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辦?”我說:“繁音確實太虛弱了,他不能動。”


    繁老頭的耳朵像兔子似的豎了豎,忽然笑了:“你這是什麽口氣呀?”


    “覺得您有辦法的口氣。”其實我心裏挺慌的,因為我確實不想交米雪,也覺得星星肯定沒事了。此時一聽,才忽然發覺是我少想了這樣一個關鍵點。


    繁老頭嘟了嘟臉,露出一些老小孩式的不滿來,說:“聽說爸爸昏迷這麽久,你都沒來看我。”


    “因為不好意思。”我說:“畢竟是念念做的,沒臉見您。”


    他雖然瞎了,卻還是側過臉,用眼睛“瞪”了我,說:“胡說,你就是生氣我前段時間欺負你。”


    “我不該生氣嗎?”我說:“您都說是欺負了。”


    他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態度依舊很溫和:“爸爸隻是生氣。你說你好端端的女兒,養大了又漂亮又聰明,不在家裏好好嗬護著,得趕出去為了家裏過那種日子。你不明白不要緊,音音也跟你一起胡鬧。”


    他這話當然隻是場麵話,實際情況是他現在瞎了,很多事就做不成。如果韓夫人實在不願意幫他們撐著,那就隻能靠我,繁老頭風向轉變得還真快。


    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隻問:“那星星的事還要怎麽辦?總不能不顧他的身體讓他繼續溝通這件事。”


    “是不能呀。”繁老頭猶豫了一會兒,說:“但是他能給我打個電話嗎?我是說小音音?”


    “可以。”我可以讓阿昌幫忙去讓繁音打電話,還能趁機偷聽對話。


    “那爸爸就跟他商量了。”他笑著問:“這幾天大小事務都是誰在處理?”


    “阿昌在暫代。”我說:“反正我也不會。”


    “哎呀,這怎麽可以?星星還沒嫁進他們家呢!”他變了臉,然後拍了拍我的手,說:“爸爸給你說一遍,你記住了,午就聯絡,讓這些人過來。”


    “找阿昌聯絡嗎?”


    “就找他吧。”他說:“讓他們明天過來,我跟他們說一聲,要你暫代。事情可以還是阿昌主要做,但你要監督著他,不能一無所知,讓他亂來。”


    “好。”我說:“等音音好點,我就再讓他繼續做。”


    “先讓他治病吧,反正都這樣了。”他慈祥地說:“你專心做,不要害怕。爸爸也有私心,這你要是參與參與,就會明白爸爸的意思了。還是希望你們能有兒子的,畢竟女人做這個要很小心,很吃虧,名聲也不好,很影響擇偶。”


    雖然他是這麽說,但低穀時的低頭絕不可信。如果現在就表現出對我的不信任,那我這段時間不好好做怎麽辦?既然必須要用我,那必然得用人不疑,疑也不能在這種時候表現在臉上。


    我之所以把他想得這麽壞,就是因為我已經被他坑了太多次,對這老頭的秉性已經心中有數。


    但我也不想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畢竟紅名單是我需要的,星星的後續問題需要他解決,我和他一樣,在此刻不想得罪對方。於是我說:“那我有事可以來問您嗎?”


    “當然了,爸爸在這裏也沒人看,好寂寞的。”他露出一臉淒苦:“你也要帶念念來,爸爸沒有生氣的,叫她不要害怕……這孩子不親我,哎……也不知道姓韓的跟她說了什麽?”


    “她有誤會。”我說:“她被當時的場麵嚇到了,而且不知道手槍是怎麽回事,就見到音音掏出來,別人就不敢動了,她想嚇嚇您。以後我會把槍收好的。”


    繁老頭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笑了,無奈地說:“這脾氣如果是個兒子,音音就後繼有人了。”


    看繁音這架勢,他已經覺得自己後繼有人了,但我沒有說。我和他各自有各自的看法,但我不會再生孩子了,因為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在這個家庭都很苦。


    從繁老頭這裏離開後,我去找醫生問病情。醫生告訴我,繁老頭後背上的傷還好,但他額頭撞到了桌角,神經受到了影響,導致失明。醫生認為恢複的概率很高,但不排除無法恢複的可能。


    我專程問了醫生,得知的確沒有人來看過他,一個都沒有。


    想想的確挺唏噓的,有時繁老頭說自己可憐,他的確可憐,但輪不到我來同情。


    看過繁老頭,我便回家吃飯。黎醫生住在我家,中午和我一起吃飯,正好林準易也在,於是我在快到家時決定給阿昌打個電話,談事情,也邀他來吃飯。然而他說:“星星小姐出事了,十點鍾她被人刺傷,雖然準易及時安排救了她,但她情況還是很不好。我安排律師去看她,中午不能去了。”


    顯然是因為沒放米雪。


    我問:“嚴重嗎?”


