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胥沒有姓, 和他的名字一樣,無和胥都是沒有的意思,他的人生什麽都沒有。


    無胥是個亡命之徒, 他生來一個人,也不需要為其他人擔心, 天生長著一副狠心腸, 因此非常適合在這個道上走動, 再加上他的手藝好,在道上很受歡迎,很多人都想要和他搭夥。


    道上的人還送了他一個美稱——六親不認。


    無胥就是這麽一個人,每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行走,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圈子,直到有一天……


    那天無胥和其他人一起照樣下鬥,聽說是找什麽琴, 具體無胥也不知道,他是被雇傭來的,純粹就是個打手, 老板給傭金, 其餘的不用管,他們幹這行,做打手的最忌諱多問, 無胥的職業素養很專業,所以沒有多問一句。


    然而讓無胥沒想到的是, 什麽淘金都是假的, 而是有人針對自己,似乎是無胥得罪了什麽人,那些人是被一個神秘的組織雇傭而來, 假裝找無胥搭夥,其實目的就是為了將他騙到荒郊野嶺,然後……


    殺了他。


    那天無胥按照慣常一樣,在地上打了坑,準備下坑,老板非常謹慎,說:“你知道的,做我們這行,最怕的就是危險,否則有命淘金沒命花!所以勞煩六爺您下鬥先探探,我們在上麵兒拉繩子。”


    鬥口開的直上直下,無胥腰上纏著繩子,老板和打手們在鬥上麵拉繩子,無胥沒有任何懷疑,當即跳入鬥中。


    然而“意外”發生了,這天底下哪來的那麽多意外,意外都是人為的巧合,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剛巧就是一場意外。


    無胥進入鬥的深處,繩子突然斷裂,他從高空掉下去,摔斷了一條腿,向上呼喊,但是沒有人搭理他,緊跟著就是“轟隆——!!”巨響,破鬥爆炸了。


    是爆炸,不是坍塌,有人在上麵放炸/藥,鋪天蓋地的灰土和巨石從頭兜下,他托著骨折的腿踉蹌躲避,最終還是被狠狠砸了一記腦袋,瞬間昏死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四周黑壓壓,什麽也看不見,卻能聞到大量的血腥味,那是他自己的血水味道,無胥被掩埋在廢墟之下。


    他用盡力氣,一直爬,一直爬,用手扒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子,因為鬥裏太黑了,分不清日月輪回,當他終於扒開土石,看見第一縷陽光的時候,無胥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有些自嘲的一笑,死在地上,總比死在地下要好,他活著的時候,一輩子行走在地下,死的時候終於要見到陽光了麽?


    “喂!”


    就在他奄奄一息之時,突聽一個清亮的嗓音,那嗓音很好聽,像仙樂一樣,從無胥的頭頂散落,無胥被血糊滿的眼睛慢慢抬起,終於看見了那個出聲的人,也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的,是一個長相冷豔,卻異常精致的少年。


    無胥本以為自己要死了,哪知道那天那麽幸運,恐怕是他這輩子,遇到的唯一一次巧合,他得救了。


    救他的人是一個剛好進山林采風的音樂家,無意間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無胥。


    那個音樂家自然就是高曲一,無胥醒過來之後並沒有重新回到道上,而是突然消失匿跡,有人說六親不認的無胥死了,也有人說六爺其實是金盆洗手了,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結果。


    自那之後,無胥改了名字,叫做吳胥,跟隨著高曲一,成為了一個不怎麽起眼的保鏢,因為他能吃苦,而且為人話不多,也沒什麽好奇心,又十分聽話,所以一直跟在高曲一身邊,成為了高曲一最信賴的人。


    其實在吳胥得救之後,他也想過要報仇,他和當時那個老板無冤無仇,而且是第一次見麵,不知道老板為什麽要殺自己。


    後來他多方打探,但是那個老板消失了,從道上消失的幹幹淨淨,無論如何也打探不出來,還是後來吳胥不經意間聽說的,說當時有個神秘的組織,懸賞吳胥的人頭,那個老板是為了錢,所以才想了這個辦法坑害吳胥。


    吳胥這輩子,得罪的人太多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得罪過什麽組織,而且這個組織在道上很神秘,查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後來吳胥的重點都放在少爺高曲一身上,也就漸漸放下了……


    可以說,吳胥的命是高曲一給的,他一直很忠心,沒想到高曲一卻遭此大難。


    羅參皺眉說:“高曲一的症狀是什麽樣的?”


