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能給人的身心帶來舒服快感的東西或習慣,都會讓人上癮的。 劉憲德自從第一次在許昌借銀成功之後。 他不但借出了經驗,也借上了癮好。 所謂的經驗就是,他再借的時候,也學會了因時度勢,見風使舵,觀察大掌櫃的臉色,如果對方強硬而足智多謀,不好對付,給多少他劉憲德就要多少,反正是白來的銀子,比方說像許昌的仝大掌櫃,就屬於那種不好對付的主,他就沒必要去硬碰硬。 但是,若遇到沒主見的大掌櫃,他一通詐唬就嚇癱軟的主,那他就要一硬到底,決不鬆口妥協。 但是,凡是能做到大掌櫃這個職位上的人,哪一個沒有幾下子。 不過,劉憲德仍能通過察言觀色來判斷對方是否恐慌害怕。 凡是恐慌害怕的,劉憲德就會像餓狼追逼弱羊一樣,緊逼不舍,死死咬住從他嘴裏報出的數額,決不鬆口,任憑對方哭窮哀求,發誓詛咒。


    所謂的上了癮,就是自從許昌借銀成功之後,每隔個一月或二十天的,他的心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並在愛撫了兒媳婦之後,開始使施第二次借銀計劃。 劉憲德采取的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凡是借過銀的城鎮,他決不再去借第二次。 但是,不管他如何換地方,總是在離尉氏縣城附近的繁城名鎮裏使施。


    劉憲德第二次銀的地方是周口。


    而許昌的仝掌櫃,自從被劉憲德借銀之後。 早已讓小夥計通報了開封,並讓開封做好準備。 開封的徐總大掌櫃為了防止劉憲德再到尉氏附近地城鎮借銀,立即派夥計通報了尉氏其它城鎮的各大掌櫃,讓他們做好應付劉憲德的準備。


    而周口的錢大掌櫃,早已接到開封的通報,當劉憲德出現在他麵前,並氣勢洶洶地自報了姓名。 說明了來意時。 他盡管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仍然因為恐慌而亂了方寸。 說話語我倫次:“六六……六爺呀,哪哪……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借銀嗎,最近生意不太好啊……”


    但是,與許昌仝大掌櫃不同的是,周口的大掌櫃做地準備比較充分,特別是家丁的護院。 時刻都不讓離開劉家錢莊和當鋪,除非打佯關門。 當他麵對劉憲德地十幾個家丁和護院時,他提前安排好的家丁和護院也同時站在了他的身後。


    劉憲德一看這陣式,驀然一驚的同時,大聲叫罵:“狗奴才們,我家十二弟離世了,這劉馬氏遠在外國,生死不明。 說借銀是抬舉你們,不抬舉你們的話,那我六爺就是來接管這裏的店鋪的……”


    周口地錢大掌櫃經營生意還有一手,這論口才和心計,遠不如許昌的仝大掌櫃。 聽劉憲德如此說,立時沒了主見。 再也不知道如何應付劉憲德了。 而提前做好的心理準備和話語,早已忘到了九霄雲外。 倒是他身後的小夥計,靈機一動說:“六爺,這周口城的大掌櫃,是由開封總店的徐大掌櫃來任免的,就是東家太太生死不明,一切皆由開封的徐大掌櫃作主,你若真需銀子地話,首先應該到開封的總部裏取,輪幾輪。 這也輪不到你到我們周口來撒野呀。 我們錢大掌櫃可是周口本地人,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你想怎麽著吧!”


    店夥計的一番鏗鏘硬語。 直把劉憲德噎得目瞪口呆,無話可說。 他正要霸王硬撐弓,強行鬧事,那機靈的店夥計立即說:“六爺既然遠道而來,不用六爺張口,我們也不會讓六爺空手而歸……”


    一旁的錢大掌櫃,見夥計的一番話把劉憲德震懾住了,立時來了神氣,又聽夥計說不讓劉憲德空手而歸地話,趕緊示意人抬出早已準備好的一萬兩銀子。 可小夥計接下來說的一番話,就連他這個大掌櫃也目瞪口呆。


    “現為六爺準備好了白銀二千兩,請六爺笑納。 六爺若嫌少,那也隻好得罪六爺了,六爺您看著辦吧,是要白銀,還是要棍棒往來,請六爺選擇。 ”


    小夥計說完,故意大聲喊叫:“各位準備好了,養兵千裏,這用兵一時,若要動起手來,拚著命來,傷到哪了或送了命,敬請放一百個心,劉家養活你們的一家老小。 聽說咱們東家的太太可慈善了……”


    其實,小夥計的心裏也沒有個底細,他這樣做,隻是為了震懾劉憲德。 而錢大掌櫃和店裏的所有夥計和護衛們,卻立時被他的一番激昂言語給鼓勵的信心百倍,恨不得立即就與劉憲德和他的爪牙們大打出手。


