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暑假結束,高三正式開始。雖然距一年後的高考還有一年時間,但高三各班的教室裏,各科老師都已經帶領學生們進入全麵備戰狀態。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答不完的習題,終日被題山題海包圍著。老師要求學生多做試卷多答題,掌握各式各樣的題型及解答技巧,做到熟能生巧為止。


    相對高三學生一開學就投入埋頭苦學中,高一高二的學生過得就滋潤多了。為迎接即將到來的五十周年國慶,新學期剛開始學校就籌辦開了慶國慶文藝匯演。不過這個活動高三學生沒份參加,因為要把寶貴的時間用在學習上。他們隻能眼巴巴看著學弟學妹們每天歡快地練歌、練舞、練樂器,而自己除了做卷子還是做卷子。


    好在十一那天校方還是慈悲為懷地放了高三學生們一天假,可當天晚上還得回校上晚自習。這天的晚自習前,學生們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流白天看國慶閱兵式的心得。


    五十周年的國慶慶典讓一幫正青春年少的學生們看得熱血沸騰。尤其是作為典禮最大主題的閱兵式,昂首挺胸接受檢閱的海陸空三軍將士,憑借精良的裝備與高昂的士氣,淋漓盡致地展現出“揚我軍威、顯我國威”的雄壯氣魄,令人不能不為之震撼與讚歎。


    男生們說起那些戰車導彈飛機大炮時激動萬分:“咱們的軍隊武器裝備越來越先進了,拉出來亮相好威風啊!太威風了!”


    那些現代化武器裝備對女生們來說卻遠不如英氣勃勃的解放軍戰士來得有吸引力。尤其是三軍儀仗隊中一個個儀表堂堂英姿勃勃的儀仗兵們,惹得好多女生都在嘰嘰喳喳議論著。


    因為國慶典禮閱兵式上人民解放軍的表現太出色太搶眼,讓一幹年輕的男生女生都對軍人的好感空前高漲。男生們摩拳擦掌,半開玩笑半認真:“考不上大學咱就當兵去。”


    女生中有個膽子大不怕臊的則直接宣布:“我以後找男朋友就找個兵哥哥。”


    有人跟她開玩笑:“曹毓寧,木木高中畢業後就會去當兵,你要不要先預定了這位未來的兵哥哥?”


    曹毓寧馬尾辮一甩,笑嘻嘻:“木木有他喜歡的人,還輪得到我來預定嗎?”


    秦昭昭可能是班上唯一一個沒看國慶慶典的人。她一向不太關心國事,因為父母都不關心她也就潛移默化地跟著不關心。對於國事秦氏夫婦隻關心與百姓生計息息相關的東西,比如物價、醫保、社保、下崗工人的福利政策等等。五十周年慶典相比之下在他們眼中是花架子,沒興趣去關注。


    十一這天她壓根就沒想過要看電視,而是在家美美地睡了一上午。在學校每天都早起晚睡,睡眠總是不夠,正好趁這天放假好好補了一覺。因為沒看國慶大典,所以班上同學們的討論她插不上嘴,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沒想到他們說著說著,話題竟驀地一轉,她生怕他們又會扯到“昭昭木木”這一點來。好在林森像沒聽見似的跟男生們討論起飛過**的各式戰鬥機,話題又被帶回了國慶閱兵式,讓她鬆了一口氣。


    新學期開學後,秦昭昭還沒有跟林森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個字。他也不曾主動找她說話,有時候迎麵遇見,他都像沒看見她一樣目不斜視地走開。兩個月的暑假看來對於淡化感情拉開距離很有幫助,他對她似乎已經沒什麽興趣了。如同當初和葉青的絕交一樣,他也跟她絕交了。雖然在同一個班級學習和生活,他們卻像兩個互不認識的陌生人般彼此不相來往。


    秦昭昭覺得這樣很好,這樣最好。


    上高三後,秦昭昭和譚曉燕見麵的機會更少了,通信也開始減少。以前每周最少會寫一封信,現在兩周都寫不到一封,她實在是沒有時間。但譚曉燕依然每周給她寫封信,信中特別叮囑她如果沒時間不必特意回信。10月底秦昭昭過生日時,譚曉燕還專程跑過來送她一個漂亮可愛的毛絨玩具狗。


    這份生日禮物讓秦昭昭驚喜又意外。這些年來,她和譚曉燕因為彼此諳知對方的家境,在互贈生日禮物時從不鋪張浪費,都隻是用一張生日賀卡傳送祝福心意,禮輕情義重。暑假譚曉燕的生日她像往年那樣送了一張生日賀卡,沒想到現在她過生日譚曉燕卻送來這麽漂亮的一隻玩具狗。一身雪白蓬鬆的絨毛,一雙烏黑渾圓的玻璃眼珠,還穿著一條背帶裙,可愛極了。


    她有些過意不去:“曉燕,這隻玩具狗一定很貴吧?”


