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披上衣服, 歎息一聲:“原來太子殿下不是為我的傷勢而來,聽了真叫人傷心啊。”


    江原眼神微微隨我移動, 嘴上卻冷言譏諷:“我看你也沒什麽傷心的,每天乘機享受阿幹無微不至的照料, 也算因禍得福。”


    我轉而笑道:“阿幹對我是很好,比你溫柔。”


    江原麵色一沉,冷聲警告:“你再拿那個野蠻胡人跟我相提並論,我立刻讓他滾到關外去放羊!”


    我聽了也不說什麽,皺著眉頭勉強站起身,果然沒走兩步就被江原按住:“起來幹什麽?”


    我笑道:“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我不如換個地方住好了, 免得你為此誤了軍機。”


    江原愣了一下, 隨即惱怒:“給我躺回去!誰說是為了這個!”


    我偏過頭撇了撇嘴,等坐回床上後卻一臉失望地麵向他:“也不是?我本還以為你多少……”


    江原忍無可忍地揪住我的衣領,似乎恨不得將我提起來再摔下。我垂了垂眼並不反抗,江原終究被我的苦臉打敗, 隻是輕輕將我來回推拽了幾下, 將自己牙齒磨得格格響:“淩悅,越王殿下!現在知道跟我裝呆!對付梁王時的彪悍勁此刻怎麽不見?”


    我抓住他的手腕,低聲道:“住手,你要把我的腰廢了麽?”江原立刻放手,眼中卻是惱恨不甘。我差點忍不住笑,一臉正經道:“梁王怎麽了?我冒著危險將他從亂軍包圍中救出來時,可還好好的, 又能張口罵人,又能揮刀弄槍。難道在戰場上太激動,回去老骨頭撐不住了?”


    江原哼道:“就算撐不住,怕也是被你摔的!”


    我挑起眉毛:“我打仗時本來脾氣不好,砍殺一天,還要帶著他逃命,早就暴躁得冒火。結果老匹夫非但不領情,還口出惡言辱我生父,既然罵得出口,難道還怪我拿他泄火?”


    江原橫我一眼:“他對姑父不尊重,父皇自然會敲打他,輪不到你。你知道父皇當初為何叫你來救梁王?就是想借此良機消除梁王對你的成見,讓你二人從此冰釋前嫌,同心向外!結果倒好,你把他徹底欺壓一頓,趕回揚州了!怪不得梁王怕了你,我也真是怕了你。越王殿下,你這是為大局著想?”


    我挑釁地抬頭:“我將他支回揚州,為的是確保號令一致,使援軍能迅速擺脫被動局麵,全力支持攻城軍隊,這還不是為了大局?當然,本來也可以讓他跟在軍中當累贅,但我敢說那時傷的就不隻是我的腰,還有他的命!”


    江原冷著臉一聲不吭,突然彎腰把我抱起,翻個身按到腿上,對準臀部響亮地拍了好幾巴掌,邊打邊道:“早晚被你氣死!”


    我滿臉發燙,覺得丟人至極,想要掙紮起來,卻因牽動腰傷不敢用力,隻能怒道:“混帳!住手!”


    江原繼續教訓我:“老匹夫老匹夫的叫,那個是你舅父!也不怕落人口實!跟你說,老頭跑回去先向父皇告了一大狀,哭訴他被小輩欺侮,堂堂親王兵權被奪,無顏再在朝中供職,現在正鬧著要解甲歸田!他若真走,山東兵就會軍心不穩。父皇本來準備數落他一頓,現在卻隻能先行安撫,這都是你不思後果惹出來的。”


    我撐起身子,好不容易翻過身來,冷哼道:“我為什麽要與他握手言和,得了便宜還跟我賣乖,這樣的老匹夫,除了教訓一頓沒別的話好說!沒跟他清算當年的過錯,已算忍氣吞聲,我還要怎樣仁慈?”


    江原瞪視著我:“我是不是應該再打你一頓?”他果真作勢要打,我急忙從他腿上逃開。誰知江原利用了我的弱點,將我的腰牢牢固定在手臂中,左手卻捏起我的下巴,低頭含住了我的唇。


    舌尖在唇齒間激烈地遊走,我被他吻得喘不過氣,胸膛很快劇烈起伏,腰卻扣在他手中無法掙脫。手臂剛剛使力將他推開一點,江原又將我緊緊按向懷中,接著手指一動,我披在肩上的衣服就滑到腰際。他在我肩背上輕撫,我不禁顫栗,勉強咬牙道:“冷!”


    江原輕笑,雙臂抱緊我,溫聲道:“有我呢。”


    “去死!”


    “你不信?”他輕吻在我的喉頭,接著又向下吻我的胸膛。


    我不由微微向後仰頭,果然全身發起熱來,身子一顫,窘迫道:“滾,滾開……”


    江原抬頭一笑,忍不住在我的臉頰輕碰了碰:“這麽紅。越王殿下,離開我太久了,是不是很想念?”


