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那麽恨夏萊特?”安亞端端正正的坐在客棧圓桌上倒扣的茶杯底,眼神晦澀深沉。他斂下銀色長睫,嗓音幹澀的重複一遍,“為什麽那麽恨夏萊特?”


    “他殺了愛蘭,”夏娜愣了片刻,吐掉嚼了一半的糖葫蘆。她緊皺眉頭,嘴裏發出嘟嘟囔囔的不滿聲。端起放涼的溫茶一口氣喝完,嘭的一聲將空茶杯砸在圓桌上。


    燭光搖曳,光線忽閃不定。瓷器與木桌相撞的清脆刺耳聲在寂靜下來的客棧房間回答。酸甜的糖葫蘆味道不再美味變得苦澀難聞。


    “這不是你離家出走的根本原因,”安亞撩起眼睫,紫寶石似的眼睛定定的凝視著神情厭煩的夏娜。


    “我這是越獄,”夏娜扣著一片雲片糕,零零碎碎的糕點碎屑似雪花飄落,在暗紅色圓桌上堆成一個小丘。“別把我追求自由的偉大行為偷換成離家出走這樣像小孩子過家家般的幼稚可笑。”


    “你這種行為確實很幼稚簡單,”安亞握緊拳頭,紫寶石的眼瞳沉鬱落寞。他在逼夏娜,逼她麵對自己不願麵對的事情。可若永遠呆在藍星逃避下去他便再也見不到敞開心扉的夏娜。“夏娜,告訴我,為什麽那麽恨夏萊特?”


    夏娜手一揮,圓桌上的糕點碎屑四散飛去。她抿緊嘴角,被刺中心底隱情的難堪讓她惱羞成怒的嚷道,“閉嘴,別用夏萊特的口氣跟我說話!”揪住安亞薄如蟬翼的翅膀,她冷笑著說,“閉上你的嘴,不過是我閑暇時拿來消磨時間的玩具,別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安亞掙脫開,冷峻的臉龐麵無表情,淡淡的說,“你逃避的不是夏萊特而是自己,夏娜你拋棄了自己。”


    在安亞平靜淡然的眼神下,那種好似遷就包容胡攪蠻纏的小孩感覺再一次裹住全身。她心裏的怒火被一盆水澆滅,發出撲哧的聲音隻升起一縷青煙餘燼。


    夏娜咬緊牙關,充血的眼瞳瞪著半空中的安亞,咬牙切齒的低聲吼道,“你懂什麽,你又懂什麽。”


    她逃回臥室,猛地關上門,歪倒在拔地床上。木床咯吱一聲,豆綠色的床帳晃悠了幾下不再動彈。


    他懂什麽,這個科多爾人懂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的恐懼害怕,恐懼著自己不複存在,留在他人眼中的隻是個夏萊特的附屬品、提線木偶、機器人。他不知道自己麵對夏萊特無奈包容的目光就火冒三丈好像錯的全部都是她一樣。


    他不知道夏萊特的一舉一動都會讓她覺得自己隻是個胡攪蠻纏任性妄為的小孩子,他不知道夏萊特想用心靈到身體都支配著她,控製著她,操縱著她。


    不允許注意力停留在除他之外的人身上,不允許記住其他人的姓名麵貌,不允許有自己的朋友、親人就連寵物也不允許有。


    她討厭夏萊特,討厭到隻有放逐自己才能減輕心裏的驚懼感。


    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在三十一歲的時候,那是聯盟紀元三千五百二十一年間的五月三日。


    索然無味的吃過夏萊特親手做的營養早餐,一口喝完琉璃瓶裝著的黑氣。她躡手躡腳的下樓,鋪在樓梯上的柔軟紅地毯吸走腳步聲,寬敞空曠的城堡大廳宛若無人的墓地墳場。


    初夏的陽光經城堡外層的光罩過濾掉有害物質,透過鑲嵌在城堡上空的五彩玻璃灑落在木製樓梯上。夏娜屏息靜氣絲毫不敢放鬆的向前走,非萬不得已,她都不想從夏萊特的辦公室走過。


