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致遠送尹真到了火車站,看著他沉默的側臉,心中非常不舍,如果不是賭場的事還沒處理好,他一定要跟著他一起回去拜訪他的家人。一想到這個,他心裏就挺過意不去。


    但是尹真現在並沒注意到田致遠的心情,他還沉浸在看見那封信的憤怒情緒裏。


    昨晚得知田致遠當年有喜歡過自己時,尹真除了意外驚喜還有開始懷疑,會不會是莫曉天也喜歡田致遠,所以根本沒有把他寫的信交給他,可能背著他把信丟掉,對他隱瞞這件事,然後自己取而代之。


    現在看來他並沒有隱瞞,信的確交給他了,顯然田致遠也看過,可為什麽他們還是錯過了呢?


    在昨晚之前,尹真雖然不待見莫曉天,卻從來沒有懷疑過當年的事情。他變得討厭他,是因為回國後知道田致遠被學校開除、莫曉天在他們的戀情被曝光時當著所有人的麵,矢口否認自己跟他的關係。


    作為好友,尹真知道莫曉天素來膽小懦弱,但是這種時刻也不能隻為了自己就把兩人之間一年多的感情給撇的一幹二淨啊。


    尹真很生氣,他當年全心全意暗戀著的男人,莫曉天捷足先登卻又不好好珍惜,實在令他失望。


    可今早看到那封信之後,尹真深深懷疑起這個昔日的好友,懷疑起他當年是否有從中做過手腳,致使他跟田致遠錯過這七年。


    尹真這一路上都沉著臉,田致遠隻以為他是太擔心他爸爸的病情,一邊安慰著他,一邊把車開得又快又穩。


    “尹真,車站到了。”田致遠停好車,轉頭見尹真還手肘支著車窗拳頭抵著下巴沉思,兩眼擰著窗外某一處,不禁拿手推了他一下。


    尹真回過神,哦了一聲,想了下,說:“致遠,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正要開門下車的田致遠又停下來,“什麽?”


    “你當年跟莫曉天是怎麽在一起的?”


    田致遠神色一滯,“怎麽突然問起他了?”


    自從想起大學時暗戀過尹真的那段時光後,田致遠自然也想起尹真和莫曉天當年是好朋友的事情,雖然兩人還沒有正式談論到他,但彼此都已經心知肚明。若不是陳揚的事情從中截斷他們的談話,昨晚可能就會說到他以及他當年和他的那段感情。


    尹真鼓起腮幫子吹了口氣,有些浮躁地說:“好奇想知道,你們之間是誰先表白的,簡單說一下。”


    田致遠靠在椅背上,想了想,淡淡地說:“是他先說喜歡我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在感情上不是很靈光,那時候喜歡你,可是連跟你說句話都不敢……”


    莫曉天那時候其實很不起眼,跟長相漂亮氣質出眾的尹真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他的膽子還特別小,走路都低著頭的,帶著黑框大眼睛,除了學習好其他都不行,田致遠十次看見他有八次都是別人在欺負他。田致遠這連漁霸都敢殺的人,自然是不會把大學裏那些小混混擋在眼裏,隻要遇到就毫不猶豫出手幫他。久而久之兩個人就熟悉起來,而莫曉天跟他告白的時候,理由就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樣照顧他,讓他覺得溫暖,他是真心實意愛他。


    還記得那天下午下課後,田致遠習慣性地去大一的教室找莫曉天,到他們教室的時候,裏邊已經沒別人了,就剩下他一個人坐在那兒發呆,雙手擱在課桌上翻來覆去玩弄一張紙。田致遠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封信。


    那個年代網絡還不算太普及,學生之間表達愛慕都喜歡通過書信的方式,於是田致遠取笑莫曉天說,是不是看上了哪個女孩子,所以寫了情書。他還故意搶走那封信,看到上麵一箭穿兩心的圖案時狠狠地笑了一番。


    可沒想到莫曉天突然紅著臉說,這封信是寫給他的。


    田致遠當時就愣了,看著莫曉天紅透的臉不知所措。


    “我隻當他是給哪個女孩寫的信,可他突然說信是寫給我的,我嚇了一跳,還在想,平時那麽膽小的人,怎麽會這麽大膽跟我表白。”


    尹真狠狠地咬了咬下嘴唇,低垂著的眸子裏閃爍著怒火,“你答應了?”