    吳胥說:“起初隻是普通的感冒,少爺自己也沒有在意,隨便吃了點感冒藥,但是後來越來越嚴重,叫了家庭醫生過來看病,醫生說是感冒,再後來吃了藥也不管用,少爺的嗓子疼,疼的說不出話來,又高燒不退,某一天起來,竟然問我是誰,什麽也不記得了……”


    這和萬俟林木的症狀簡直一模一樣!


    吳胥的話卻還沒有說完,又說:“少爺神智混亂,大約持續了幾天,找了很多醫生都不管用,後來就成了這個樣子,不隻是什麽都不記得,而且神智猶如孩子。”


    羅參聽到這裏,側頭看向萬俟林木,果然,真的和萬俟林木一模一樣,看來萬俟林木的病症還沒有發展到高曲一那麽嚴重的地步,目前他的神智隻是失常了一次。


    萬俟林木見羅參盯著你自己,又見何酴醿也盯著自己,奇怪的皺眉,說:“你們都看著本座幹什麽?”


    何酴醿:“……”


    吳胥安撫了高曲一,高曲一玩累了,趴在他懷裏,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似乎還有些冷,蜷縮了一下,吳胥將被子拉過來,蓋在他身上,輕輕撫摸著高曲一的柔軟的頭發,說:“其實……少爺好像知道,自己最終有一天,會變成這個樣子。”


    “什麽?”萬俟林木說:“他還有預測未來的能力?”


    羅參皺了皺眉,就見吳胥搖頭,說:“並非預測未來……”


    他說著,輕輕放下高曲一,讓他躺平,高曲一睡熟了,嘴裏嘟囔了一聲,下意識的伸手去抱,抱住床上的玩偶抱枕,估計還以為是吳胥,用臉頰蹭了蹭抱枕,又繼續睡了。


    吳胥悄悄站起來,低聲說:“各位,少爺睡下了,請各位移步書房,我有一樣東西,想要給各位看。”


    眾人跟著吳胥離開了臥房,他們離開之後,吳胥把房門關上,輸入密碼,鎖死房間,四個保鏢很快又站回了崗位。


    吳胥帶路,眾人往三樓的書房去,不得不說,彈鋼琴可能很賺錢,高曲一家裏布置的典雅又豪華。


    書房很寬敞,而且還是個套間,同樣需要吳胥輸入密碼,書房這種地方一般擺放很多機密文件,看來吳胥真的很受高曲一重視,連書房密碼都有。


    眾人走進去,吳胥直接來到書櫃前,拿掉了角落的一本書,後麵竟然露出一個保險箱來。


    單看這個保險箱,就知道裏麵裝了多值錢的東西,因為這個保險箱就很貴。


    吳胥輸入密碼,將保險箱轉開,“哢嚓——”一聲打開保險箱的門,萬俟林木有些好奇,探頭往保險箱裏麵看,兩隻眼睛放著光。


    羅參有些想笑,因為不管萬俟林木丟失了多少記憶,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財迷,一提到好東西,兩眼放光。


    然而讓萬俟林木失望的是,打開保險箱,裏麵……


    什麽值錢的東西也沒有!


