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子瑜一直處於狂怒狀態中,每隔幾分鍾就要打電話問找到了沒有,然後就開始爆粗口罵幾句方才解恨,根本不顧及這是公共場所,雖然他們坐的是頭等車廂,可也坐無虛席,盡管他們三個人都戴了口罩,不露真容,然而這似乎更容易引起別人的反感。


    一等車廂的座椅是“2+2”的布局,本來孟瑤和淩子銘坐在一起,戴子瑜坐在走廊對麵,此時,孟瑤聽淩子銘低低地和她說了一句,“你去對麵坐吧,把我姐姐換過來。”


    孟瑤點了點頭,依言坐了過去。這個時候,她能說什麽呢?從淩子銘一臉凝重的神色中,她能感覺出他的擔心和憂慮,而從戴子瑜的破口大罵中,她隱約了解了一些具體情況。


    應該是她母親晚上睡覺時都是被綁起來的,這幾天因為沒有發作,似乎還有好轉的跡象,說話也有條有理,護工一時大意,就沒有綁,老太太就這麽打開鎖趁機跑了出去,不知道什麽時間跑的,更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唉,真是多事之秋。


    孟瑤看著窗外,外麵已經蒙蒙發亮了,新的一天馬上就要到來。而此刻,剛剛開工一天的淩子銘卻又要耽擱進度了。這不是一件小事,演員都是有檔期的,不可能總等著你這部戲,一個劇組那麽多人,大明星還要住豪華酒店,這一天誤工的損失誰來彌補,就在剛才,淩子銘便和導演交代了幾句,就簡簡單單幾個字,“所有的損失我來出。”


    孟瑤心裏悶悶地,此刻,所有關於報複的念頭早已在她的腦海裏煙消雲散,麵對這樣的淩子銘,縱使是鐵石心腸,也會懷出幾分惻隱之心。


    她不由地看向對麵。戴子瑜枕在淩子銘的肩膀上,淩子銘的手微微地放在她的後背處,偶爾拍兩下以示安慰,這個女人果然消停了不少,再也沒那麽頻繁地打電話,然而手裏依然緊緊地攥著手機。


    孟瑤突然明白了戴子瑜為什麽要阻止淩子銘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因為想獨占自己弟弟的愛呢?


    不對,孟瑤又立即否定了,因為,如果是李怡珊的話,戴子瑜還是很讚成的。


    正這麽胡思亂想間,淩子銘的手機突然響起,他馬上接通,戴子瑜也一臉煞白地直起了身,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的弟弟。


    孟瑤不知道電話裏在說些什麽,就看見淩子銘的拿著手機的手在顫抖,嘴唇也在輕顫不止,旋即戴子瑜爆發出淒厲的高呼,“是不是……?”她沒有把話說完,聲音裏已經帶起了哭腔,一把將手機奪了過去,大聲地咆哮:“是不是死了,死了嗎?”


    孟瑤渾身一震,車廂裏所有昏昏欲睡的人也被這一聲嚇醒。


    戴子瑜頃刻間嚎啕大哭起來,手機從她手裏滑落,眼淚如雨點般嘩嘩地落到她的麵頰上,打濕了口罩。她雞爪子似地雙手掐住淩子銘的胳膊,猛烈地搖晃著,“子銘,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子銘,不是真的……”她哭得再也說不下去,頭發淩亂像一個瘋婦,又開始捶淩子銘的大腿。


    淩子銘任她的姐姐像捶沙袋一樣捶著他,絲毫無動於衷,深深地低著頭。


    孟瑤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淚,一滴一滴,晶瑩地落下去,落在他的腿上,落在地上,他在隱忍著,無聲地哭泣,然後慢慢地將戴子瑜的整個身子緊緊地抱在了他的懷裏,兩個人互相依靠著,她嚶嚶地哭,他無聲地哭。


    此時,天際金色的晨輝透過車窗,漫射進來,在他們緊緊相擁的身上勾畫出柔和的金線,就像是兩隻孤獨的,卻又是相依為命的大雁,攏下翅膀,依靠著,永不分離。


    一切其他事物都變成了背景,包括孟瑤。


    此時的孟瑤完全成了局外人,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的心裏也絕不輕鬆,這孩子還沒回去,前夫淩懷青還在美國,然而都已經與那個因執念而瘋掉的女人陰陽相隔了,隻能慨歎,造化弄人,世事無常。


    他們一直這麽相偎相倚著,久久不動,像兩具已經石化了的雕像,也沒有任何交流,眼淚就是他們最好的交流方式。


    戴子瑜一直軟在淩子銘的懷裏哭泣不止,而淩子銘已經抬起了頭,背脊挺得筆直,依然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姐姐,眼睛卻看向了窗外,睫毛不時地輕眨,眨下一滴眼淚。


    他始終都沒有看過孟瑤,仿佛陷入到自己的沉痛中無法自拔。孟瑤終於忍不住,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遞給他幾張紙巾。他猛地扭過頭,眼睛赤紅,睫毛上還懸掛著點點晶瑩,像看陌生人一樣看了看她,旋即又把頭扭了過去,也沒拿她的紙巾。