    左邊白色牆壁掛著城堡以前主人的畫像,大多是各種各樣血脈相承的貴族世家。當然。從聯盟十三年起就是夏萊特祖先霸占了這裏,也一直是聯盟第七軍將軍的住所。


    夏萊特的辦公室安了兩扇暗紅色厚重堅硬的橡木門,按說外麵的微弱聲響在裏麵辦公的夏萊特根本聽不到。可夏娜還是不敢大意,踮起腳尖像隻三耳兔似的慢慢滑過去。


    成功抵達安全地帶——走廊盡頭的旋轉石梯,夏娜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拍了拍扁平的胸脯。五彩玻璃裝飾的塔樓窗戶盤繞著一圈圈綻放的紫色薔薇,斑駁破損的外牆長出毛絨絨的青苔,也留下一行行蝸牛爬行過的反光痕跡。


    這座城堡的年齡比夏萊特的曾曾曾祖父還要大,悠久的曆史賦予它莊嚴恢弘的氣勢與滿身傷痕。相對來說就是地形複雜麻煩,錯綜複雜的道路機關沒個幾月根本摸不清。


    而好處……就是容易偷藏小東西。


    特別是這個小東西是隻隻有手掌大小且天性安分膽小的三耳兔。


    夏娜興衝衝的跑過後堂,跨過三個小池塘,拐過一座小型塔樓跑到地下室第三十七間房間,推開一扇不易察覺的暗門,跳到一條長長的暗道裏。在第九十二個排水口有一個用棕色坐墊與衣服做成的兔子窩。


    裏麵空無一物,什麽都沒有。


    黑魆魆散發著黴味的地下室沒有,幹淨整潔充斥著糖味的廚房沒有。種著玫瑰矢車菊的花園沒有……沒有,沒有,哪裏也沒有。


    是偷偷跑了?女仆偷走了?夏萊特發現丟出去了?


    上述情況一個都沒有發生,因為她的兔子死了,死在荒廢的塔樓下麵的薔薇叢裏。


    巴掌大的三耳兔靜靜的躺在白色薔薇叢下麵,墨綠色的橢圓形葉子映著光斑擋住兔子的大半個身影。它的身體僵硬如石,它的毛發淩亂髒汙,它的藍眼睛空洞渙散,它的心髒不再跳動。


    它是被掐死的,看脖子上的痕跡很像一個與她年齡相似的孩童。


    濃鬱的薔薇香氣變得腥臭刺鼻,夏娜臉色煞白,她捂住口鼻後退幾步,撞上後麵的薔薇花叢栽倒在地。尖細的小刺劃破裸-露的胳膊,尖銳的刺痛傳到腦中,一條條血痕很快浮現。


    一道黑幽幽的影子投射到夏娜頭上,身後站著的人不言不語俯視著她。陽光不再炙熱變得陰冷,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墨香,整個城堡用古曆史中的墨水寫字的唯有一人——夏萊特。


    夏娜僵立在原地,仰視著來人。眼圈發紅,身體顫抖的厲害。


    夏萊特單膝跪地捧起她受傷的胳膊,溫熱柔軟的舌頭舔過傷口又癢又痛。夏娜不敢出聲,緊抿著嘴角,偷偷瞅著夏萊特的臉色。


    他專心致誌的舔舐著傷口,隻用一根紫色鏤空發帶綁住的及腰長發有幾縷垂落肩頭,銀色的發色有著不屬於太陽的亮麗耀眼。碎發下是一雙平淡無波的紫寶石眼睛,眼瞳被濃密纖長的睫毛擋住隻能看見點點紫色。


