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屹在學校表現怎麽樣?”


    呂依依看向覃敏,輕聲問道。


    牧君蘭聽著,也下意識地靜下心來聆聽。


    牧君蘭不得不承認,往日的眷念依然活著,就像某種卑賤的野草,奄奄一息又一息尚存。


    它獨立於人的思想,人的意識,人的選擇。


    “鬆屹成績很好,一直都是年級第一名,人也特別好,特別溫柔,班上的同學都挺喜歡他的。”


    “唱歌很好聽,做飯好吃,鋼琴也彈得很好。”


    覃敏毫不吝惜對蘇鬆屹的讚美,呂依依聽著,頓時眉開眼笑。


    哎呀,以前參加玉嬋的家長會,可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


    玉嬋那孩子,大家都誇她漂亮,但成績也隻是差強人意。


    而且在學校的人際關係也一般,沒少和別人打架。


    上課的時候睡覺、畫畫、吃零食也是常有的事,害得我經常被班主任約談。


    嘖,鬆屹真是聽話呢,真好。


    呂依依暗自想著,看向蘇鬆屹的目光愈發溫柔,眼裏像是藏匿著萬裏晴川。


    蘇鬆屹希望牧君蘭能用心聽,他想讓她知道自己現在過得很好,還有一個很愛他的媽媽。


    “我努力學習,努力生活,努力把自己變得優秀,就是為了有一天再見到你,我能坦然地告訴你,沒有你,我也能過得很好。”


    大概就是出於這種想法吧,可是這些話他不會說出口。


    他永遠也不會告訴覃敏,她愛著的媽媽是一個遺棄孩子的罪人,正如他永遠不會原諒牧君蘭一樣。


    他覺得覃敏是個很無辜的女孩,什麽也沒有做錯,如果讓她知道這個女人曾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她該有多難過啊。


    蘇鬆屹不想讓她難過。


    就讓她一直天真快樂下去,不是很好嗎?


    小王子裏有這樣一句話:“我始終認為一個人可以很天真簡單的活下去,必是身邊無數人用更大的代價守護而來的。”


    倘若這就是覃敏天真簡單地活下去所付出的代價,蘇鬆屹願意承受。


    “小敏在學校裏是不是很淘氣?”


    牧君蘭反複打量著蘇鬆屹側臉的輪廓。


    “比以前乖很多了,上課都有認真聽,很有素質,不抽煙,沒有再睡覺,沒有逃學去網咖,也沒有再和其他人打架。”


    蘇鬆屹說得很保守,覺得還是給妹妹留一點麵子比較好。


    比以前乖多了,意思是以前很不乖。


    蘇鬆屹記得有一次,附近一所中專的混混來這邊玩,看到覃敏之後,口嗨了幾句,然後她就帶了小弟和那所中專的混混來了一場大規模械鬥。


    所幸沒有人員傷亡,但造成的社會影響很惡劣,因為這件事,覃敏還被她爺爺口頭教育了一番。


    現在,她背包裏還藏著一根甩棍。


    很有素質——張嘴就是父母和生殖器。


    不抽煙——身上常備香水,從廁所出來就會在樓道的通風口站上好一會兒。


    上課都有認真聽——玩手機看小說,下課了就問蘇鬆屹。


    不睡覺——春困夏乏秋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沒有逃學去網咖——不去網咖了,但是昨晚在家打了一整晚的LOL。


    沒有和其他人打架——確實不打架了,隻是喜歡將厚厚的一本英漢詞典扔在對麵臉上。


    覃敏聽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摸了摸頭。


    “我也沒有你說的這麽好。”


    “還很謙虛,您看她經常用的這本英漢詞典,都爛了,知道她有多用力了吧?”


    蘇鬆屹一本正經地道。


    他用的是“用力”,不是“努力”。


    將詞典呼在別人臉上的樣子,當然用“用力”來形容比較貼切。


    覃敏聞言,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詞典都翻爛了,確實很用心啊。”


    呂依依喃喃地道,不禁有些感慨,現在的學生真是肯用功。


    上課鈴聲響起,教室變得安靜。


    文華走進教室,接近一米九的漢子龍行虎步,一臉嚴肅,很有威懾力。


    然而,就在他看向蘇鬆屹的那一刻,文華嚴肅的臉頰轉變為和煦的笑容,像是笑麵彌勒。


    “非常感謝各位家長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這次的家長會,孩子的學習和生活,都是需要我們重點照顧的,尤其是在高三,高考前最後衝刺的一年。”


    文華掃視了一圈教室,五十二人到了五十一人,隻有劉璿沒有來。


    他的座位上隻有一名微胖的中年婦女,穿著一件墨綠色的舊棉襖,褪色的牛仔褲,針織的棉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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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眉宇間有些愁緒,眼角滿是褶皺,從裁縫廠請了半天的假,老板竟然就扣掉了她兩百的工資。


    “劉璿因為身體原因,還在家養病。劉璿媽媽,我想問一下,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麽樣?”