    隻放著一本書,確切的來說不是書,而是手賬本,或者日記本一類的,現在很多小姑娘很喜歡這類手賬,雖電腦手機記錄便簽都很方便,但是這年頭就講究返璞歸真,還有很多小飾品店專門賣手賬本的裝飾膠帶。


    保險櫃裏,就是這樣的一個手賬本。


    吳胥打開保險箱之後,竟然戴上了白色的手套,看起來像個管家執事一樣,很小心翼翼的將手賬本擎出來,打開平放在桌上。


    萬俟林木定眼一看,什麽玩意兒,看不太懂。


    羅參說:“樂譜?”


    萬俟林木是個妖邪,嚇人就完事兒了,不講究那麽多風月,眼看著吳胥拿出一本樂譜,奇怪的說:“這和你們家少爺,有什麽關係?”


    吳胥笑了笑,說:“萬俟小公爺稍等。”


    手賬的確是樂譜,吳胥介紹說,這都是少爺自己作樂的,有的時候靈感來了,就在這個手賬本上隨手寫畫,把靈感記錄下來,所以這個手賬本對於別人來說,可能一文不值,對於高曲一來說,卻是靈感的源泉,非常珍貴。


    吳胥將手賬本翻到最後,從最後一頁往前翻,後麵沒有樂譜,卻寫了很多奇怪的字。


    ——遺傳病。


    萬俟林木皺眉說:“遺傳病?”


    吳胥點頭說:“正如萬俟小公爺您看到的,我家少爺根本沒有預測未來的能力,但是他卻知道自己即將患病,因為這是遺傳病。”


    何酴醿忍不住插嘴說:“你們家少爺的遺傳病,和萬俟林木又挨不著邊兒。”


    他們怎麽可能變成親戚?萬俟林木根本不認識高曲一,和高曲一八竿子打不著,千萬別說五百年前是一家……


    羅參卻皺了皺眉,一瞬間想到了很多,萬俟林木本是九十九種靈獸組成的妖邪,或許哪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因此讓萬俟林木繼承了高曲一祖上的遺傳病?


    那麽這樣說來,高曲一也不是普通人,可是剛才看到的高曲一很普通,也不像是有什麽能力的人。


    吳胥輕輕翻著手賬本,說:“其實我早就猜到,羅醫生便是羅三爺了,但是並沒有點破,原因也在這裏,還請羅三爺掌眼。”


    羅參一頁一頁的看著手賬本,越看越是皺眉,臉色陰沉了下來,手賬本除了記錄很奇怪的話之外,還花了很多簡筆畫,那些簡筆畫不是人物也不是風景,而是一張一張的地圖。


    每張地圖上都打了一個大叉子,這樣的叉子大約有十幾二十個,滿滿一本子。


    羅參沉聲說:“如果我沒有看錯,這些都是墓葬圖。”


    吳胥點點頭,笑著說:“羅三爺怎麽會看錯呢?”


    何酴醿越來越糊塗了,說:“等等!等等!你們都把我搞糊塗了,感情高曲一其實是倒鬥兒的?”


    手賬本上是墓葬圖,這些墓葬圖都打了叉子,說明已經走過了,而且高曲一的閱曆之深,堪比道上的土瓢把子。


    吳胥說:“少爺每個月都會出門采風,而且隻有那時候是不會帶上我的,我並不多問,現在想來,少爺估計是去下鬥了。”


    而當年高曲一去采風,偶遇吳胥,應該也不是什麽偶遇,而是在下鬥的途中,發現了吳胥,順手救了吳胥。


    隻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吳胥說:“少爺一直在找什麽,我不太清楚,但是手賬裏夾著這樣一樣東西。”


    吳胥說著,將一樣東西托在手心裏,如果不是吳胥戴著白色的手套,萬俟林木估計都不會注意那樣東西,因為實在太細微了。


    何酴醿撓了撓後腦勺說:“嗯……一根鐵絲?”


    任葬說:“不是鐵的。”


    何酴醿說:“一根銅絲?”


