的東西,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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