    文華沒有告訴班上的同學,劉璿是一個小偷。


    “快好了,再過一個星期就能回學校了。”


    婦人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若是這個男人對滿座的家長和學生們說,她的兒子是一個小偷。


    這位母親一定會很難堪吧。


    “那就好,家長們一定要多多關心孩子。”


    文華說著,微微頷首,旋即看向鄭雨婷,微微一笑。


    鄭雨婷沒有說什麽,隻是抿了抿嘴唇。


    “這半個學期以來,我們班上大多數學生都還是很用心的。像鄭雨婷,還有蘇鬆屹,一直都很努力,各科任老師都對這兩個孩子很滿意。”


    “鄭雨婷同學作為班長,在管理班級事務上也很盡心盡責,我很喜歡這個小姑娘。”


    “之前因為班上班費失竊的事情,有同學對她產生了一些誤解。她也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看在眼裏。好在最後班費都找到了,那名學生也承認了錯誤,我就不公開姓名了。”


    “鄭雨婷爸爸,能不能跟大家說說,你是怎樣教育孩子的呢?”


    文華笑眯眯地道。


    鄭雨婷爸爸是個很內斂靦腆的人,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鄭雨婷揪了揪他的衣服,示意他趕緊起身。


    鄭父才有些不自然地起身,慌慌張張地看了看周圍聚焦過來的視線。


    “不要緊張,您的孩子很優秀,可以給各位家長分享一下您教育孩子的經驗。”


    鄭父一聽班主任對自己女兒這般誇獎,又看著台下家長們羨慕的眼神,頗有些自豪。


    “我們家孩子一直都挺自律的,每天都熬夜到接近淩晨才去睡覺,有時候甚至要熬到一兩點。”


    “我也覺得現在的孩子太辛苦,讓她不要那麽拚。”


    “可是她跟我說,咱們家條件一般,沒什麽錢,也沒什麽人脈。誰也靠不了,不對自己狠一點,就找不到出路啊。”


    “對普通人家來說,讀書就是最好的出路啊。”


    “現在這個社會,不讀書能幹什麽?不管什麽年代,這沒文化的都是要吃大虧的。”穀


    “我不是很會教育孩子,隻是告訴她,做人一定要問心無愧,不能偷不能搶,人可以窮,但不能誌短。”


    “這孩子自己聽話懂事,特別乖,這個還是讓我挺放心的。”


    慢慢地,鄭父沒有最初的那份慌張,享受著眾多家長羨慕的眼神,他越說越起勁,最後甚至笑了出來。


    聽著鄭父滔滔不絕地說著,和鄭雨婷有過節的吳夢怡一臉不屑,小聲嘀咕道:“真能裝!”


    一旁的婦女板著臉揪了揪她的耳朵。


    “你看看人家孩子,多優秀,成績那麽好。你再看看你,瞧你那點出息!”


    吳夢怡聽著,耷拉著腦袋,朝著呂依依努了努嘴。


    “你就喜歡拿我和別人比,怎麽不看看別人家的媽媽呢?”


    “死丫頭,你敢頂嘴?”


    吳母瞪大眼睛,加大了手裏的力度。


    “以上,就是這些吧,我覺得作為家長,更多的隻是一個引導,關鍵的還是得靠孩子自己去努力。”


    鄭父說完,台下頓時響起了掌聲。


    劉璿的媽媽聽著,很是羨慕鄭雨婷的爸爸。


    她其實也沒指望兒子將來有多大出息,隻是希望他過得比自己好。


    多學點知識,身體健康,行的正坐的直,這樣就好了。


    不要像父母那樣,吃了沒文化的虧,去做廉價勞動力。


    “劉璿在學校怎麽樣?”


