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領一驚:“就在此地?”


    來者聞言道:“還要割下趙彥的首級示眾, 最好將他帶遠些行刑,免得幹擾行軍。”這人本欲將我拖出馬車, 掀開車簾,見我奄奄一息地躺在車內, 便命先將馬車一同趕離大路。那名將領隻得照做,但是行動極其緩慢。我悄悄坐起,握住車內的一條馬鞭,正待車簾被掀時甩出,忽聽車外傳來趙葑的聲音:“不準動手!難道這麽快便與魏軍談判破裂?”


    為首那人道:“我等不過奉旨行事,三殿下有話請去向陛下說。”


    趙葑厲聲問:“難道你不知,就算動手也必須由我來?”


    “那請三殿下現在行刑罷!”


    趙葑怒道:“本王先對你行刑!”


    正在僵持, 卻聽行軍隊伍中一陣騷亂:“莫泫跑了!”與此同時, 幾隊士兵四散開來,有數人從馬車邊經過,進入旁邊的樹林搜索。我明白機不可失,忽然掀開車簾, 馬鞭對準一名越軍揮下, 那人應聲而倒。我伸足在車轅上一點,飛身躍向最近的一人一馬,馬鞭再揮,卷住那人腰際,將他拉下馬的同時,手臂探向他的佩刀。


    剛剛在馬上坐穩,便聽前來行刑的那人沉聲道:“攔住!放跑趙彥者格殺勿論!”我不等他多言, 執刀攻去,那人急忙躲過,高聲下令,“快去稟報陛下加派人手!”我乘他躲避時撥轉馬頭。


    那人欲率眾追趕,拉車的馬突然脫韁發狂,一個少年士兵出現攔住追兵,向我喝道:“我攔住他們,殿下快走!”


    我沒有多言,策馬衝出包圍,卻見一人一馬從側方追上,攔在我的麵前,是趙葑。我勒緊馬韁:“三弟,放我走!”


    趙葑看著我:“我以為二哥這次不會再騙我,原來你還是一心向著魏國。”


    我沉聲道:“此時我是魏軍主帥,你忘了麽!沒有我,魏軍無人約束!趙謄分明是要所有人送死,二弟難道也要追隨?你口口聲聲為了南越,卻不管軍隊與百姓死活,到底是要報國,還是要做昏君之奴?”


    趙葑聽得愣住,我雙腿一夾馬腹:“閃開!”揮鞭甩向他的坐騎。坐騎嘶聲閃避,我不再回頭,策馬向樹林深處奔去。


    林中有不少搜尋莫泫的步兵,見到我橫起手中的長矛阻攔,我縱馬跳過,揮刀將攔截的數人砍倒。奔了片刻,我轉向西。為了離開勉強提起的一股內力早已渙散,我胸口窒悶更甚,隻得令坐騎放緩,彎腰喘息。


    不久便聽到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有追兵趕了上來,十幾名越軍很快擋住去路。我沒有勒馬,反而直衝上前,斫刀猛力劈砍,削斷了右前側一人的足腕,刀鋒不停,劃在馬腹之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豁口。人叫馬嘶聲中,身軀沉悶倒地,連環撞翻了數騎人馬。我伏在馬背上一衝而過,隻覺喉間血漿翻湧,緊閉雙唇,血絲仍然不斷地流出,重新濡濕了染滿血跡的前襟。


    身後追兵緊咬,馬蹄聲不減反增,林中影影綽綽,分不清是樹木還是人影。正奔跑間,坐騎前蹄猛地一沉,我想要躍起已力不從心,身體被向前甩出,重重跌在地上,原來那匹馬已然力竭不支。


    立刻,幾十名越軍騎兵追趕上來。我握緊斫刀,搖晃著站起身,那些騎兵並未上前,隻是齊齊抽出弓箭對準了我。我冷笑:“趙謄也為我準備了這樣的結局麽?”