    羅參沉聲說:“這是無止礦做成的。”


    吳胥笑著說:“果然羅三爺見多識廣,沒錯,這就是無止礦做成的……一根琴弦。”


    高曲一背著吳胥一直在找什麽東西,這件事情持續了很多很多年,而且這個事情和他的遺傳病有關係,高曲一很可能是想找一樣可以破解遺傳病的東西,而那樣東西藏在墓葬深處。


    高曲一失去神智之後,吳胥私自打開了手賬本,閱讀了那些手賬,吳胥說:“我離開這條道已經很久了,所以才想將計就計,請羅三爺過來,幫忙調查一下這根琴弦,這是能治好少爺,唯一的希望……”


    他說著,目光落在萬俟林木身上,說:“也是萬俟小公爺唯一的希望。”


    羅參眯了眯眼睛,說:“我會讓人去查查這根琴弦。”


    何酴醿說:“可是……隻有一根琴弦,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啊!”


    別說是大海撈針,就算是從海裏撈出月亮,羅參也會去做。


    眾人在吳胥這裏得到了一些情報,很快就回了開心墓場,其他人也都聽說了這件事情,大家圍攏著那跟琴弦,看不出所以然來。


    因為無止礦這種東西有輻射,對身體不好,所以琴弦放在了密封的長條盒子裏,師水水可是音樂方麵的專家,雖然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樂徒。


    他拿著琴弦的盒子反複的看,萬俟林木大爺一樣疊著腿坐在旁邊,正在吃橘子,他這個人比較惡劣,眼看著羅參的幾個兒子在一邊玩耍,小家夥們又可愛又乖巧,萬俟林木就想逗逗他們。


    萬俟林木可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兒子,還以為是羅參這大豬蹄渣男不知和誰生的兒子,心裏不爽,酸溜溜的,於是想要欺負欺負那些小可愛,一伸手,搶走了小團團手裏的橘子。


    橘子是哥哥瑾瑜給小團團的,小團團還沒舍得吃,突然被壞爸爸搶走了,小團團一愣,張著大眼睛,抖著一雙熊貓小耳朵,委屈的說:“粑粑!粑粑欺負團團!”


    瑾瑜一看,寶貝弟弟泫然欲滴,實在無奈,趕緊過來把團團抱起來,哄著說:“乖,別哭,哥哥再給你剝橘子。”


    萬俟林木欺負了小團團,心裏那叫一個爽啊,小貝殼眼看著哥哥被欺負了,就走過來,把一個剝好的橘子主動塞在萬俟林木手裏,奶聲奶氣的說:“粑粑不要欺負鍋鍋,窩的橘紙給粑粑次!”


    萬俟林木老臉一紅,隨即心想,說是你爸爸,怎麽亂認親。


    羅參頭疼不已,萬俟林木以前就很皮,不過不會欺負兒子們,現在更皮了,連兒子們都一視同仁的欺負……


    就在眾人研究琴弦的時候,任殺從樓上走下來,肯定是肚子餓了,他走下來,一眼就看到了師水水擺弄的琴弦,不知怎麽的,傻裏傻氣二哈一樣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臉上,一瞬間變成了一頭野狼!


    呼——


    師水水還沒反應過來,聽到一陣風向,旁邊的蘇野反應很快,一把抱住師水水的腰,將人往後一帶。


    啪嚓——!!