    譚曉燕說她也不知道價錢,是高揚送給她的。原本是一對,另外一隻玩具狗穿著一件小西裝。她把這對模樣超級可愛的玩具狗情侶“拆散”了,小狗先生自己留著,小狗女士拿來送給秦昭昭。笑吟吟地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


    但凡得了什麽好東西,譚曉燕總會和秦昭昭分享。她們倆的感情,不是姐妹,勝似姐妹。


    秦昭昭的確很喜歡。她把小狗擺在床頭,舍友們也都誇漂亮可愛,這個來摸摸那個來抱抱,她都有點舍不得。周末專程帶回家,精心地收在三門櫃裏,不讓它沾灰惹塵。


    高三生活日複一日內容雷同地過著。秦昭昭每天在教室、食堂、宿舍三個地方穿梭來去,終日與課本試卷為伍。作為重點中學的學生,班上很多同學進入高三後都和她一樣深知時間與學習的重要性,為了自己的目標與前途一心一意踏踏實實地撲在學業上。隻有極少數學習成績不好自知與大學無緣的“差生”還是吊兒郎當。老師對他們也不抱以希望,有的放矢地把精力放在有希望的學生身上,由著差生們混日子。


    秦昭昭是老師眼中肯用功能吃苦的好學生,中上的學習成績還有上升空間。她對自己目前的成績也還不夠滿意,加倍地刻苦努力。


    而林森則是老師眼中典型的混日子的差生,功課幾乎門門都是“大紅燈籠高高掛”,上課時呼呼大睡已經算是好的,說閑話開小差也不算什麽,有回他幹脆跟周明宇在後排打起了撲克牌,氣得數學老師要轟他們出去:“你們倆要是不想上課可以不上,別呆在教室裏影響其他同學。”


    周明宇還想幹脆出去玩個痛快,林森卻不肯走,理直氣壯地說他交了學費就有權利留在教室裏享受教育等等。數學老師那天也是心情不好,被他一頂撞,氣急之下抓起黑板擦就朝他狠狠甩過去。可手裏準頭不夠,飛出去的黑板擦提前“著陸”降落在林森前排那個女生額頭上,砸得她額頭青紫一塊,還沁了幾顆血珠出來。周明宇立馬起哄:“唉呀,老師您錯手傷人了。”


    搞得數學老師很尷尬,本來想要教訓不良學生的,結果誤傷良生,隻得先把林森暫且撇下,帶著那個女生上醫務室搽藥去了。


    這件事之後,各科老師達成了一致默契。像林森和周明宇這樣沒有求學目標隻求混到高中畢業的差生,老師們都知道是最難管的。與其白費力氣不討好,倒不如幹脆省下力氣不管他們。所以隻要他們在課堂上不是太過分,基本上都采取不聞不問的對策。除非鬧得比較厲害,才會婉轉地說他們幾句,讓他們安靜一點,不要影響其他同學。他們這樣的學生還沒有壞到要開除的地步,不能掃地出門。也不能動輒趕他們出教室,他們交了學費就有坐在教室裏的權利,聽不聽課那是另一回事,權利不能剝奪。


    一天下午放學後,秦昭昭在食堂吃完晚飯回到宿舍,拿起熱水**準備往水杯裏倒水。誰知那個熱水**可能是“年紀老朽”的緣故吧,內膽突然嘭的一聲爆了。一**熱水傾泄而出濺在她的雙腳上,刹那間她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痛得失聲慘叫。


    秦昭昭的腳被燙得挺厲害,從腳腕到腳麵的皮膚迅速紅腫,冒出一個個透明的水泡。她的舍友們聞聲圍過來,一邊用冷水潑她燙傷的腳幫助減輕灼痛感,一邊七嘴八舌出主意擦點什麽東西起治療作用。有說塗牙膏的;有說搽肥皂的;宿舍長則堅決否決這些辦法,建議秦昭昭趕緊上醫院找醫生治療。


    秦昭昭起初還想忍一忍,寄希望於燙傷自己慢慢好起來。但她很快就不能忍受了,因為實在太痛了。那種疼痛非常強烈,難以形容,燙傷的肌膚火燎火燒般似的灼痛無比。痛得她直掉眼淚,決定不再硬撐去醫院。


