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市,又稱廟會和節場。 緣於佛教、道教的宗教活動。 但是,別處的寺院,大部分都設在遠離人煙的高山深林裏,即使舉行宗教活動,最多招來一些同行和善男信女們的光顧。 可開封的大相國寺,卻正好居於開封最繁華的鬧市中心。 因為居於市中心,所以,每年一次廟市,都隆重於元宵節,甚至隆重春節前的亂市。 再加上大相寺寺為了爭取信徒,招攬百姓,便在宗教儀式上均增加媚眾的娛樂內容,比如說:唱大戲,舞龍獅,耍雜技,迎大神等諸多娛樂活動,那鑼鼓喧天聲,那嘈雜喊叫聲,離老遠便能耳聞。 白天,大相國寺前邊的街道上,是物以類聚,貿易頻繁;入夜,是張燈結彩,齊奏鼓樂,施放焰火。 如此一來,大相國寺既吸引善男信女們的趨之若鶩,又增加它大相國寺院的知名度,還繁榮了整個開封的經濟。 所以,大相國寺每年舉行廟市,當地官府不擔不加以阻止,反而加派大批的官兵,維護廟市的次序和治安。


    青霞他們著急慌忙地穿梭在看逛廟會的行人中,尋找到專賣當地特產的攤位,購足買夠了之後,又著急慌忙地向停放馬車的地方返回。 因為剛才算卦人盯著張鍾端的瞎胡亂唱,當他們經過那個卦攤的時候,所有人都像被勾著魂魄一樣,不約而同地望向卦攤。 盡管這一次,他們走在路這邊,與那卦攤隔著一條人來人往、車輛川流不息的大街。 可是,那算卦人如陰魂不散地幽靈一樣。 雙眼像勾子一樣,曲曲繞繞地穿過如織的行人,越過車擠人碰的大街,瞄準似的勾向張鍾端。 並且,一瞄準上張鍾端之後,嘴裏又立即唱起了剛才所唱的胡言亂語:“白虎照命主大凶,一切計劃要落空。 如若遇事不謹慎,破災生氣見災星;太歲照命主心焦。 月令年上事不高,不要貪戀多朋友,背後暗藏殺人刀,倘若上了他的當,帶路神仙也難逃……”


    盡管隔著一條大街,盡管大街上人來人往、車輛不斷;盡管大街上人聲嘈雜、喧嘩不止,可那算卦人的胡言亂語。 仍然像有針對性地魔咒一樣,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穿過如織地人流,無法阻擋地進入他們的聽覺,刺激著他們的耳膜。


    張鍾端也早已看到了那個算卦人的目光,像陰氣十足的利箭一樣,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過數丈之寬的大街。 正瞄準著自己射擊,並且,他嘴裏哼唱地卦歌,也像是針對自己的,特別是那一句“一切計劃要落空”,盡管他素來不信這些糊弄人的東西。 可聽了之後,心裏仍然不是滋味。


    細心的青霞,早已發現了張鍾端的反應,為了打消鍾端的顧慮,便寬慰他說:“鳴飛,算卦人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銀子,所以,才顧弄懸虛,引得別人地注意。 在這大街之上。 大概就數我們的衣著體麵吧;不遠處的停車處。 恐怕就數我們的馬車闊綽吧!所以,那算卦想用這花招把我們招引去。 ”


    “嗬嗬嗬!我素來不信這個。 隻是他的目光,像是有意似的,讓人無故生厭,真想上前質問訓言他一番。 ”鍾端說罷,便刻意不再朝看那算卦地方向看。


    “不如趁了他的心意,”淑女緊接著鍾端的話說,“既然那知道算卦人的是為了銀子,我們何不去施舍他幾文錢,也順便迷信一回。 再說了,我淑女今年也是三十歲的人了,還從來沒算過卦呢!不如圓了那算卦人的渴望,去算上一卦。 ”


    “哦?”青霞便笑,“沒想到我們家淑女,連這個也羨慕別人,那就去施舍他幾文錢吧!”


    他們說著,便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轉身向卦吧走去。 還沒等他們走近卦攤,那算卦人的臉上,立時lou出了救人於危難的慈悲表情,迎著他們的目光,笑問:“需要指點津嗎?”


