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天的北京,很寒冷,隻是輕輕的一陣風刮過,便能揚起塵沙灰土,刮得人睜不開眼睛;便能將灰黑色的禿樹枝,給吹得東搖西晃;便能撩起行人的衣角,七扯八拽的;便會將地麵上的雜物,給吹得七零八落,七上八下。


    盡管北京很寒冷,但大街小巷裏,仍然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仍然是一片繁華盛世,熱鬧非凡。 隻是因為寒冷,行人的腳步匆匆了,臉色枯燥了,舉步投足之中也越發的縮手縮腳了。


    天氣雖寒冷,而袁世凱的官邸裏,卻溫暖如春;袁世凱的心裏,更溫暖如春。 此時此刻的,正圍坐在炭火旁,伏案看著南方的革命代表給他來的一封卦熱情洋溢的信,靜靜而激動地等待著愛將——段祺瑞的到來。


    他之所以如此激動地等待段祺瑞的到來,是因為他要讓段祺瑞去前線,把與革命軍酣戰正濃的馮國璋給撤換下來;他之所以要撤換馮國璋是因為,是他麵對著南方政府那一封封熱情洋溢的信,麵對孫中山的承諾,心動了,心熱了。 於是,他立即給在前線打得正歡的馮國璋致電文:對革命軍不必窮追猛打,趕盡殺絕,應如貓戲老鼠,周旋之餘,靜觀其變……


    而前線的馮國璋呢,酣戰正濃,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對自己的致電置之不理。 所以,麵對馮國璋用“將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來置袁世凱的電文於不理,那袁世凱便立即要段祺瑞去前線代替他馮國璋。


    其實。 從內心裏來講,他也實在不想與革命往死裏戰,這樣於國於民都不是好事。 而大清地氣數,也確實搖搖欲墜了。 如果成立民國,既有利於民眾,又有利於國家,自己還能當上萬民之首的大總統。 可樂而不為呢!


    其實,即使沒有南方提出來的議和。 袁世凱也不準備對革命窮追猛打,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革命黨暴亂,清政府要他袁世凱何用。 他雖說不是大學問家,可還是懂得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如果很快剿滅了革命黨的判亂,那他袁世凱又與卸甲歸田的日子不遠了。


    現在。 既然孫中山都主動表示議和了,那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當然也要有所表示吧。 古人雲:人贈我木瓜,我予人桃李。 我也要當麵授予段祺瑞密語,要他緊跟著自己的節拍來與革命黨周旋,這樣,即使南方政府是打著議和地名義,用緩兵之計來養精蓄稅的。 那也能將革命黨和朝堂上那孤兒寡母給玩於鼓掌之中。


    袁世凱想到這裏,閉上了炯炯地大眼睛,將頭仰kao在虎皮椅的溫暖後背上,靜靜地思考著——思考著如何與朝堂上的孤兒母寡攤牌。 一想到這裏,袁世凱的心裏,立即愧疚起來。 立即慌恐起來。 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這與太後攤牌之事,自己決不能親自去的。 可讓誰去呢?讓世昌兄去?不行,世昌兄太圓滑,不能雷厲風行,不能直截了當,做事說話,從來都是旁敲側擊。 而現在,事情是必快刀斬亂麻,越快越好……


    袁世凱正千思百想著與隆裕太後攤牌的事情。 段祺瑞在衛門的稟報之中。 已跨門進入。


    袁世凱立即從威儀地虎皮椅子上跳起來,急步上前。 一把握住段祺瑞的手,像父輩對子女一樣親愛說:“芝泉,外邊一定很冷吧,快來暖和一下!”


    袁世凱說著,一邊將段祺瑞讓到炭火旁的棉絨褥坐位上,一邊吩咐人上茶。


    段祺瑞知道,這麽冷的天,袁世凱不會無緣無故召見自己的,他是個直性子,剛剛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問:“老宮保,您召見我,有事盡管吩咐,我段芝泉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


    “那好!”袁世凱立即放下才剛剛品了一口的茶水說:“芝泉,都是自家人,不說多餘的話,你現在立即去前線,把馮國璋給換下來……”


    段祺瑞一聽,大吃一驚,心想,北國璋在前線是戰績輝煌,打得革命軍連連敗退,為什麽突然撤換他呢!


