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致遠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


    剛打開門,書房的門也開了,尹真穿著棉質睡衣站在門口看著他。


    “這麽晚還沒睡?等我嗎?”田致遠進了書房,將門關好後才問尹真。他有點意外,雖然不會自作多情的幻想尹真會出於個人情感而等他回家,但是這是他第一次回家知道有人在等他,感覺有些微妙。


    尹真指指床尾那把藤椅,自己則盤腿坐回床上,“想跟你說說鑫鑫和妞妞的事。”


    田致遠剛坐下就被這話弄得一愣,“呃,怎麽?他們是不是又惹什麽麻煩了?”


    尹真抱著雙臂,搖頭,“田爸爸,我跟你提個意見,你不要每次一說到孩子的事就問我是不是他們又闖禍或者又惹什麽麻煩。”


    “……”


    “我很奇怪你怎麽不問他們有沒有受到欺負。”尹真自來到田致遠家以來初次露出嚴肅的神情,“鑫鑫給人的感覺就是過於霸道,喜歡打人,妞妞女孩子男兒個性,有些頑劣,還有他們高於同齡孩子的身高,因為這些,所以你認為他們隻有欺負別人的份,而不會遭受欺負,對不對?”


    田致遠有些愣神,尹真說的沒錯,簡直一劍戳中他的靶心。兩個孩子從周歲的時候就比同期的孩子個兒大,到現在五歲,已經比大多數七歲的孩子還高。孩子身體素質好,加上腦瓜也不笨,知道挨打要還回去的理,要不然,張家油餅鋪裏的張寶兒怎麽老是被鑫鑫揍呢?所以田致遠幾乎是從來沒想過他的孩子會不會受別人的欺負。


    “尹真,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你知道很多孩子背地裏罵你的兒子女兒嗎?”


    “……有聽說過。”田致遠蹙著眉,底氣不足。


    尹真沒好氣地望天,“既然聽說了怎麽不問問孩子怎麽回事?你那麽多保姆請回來都是j□j的嗎?就不知道每天回家問問她們孩子一天當中都幹了些什麽,和什麽人在一塊兒玩,跟誰起了矛盾,因為什麽原因……”


    田致遠剛要張嘴說什麽,尹真立刻抬手做個停的姿勢,“我知道你事多業務忙,但是有什麽事是比孩子更重要的?你掙那麽多錢還不是為了他們,可如果他們將來因為你現在的忽略而走上什麽歪路或者出現意外,你說你掙那麽多錢有什麽用?”


    田致遠摸摸鼻子,被訓得有點尷尬,同時也很自慚形穢。


    從來沒人敢這樣子教訓他。


    尹真看他那慚愧的樣子,有些心軟,便緩和了口吻,說:“我今天跟鑫鑫和妞妞聊天,他們跟我說有很多孩子喜歡罵他們,罵什麽的都有,呃,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具體內容——”尹真動了動身子,咳嗽了兩聲,“說是罵的有,你、媽、逼,絲娃子,野種什麽的。”


    尹真說完又拳頭抵著嘴咳了一聲。


    他其實很不擅長說髒話,真的,家庭的熏陶,父母兄長都是文人,對誰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帶髒字的話半句沒有,所以他當時聽到這些髒話從兩個五歲的孩童口中說出來時,真的嚇了一跳。


    “除了第一個和第三個,第二個我聽都沒聽過,是什麽意思我不懂,但總歸是罵人的話。所以致遠,你就算忙得分不開身,也該抽空了解了解孩子,至少要知道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接觸過什麽人,經常和誰在一起玩。哦——”尹真忽的抬起頭麵向田致遠,“說起這個,你們家隔壁那家小餐館的孩子……致遠?”


    田致遠有些異常的沉默著,尹真沒繼續說下去,小心地觀察他的臉色,隱隱覺得是不是自己不該告訴他這些,有點不安。


    忽然,田致遠微微笑了,“第二個的意思就是,與別人私通生下的孩子,然後又被母親拋棄。”


    “……”


    田致遠向後靠進椅背,頭仰著,“我可能做錯了一些事。”


    “……”尹真並沒有露出半點好奇的表情,而是很深沉的默默注視著他。


    沉默了一會兒,田致遠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望著尹真,“謝謝你尹真,你比我過去請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可能,我今後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忙,有時候還會幾天不見人,所以我能不能請求你,至少今年留在我家,幫我照看孩子?”


    尹真的心跳有些難以控製的快。


    別說今年之內,你就是說一輩子我都答應啊!


    “呃,那我考慮考慮吧,反正這個暑假我是不會走的。”


    “啊,那太好了,你、你……哎,行,你慢慢考慮不急。這樣,原來說的是每個月兩千塊,現在我給你三千……”


    “滾你的,誰跟你提錢啦?”尹真猛地拉過夏涼被背對田致遠躺下,“快點出去,我要睡覺。”


    “啊?”田致遠懵了,這怎麽突然變臉了?他是哪裏說錯話了嗎?