    張鍾端走在最前邊,因為剛才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所以,他利箭一樣地目光,也毫不回避地迎著算卦人地目光,並用嘲笑的口氣問:“這大相國寺地整個廟市上,每一家攤位上的貿易,看似都忙碌的應接不暇,好像有隻先生閑坐無事呀!我們看著先生閑坐無事,便順便拐到先生的攤位前,讓先生與我們算上一卦,來打發你的空閑。 ”


    算卦人驚喜之餘,聽出了張鍾端話裏的真正含義,失望地搖了搖頭說:“幾位好像不是來求卦的,我聽先生的口氣,怎麽有興師問罪的責怪味呀!如果幾位隻是路過而已,那就不必花錢求卦,我可以奉送各位幾句警言,以謝各位在我閑坐的時候,來到我的攤位前給我捧這個人場,也讓各位在迷津之中,能辯個方位。 好了,你們之中,哪位先來呀?”


    鍾端是個無神論者,素不相信這些掐指看相的算卦人,聽算卦人要奉送幾句指點迷津,他立即轉身,麵向青霞,故意彎腰揖身,恭恭敬敬地伸出胳膊,做出相請的姿勢說:“青霞,您貴為一品夫人,還是您先來吧!”


    麵對張鍾端做出如此相請的姿勢,青霞知道是他故意的,也不謙讓,大大方方地走近卦攤,麵帶微笑,站在算卦人麵前,隔著簡陋的卦攤,任由那陰陽怪氣的算卦人端詳麵相。


    算卦人很仔細地盯著青霞的五官,好一會兒,又讓青霞分別伸出雙手,很仔細看了手紋。 便笑著搖搖頭說:“我送夫人幾句胡語,對於不對,隻是戲言,如若夫人感覺不趁心,還望夫人原諒,若夫人不肯原諒,我是不敢出忘語的。 ”


    “隨說無防,說錯了也不會怪罪你。 ”青霞寬容地說。


    “夫人好博大的胸襟。 那好,我獻醜了,”算卦人立時無所顧及,但還是用試探性地口氣,征詢說,“我送夫人幾句概括一生的粗話如何?”


    “嗯,隨意。 任你送多少都行。 ”青霞點點頭,仍然爽快地說。


    “那夫人您聽好了。 ”算卦人望著青霞。 略一沉思,便抑揚頓挫地說,“少時貧,不算貧,老來貧,貧死人;少時苦,不算苦。 老來苦,無處訴。 ”


    算卦人的話音一落,眾人相互看了看,便忍不住哄然大笑:“哈哈哈……”。


    “哎呀!先生真是好眼力呀!”鍾端免強止住笑,也伸出自己的雙手讓算卦人胡謅,明誇讚暗嘲諷地說,“先生算卦如此靈驗,也與我看看。 我們將到江南去,若算得再準,我們就把你的大名傳到江南去!”


    算卦人便又像剛才青霞的五官和手相一樣,一副很用心的樣子,把張鍾端看了一遍之後,說:“我也送先生兩句話吧。 ”


    “嗯。 好地,送四句也無妨!”張鍾端微笑著點點頭。


    “那好,先生您聽好了。 ”算卦人用同樣抑揚頓挫的腔調說,“空有淩雲誌,難於上青天……”


    淑女沒等算卦人吟詠完,便將張鍾端擠過一旁,迫不及待地伸出雙手,伸著頭,探到卦攤案上說,“給我也看看!給我也看看!我這輩子可是第一次算卦。 算地準一點。 靈一點……”


    算卦人一臉的不耐煩,看過淑女的手紋和五官後。 臉上突上lou出了喜色,慢條私理地說:“少時福,不算福,老來福,夫批護。 少時甜,不算甜,老來甜,子孫賢……”


    “你說的是狗屁,什麽少時甜少時福的,竟是瞎胡謅,老娘從小就是風裏來雨裏去的沿街賣藝,長大了,跟著小姐,本想著享受榮華富貴,可竟受氣,年紀輕輕的我便守了寡,什麽老來福,子孫賢地,我膝下無兒無女,什麽少時甜少時福呢……”淑女本想讓算卦人看看,以後有什麽災難沒有,沒想到這算卦人就會順杆子爬,隻揀好聽的給她說,便失望地罵罵咧咧、嘟嘟囔囔,退到青霞的身後。


    “哈哈哈……”淑女的由熱烈變失望的表情,讓青霞和鍾端大笑不止。


    本來趁機讓算卦人送兩句的秋紅,見算卦人如此胡謅,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眾人便在算卦人的尷尬失望之中,快速地離開了卦攤。 突然,青霞像想起了什麽,立即止步,笑著嗔怪:“淑女,不能空卦呀,空卦不吉利的,快折回去,給那位術士封卦禮?”