    “當時沒有,我逃走了。”田致遠垂頭歎息一聲,“我當時很亂,手裏拿著那封信沒注意,給一起帶走了,後來我差不多有一個多星期不敢見他。等我決定要拒絕他的時候,他主動來我們教室找我,我沒想到他會突然親我……”


    尹真偏過頭看向車窗外,緊咬牙關。


    田致遠深吸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笑,“我大概就是沒能拒絕那個親吻吧,我是第一次真實的碰到同性的嘴唇,我被那種感覺迷住了。”


    就像一男一女在一起,平時可能沒什麽曖昧的感覺,但一旦身體接觸,碰觸到了禁忌的地帶,心裏就不可避免地會激起一些漣漪。而且,對田致遠這個農村小夥子來說,一男一女親個嘴就是很羞恥、需要負責的大事,他被莫曉天親了之後,不僅僅迷住了那種觸感,他還從他的眼睛裏看見了乞求般的愛慕,那一刻,他沒能狠下心拒絕他。


    尹真冷笑了一下,打開車門。


    好你個莫曉天,枉我一直相信你,你竟然從中破壞,橫刀奪愛!


    田致遠一愣,看了下手機,“時間差不多了?”


    尹真低著頭醞釀了一下情緒,對田致遠展開一個爽朗的笑容,“是啊,再說下去我怕要錯過這趟車了。”


    田致遠下車幫他拖出行李箱,從褲兜裏掏出一張建設銀行的卡,說:“這個給你,裏麵有三十萬,密碼是你的生日。”


    尹真吃了一驚,當即就給他推回去,“你給我這個幹嘛?我又不缺錢!”


    田致遠很固執地握著尹真的手,將卡塞在他的掌心,結巴著說:“我知道你不缺錢,我就是給你而已,拿著吧。”


    尹真奇怪地瞪著他,猶疑地說:“你給我這錢是什麽意思啊?讓我替你保管著?”


    田致遠的臉有些可疑的紅,“你這麽說也沒錯。”


    尹真想了想,不懂他什麽意思,這時,車站廣播開始報時,催促乘客盡快上車。於是田致遠就這麽握著尹真的手把他拉到火車的入口處,愣是沒讓他把那張卡給退回來。


    火車啟動之後,尹真打開車窗衝田致遠擺擺手:“快點回家吧,路上開車小心!”


    火車漸漸加速了,田致遠跟著車速開始小跑起來。


    尹真哭笑不得,這又不是一別經年,犯不著這樣吧,他趴在窗口大喊:“別追了,回去吧。”


    田致遠忽然大聲喊起來:“尹真,你一定要回來啊,那卡裏的錢是我全部的家當,你要是不會來我跟鑫鑫妞妞就要一直餓肚子啦!”


    尹真愣在窗口邊。


    這家夥原來是怕他走了就不回來啊!


    這頭傻牛,要防止一個人不回來的方式是扣押他某件東西吧,哪兒有人會想到把自己的存款交給別人的?萬一他走了真不回來了呢?他豈不是人財兩空?


    火車已經啟動到正常速度,田致遠的身影很快縮小。


    尹真突然產生一股衝動,他不想走了。他從頭頂的欄杆上拖下行李箱,快速走到出口,結果被火車上的乘務人員給攔了下來。


    尹真撩開白色的窗簾,眼巴巴地張望著越來越遠的站口,他已經看不見田致遠的影子了。


    火車到站是深夜十一點,大哥開著車來車站接尹真,回到家裏簡單衝了個澡,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兄弟倆就趕到市中心醫院去看望父親。


    市中心醫院條件很好,大哥給老父親辦的是單人病房,進去的時候,老兩口正在看電視。


    “小真你回來啦!”


    老兩口看見一個多月沒見麵的小兒子眉笑顏開,尤其是尹媽媽,笑得連眼角的魚尾紋都都出來了,拉著尹真又看又摸,直說曬黑了,身上沒肉了,回家要燉什麽什麽補品要給他補回來。


    尹爸爸看上去精神還不錯,躺在床上看著尹真也是笑嗬嗬的,雙下巴隨著笑聲一顫一顫,隻是臉色還是很蒼白,肉肉的手背上還貼著打完針後沒撕下來的膠布。


    “爸,對不起啊,我回來晚了。”尹真搬個椅子坐在床邊,拉著老頭兒的手認錯,“您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尹爸爸欣慰地笑著點了下頭,慢慢地說:“沒大礙,就是你哥小題大做,非要給你打電話。”


    尹真板著臉,說:“那哪兒能不給我打電話啊?您生病住院,我做兒子的不回來孝敬您那還是兒子嘛。”


    尹爸爸無奈地閉眼笑笑,他這個小兒子就是嘴巴甜。轉過頭看他,“你在那個田致遠家裏過得好不好啊?看你曬這麽黑,挺辛苦吧?”


    尹真笑嘻嘻地幫他爸攏了攏病服的領口,說:“我啊,不知道多悠閑,說是去給他做保姆,實際上我除了管教一下小孩兒,什麽事兒都沒幹。他啊,對我可好了。”


    尹真特得意地跟他爸講起了這段時間的經曆。


    “那麽說,你已經把那小夥子給攻克了?”