    袁世凱見段祺瑞吃驚的表情,也不做解釋,而是隨手將南京政府地信件遞給段祺瑞說:“他心裏隻有大清,不懂得順應形勢和潮流,可這事又不能在電文中解釋,而他現在是隻管酣戰。 ”


    段祺瑞隻掃了一眼信紙,便心知肚明,急忙衝袁世凱點點頭,以示自己明白袁世凱的意思;可隨即他又眉頭緊皺說:“如果是南軍在施緩兵之計怎麽辦?豈不白白錯過了趁勝追擊的大好機會……”


    袁世凱一擺手,打斷段祺瑞的話,:“就革命軍那三腳貓的本事,能有什麽緩兵之計。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是他們不守城信在先,那我袁某倒真對他們不客氣了。 ”


    “調國璋回京,可委任他何職?”段祺瑞擔心地問。


    “嗯,”盡管袁世凱在心裏,早已安排了馮國璋地委任,麵對段祺瑞的詢問,他仍然裝做思考狀沉默了一會,才像突然想起來了安排馮國璋的職位說:“讓他任京城禁衛軍總統,兼察哈爾都統。 ”


    段祺瑞又一次大吃一驚。 因為他知道,這禁衛軍是幾年前才重新組建起來的一支保屯清王朝的新式武裝部隊,不管是武器的配製,還是軍將和士兵的素質,都不在北洋軍之下。 並且,官後皆是滿蒙旗人,共一師二旅,總計一萬多人。 如果馮國璋能掌握了這京畿防務大權,那整個大清,更是袁世凱的手中之物了。


    段祺瑞想到這裏,又一次對袁世凱的用兵和心機。 佩服地五體投地。 可是,在敬佩之餘,他又忍不住擔心地問:“國璋他能率領得了那清一色地滿清旗人嗎?”


    “這個倒用太擔心,我會從中斡旋調換地。 ”袁世凱立即打消了段祺瑞的顧慮,運籌帷幄地說。


    二:


    在凜冽地寒風中,一列由武漢開往京城的專列,尖銳而刺耳地鳴叫著。 正撕破冬天的僵硬和寒冷,轟轟隆隆地奔跑在華北平原地大地上。 奔跑在蕭條而淒涼的冬季,奔跑在有目地地的旅途中。


    從前線被替換回京的馮國璋,正落寞在坐在車窗前,望著窗外那急速向後奔的冬野,望著冬野裏的淒涼和蕭條,剛剛走下戰場的他,心裏禁不住也升騰起一股與窗外的冬季一樣淒涼和蕭條地孤寂心情來。


    這個馮國璋。 字華符,直隸河間縣西詩村人,生於1859年。 七歲讀書,二十歲到直隸省會保定蓮池書院深造,因家境貧窮,不久輟學。 二十五歲時,隻身到大沽口淮軍直隸營,通過族叔的介紹。 入伍當兵。 因有學識,得到上司的賞識,保薦到天津武備學堂,習步兵兵科。 因他學習刻苦,畢業後被留學任教,直到而立之年。 不安於現狀的他。 一心想著出人頭地,便於1893年進聶士成軍中效果。 在甲午戰爭前夕,跟著聶士成赴東北和朝鮮等地考察和測繪地形,曆盡艱險,所達之處,皆繪圖說明。 並把搜集到資料以聶士成的名字整理成《東遊紀程》一書,由此得到聶士成垂青,被任命為該軍軍械庫局督辦。 甲午戰爭後,又被聶士成保薦,以清朝駐日公使裕庚隨員身份赴日。 他為了考察日本軍事。 想方設法結交日本軍界人士。 並不分晝夜博覽大批日本軍事書籍,抄錄和整理了幾大本有關軍事訓練和近代軍事科學齡前發展兵書。 回國後。 他將在日本整理的筆記交與聶士成,聶士成又轉交袁世凱。 而袁世凱當時,正好在天津督練新軍,急需軍事人才,見到馮國璋整理的筆記如獲至寶,立即招馮國璋入小站鋪佐編練北洋新軍,從此,馮國璋成了袁世凱的心腹親信之人。 而袁世凱對馮國璋,更是尊重有加。 在袁世凱下野時,馮國璋怕受牽連,主動以夫人病喪為由,請辭回原籍,未被清政府批準,而是原職原用。 可馮國璋仍然對下野地袁世凱忠心耿耿,一直暗通信息。