    他膚色近乎於雪色,白的沒有人氣好似冰雪雕成。麵容青澀稚嫩,身材纖細單薄。身上白色聯盟軍裝一絲不苟的扣緊紐扣,不露出一點多餘的皮膚。鑲著金屬玫瑰型紐扣的硬領扣緊透出一股嚴謹、禁欲的神色。


    “我……我沒養寵物,”夏娜慌亂的說出口後懊惱的緊咬下唇,微蹙眉頭緊張的盯著神色不變的夏萊特。


    “我知道你沒養,”夏萊特反射出金屬光澤的紫色眼瞳靜靜的凝視著夏娜,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抱起癱坐在草地上的她,冷淡疏離的嗓音罕見的帶了些溫存的味道。


    “心心念念的三耳兔死在不知名的凶手手中,暴屍荒野。你找不到凶手不能報仇,你也沒有能力複活不了心愛的東西。一條鮮活的生命羸弱廉價的還不如腳底的雜草,起碼雜草還有著堅韌的生命力。


    夏娜,不能保護心愛的東西相當於親手殺死了它。”他直視前方,神情淡漠,淡淡的說,“隻要你說還想要三耳兔,下一秒你就會得到。”


    “不想要,”夏娜焉焉的說,有氣無力的靠在夏萊特肩膀上。“不負責任的要來寵物也隻會給它帶來殺機,我不想要了,死掉的三耳兔太醜了。”


    “真的?”


    “假的啦,”夏娜氣勢囂張的冷哼,腦袋胡亂搖著。蝴蝶結綁著的馬尾甩到夏萊特臉上。她立刻心虛的停下扣著傷口周圍紅紅的皮膚。


    “明天是聯盟紀念日,想見父母嗎?”夏萊特突然開口,踏上旋轉樓梯。嬌嫩的紫色薔薇掠過肩膀,落下一片片的如雨的花瓣。


    夏娜猛地直起腰,斜睨著夏萊特不苟言笑的神色又平靜下去。“隨你,我見不見誰不都是由你安排的嗎?”


    “隻此一次的機會,”夏萊特拐到三樓向圖書館走去,整齊劃一的步伐不疾不徐像個天然的懸浮車一點也不顛。他推開原木門,將夏娜放到淺棕色的書桌上,握著她的肩膀,“我數到三,一……”


    “想見,”夏娜舔著幹澀的嘴唇,在夏萊特平靜的目光下緊張的低頭。她翻著泛黃的書籍,指腹停在翻動的紙張上麵感受著書頁滑過的觸覺,聲音很小的說,“也許……也許他們把我丟了是有原因的,況且……況且明天可是聯盟紀念日,我還一次都沒有見過他們,我——”


    “——可以,”夏萊特拿走她手裏的天文書放在原來的位置上。圖書館有六百多萬的書籍也隻有他這個無聊天才才能記住每本書的原位置。


    蜂蜜色的陽光傾斜著透過水晶玻璃在原木板上形成一群群斑駁的光斑,一排排的書架佇立在寬敞的圖書館內。淡淡的黴味與木漿味充斥鼻腔,夏萊特向她走來,擦肩而過,筆直的走出圖書館。


    他有些奇怪。


    夏娜想了一秒就將其拋擲腦後,著重思考明天該如何留給父母一個好印象,再狠狠的臭罵一頓。晚餐急匆匆的吃完跑到房間裏找衣服,這一晚她輾轉反側的好長時間才睡下。


    “夏娜,起床,”夏萊特的聲音在耳邊忽遠忽近、飄飄忽忽的不甚真切。


    夏娜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她迷瞪了好一會才哀嚎著跳起,額頭撞上一個堅硬的物體,她捂住腫痛的額頭呻-吟著倒回床上。身下的水床似湍急的流水晃晃悠悠的,額頭通紅紋絲不動的夏萊特彎腰,一把將她拉起。


    “九點了?你怎麽不叫我,”夏娜瞥一眼時鍾,驚慌失措的推攘著夏萊特。他身姿不動反而自己累癱在床上,她癟著嘴,氣鼓鼓的瞪他,“出去,我要換衣服。”