    “那是當然,您兒子這麽帥,他要看不上我絕對瞎眼了。”


    “你啊,再過兩年就三十了,別這麽輕浮。”尹爸爸開始嚴肅地批評尹真的得意忘形。


    尹真縮縮脖子,偷瞄了他大哥一眼,跟他爸認錯,“哦,我知道了。”


    大哥看看時間都過了淩晨一點,便打發尹真帶媽媽回家去休息。尹真剛剛下火車沒多久,的確是需要休息,於是領著媽媽開了大哥的車回家,決定明晚開始他來陪床。


    尹真的家在s市某大學旁邊的小區,尹媽媽退休前就在這所大學任教,房子是早年由校方住持集資建的,兩室兩廳,尹真和哥哥小時候就住在一起,後來哥哥有能力之後就自己搬出去了,尹真不在家的時候,家裏就隻有兩個老人。


    休息夠了開著大哥的車子行駛在s市寬闊的大街上,忽然有一種終於回歸了社會的感覺。


    白天在醫院照顧爸爸,晚上跟大哥輪流陪夜,尹真盡足了孝道,四天後醫生就說尹爸爸可以出院了。一家人很高興,辦了出院後開車回家。慶祝爸爸出院,被小兒子洗塵,慶祝小兒子戀愛成功,老媽做了一桌子好菜,一家四口和樂融融地吃了一頓。


    “小真啊,你什麽時候帶他回來給媽看看?”飯後,一家人在客廳裏聊天,尹媽媽忍不住問起田致遠。


    大哥也附和,“是啊,既然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這次爸生病,他就沒想過要跟你一起回來看看?”


    尹真正在吃西瓜,聞言放下西瓜,抽了紙巾邊擦嘴邊說:“他不是不來,他是有事要忙。”想起田致遠所謂的忙,尹真遲疑了一下,決定撒謊:“我走的時候他正有一批魚要出手,人家老板上門提貨,他走不開。”


    尹媽媽哦了一聲,“那也是啊,生意重要,客戶上門,不能不接生意。”


    尹爸爸礙於身體狀況不能吃甜食,手裏抱著一杯溫白開,也讚同道:“農村人掙點錢都辛苦,那孩子恐怕也不容易吧。”


    尹真的眼裏閃過一瞬疼惜,豈止是不容易,簡直受了大罪。


    在家裏坐了一會兒,大哥要回自己的住處,起身跟爸媽告別,尹真送他到樓下。


    到了小區停車場,尹真叫住他大哥,“大哥,莫曉天是不是考上檢察長了?”


    大哥開了車門回過身,“是啊,也剛考上沒多久,還特地到媽他們學校進修了一個月。怎麽?”


    “我上次在元水鎮看見他了。”


    大哥眉頭一皺,“他去元水鎮幹什麽?該不會是去找你那個田致遠的吧。”


    尹真雙手抱在胸前,冷哼了一聲,“他敢,致遠現在可是我的,七年前是他自己放手的,七年後想搶回去?他有那個資格麽?”


    大哥拍拍尹真的肩膀,說:“好了,別這麽尖銳。小莫他家什麽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能靠自己走到今天不容易。”


    尹真想起了什麽,氣盛高傲的表情訕訕起來,“可那也不能成為他傷害田致遠的理由。”


    回到家裏,爸媽已經睡下了,尹真洗了澡會自己房間,看見書桌上的手機在閃,打開一看,是一條未接來電。


    尹真看到號碼,笑眯了眼,迅速關緊房門反鎖,然後跳上單人床開始回撥。


    電話通了,尹真的心砰砰直跳,為了不讓爸媽聽到,他刻意壓低了嗓音,“喂?致遠你還沒睡覺啊!”


    【是啊,睡不著。】田致遠的聲音也壓得很低,想必跟他一樣,一個人躲在臥室裏孤枕難眠,【你爸爸身體怎麽樣了?】


    “今天下午已經出院了,沒事。”


    【那……那你什麽時候……】


    尹真壞笑起來,“怎麽?想我啦?”


    【嗯,想你了,你一走我就想了,特別想,我都好幾天沒怎麽睡覺了。】


    尹真一愣,他還以為田致遠對這種事會羞於啟齒呢,沒想到他還真直接,於是心裏一陣甜蜜,可臉上卻止不住熱起來,躺倒在床上,悶悶地說:“我也想你了!”


    然後,各自都不再說話了,耳邊隻有彼此的呼吸聲。


    尹真閉著眼,仔仔細細感受著電話那段的呼吸聲,極力想聽清楚,就這樣感受著,感受著,腦子裏浮現出田致遠壓在他身上、迷戀地凝視自己時粗沉的喘息模樣……他感到自己下麵有反應了。


    “致遠!”


    【我在。】


    尹真拉下自己的睡褲,左側躺,把手機壓在左耳下麵,右手握住自己的小小真,“我們來電話做( ⊙ o ⊙)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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