    田致遠一頭霧水地退出書房。


    尹真翻身坐起來,狠狠地盯著緊閉的房門,低聲罵道:“遲鈍的呆子,我是稀罕你那點工資嗎?氣死我了!”


    過了幾天,有個從州城特意趕來的老板來找田致遠,但是他沒在家。後媽到她兒子家裏看孫子去了,家裏就尹真和孩子在。


    尹真給他們開了門,幫他們倒了水,“您找田致遠有什麽事嗎?”


    “鄙人姓周,我們是從大埔州過來的,想跟小田做筆生意。”周姓老板從他的棕色皮包裏拿出名片盒,取出一張遞給尹真。


    周愛國,xx水產公司經理。


    周老板又詳細介紹了自己,他們這家公司專門做水產,州城內比較出名的幾家星級酒店都是他供的貨源,公司規模在州城還算可以。他也是聽身邊的人談起元河的黃骨魚和鯰魚很出名,便幾番打聽,才知道田致遠的名字,因此特地帶了人來看看。如果他看得滿意,想先定一批回去試賣,行情好的話可以長久性合作。


    “那您大概需要多少貨源呢?”


    “鯰魚的話,大約一千斤,黃骨魚據說行情更好,我想大約一千五百斤左右吧。”


    尹真心思一動,他來這裏有一段時日,已經很熟悉鯰魚和黃骨魚的在市場上的價格。周愛國這筆單子下來,如果做成的話,田致遠可以賣大約六萬多塊。


    其實鯰魚單價不貴,貴的是黃骨魚。這黃骨魚是元河的地方特色,別的水域都沒有,野生種最大一條能長到一斤重就很可貴,現在經過人工養殖,一條能長到兩斤的都有。不過,田致遠說黃骨魚這東西個兒大了不好賣,因為很容易就會被人看出是飼料喂養的,哪怕是網箱淡水養殖的,也一樣讓人覺得不夠天然。


    昨天晚上吃完飯的時候,尹真還聽田致遠提起過,網箱裏已經有很大一部分黃骨魚的個頭超過一斤的重量,得盡快賣出去才行。


    尹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周老板不介意的話,今天先留在這,我跟田致遠聯係一下,讓他趕緊回來。”


    周老板微微有點胖,即使客廳開著空調,他還是每隔幾分鍾就要抽紙巾擦汗,“好好。不過,請你盡快聯係他,好吧?我們有點趕,想盡快敲定訂單,還要趕回去忙別的事情。”


    “這樣吧,現在也已經中午了,我帶你們去外麵吃午飯,邊吃邊等,他的養殖場距離鎮上也不遠,大約半個小時就回來了。”


    尹真打了田致遠的電話後,讓兩個孩子乖乖在家寫字,然後領著周老板和他下屬到隔壁小餐館吃飯去了。


    田致遠到家的時候,三人剛剛擱下碗筷。


    幾人寒暄一番,再次回到家中,周老板說明自己的來意,又把名片送給田致遠一張。


    田致遠看著名片之際,尹真已經端了幾杯涼茶出來,每人麵前放一杯。


    “周老板的公司以前沒聽說過呀。”田致遠將名片放在茶幾上,微笑著的雙眼在尹真看來,有些莫名的深邃。


    “哦?那我隻能說是田老板太孤陋寡聞了。我們公司原本也隻是平南縣一個小商鋪,後來慢慢做大,最近兩年才搬到州城成立公司,供應著上百家酒店的水產品貨源,還有自己的水產食品加工廠,雖比不上大型企業,但在州城也算有些規模。田老板搞水上養殖也不是一年兩年,沒聽說過我們公司,我還真是有點意外。”


    周老板也笑,如果不是他擦汗的動作太頻繁的話,他是完全能夠表現出一個大公司經理的派頭與俯視田致遠這種小老百姓的優越感的。


    “那是自然,我隻是個小小養殖戶,之前有生意來往的不過是縣城的幾家商行和酒店,州城也有供貨的生意對象,不過不多。”田致遠笑了笑,端起尹真送來的涼茶一口氣喝完,“看起來,我可能真的是……有點孤陋寡聞了。”


    尹真坐在一邊聽著他們的交談,注意著田致遠的一舉一動,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敬佩。


    談生意的田致遠一反在他麵前的遲鈍與溫和,整個人看起來沒有變化,卻能從他的神色中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精明與銳利。


    這位周老板自己找上門,而且開了那麽大的訂單,尹真剛開始還有點高興,可是他感覺田致遠並不是很相信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裏,都透著一種揣摩和誘導對方的意味。


    看來,他真的是在感情方麵特別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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