    劉憲德傻眼了,退也不是,打吧,又怕吃虧。 畢竟這裏是人家錢大掌櫃地地盤。 可就是劉憲德騎虎難下、進退維穀時,機靈地小夥計附耳錢大掌櫃,一番耳語之後,錢大掌櫃讓抬出二千兩白銀。 那小夥計一把抓起一個,走到劉憲德麵前,將銀元寶遞與劉憲德說:“六爺,給錢大掌櫃個麵子吧,人以和為貴,什麽事都不能做得太絕是不是,多個人緣多條路,這二千兩白銀,請六爺笑納吧,再順便給做個收據,因為要入帳……”


    劉憲德正進退兩難,小夥計的話立時讓他地眼前出現了一條陽關大道。 他這個聰明絕頂又見錢眼開的人,怎麽會不選擇光明的陽關大道呢!怎麽會不選擇銀子呢!兩千兩白銀雖不多,更不及許昌之行的收獲,可畢竟沒有白跑一趟。 雖說劉馬氏所掌管的全國店鋪和商行,都是劉氏祖遺留下來的,可畢竟她劉馬氏是合乎大清律法的承繼人。


    劉憲德看到銀子,臉以立時變柔和了,剛才喪出來的皺紋也消失了。 他接過小夥計遞給他的筆墨,邊做收據邊連聲說:“那是那是。 以和為貴,常言說,這想不起來地路還要走三遭呢,說不定哪天錢大掌櫃也有求過我老六的時候,是不是……”


    周口之行,劉憲德雖不如願,但他畢竟有二千兩白銀的收獲。 都說天上不會掉餡餅。 大風不會刮銀錢,而劉憲德這些收獲。 都是天上掉餡餅掉下來的,都是大風刮來的,都是白白得來的。 就這樣,劉憲德每隔十天半月,就帶著自己的爪牙出去一趟,整個春節前,他共出去借銀五次。 竟沒有一次空手而歸地。 而最少的一次,就是周口之行;最多地一次,是徐州,那裏的大掌櫃因為恐懼於他偽裝來的氣勢洶洶,如數給了他五萬兩白銀。


    盡管劉憲備對自己的借銀行動,守口如瓶。 但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因為他劉憲德借銀事件早已轟動了開封桐茂典。 故被多嘴的人傳揚了出去,再加上從一個人的嘴裏傳到另一個人地耳朵裏,又被聽到人添油加醋地傳到另一個人的耳朵裏,最後,終於也傳到了劉氏族共同擁有股份的公茂典。 傳到了公茂典,也就被公茂典掌櫃劉少德知道了。 劉少德得知這個消息之後。 頓感天旋地轉,比看到劉青霞出國日本的消息更吃驚。 立即連夜趕回尉氏,把這個比天塌地陷還震撼人的消息告訴了老婆。 於是,劉少德的老婆,被劉氏族人稱做二嫂的女人,又像上次拿著青霞出國的《河南官報》一樣,瞬間傳遍了劉氏族裏那些覬覦青霞財產地族人。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她唯獨沒有去劉憲德家裏宣傳。


    二嫂所宣傳的這個驚人消息,就像石子猛然落到了巨大螞蜂窩上一樣,嗡的一聲巨響。 刮起了遮天的旋風。 立時。 整個劉氏族沸騰了,他們大罵劉憲德吃獨食的同時。 紛紛效仿劉憲德,一窩一窩地出動,一群一群地,比哄搶秋糧時地氣勢更瘋狂。 一時,尉氏附近那些城鎮裏,凡是有青霞家的劉家店鋪,就像遭受走馬燈似地搶劫一樣,今來一窩,明來一群,就連春節前關門之後,還有劉氏族人前去拍門呢!


    劉憲德得知劉氏族裏的人聯合起來效仿他時,是春節期間的串親走友之時,當他得知這個消息,就像聽說屬於自己的銀庫遭人搶劫一樣,立時如熱鍋上的螞蟻,夜不能眠,日不能事,茶飯不香,失魂落魄。 可一時又找不到說理的地方,找不到為他伸冤的地方。 你劉憲德能借銀,其他人為什麽就借不得呢!


    劉憲德在度日如年中,熬過了春節,又好不容易熬過了正月,還是沒有想到既能借到銀子,又不能被劉氏族人發現的地方。 因為附近所能借到的地方,他劉憲德都已光顧過了。 而陌生遙遠地繁城,他劉德又生車生路,再說了,那些地方地大掌櫃都是當地人,如果他劉憲德不辭辛苦地趕到,人家不抬舉他這個六爺怎麽辦到。 就像周口的夥計所說地那樣,強龍不壓地頭蛇,況且,他劉憲德也不是個什麽強龍。


    劉憲德因為沒有借銀的好去處而日不能作,夜不能息,就連兒媳婦的身子他也懶得碰。 像劉憲德這樣的男人,在金錢與女人之間,而金錢在他心裏占的份量比較大,隻有他的金錢欲得到充分的滿足時,他才把心思往女人身上用。