    自武漢革命暴發之後,馮國璋在率軍南下的時候,途經安陽洹上村的時候,特意進村向袁世凱請示過機宜,袁世凱授意他六個字:慢慢走,等等看。


    於是,馮國璋便緊記袁世凱的授意,唯袁世凱的密令是聽,根本不理會陸軍大臣蔭昌的批揮。 待清政府無奈迫於無奈啟用袁世凱之後,他又如猛虎下山,指揮著手下,對革命軍猛烈進攻。 而當時地革命軍,麵對他們北洋軍的猛烈進攻,想玩花招,想巧妙地化整為零,躲在漢口街道兩邊的建築物內,以不可見的暗處,狙擊他馮國璋在明處的北洋軍。 馮國璋見革命軍拚死抵抗,難於**,於是,他靈機一動,效防三國裏的火燒曹船,一把大火將整個漢口扔進了火海之中。 那時,正值深秋初冬,天高氣爽,北風南流;而馮國璋放的這一把大火,是火借風勢,風借火威,由北向南,一派通紅,漫天徹地,直燒了幾天幾夜,方圓幾十裏的繁華商埠、商店、民房,皆埋葬於火海,化為一片廢墟焦土。 由此,馮國璋得到了朝延的嘉獎和封賞。 但他馮國璋知道,名義上是得到朝廷的嘉獎,實際上是袁世凱在嘉獎他。 於是,他在攻打革命軍上,越發地拚命賣力了,真心實意地拚命賣力。


    可他馮國璋正把革命軍打得節節敗退,他拚命想把革命軍早日殲滅,好高秦凱歌,班師還朝,邀功授賞。 可沒想到,袁世凱卻讓他如貓戲老鼠,與革命軍周旋之餘,仍靜觀其觀。 這太不可思議了,如果是袁世凱沒複出之前,他可以這樣做,為的是給袁世凱複出製造機遇,可現在,上司袁世凱已經複出,並統領整個朝野,為什麽還讓自己靜觀其變呢!


    因為馮國璋揣不透袁世凱地思,酣戰正歡地他。 為了不給革命軍喘息的機會,便來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置袁世凱的電文於不顧,繼續對革命軍猛打強攻。 可袁世凱也知道他的心情,仍頻頻致電於他。


    而馮國璋不但繼續置之不理,甚至還至電谘問隆裕太後,詢問袁世凱為什麽不讓馮國璋攻打革命軍。 而是讓靜觀其變。 而隆裕太陽也如墜雲霧之中,以為袁世凱在與工命命軍玩什麽深不可測的計謀。 便召袁世凱祥問原因。


    這一下,可把正與南京政府的袁世凱嚇得心驚肉跳,可這議和事是屬於密中之密,豈不馮國璋給壞了,幸虧太後並無懷疑袁世凱什麽,隻是詢問一下而已。


    可此時此刻,坐在直達京城專列的馮國璋。 望著窗外,心裏是百思不得其解:這仗打得正得意之時,袁公為什麽突然讓停戰呢?再說了,袁公已經複出了,這快速剿滅革命黨,臉上光采地是袁公,可他為什麽一封封急電下令我停戰呢?自己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來置之不理他。 現在,他便又讓段祺瑞撤換自己。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讓自己回京城任禁衛軍統領兼察哈爾都統呢……


    帶著這種種不解和迷惑,馮國璋一到京城,顧不得喘息,立即馬不停蹄的直奔袁世凱地官邸。


    早已等候馮國璋的袁世凱,立即熱情的迎了出來,虛寒問暖的同時。 不等馮國璋詢問,剛剛坐定,便搶在馮國璋的前邊說:“華符,你酣戰正歡,我卻急急地讓你停戰,並讓芝泉撤換你,你心裏一定很委曲吧!”