    孟瑤固執地探過身子為他擦睫毛上的眼淚,他這才握住了她的手,把紙巾拿了過去,草草地擦了一下,旋即又給自己的姐姐擦。


    戴子瑜兩眼已經哭成了桃子,這時才從淩子銘的懷裏直起身,拿過去自己擦拭,一邊擦一邊流眼淚,擦了也沒用。


    他們戴的都是一次性口罩,此時戴子瑜的口罩像水洗一樣,濕噠噠地沾在臉上,淩子銘的口罩也濕了半邊。


    兩人樣子看起來都有幾分滑稽,而周圍的眾人則好奇地盯著他們三個,也免不了竊竊私語。孟瑤想了一下,登上座位,想要拿下皮箱,她知道他的皮箱裏有一打這樣的口罩,還有兩副黑超墨鏡。


    沒想到那箱子極沉,孟瑤直感覺自己的胳膊被狠狠地拽著下墜,而同時也揪扯到腹部,腹部錚地一下疼痛起來,一抽一抽地痛,而下一秒,身子一空,被某人攔腰抱了下去。


    他近乎怒氣衝衝,眼裏都閃著凶惡的光,“你幹什麽呢?逞什麽能?”


    孟瑤頗感委屈,肚子痛得也無力反駁,隻捂著不做聲。男人著急起來,低吼著吩咐自己的姐姐,“你給我去找乘務員,讓他們問問這車上有沒有醫生。”


    戴子瑜目光呆滯一動都不動,淩子銘凶神惡煞地衝她喊,“快啊!”


    戴子瑜梗著脖子把頭撇到了一邊,手上死死地攥著紙巾,一秒,兩秒,她依然無動於衷。


    “戴子瑜。”淩子銘目光咄咄地看著自己的姐姐,語氣也森冷下來,近乎威脅,“你去不去?”


    戴子瑜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斂了斂身上的衣服,朝前麵走去。


    孟瑤被淩子銘抱在懷裏,坐在他的腿上,剛才那一陣疼痛過去,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但是她沒有阻止,她倒要看看戴子瑜和淩子銘,這個時候,他倆到底誰比誰更強硬。


    果然沒等片刻,喇叭上開始廣播尋找醫生。呼啦一下,好幾名男醫生女醫生到了他們身邊,有人甚至還提了藥箱過來。


    正好有一位婦產科醫生,聽了情況後,給孟瑤做了簡單的檢查,叮囑她以後千萬不要搬重物,並建議她把口罩摘下來,呼吸些新鮮空氣。可一看這三位個個戴著口罩,還有兩位眼睛紅腫,很詭異的樣子,看上去都不太正常,匆匆地又叮囑了幾句就走了。


    還好是虛驚一場。


    不過,通過這件事,多少可以證實有時候戴子瑜還是很聽淩子銘的話。


    經這麽一鬧騰,淩子銘似乎從悲痛中緩過一些神智,和孟瑤旁邊的那個人換了位置,坐在了她身邊,聲音低而沉悶:“你拿箱子幹什麽?”


    “我……”孟瑤低下頭,有些委屈:“ 我看你和你姐姐的口罩都濕了,就想從箱子裏拿口罩,或者,你可以戴墨鏡嘛,那個很大的墨鏡,能遮住半張臉的那個,這樣至少哭起來也沒那麽呼吸困難。”


    淩子銘牽了牽嘴角,什麽話也沒說,單隻是攬著她的肩膀,將她抱在了懷裏,孟瑤忍不住低低地安慰他:“子銘,你媽死了也就解脫了,省得痛苦。”


    這句話不說還好,說得淩子銘的眼眶又紅了,緊緊地攥著她的手,深深地呼吸了幾次,才把那眼淚憋了回去,聲音像被鈍刀子磨過一樣粗啞而幹澀,他像陷入了某種回憶:“也許是我的錯,我不該告訴她父親要回國看她了,我也要有孩子了,她要當奶奶了,也許這些話刺激了她,我想讓她快點好起來,她衝我一個勁兒地點頭……”


    淩子銘又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那之後,護工告訴我,她就好了很多,仿佛一下變成正常人了,誰知道她半夜會跑出去?掉到湖裏,她不會遊泳……”淩子銘說著,眼淚順著他的麵頰,落在了口罩上,他吸了吸鼻子,一滴兩滴,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又洶湧地落下來。


    他攥著孟瑤的手,那大手掌極冷,手心一股股地冒著冷汗,他的身子也在輕顫不止,似乎在極力忍耐著,那樣子,是壓抑著的痛苦,比他被燒傷時更令人心疼。


    孟瑤從沒看見過他哭,而且一個大男人,應該不會流淚了吧,然而,情到深處,還是會情不自禁。


    他哭了有那麽幾分鍾,淚水才被他生生地忍了回去。孟瑤一直慢慢地順著他的後背,不知道有沒有安撫作用,這個時候,她覺得做什麽都是無力的,任何言語似乎也是蒼


    作者有話要說:盜文的妹子,我剩下最後幾章了,能晚個一兩天盜好麽?同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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