    “哦,我也聽人這樣說過。 ”淑女恍然大悟似地猛拍了一下眉頭,立即轉身。


    可就在淑女將要折回去的時候,鍾端攔住了淑女說:“淑女!讓我去給他封卦祀。 ”鍾端嘴裏說著,已轉身向不遠處的卦攤走去。 待到了卦攤前,他將些碎銀放在卦台上說,“老先生,勞您的吉言,封點薄禮,不成敬意,請您收下。 ”


    鍾端放下銀子,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一副欲走不能的樣子,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拿起卦台的筆,當著術士地麵,揮毫潑墨:大鵬一日同風起,傳搖直上九萬裏。


    鍾端寫罷,啪一聲扔下筆,欣賞著自己的筆墨,滿意得直點頭,這才邁著豪健的步伐,離開卦攤,去追青霞她們。 而身後的術士,卻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大聲喊住了他:“先生請留步!我有話叮囑先生!”


    “哦?”鍾端以為術士傾倒自己剛才的筆墨,喊自己回去,多給他揮毫一番,他好留作收藏之用,心中立時便一陣歡喜。


    “先生,術士待鍾端走近,皺眉望著他,很仔細地把他的五官端祥了一番,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神色鄭重地問,“我說……我隻是隨便送你們幾句卦語,這送卦語,在我們這一行上,是不用封卦禮的。 現在,先生即既然要封,我想知道,你這是封的你們幾位中的何人之卦禮呀?”


    術士地一番話,立時讓張鍾端跌入了失望之中。 他沒想到,這個術士如此貪,如果不折回來給他封卦禮,他也隻得作罷。 這一折回來給他封卦禮,他竟以為是封地一個人的卦禮,而要自己再給他封另外兩個人地。 於是,鍾端又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又掏出些碎銀,放在卦攤上,問:“夠嗎?”


    “先生曲解了我的話意,我讓先生回來,是想告訴先生,你剛才封的卦禮,若是為你自己所封,那就免了,我萬不敢要先生的卦禮的。 ”


    “哦?嗬嗬嗬!”鍾端的心裏,又一陣驚喜,“我乃貴人,你頃不住我的卦禮。 ”


    “不是。 ”算卦人說,“先生的麵相和手相,皆有顯示,六年之內主凶,如果生活在江南,可避之,六年之個若安然,以後倒有幾年青雲直上的歲月可為……”


    “是嗎?”張鍾端啞然失笑,心想:算卦之人好可惡呀,真如淑女說的那樣,這個算卦之人好會順杆子爬呀,自己剛才說了要去江南的武漢,他便立即勸自己住在江南,可避凶事,並且還有青雲直上的時候。 於是,他便笑問,“我方才告訴您我們要去江南,你便如此說的吧!嗬嗬嗬!”


    算卦人的表情和語氣,一點也沒有被揭穿後的羞愧和窘迫,仍然是言詞激昂地勸解:“不是,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隻是與你指點迷津,至於照做不照做,那是先生你自己的事情……”


    “多謝您的指點迷津!”因為鍾端素來厭惡這些,他不等算卦人說完,便一臉睥睨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鏗鏘而有力地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如果我張鍾端的壽限真的到了盡頭,難道說生活在江南,陰間的無常就找不到我了嗎?”


    鍾端說完,嗬嗬笑著,再不理會算卦人的言語和眼神,急速地離開卦攤,朝在不遠處等他的青霞他們走去。


    算卦人一把抓過銀子,激動地收進口袋內,望著鍾端的背影,又歎息地搖了搖頭,低頭看著卦紙上的字,驚歎道:“好字,好胸襟,隻是天意難違呀!世人能有幾人聽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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