    為首騎兵道:“你若放下武器就範,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我若照做,你能保證言而有信?”他們雖然人數眾多,卻似乎都在忌憚我,隻怕一個不慎丟了性命,所以不願近身。我口中說著,慢慢低身地將刀放下,眼角餘光掃向他們,決定作最後一搏。


    那人果然食言,見我刀一離手,立刻揮手下令:“放箭!”


    我早有準備,抄刀在手,將近身羽箭紛紛砍落。我不向後逃,卻迎麵衝向放箭的騎兵,頃刻來到最前方一人馬下,手臂一長,鉗住馬上騎兵的腳踝,拖下馬來擋在身前。那騎兵隻來得及驚呼一聲,已然被後麵同伴的數枚利箭射中氣絕。我將他的身體拋開,趁與越軍距離太近無法放箭,一手扯住馬韁飛身上馬,卻覺胸口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眼前一黑,從半空摔下。


    餘下越軍見我突然近身發難,都有些驚悸,一心想將我亂箭射死,反而迅速向後退去。不久亂箭又至,我再度舉刀擋箭,突然從喉間湧出一股鮮血,接著渾身脫力,綿綿向地麵倒下。我知道勢難抵擋,心裏歎息一聲。


    “住手!”朦朧中聽到一聲喝止,接著是羽箭被打落的聲音。我一陣衝動,轉念之間卻分辨出是趙葑的話音,睜眼看到他立在我身前,向著追兵大喝:“聽到沒有,我命你們住手,先將趙彥帶回去!”


    那為首騎兵不為所動,沉冷道:“請三殿下速離此地,一意抗旨,下場與逆賊等同!”


    趙葑大怒:“你敢!”


    “放箭!”


    那名將領再度下令,卻是連趙葑一起籠在箭下,趙葑揮劍抵擋,憤然道:“難道這也是皇兄的旨意!”


    那人道:“殿下對魏國公主一再容情,陛下早疑你心向魏國,三殿下難道不知?陛下為了怕你動手時猶豫,令你親眼見到徐太妃的屍身,結果隻相隔一天你便對逆賊容情。”


    趙葑聞言一呆,質問:“我母親究竟是誰害死的?”那人卻不答,射來的箭更不給他再次追問的機會。趙葑繼續揮劍抵擋射來的箭,然而方寸大亂,變得左支右絀。


    我知道這樣下去他連自己都難保,低聲道:“你別管我,快離開!”


    趙葑咬牙道:“不!”


    我用刀撐住身體:“三弟,就當我已死,你回去向趙謄認錯。”


    趙葑長劍打落一地羽箭,猛地回身:“認什麽錯,我沒有錯!”他一分神間,已有數枚羽箭近身,急忙再揮劍,被一枚箭簇“叮”然射中劍身,長劍脫手飛出。趙葑不及拔出流采,另一枚羽箭的箭簇又至,將他右臂整個貫穿。


    眼看數枚利箭即將射中他要害,我奮力將他拉到身後,再度運勁將箭打落,朝那些越軍喝道:“嶺南王答應不再幹涉,你們放他走!”


    本以為他們會就此放過趙葑,沒想到那名越軍將領冷笑道:“三殿下搖擺不定,留著也是後患,就讓我替陛下除去一樁心事罷!”


    我還待開口拖延時間,身後的趙葑已經衝了出去,他右臂還帶著斷箭,左手握住流采,嘶吼道:“就讓大哥殺了我吧!他如此心狠多疑,不會長久!”


    我叫了一聲“三弟”,眼看著所有的弓箭都對準了他,可是無力將他拉回。突然那名為首將領隨著射出的羽箭縱馬衝來,轉眼之間已經來到跟前。一陣勁風襲麵,我躲過馬蹄的踐踏,才剛站穩便覺胸口承受一股大力,剛止血不久的傷口重新迸裂。我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最後看一眼漆黑無邊的天空,腦中閃過江原的影子,竟想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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