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唐氏節後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很多人都沒有從節日的氣氛中緩過來,靠在辦公桌上聊起了這個春節發生的趣事,並且打趣地討起紅包來。


    葉琛坐在辦公室裏,雖然開著暖氣卻依然感到寒意陣陣。他的身體因為長期鍛煉的緣故,體質很好禦寒能力也十分強。可是唯獨這個下雨的早上,心裏泛起的絲絲涼意讓身體情不自禁發抖。


    那不像是天氣寒冷而引起的顫抖,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不安和局促。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可是無論如何壓抑都無法消除。


    淩亂的辦公桌上壓著一份文件,葉琛陰暗的目光落在最後一頁的簽名欄上,情緒變得異常浮躁和不安。那是唐素怡整齊小巧的字跡,就像她的性格,沉穩中帶點俏皮。


    曾經,葉琛握著唐素怡纖細卻有些粗糙的手,抱坐在懷中,一筆一劃地讓她在自己的掌心處寫下自己的名字。那時候的她是那麽的專注,仿佛那些並不複雜的筆畫,在她手中充滿了靈氣,每一筆一劃都能寫到他的心裏去。


    寫完以後,他會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指貼在自己的唇瓣處,溫柔極致地親吻。彷佛那是她用最溫暖的愛意寫下的唯一承諾,美麗而簡單,卻真誠而鄭重。


    可是,當這個名字出現在離婚協議書簽名欄的時候,葉琛心中對唐素怡的恨意,慢慢地轉化為怨憤。這個可惡的女人怎麽會這般無情,離開了也不忘提醒他兩人曾經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甚至連這份協議書,她都沒有親自轉給他簽字,而是讓康司傑一早就找上門了。剛才那個男人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臉上洋溢著喜悅和不屑。


    他說:“這份離婚協議書,小怡已經簽好了。她什麽都不會要,其實也不需要,因為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冰冷的城市。我會照顧她,愛護她,你曾給予她的一切溫柔,我有能力雙倍給她。還有護照,她委托我過來取。”


    康司傑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就像雨後放晴的陽光,嘴角高高上揚,漆黑的雙眸閃亮亮的。可是語氣裏,他卻有種說不清的藐視,以及挑釁。


    “我不會簽。”葉琛把牛皮紙袋甩在桌麵上,冷冷地說:“除非她親自過來……”


    “你簽與不簽,其實都無法改變事實。”康司傑玩味地看著葉琛頹廢的樣子,心裏有種無言的暢快。“小怡就在我的家裏,我已經為她精心準備了房間和衣物,相信今天晚上,會是我們之間最難忘的一夜。”


    無名火迅速竄出胸膛,葉琛的胸膛就像塞滿了火藥一半,毫不猶豫隔著桌子揪住康司傑的衣領,惡言警告說:“你敢?”


    “怎麽不敢?她現在有多依賴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說起來還得感激你的成全,我們才能有機會在一起。即使全世界都放棄了她,唯獨我不會。不管她是唐素怡,還是蘇怡,對於我來說都沒有區別。”康司傑用力甩開了葉琛的手,唇邊的笑意逐漸加深,很快形成了好看的弧度。


    這樣子的康司傑,對於葉琛來說是陌生的。他的眸光閃亮,優雅的笑意和自信就像洞悉了眼下的一切。但他隱藏在深處的,卻是被儒雅掩蓋的陰森和陰險。


    “即使她離開了,依然是我葉琛的女人,你碰不得!”葉琛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惱火和不甘心,被康司傑毫無保留地勾了出來。挑釁的說話落在他的心裏,如同最鋒利的武器抵在胸口上。


    腦子幾乎沒有經過半秒鍾的思考,葉琛衝上前毫不猶豫地把對方壓在身下,揮拳重重地落下。他的力度是如此的大,康司傑奮力掙紮下仍然被傷到了臉頰,浮起了紅腫的一塊。


    “康司傑,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葉琛瘋了似的揮拳砸在康司傑的小腹處,血紅的雙眼透出了恨意。


    “很好,其實我早就有想法與你解決屬於男人之間的問題。”康司傑吐了一口血水,爬起來揪住葉琛的肩膀,拳頭毫不客氣地回了過去。


    兩人的身材不相伯仲,康司傑也不是省油的燈,極力反抗,很快廝打成一團。他們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所身處的地方,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搏擊和抵禦成了唯一的支撐。


    彷佛他們都不是優雅的成功人士,而是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年。魯莽、衝動、不可一世。為了自己所堅持的,不惜與別人爭得頭破血流。


    門外的林全似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急忙破門而入。當他看到葉琛和康司傑狼狽地纏在一團打架的時候,嚇得連忙衝上前,不顧一切地分開了他們。


    兩人的臉頰早已變得紅腫,康司傑的傷勢還要更重一些,嘴角也滲出了血跡,黑色的風衣的拉鏈被扯開了,裏麵白色的毛衣也染上了鮮紅的血跡。


    “阿琛,你瘋了……”林全喘著氣,把葉琛壓在辦公桌上,扭頭對康司傑吼道:“快滾,別讓我叫保安上來。”


    康司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陰森的笑容愈發誇張。他快速從地板上爬起來,用一種凶狠的眼神盯著葉琛,狠狠比了一下中指謾罵到:“像你這種失敗的男人,根本沒有資格說小怡是你的女人。其實你隻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弱鬼,你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她!”