    馮國璋一怔,心想,袁公聰明才智勝人,真真看透了我的心。 立時。 馮國璋誠慌誠恐地解釋說:“宮保。 我華符一直對您忠心耿耿,隻有服從。 隻有死心塌地,怎麽會有委屈呢!隻是華符感到不明白,革命軍正節節敗退,我軍再一鼓作氣、趁勝追擊,即使不能將將亂黨剿滅幹淨,也讓他們大傷元氣,再不能死灰複燃。 再說了,這迅速剿滅亂黨,功在宮保,可宮保為什麽讓停戰呢!華符來,是向宮保請罪的,請宮保治華符不服從您讓停電地命令……”


    “華府,這所有的一切,皆因為我另有禁衛軍兼察哈爾這些重職委任你,而這個重職,又非你莫屬;所以,才讓芝泉去撤換你。 ”袁世凱打斷了馮國璋的解釋說。


    “這禁衛軍皆清一色的滿清旗兵,我擔任統領,他們服我管束嗎?”馮國境麵色凝重地問。


    “若是別人,可能會麻煩些,但你華符,統領清一色的滿旗禁衛軍,再大的問題,也會迎刃而解的。 ”袁世凱微微一笑說。 他心裏知道,自己說這話,並不是給馮國璋戴高帽子,而是馮國璋確實有別人無可比擬的帶兵之才能。


    馮國璋立時不好意思起來:“這是為什麽?”


    馮國璋說這句話地時候,凝重的臉色立即舒展如雲。 盡管他心裏也知道這是袁世凱給自己說掏耳屎的話,但聽起來卻很受用的很。


    “你在前線將革命軍打得節節敗退,他們正對你刮目相看呢!所以,這個時候讓你出任禁衛軍統領,他們豈有不服之理,再加上你的帶兵之才能,就是天大的麻煩,還有你華府擺不平地嗎!再說了,禁衛軍的將領多數都聽過你講課,豈有不服你管束之理!嗬哥嗬嗬!”袁世凱說著,大笑起來,趁著馮國璋臉色舒展如雲,又立即將南北議和事情告訴了他,並秘密授予馮國璋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讓他逼宮——逼隆裕太後下遜位召書。


    袁世凱密授馮國璋的同時,又把南京政府的來函遞給了馮國璋一封。


    立時,馮國璋大驚失色,盡管他已耳聞這些傳聞,可他始終都不相信。 因為在他的心目中,清朝和袁世凱的份量一樣重。 所以,此時此刻,麵對袁世凱授予自己如此尷尬的差事,思想經過激烈的鬥爭,躊躇了一會兒,便把心一橫,決定助袁世凱一胳臂之力,成全他的南北議和,便立即說:“嗯,華符決負老宮保,隻是這事急不得,需要些時間。 ”


    “夜長夢多。 議和地風聲一旦傳出,時間太長了,僵持下去沒有結果,會生變故地的。 ”袁世凱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就讓清朝退位。


    “如果快,那就暴力逼宮……”馮國璋看著袁世凱地臉色,試探地說。


    “使不得暴力!”袁世凱急了。 立即打斷馮國璋的話說:“君臣一場,怎麽可以使暴呢。 如果使暴,我還讓你去攤牌嗎?我自己也會,芝泉也會。 現在,正因為我不想出麵,正因為芝泉脾氣暴急,我才讓你去攤牌。 ”


    “宮保,攤牌可以。 攤牌之後,還是給皇上和太後幾天的考慮時間吧!”馮國璋仍然堅持緩和幾天。


    袁世凱既想讓清廷立即退位,又不想使暴力逼宮,為了說服馮國璋盡快去給隆裕皇太後和皇上攤牌,又怕馮國璋心裏怨怒自己腳踏兩隻船,便立即拉起馮國璋的手,眼睛潮濕,悲傷難過地說:“華符。 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呀!啊?我做著大清地命官,吃著大清的俸祿,背地裏卻與南方政府拉扯……”


    馮國璋也不知道袁世凱要往下說什麽,立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以表示自己不是這樣認為地。


    袁世凱接著說:“華符,你隻顧在前線酣戰。 卻看不透眼下的形勢,我袁某何嚐不想把革命軍盡快剿滅,以還大清之安然太平。 可是,你放眼看一看我們大清的國土,現在已有十多省拖離我們大清,這樣打下去,軍民死傷嚴重,於大清於全國民眾,有什麽好處。 這大清的江山搖搖欲墜,豈是我們所能保得下來的。 再說了。 改朝換代。 曆來有之,又不是他大清率先而為。 這南北議和。 於國於民,皆大歡喜呀……”


    馮國璋聽到這裏,立即想起了他自己放火燒漢口繁華商埠之情景,深為袁世凱的高瞻遠矚而感動。 於是,激動不已的他便立即說:“宮保,明早上朝,我就去與皇太後和皇上攤牌。 ”