    “刺了三刀,隻知道命保住了。”他說:“律師還在路上,具體情況,要等他看過才知道。”


    我心裏是到這會兒才開始慌了,因為繁老頭說中了,如果他晚醒幾天,或者幹脆死了,那星星就得死在我的疏忽之。


    回家時準易在設備室,因為他需要用裏麵的設備聯絡警局救星星。念念在他身邊坐著,一邊給他分享自己的水果。準易看上去挺忙碌,但神態還算輕鬆,我在他身邊坐了一會兒,他摘了耳機看向我,說:“對不起,太太,是我疏忽。”


    “沒關係。”我說:“你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嗎?”


    “她已經轉到醫院了,現在在病房,我能監聽到的最近的警員在病房外,隻知道裏麵沒有發生狀況,不知道具體情況。”


    “哦。”


    “我們正在破譯醫院這邊的設備。”他臉色有些尷尬,說:“對不起,太太,是我太自負了。”


    繁星進去時,我們討論過這個。當時我看了他的計劃,就問他醫院那邊要不要破譯,他說沒有必要,警局這邊安排妥當,星星就沒有進醫院的可能性。我覺得他這麽自信,加之總覺得自己不懂,便沒有過多幹涉。因此這件事錯在我,如果早破譯醫院的,那現在我們就知道星星的病情了。


    星星那邊沒有消息,直到吃完飯,所有人都不安生。我正苦惱,有人來電話,是繁音的病房。


    我連忙接起來,那邊的聲音雖然滿是倦意,但一聽就知道是誰:“靈靈?”


    “嗯。”我問:“你醒了?”


    “嗯。”他說:“你找醫生催眠我?”


    “這件事不急。”我說:“星星出事了……”


    我把事情講了,繁音先是沉默,半晌說:“護士說,他和我爸爸通過話。她審出來了麽?”


    “沒有。”她的皮膚已經開始起膿包了,肯定疼癢難耐,因此她撓破了許多,卻依然什麽都沒說。


    “哦。”他顯然很失望,說:“她明白自己會出去。”


    “這不甘心……”明知道她有問題,但就是撬不開她的嘴。


    “再仔細查查她的身世。”他說:“看看她在外麵是否還有什麽親人牽掛。”


    “你爸爸說我是她姐姐。”


    “那就驗驗看。”他說:“單靠意誌力難以做到到現在依然不說,再查一遍她的身世。”


    “好。”


    “現在能說你的事了?”


    “你都沒說星星怎麽辦。”我說:“她被紮了三刀。”


    “沒辦法,已經紮了。”他說:“但這次應該隻是威脅,還不放米雪,她就真的要死了。”


    我的心髒抖了抖,忍不住問:“那如果米雪堅決不交代,你想放嗎?”


    他沒說話。


    我更慌了:“他們都這樣救她,那她一定很重要,肯定知道很多。”


    他依舊沉默,許久,才頗為無奈地笑了一聲:“放吧。”


    我既放心,又有些憂心。


    “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他說:“你找人催眠我了?”


    “是。”我說:“你的病情有了這麽嚴重的變化,當然要請醫生想辦法。而且這位醫生很厲害,他把小甜甜弄出來了。”


    “弄出來了?”他意外極了。


    “對。”我說:“他倆聊天了,還約明天再聊。我讓護士叫你醒了就聯絡我,就是因為醫生想見你。”


    他沒說話。


    我問:“你怎麽了?”


    “還以為你想我了。”他的語氣稍微有點酸:“我想太多了。”


    “這麽說你想我了?”


    他沒說話,顯然又傲嬌起來了。


    “上次和我也和念念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今天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麽?”我問:“想我去看你麽?”


    “隨你。”他冷淡來:“讓醫生來吧。”


    “不準。”我說:“先說想不想我去看你。”


    “隨你!”


    “……”


    我被擊敗了,心裏很無奈:“你不打算對念念道歉麽?那天那樣嚇她。”


    “讓她來。”


    “那不打算對我道歉嗎?那天差點掐死我。”


    他沉默了,說:“想你了。”


    “然後咧?”


    “來看看我。”他的態度徹底軟了來,看來剛剛隻是想通過假裝強悍試圖搶占個高地:“我想你了。”


    “這還差不多。”我說:“我這就帶醫生和念念一起去看你。”


    “還有茵茵。”


    “她那麽小,也不會跟你聊天。”我說:“還睡覺呢。”


    “我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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