    “你有種再說一遍!”葉琛的雙眸泛起了凶光,衝上前想要繼續與眼前的男人廝打,卻林全拉了回去。“康司傑,即使我和小怡分開了,她也不會喜歡你這種混賬!”


    “喜不喜歡有什麽關係,隻要她願意留在我的身邊就夠了。”康司傑伸手按在自己的嘴唇處,滿懷怒意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笑得肆意又輕狂。“葉琛,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到你失敗的樣子,想想就覺得高興。”


    葉琛掙脫了林全的拉扯,衝上前狠狠地往康司傑小腹處再揮了一拳。這一拳他卯足了力氣,痛得康司傑倒抽了一口涼氣,彎下身幾乎不能直立。


    門外湧進了幾個身材高大的保安,瞬間把康司傑控製住。他卻沒有半分的難堪,而是用一種勝利者般的姿態,笑得愈發猖狂。


    “阿琛,別忘了這是公司,你這樣做有失自己的身份!”林全不明白葉琛今天為何像吃了火藥那麽暴躁,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這樣子的葉琛,就像曾經血氣方剛的少年,為了別人一句挑釁的說話而惹起鬥毆。頓了頓,他又回頭吩咐身後的保安說:“把他送走!“


    康司傑走了,離婚協議卻留下來了。


    “出去。”葉琛跌坐在椅子上,神色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的樣子看起來像打了敗仗的士兵。聽不到腳步聲,他倏然睜開雙眼,長臂一掃把辦公桌上的雜物甩在地上,再次吼道:“出去,馬上!”


    可是林全卻依然站在原地不動,目光掃過桌麵上的離婚協議才恍然大悟。他看著眼前一蹶不振的男人,歎氣說:“阿琛,你到底怎麽了?是那個女人讓康司傑把離婚協議拿出來的吧?你們都已經撇清關係了,還有必要這麽惱火嗎?”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很久,葉琛才頹敗的抬起頭看著林全,憔悴的臉孔隱著幾分痛心:“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麽暴躁,可是聽到康司傑說要帶她走,我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自從唐素怡的真正身份曝光以後,葉琛表麵上不溫不火,按部就班地處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可是作為他最好的兄弟,林全知道他彷佛沒有了靈魂的軀殼,行屍走肉般撐過了這個新年。


    “你打算原諒她?”林全問道。


    葉琛撐住額頭靠在椅子上,背影看起來孤獨而落寞。他倏然拿起桌麵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毫不猶豫地撕成了兩半,冷冷的聲音隨即響起。“不,我沒有辦法原諒她。可是,我也不想失去她。”


    自從除夕那天離開唐素怡的病房以後,葉琛一直處於遊魂的狀態。酒精和香煙已經無法壓抑他心中的浮躁,越是恨一個人,心裏就越無法忘記。每當想起那天下午,唐素怡滿懷歉意地看著自己,承認了那些可恥的謊言以後,葉琛的心就像被分割成了很多塊。無論怎麽努力,始終無法拚湊起來。


    恨她嗎?


    恨,恨得五髒六腑都扭曲成一團。


    那麽,還愛她嗎?


    愛,怎麽會不愛?因為愛,才會被謊言所傷害。越是愛一個人,就會越恨她的欺騙。那天唐素怡回到他們的家,苦苦追問自己是愛她的身份,還是她這個人的時候,葉琛居然一時間回答不出來。他那時候有點氣急敗壞,用羞辱的話語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


    然後,她絕望而受傷地離去了。


    自從唐素怡離去的那天開始,葉琛曾撫心自問過千百遍,究竟自己愛的是她這個人還是身份。他努力回憶失蹤前的唐素怡,以及那些懵懂的時光,卻發現怎麽也想不起那張純真的笑臉。


    一遍又一遍,原來葉琛在記憶中遺留下來的,隻有唐素怡那張肆意的笑臉。


    想到這裏,葉琛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從雜亂的文件夾中翻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那一串熟悉的號碼。可是無論他如何重複,話筒裏隻傳來冰冷的女聲。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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