    “有什麽好害羞的,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看過。”


    “滾,”夏娜羞惱的漲紅了臉頰,枕頭扔出去正中夏萊特右手裏。他盯了她一會,放下枕頭,轉身離開。


    暗紅色的木門關上,臥室一片寂靜。


    夏娜嗚咽一聲卷著被子在水床上滾來滾去,露在枕頭外的腦袋兩頰緋紅,眼睛閃閃發光。


    在滾動的過程中沒有撞到任何東西,床上也實在沒有什麽東西可撞的。沒有玩偶,沒有上星網的光映,連夏爾卡人二十歲小屁孩都有的小型狩獵武器她這裏也沒有。


    夏娜蹦下床,頭發亂糟糟的跑到立在牆邊的紫檀木櫃子前。換了一件又一件裙子,最終,她選了一件夏萊特在她三十歲送的白色蕾絲蓬蓬裙。裙子立領的領口繡著一圈圈鑲鑽的蕾絲,在胸前垂下幾縷白色絲帶,兩邊的蓬蓬裙也留下三圈皺褶完美的荷葉花邊。


    換上衣服,她趴在床邊往床底下撈出自己的多寶盒。盒子裏裝有這幾年收集的黑氣、武器與錢,除此之外還有一串菱形紫寶石項鏈。


    “很美,”直接推門進來的夏萊特身穿白色修身長袍,銀色長發用抹額束在腦後。他走到夏娜身後,握著一把檀木梳為她梳理著亂糟糟的長發。“這項鏈是你剛來時我送是,喜歡嗎?”


    “嗯,”夏娜重重的點頭,啪唧一聲親在他側臉,“這串項鏈是我最喜歡的。”


    “他們就在外麵,你學校裏的同學……嗯,叫什麽——”


    “——恩多,是他對吧?”夏娜插話道,撿起梳妝台上的白色蝴蝶結給夏萊特。“他們……真的來了?不會是你騙我吧?”


    “在夏娜心中我就是個說謊成癖的騙子?”夏萊特斂下眼睫,嘴角抿起,氣息變冷。他手指靈活的為雙馬尾綁上蝴蝶結,吻在她的發頂悶悶的說,“這種小事,我還不屑於騙你。對了,這項鏈設置了命令——”


    “——他們就在大廳?”夏娜激動的打斷他,提起裙子往外跑,“一會再說,我先去看他們。”


    餘音繚繞,佳人不在。


    夏萊特麵無表情,握著檀木梳的手停在半空。他瞥了眼夏娜離開的方向,嗤笑一聲。腳步輕移,後背靠在梳妝台仔細的收集著檀木梳上殘留下來的發絲。眺望窗外,滿目所在皆是一片澄澈的藍天。


    今天確實是個看猴戲的好日子。


    夏娜急急忙忙的跑下木製樓梯,在拐角處看到了他們。腳步慢慢停下,心中的躁動不安加劇,她舔著幹澀的嘴唇不知所措。


    他們站在大廳,看著大約八百多歲,父親穿著一件幾年前時興的黑白斑點西裝,握著嶄新黃金拐杖的手不斷蹭著褲子擦拭汗液。漆黑的短發用發膠全部摸到後麵,額頭的皺紋很深,隻要略微抬頭便能清楚的看到一條條紋路。


    他努力挺起胸膛,嘴角下移顯得傲慢十足。渾濁發黃的眼球始終盯著牆壁上掛滿的勳章獎狀,時不時與身邊的母親交談幾聲。


    比之父親強撐的驕傲,母親顯得木訥的許多,對於父親的問題她多數隻胡亂點頭嗯嗯啊啊幾聲。她穿著一件半舊的黑天鵝絨長裙,帶著白色蠶絲手套的右手提起裙擺防止落地。金色短發佩戴著一朵豔紅的大麗花,配上她那不安憂慮的臉龐實在不搭。


    父親在驕傲什麽,母親在憂心什麽。


    夏娜雙腳釘在樓梯上,臉上的紅暈褪去,平靜下來的心髒再一次鼓動起來。她握緊拳頭,忽然不確定自己要不要下去。


    笑容僵硬的走下樓梯,站在他們中心,凝望著完全陌生的麵孔,說著言不由衷的客套話。他們會怎麽回答?是心平氣和的回憶丟下她的原因還是痛哭流涕的抱著她乞求她的原諒?