    袁世凱一聽,立時心花怒放,心說,好!搞定。 但他麵卻上不lou聲色,隻是立即讓人取出自己這幾天擬定好地清室退位後的優待條件,遞與馮國璋。


    馮國璋接過,隻見上麵寫著——《皇室優待條款》:第一款:大清皇帝辭位之後,尊號仍存不廢,民國以待外國君之禮相待;第二款:大清皇帝辭位之後,歲用銀400萬兩,矣改鑄新幣後,改為400萬元,此款由民國撥付;第三款:大清皇帝辭拉之後,暫住故禁。 日後移居頤和園。 侍衛人等,照常留用;第四款:大清皇帝辭位之後,其宗廟陵寢,永遠奉祀。 由民國酌設衛兵,妥慎保護;第五款:德宗崇陵未完工程,如製妥修,其奉安典禮,仍如舊製。 其所用經費,並由民國支出;第六款:以前宮內所用各項執事人員,可照常留用,惟以後不得再招閹人;第七款:大清皇帝辭位之後,其原有之私產由民國特別保護;第八款:原有禁衛軍,歸民國陸軍部編製,額數俸餉,仍如其舊。


    馮國璋本來就對袁世凱的高瞻遠矚所感動,看過他擬定的皇室優待條件,那顆感動的心,越發的激動不已了,越發對袁世凱尊敬的無以複加。


    馮國璋之所以大為感動,是因為他認為這份皇室優待條款,充分體現了袁世凱對皇室那無以複加的尊重和嗬護,及袁世凱被迫議和地無可奈何。


    三:


    隆裕太後是光緒皇帝的皇後娘娘,自1908年冬天,光緒皇帝和慈禧相繼歸西,她便以皇太後的身份,垂簾聽政。 可是,她也很想學慈禧那樣,玩弄群臣於股掌之中,但她卻沒有慈禧的殺伐決斷和心機,更沒有慈禧的翻雲覆雨之能耐。


    可是,當馮國璋以革命軍太猖狂,全國皆起而應之,十萬革命大軍即將逼進京城為借口,小心翼翼、誠慌誠恐地勸隆裕皇太後下召遜位時,隆裕皇太後抱著幾歲的小皇帝,大放悲聲:“怎麽會這樣!我大清立國幾百年,這祖宗地基業,到了我隆裕這裏,怎麽如此多災多難呀……”


    隆裕皇太後一哭,她懷裏的上皇帝也跟著哭。 一時,本應屬於威嚴肅穆地朝堂,卻像死了人一樣哭聲震天,像落日沉沒一樣淒涼而惶惶。 而抱著小皇帝的隆裕,一旦大放悲聲,便想起了自她垂簾聽政之後,所遭受的種種艱難和不順。 便哭起來沒完沒了,直哭得周圍的太監和宮女也忍不住淚流滿麵;哭得下邊的馮國璋也忍不住唉聲歎氣、悲傷難過。 哪敢再勸下召遜位的事情,便急急地告退,去向袁世凱複命去了。 並提議,待緩幾天之後,再進宮谘詢隆裕太後考慮的怎麽樣了。


    袁世凱聽了馮國璋地複述,也大歎悲聲,隻得依了馮國璋地提議。 緩和幾天再說。 令人高興地是,畢竟是攤牌了,緩和幾天之後,緊接著就是直入主題,逼宮了。


    可是,令袁世凱擔心的是,清一色滿族旗人地禁衛軍,得知袁世凱逼宮的事。 立即群起而反之,揚言要誓死保護大清王朝,與大朝王朝共存亡。 可令袁世凱欣慰的是,馮國璋果然不負他的厚望,親赴禁衛軍總部召集官兵,高聲向全體禁衛軍宣讀了皇室的優待條件之後。 並向禁衛軍保證說:“弟兄們。 皇室讓位,是當年迫不得已地形勢所驅,因為我剛剛從前線回來,知道革命軍的厲害,並且,現在十多個省份已經宣布拖離我們大清,袁世凱是為了大清考慮,才不得已而為之,再說了,皇室遜位。 是讓權不讓位。 皇室尊號仍存不廢,就像對待外國皇室一樣對皇遜位的皇室。 並且。 眾位弟兄們的軍額及俸銀,不但不予減少,還雙倍增加,我馮某願用身家性命擔保……”