    她托宿舍長下樓給她家打個電話,通知她爸爸或是媽媽趕來學校送她去醫院。宿舍長本來打算送她去的,但高三的學習時間很緊張,宿舍長也是一個相當用功分秒必爭的好學生,她不好意思耽誤她的寶貴時間。


    秦爸爸還在廠裏加班,秦媽媽接到電話後,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趕來學校帶女兒去了市醫院。急診室門口排了好幾個人,她隻能眼淚汪汪地強忍著疼痛等。好不容易輪到了她,醫生處理一下燙傷的部位,然後開了一張藥方,有吃的藥、搽的藥、注射的藥。再千叮萬囑傷口千萬不要沾水,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否則感染的話就麻煩了,不僅痊愈得慢還會留疤痕。


    秦媽媽去交錢拿藥,秦昭昭獨自坐在醫院一樓的候診大廳等她。包紮著的雙腳還是很痛,醫生剛才給她搽的藥膏隻是剛搽上去時有清涼止痛的感覺,沒一會又火辣辣的灼痛無比,好像在被無形烙熱烙著似的,痛得她眼睛裏的淚水始終沒有幹過。還好那**熱水是中午灌的開水,如果是傍晚現打的開水,還不知會被燙成什麽樣子。


    傍晚時分候診大廳的人不多,來來往往穿梭的幾乎都是白衣白帽的護士。突然一抹藍色的運動裝劃過眼角——是實驗中學的校服呢,秦昭昭下意識地瞥一眼,看見滿頭大汗氣喘籲籲衝進來的林森。他沒有看見坐在角落裏的她,目不斜視地朝著急診室方向匆匆跑去了。


    已經是晚自習的時間了,他怎麽會急急忙忙跑到醫院來了?這個疑惑在秦昭昭心頭一閃後,很快若有所悟。


    ——他該不是聽說她被燙傷了特意跑來的吧?


    ——不不不,不會的,他已經和她絕交了。他會來醫院,可能是因為他有別的事。可能他來找他小嬸嬸;又可能他自己不舒服來看醫生;還可能……


    秦昭昭拚命設想各種可能來抵消自己最初的想法。心跳得急促而慌亂,莫名就覺得緊張。她想馬上離開醫院,不想跟林森再遇上。這時秦媽媽拿了藥回來準備扶她去注射室打針,她想去注射室也好,免得他從急診室返回時發現她坐在候診大廳。


    從注射室裏打完針出來,準備下樓時,秦昭昭還是又遇上了林森。這回是麵對麵地照麵相見,欲避無從避。


    林森已經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在急診室、藥房、繳費處轉了一圈了,急診室醫生說之前是有個看燙傷的女學生來過,已經打發她去交錢拿藥打針了。他找上一圈最後終於在注射室外麵遇上了秦昭昭。找不著人時他隻知道一門心思地到處找,找著了人後卻又手足無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秦媽媽先說話:“咦,林森,你怎麽也在這裏呀?”


    “我……我有事來找我小嬸嬸,她在這兒上班。”


    林森隨便找了個借口。為了配合這個借口,以示他來醫院與秦昭昭全然無關,他一邊說一邊繼續往樓上走,刻意問都不問一句她怎麽也在醫院。三步兩步邁到上一層樓梯後,他才又輕手輕腳地退回幾階,伏在樓梯扶手往下窺望。秦昭昭扶著她媽媽正慢慢地下樓,一步步走得很艱難。看著她兩隻被白繃帶包得像粽子似的雙腳和一雙哭得紅紅的眼睛,他的心頓時像被大錘狠狠砸了一下似的疼——心疼,疼到心坎裏去了。


    秦昭昭下了兩步梯階,鬼使神差般一抬頭,看見上層樓梯口那兒,林森正大半個身子探出來朝她們這端張望。兩道視線筆直撞上,兩個人一起愣了愣,旋即又一起漲紅了臉。


    林森滿臉通紅地縮回身子,一溜煙地跑了。秦昭昭聽得頭頂樓梯上的腳步聲嘭嘭嘭,又急又亂。她的心跳也跟著又急又亂起來。剛才他若無其事地擦身而過,她都心安幾分了——他不是特意為她趕來醫院的,他隻是來找他小嬸嬸。太好了,否則她可擔不起他這樣心心念念的關懷。可是……剛剛安定下來的心又亂如風中柳絮,紛揚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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