    劉母看向左建華。


    “他人挺好的,在外麵買了水果都會分給我們,很幽默,玩得開。”


    左建華很是客氣地道。


    劉母聽著,心裏稍微好受了一些。


    心想著自己兒子隻是一時糊塗犯了錯,經過一番教育後肯定能洗心革麵吧。


    聽一個人說話,不能隻聽他說了什麽,而是要聽他沒說什麽。


    左建華沒有說出口的話有很多,但他不想傷一個母親的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文華笑眯眯地鼓了掌,看向呂依依。


    “哎呀,看到蘇鬆屹媽媽的時候,我以為看到了仙女。”


    班上頓時響起陣陣哄笑,呂依依眉梢微揚。


    “可以分享一下您教育孩子的經驗嗎?之前全國物理競賽,他作為文科生,拿了二等獎。省內的奧數比賽和征文比賽,這孩子每次都能獲獎。學校的英語和數學考試,幾乎次次都是滿分。”


    “不出意外,他是可以作為保送生進北大的。”


    家長們聽著,不禁響起陣陣驚歎聲,紛紛看向坐在蘇鬆屹還有他身旁的女子。


    優雅,從容,風華絕代。


    呂依依聽著,同樣震驚於蘇鬆屹的優秀。


    這些榮譽,蘇鬆屹在家裏從不會提。


    全場矚目之中,呂依依微微笑著,站起身。


    陽光透過窗格撒了進來,微光的邊緣輕薄得像是一層塵埃。


    “我們家孩子不需要我教,他就是聰明。”


    那風姿綽約的女子如是說道。


    很簡單的一句話,毫不掩飾她的驕傲,又透露出一種毋庸置疑的霸氣和果決。


    女強人的氣質一覽無餘,像是權傾天下的女王。


    呂依依覺得這是自己這些年來最光輝燦爛的一刻,能和這一刻相比的,大概就是公司在美利堅納斯達克上市的那一刻吧。


    (ps:很多公司之所以不在國內上市,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夠不著門檻。能在國內上主板A股的公司基本都是國企,就連騰訊阿裏這樣的公司,當初都沒有在國內上市的資格。在國內上市的門檻之高可想而知。)


    另一邊,高三二班,方槐坐在閔玉嬋和方知嬅旁邊,感受著那些女孩子們花癡般的眼神,還有不時亮起的閃光燈,如坐針氈。


    “好帥啊!”


    “天呐,真的好帥!”


    “那是她們爸爸嗎?我的天,這個顏值。簡直秒殺現在的小鮮肉。”


    “不用看了,那是別人家的爸爸。”


    “好年輕啊,而且身材好好。”


    看著那些犯花癡的女同學,閔玉嬋莫名覺得有些驕傲。


    原來有一個好爸爸,是這麽讓人開心的事。


    “爸,這是不是你人生中最風光的時刻?”


    方知嬅推了推方槐的胳膊,打趣道。


    “那必須的啊。”


    方槐摸了摸鼻子,淡淡笑了笑。


    “我們班上的學生還是挺聽話的,成績也很不錯,尤其是方知嬅,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十分穩定。”


    “各位家長可以找方知嬅爸爸取下經,方知嬅爸爸也很帥啊,是吧?”


    謝玉屏是個很隨和的人,家長會的氣氛很融洽,大家都沒有那麽拘謹。


    “是!”


    班上女孩子們鶯鶯燕燕的聲音響起一片,方知嬅和閔玉嬋喊得最大聲。


    “但是呢,班上也有些刺頭。”


    班主任謝玉屏推了推眼鏡,看向閔玉嬋,又愛又恨。


    閔玉嬋不自覺地低下了頭,稍稍有些臉紅。


    “閔玉嬋這姑娘我挺喜歡的,人長得漂亮,成績也很不錯,可以上個省重本,在加上她是藝術生,可選擇的餘地就更多了,基本上各大美院都是隨便挑。”


    “不過,這孩子有點貪玩啊。”


    “上課的時候,看小說啊,畫畫啊,還特喜歡吃辣條。”


    “而且畫的畫,感覺,有點……”


    謝玉屏說著,欲言又止,忍不住笑了笑。


    “當然,我也能理解,這些都是藝術。”


    班上的家長們也不時哄笑起來,紛紛看向閔玉嬋和方槐。


    閔玉嬋紅著臉,略微有些尷尬,倒是沒想過班主任會對她公開處刑。


    她看向班主任,略顯焦慮,那眼神意思很明顯“求求您不要再說了”。


    “閔玉嬋爸爸,您可一定要好好督促一下她。”


    謝玉屏打趣道。


    “好的,一定一定!”


    方槐笑著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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