    “走吧,”跟上來的夏萊特握著她潮濕黏膩的右手,強硬的拉著她走到兩人中間。


    “先生挺守時的,”夏萊特遞給她一塊糕點,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你同學在前廳,帶他一起來。”


    夏娜點頭,慌不擇路的逃離這裏。


    “夏娜我在這,”尖細刺耳猶如白鴉的男聲響起,聲音主人三兩步的從前廳跑來。嶄新的黑色西裝領帶歪斜,整齊的棕色發絲也略微淩亂。他氣喘籲籲的彎著腰,斷斷續續的說,“夏娜你家好大,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你。”


    “這不是我家,”夏娜吃掉糕點,抽出真絲手帕擦拭嘴角的碎屑。


    “你吃的是天香閣新出的限量版三絲芙蓉血糕?真好啊,我求了媽媽好久她都不給我買,”同學咽著口水,羨慕的說道,“有個將軍哥哥就是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跟我走,”夏娜率先轉身,臉色不鬱。


    大廳裏所有人就座,父親歪倒在扶手上正在對夏萊特喋喋不休的說著讚美話。夏娜路過象牙長桌,順手捏了幾塊芙蓉血糕扔給同學。


    她站在夏萊特背後,細細打量著父母。母親察覺到她的存在頭低的更深,父親光顧著與夏萊特說話沒有注意到她。


    “……將軍,沒想到你會在聯盟紀念日邀請我們,真是感激不盡,感激不盡,”父親搓著手,臉色潮紅,氣息不穩。正要說話,母親卻突然揪了下他的衣服。父親愣愣的抬頭,驚訝的望著夏娜,“這……你……你是我們的女兒?”


    夏娜眼瞳黯淡又快速恢複,冷哼一聲坐在夏萊特的扶手上。撿了一顆矮桌托盤放著的紅色水果,她下巴抬高,神情冷傲像個盛氣淩人的大小姐,“連你們都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女兒,我怎麽知道。”


    父親渾濁的眼瞳越發混沌,眼角流下淚水。他激動的站起想抱住夏娜,雙手還未接近她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推出去,健碩的身體撞上牆壁,砸落一地的勳章。


    “你沒事吧,”夏娜連忙上前,止步於父親跪在地上用衣服擦拭勳章的動作。


    “我剛要跟你說的便是這件事,”夏萊特握著她的手,拿出被捏扁的紅色水果擺弄了一會,“這串項鏈設置了密碼,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否則,喏,”他下巴微微抬頭,望著父親,“就像他那樣。”


    “十分抱歉,”母親神色憂慮的走到兩人麵前,“十分抱歉給將軍添麻煩了,既然小女被將軍收養那也是極好的,我們不會——”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夏娜冷冷的打斷母親的話,眼睛酸澀,嗓音緊繃的問,“為什麽我會在戰場邊緣的地方,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


    “我……我們養不起你,家裏有十三個孩子,你本就不在計劃之內,”母親驚愕的捂住嘴巴,但殘酷的話語還是源源不斷的說出,“本來想把你丟到孤兒院但需要上繳一百晶幣。這樣昂貴的價格我們負擔不起。丟到戰場上就好辦了,你死後我們會得到一百五十晶幣的安慰費。”


    “……你在說什麽啊,你……不是媽媽嗎?”夏娜臉色蒼白,即使被夏萊特抱緊也冷的發抖。


    “這個時候說什麽真話啊,至少……安慰一下我啊。你們來這不就是……不就是想要錢嗎,為什麽不……騙騙我。”