    而他的兒媳婦,自從與他劉憲德有染之後,自覺理虧,在他兒子麵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因為最近數天得不到他劉憲德的垂愛,便也心急氣躁起來,在他兒子又一次大罵她時,也仗起了膽子,與兒子劉天元頂起嘴來。 其實,院外的劉憲德心裏清楚的很,兒媳婦之所以與兒子頂嘴,名譽上是受不上兒子天元的罵不絕口,實際上是為了引起他這個公公的同情和注意。 而一向溫良的兒子天元,自從被斷了命之後,與過去判若兩人,脾氣突然變得暴躁起來,稍不順心,不但對妻子周氏罵不絕口,還摔東西撕衣服,直到精疲力竭為止。 而今天,二月初二,是龍抬頭的日子,按中原的風俗,女人是應該一大早就洗衣洗身的。 可他兒子天元一看到媳婦洗過身子之後,打搶的花枝招展,俏麗嫵媚,在院子裏招搖過來,又招搖過去,立時氣就不打一處來,便提著兒媳婦的名字罵不絕口:“劉周氏!你個小賤人,這普天下的男人,你跟誰都無所謂,唯獨不能跟他,這是**你知道嗎,再說了,是他挑撥族裏的人哄搶十二叔家的秋糧,才把我害成這個樣子。 我實在不明白,家裏富足殷實,他為什麽還要掛念十二叔家的家業呢,讓我做過繼兒不成,又挑撥族裏的人去欺淩人家孤兒寡母;每一次風波,幾乎都是由他挑起的。 為什麽欺淩人家孤兒寡姆呢?這真是報應呀!劉周氏,你這個小賤人,早晚也會遭報應的!我劉天元真後悔呀!我當時真不應該舉槍救他,而是應該讓那個身強力壯的劉鐵把他掐死。 如果把他掐死的話,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我劉天元也不會這樣生不如死了……”


    隨著劉天元的罵不絕口,房間裏傳出劈裏啪啦的物品碎裂、撞擊聲。 還有劉天元那絕望無奈的痛哭聲。


    而劉天元的兒媳仗著有劉憲德為她撐腰,便亮著脆生生的聲音,也回罵劉天元幾句,但總歸是底氣不足。


    而劉憲德,隔牆聽著兒子一聲一個劉周氏,忽然想起一個人,在想起這個人的同時,也想起了一個可以既借到銀子,又不被劉氏族人發現並效仿的地方。 這個人名叫周經綸,而既借到銀子又不被劉氏族人發現並效仿的地方就是南京。


    南京的周掌櫃,全名叫周經綸,今年五十出頭,做事說話是有的放矢,穩妥可kao,是劉耀德的父親——劉迎恩在臨死之前推薦給妻子楊氏的。 怎奈楊氏嫌棄周經綸是外姓人,並不敢大膽地重用他,而隻讓他協助族侄劉憲德,幫襯著打理一些索碎生意。


    周經綸原是尉氏縣城的劉家糧行裏的一名小夥計,因為做事踏實能幹,又謹慎冷靜,被劉耀德的父親劉迎恩所欣賞識,故臨死之前推薦給妻子楊氏。 雖說楊氏雖然沒有重用他,隻是讓他幫襯劉憲德,可他仍然感激不盡,在盡職盡責的同時,用大智若愚、韜光養晦作掩蔽,暗暗化解了幾次劉憲德所設的投機取利、中飽私囊的鬼把戲。 常言說:旁觀者清,當事者迷。 才十四歲多的劉耀德,洞察著族哥劉憲德和周經綸的一舉一動,一接管家裏的生意後,就不動聲色地委任周經綸為南京金茂典分掌櫃,一年之後,又讓他升任統管整個南京店鋪和商行的大掌櫃。 並且,又不慌不忙、沉著冷靜地撒退了劉憲德。


    而劉家在南京的天地,本沒有那麽龐大,因為劉耀德接管家業之後,非常看好南京這塊風水寶地,故給南京當鋪起的名字叫金茂典。 而周經綸也不負劉耀德所望,他不但把南京的生意做得最紅火、最興隆,還提議把生意擴展到杭州、蘇州和上海。 而劉耀德對周經綸非常放心,一切任由周經綸去做。 所以,現在,劉家的店鋪和商行,僅以周經綸提議並擴展的店鋪和商行,每年的淨收入就占總收入的三分之一還要多。


    而劉憲德之所以選中南京和周經綸為下一個借銀的地方和人選,第一是因為,周經綸並不是南京當地人,所以,也不是地頭蛇;第二是因為,他過去給劉耀德母子幫忙時,就知道南京每個店鋪的每年的收入;第三是因為,劉憲德對周經綸恨之入骨,他始終都認為劉耀德接管家業之後,不聲不響地撤退了他,是周經綸在背後使壞,壞了他劉憲德的生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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