    我偏頭:“我公務繁忙。”


    江原壞笑:“那才更需要偶爾怡情。”又惋惜地歎氣,“偏偏傷在這裏,真不是地方。”


    我瞪起眼:“你是想讓它靠上一些,還是靠下一點?”


    江原替我披上衣服,扯開話題道:“你能不能跟我說實話,如此對梁王到底是怎樣的考量?你雖然不是善類,可也不是受私情左右的人。”


    我垂下眼:“我是。”


    “你不是!”江原嚴厲地看我。


    我想了想道:“打擊了梁王,從此軍中便無人再敢公然表示不服,我擁有了作為統帥的絕對權威。”


    江原麵色嚴肅地重新扒開我衣服:“你不說,我今天就做到讓你至少再養十天!”


    “你敢!”


    江原眼中射出寒芒,抓住我裸-露的肩頭,手指伸進我衣下侵-犯。我咬唇按住他的手,卻轉開目光:“我認為與梁王言和並不是好事。”


    “有何道理?”江原追問。


    “我是全軍副帥,幾乎已至權力頂峰。皇上信任我,太子與我立場一致,梁王世子、幽州王世子與我交好,甚至朝中重臣溫繼、周玄都已認同我,可以說我在魏國朝中已無阻力,幾乎是可以為所欲為。”我看看江原,“隻有梁王對我甚為不滿,而皇上和你又為我鋪好了化解矛盾的台階。可是我在此時卻怕了……”


    江原皺眉,握緊我的手腕:“你怕什麽?”


    我的手顫了一下,慢慢轉眼看他:“我怕朝中再無對手後,等到戰爭結束,皇上就要主動為我製造對手了。”


    江原似乎也受到觸動,目光深邃地望著我,良久不言。他沉默地為我理好衣服,將我放到床上,片刻道:“我懂了。”他頓了頓,又堅定道,“不過有我在,你放心。”


    我笑:“我隻是預防萬一。”


    江原點點頭:“你好好養傷,再過幾日便可騎馬了。其實我是奉旨來與你議定攻打襄陽的策略,霍信撤軍,弋陽已經不是重點,趁現在河中水小,必須先攻下此地。”


    我目光一動:“皇上高見,我正有此意!我的打算是對弋陽的越軍隻需圍困,不必徹底剿滅,這裏本就是魏國領土,何必急著收回。隻要用少量兵力牽製,不威脅到後方便足夠。弋陽越軍得知霍信退兵,必然已經十分恐慌,再得不到朝廷供應糧草,已是難支。這幾日我軍已經將他們打得精疲力竭,再加上部分城池已下,越軍隻有向弋陽城聚攏,要切斷他們與外界聯係更不費力。”又問,“打襄陽還得先占樊城,需要江進配合,他在漢中脫得開身麽?”


    江原笑道:“謝廣行已經在江州上遊秘密造船,一月之後,漢中、蜀中都有響應。我們先處理好弋陽,再慢慢布置對襄陽的圍攻。揚州和其餘各地的兵力暫時不動,對外放話圍困建康。”


    我哼一聲:“奸詐!你那些幕僚有沒有都帶來?”


    江原神秘道:“我已經讓陸穎等人秘密趕往南陽,主要收集襄陽及附近城內消息,安插細作。那位主動投誠的石岱將軍也在聯絡範圍之中,先試探一下真假。”


    江原來到之後,我忽然發現自己每天除了躺著養傷之外幾乎無事可做了,連箕豹營的任務也多數被燕騎營代替,而他們被趕回來在我營帳外輪流擔任護衛。要不是宇文靈殊時常過來跟我說話,就連軍報也要摸不到邊了。


    被迫又在床上躺了五天之後,我終於得以在營地中自由行動。走到宇文靈殊的鮮卑士兵的聚居處,我才真正注意到是什麽令裴潛極度不舒服。營帳旁邊旗杆上掛著數條長繩,每條繩上都穿滿了人的鼻子,顯然是從死去的越軍身上割的。有的已經風幹,有的卻顯然剛剛割下不久,還散發著陣陣血腥味。旗杆下有好幾口放滿滾水的大鍋,正在煮著什麽,我走近了些,其中隱約可見骨肉,有股奇怪的香味隨風飄入鼻孔。


    我頓時也覺得一陣惡心,轉身問附近一名正走來添柴的鮮卑士兵:“你們這是做什麽?”


    那鮮卑士兵愣了一下,見到我的服飾連連行禮,嘴裏卻不知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又問跟在身邊的護衛:“你們說!”


    護衛一邊捂住鼻子,一邊小聲道:“隻聽人議論,也不知真假,說他們煮來吃……”


    我頓時大怒,記起鮮卑人確實有這類習慣:“太子知道不知道?等宇文靈殊回來,叫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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