    因為馮國璋在禁衛軍的威信,很快便將禁衛軍誓死與大清王朝共存王的激憤給平息了。


    可幾天之後,當馮國璋再一次入宮勸隆裕太後快下遜位召書時,隆裕太後仍向幾天前一樣,大哭不止。 馮國璋這些也失去了耐心,本想說幾句難聽說,可袁世凱還如此結皇室尊重有加,自己更沒有必要這樣做了。 於是,隻得無功而返,實話實說地向袁世凱稟。


    袁世凱以為,隆裕太後經過幾天的考慮,這馮國璋一進宮,就會把遜位召書給拿回來,正坐在官邸靜候佳音,沒想到馮國璋卻是無功而返,便忍不住嗔怪他說:“你就不會給她來點顏色嗎!”


    馮國璋麵lou難色:“老宮保,我現在可還是個臣子,她可還是個太後,我總不能上去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吧!”


    袁世凱一想,也是呀!自己還不好意思使暴逼宮呢!怎麽就責怪起華符來呢。 再說了,她太後哭哭啼啼,華符確實也於心不忍呀!


    袁世凱雖這樣想,但心裏卻煩躁鬱憤,心想:放眼曆史,這任何朝代在改朝換代時,都是強者將弱者斬草除根,殺盡滅絕。 遠地不說,就拿你們大清入關來說吧,打著抱君父之仇,打著幫助明宗為借口,對明室斬草除根;崇禎的兒子不管是真是假,一經發現,統統以假冒為由,殺無赦。 對南明政權不予承認,對逃到緬甸的曆帝也派兵捉來用弓弦勒死。 而現在,我袁世凱給你們清室如此優厚的待遇,你還哭哭啼啼,遲遲不肯退位!他們革命軍的口號可是驅逐韃虜的,是要把你們這些滿清們驅逐走地,竟然不體量我袁世凱對你們的一片苦心。 再說了,你們滿清入關而來,占了我們漢家三百年,毀了我們漢家衣冠,現在,該是你走的時候了,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袁世凱雖這樣想,但始終都不想步後來者居上的曆代前朝的後塵,對大勢所去的亡朝動用暴力,不想在曆史上留下暴力的名聲。 於是,他靈機一動,想起了慶親王奕劻和內監總領小德張,便給予每人各三百萬兩銀子,讓人遊說隆裕皇太後。


    奕劻和小德張見錢眼開,立即前去遊說。


    袁世凱在遊說奕劻和小德張的同時,立即致電前線的段祺瑞,用很無奈的口氣,把隆裕太後哭哭啼啼、遲遲不肯退位地情況,告訴了段祺瑞。


    段祺瑞一接到袁世凱地電文,就知道袁世凱的意思,心想:好了,我段某做惡人就做到底,反正這大清傾倒,也是指日可待。 我段某對袁宮保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也一忠到底、一塌到底。


    於是,段祺瑞立即給京城地隆裕太後發了一封急電:三年以來,皇族之敗壞大局,罪實難數。 事至今日,袁總理忍辱負重,與革命講條件,才為皇太後和皇上爭取來了優待皇室待遇。 而皇太後皇上卻欲求一安富貴尊榮之典,置四萬萬國人之生死於不顧,遲遲不肯遜位下召書。 祖宗若有知,能不恫乎。 蓋國體一日不決,則百姓之因兵燹凍餒之死於非命者,日何啻萬。 假若太後因為貪戀皇族之虛擬之位,再不肯遜位下召,那對皇族的優待條件皆一律免之,我將率前線軍士進京,與太後當麵剖陳利害……。


    段祺瑞這封電文的下麵,還有四十七位將士的聯合簽名。


    隆裕太後接到段祺瑞的電文,立即傻眼。 她此時此刻,真的害怕段祺瑞從前線撤軍回京,任由革命軍**地直搗京城,那樣的話,皇族老少,恐怕連性命也難保,更何況皇室優待條款。


    此時此刻的隆裕太後,麵對奕劻、小德張和馮國璋的勸說,再不敢哭哭啼啼,遲遲不肯答應遜位了。 可事以至此,最讓她感到安全和信任的,還是袁世凱。 於是,她又一次把袁世凱當做救命稻草,急忙命人召見袁世凱,商量遜位下召書的一切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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