    夏萊特手中的紅色水果冒出一隻亮晶晶的眼睛,它張開一對蒼蠅似的翅膀晃晃悠悠的飛到母親身邊,紅色的體表變得越來越紅,像是在吸收著什麽營養。


    “臭婆娘你在說什麽,”父親放好勳章聽到母親的告白瞬間暴怒,揮下去的拐杖在半空中被夏萊特擊中,他勃然大怒,臉上的謙卑變成蠻橫,“我告訴你,這根拐杖值三十晶幣,還有這件衣服、發膠、跑路費、食宿費總共一千晶幣,你要是不給我,我就跑到她學校裏大聲嚷嚷。”


    “一千?哈哈哈哈哈,你這身破行頭頂多一百多晶幣,”同學諷刺的大笑,怪聲怪氣的對夏娜說,“哈哈哈,同學都猜測你根本就不是夏萊特的妹妹,沒想到還真是。居然是兩個鄉巴佬的女兒,哈哈哈,明天同學們可就有樂子了。”


    “……你們變臉的速度跟蜥蜴有的一拚,”夏娜咬緊下唇,勉強鎮定。她攥緊夏萊特的袖口,狐疑的瞪著他,“是你搞的鬼?”


    “真心話果實,”夏萊特伸手,盤旋在同學頭頂胖了一大圈的紅果子乖乖的飛到他手心,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口中發出軟糯的嗚嗚聲。“我從別的大陸得到的生物,平常偽裝成水果,以謊言為食,可以讓別的生靈說出真話。”


    “為什麽要是今天,為什麽不能讓我感受一下親人的溫暖,”夏娜揪著他的衣服,壓抑著哭腔哽咽著說,“混蛋,為什麽不能是其他時候。”


    “虛假的謊言總有一天會暴露,倒不如一開始就知道免得更痛苦,”夏萊特抱緊夏娜,下巴蹭著她的發頂。


    悄然無息的仆人進入大廳堵住其他人的嘴將他們帶走。


    “假大空的話別跟我說,不是你的心願被打破你當然不知道我此時的痛苦。”


    夏娜推開夏萊特,用袖子粗魯的擦淨眼淚。她眼圈紅紅的,鼻子也發紅似一隻受委屈的小奶貓。張牙舞爪的揮舞著嫩嫩的小爪子,卻不知道在他人眼中沒有任何威懾力反而更想欺負一下。


    “他們的演技挫劣的漏洞百出,也隻有你還期待著家人。”


    “我期待家人怎麽了!”


    夏娜尖叫出聲,紅紅的眼睛瞪著夏萊特好像下一秒就會嚎啕大哭,但她咬緊下唇的動作卻在暗示就算咬掉嘴唇也不會在他麵前哭泣。“你不是我親哥哥,這裏也不是我的家。你是聯盟中的大英雄大將軍,遲早會丟下我這個累贅,你遲早會把我拋棄。


    我思念家人有錯嗎?我以為……我以為丟在戰場上隻是逃離戰爭的慌亂行為。他們不是有意的,他們會找到我,接走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你這裏擔驚受怕而又沒有了父母的容身之地。”


    “我不會拋棄你,”夏萊特稍微彎下腰,溫柔的擦淨她臉上的灰漬。紫寶石似的眼睛深深的凝視著她,柔聲說道,“不用擔心我會拋棄你,該擔心的應該是我。”


    他抱住夏娜,輕嗅著她的味道。“沒有寵物,沒有朋友,沒有家人也無所謂,你還有我,我還在哦。”


    夏娜愣住,臉上的血色瞬間消退。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在夏萊特看到她眼中的恐懼之前,她緊緊的抱住他。


    兔子,兔子,害你被殺十分抱歉。


    兔子,兔子,她該怎麽辦?


    兔子,兔子,她要怎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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