    師水水堪堪被帶開的一瞬間,任殺瘋了一樣從二樓直接跳下來,雙手握拳,“轟隆”一聲巨響,直接將桌子打成了碎渣。


    任殺“呼呼”的喘著粗氣,一雙眼睛幾乎是血紅色的,裏麵布滿了血絲,閃爍著血光,臉上哪有一點兒傻二哈的憨勁,發狂一般衝上來,追著師水水下狠手。


    “什麽情況?!”師水水嚇得立刻調頭就跑,他除了會吹口哨之外,武力值根本不行,蘇野衝上去阻攔狂暴的任殺,任殺動作淩厲,“咚咚!”兩聲,直接打在蘇野胸口。


    蘇野痛呼一聲,感覺自己的肋骨好像要斷了,向後掠去,“嘭!!”狠狠撞在櫃子上。


    就在任殺繼續要去對師水水下狠手的時候,“唰!”萬俟林木突然一晃,手中銀光一閃,鏡棺碎片變成了一把長鞭,一下纏住任殺的手腕,向後一拽。


    任殺怒吼一聲,發狂的一甩,萬俟林木那身板兒和任殺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竟然被任殺給甩了起來,但是他並不慌亂,在空中一個翻身,順勢一抖長鞭,“啪!”又卷住了任殺另外一隻手。


    “唰!”與此同時,羅參的黑色魚線打過來,和萬俟林木配合的天衣無縫,兩個人快速將任殺綁起來,任殺整個人還在狂躁,死死盯著師水水,仿佛要將他大卸八塊。


    任葬捂著胸口站起來,趕緊將師水水護在身後,生怕任殺衝破了束縛再衝過來。


    羅參皺眉說:“他不是衝著師水水去的。”


    師水水說:“那是什麽?!”


    萬俟林木抬了抬下巴,說:“琴弦。”


    師水水手中緊緊握著的琴弦,不知道任殺是不是認識這個琴弦,一看到琴弦竟然如此暴虐。


    任殺一直很暴躁,羅參說:“吹口哨,樂派不是有讓人鎮定的樂曲麽?”


    “對對對!”師水水立刻說:“我險些給忘了。”


    他立刻吹起口哨,雖然師水水隻是一個樂徒,但是吹口哨是他的拿手好戲,任殺真的很快鎮定下來,眼睛的血色褪去,恢複了平靜,一臉迷茫的看著自己身上的繩子,在原地蹦了好幾下。


    這一天非常充實,早上從開心墓場出門,去了一趟高家別墅,回來之後又和任殺打了一架,萬俟林木吃了飯,又搶了小團團的橘子,這才回了房間,準備洗個澡。


    他也不是第一次用浴室了,輕車熟路的進去,為了避免羅參這個已婚渣男進來耍流氓,萬俟林木還鎖了門,又在門上下了結界。


    羅參一進臥室,就感覺到了門上的結界,不由苦笑一聲,看來在萬俟林木沒有恢複記憶之前,自己都隻能過著這樣禁欲的生活了,首先,要想個辦法,今天晚上留在臥室裏睡才行,不能被趕到一樓客廳。


    萬俟林木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披上浴袍,從浴室裏出來,一出來就看到了“乖巧”的羅參,羅參手裏托著一個盤子,裏麵擺滿了小點心。


    羅參和萬俟林木住在一起這麽久了,能不知道萬俟林木的喜好?他不喜歡吃甜食,但是喜歡吃,點心不能太甜,不能太膩,尤其喜歡吃椰子做成的糕點。


    羅參從冰箱裏拿了一點兒之前作好的椰子糕點,然後又剝了芒果,熬了小西米露,把芒果和冰打碎,做了一碗冰鎮的楊枝甘露,羅三爺的手很巧,畢竟都是做機關的手藝,讓他擺盤非常容易,楊枝甘露簡直就是五星酒店級別的。


    萬俟林木剛從浴室出來,就聞到了一股香甜的滋味兒,也不膩人,原來是羅參端著點心來了。


    羅參笑得一臉溫柔,說:“來吃點小點心。”


    天氣很熱,尤其是泡了澡之後,莫名想吃一口冰涼的冷飲,又是冰鎮椰子糕,又是冰鎮楊枝甘露的,還冒著涼氣,萬俟林木頓時有些饞了,立刻走過去,也不客氣。


    萬俟林木開動了,羅參就殷勤的站在他身後,笑著說:“跑了一天很累吧,我給你捏捏肩膀。”


    萬俟林木大爺一樣坐在沙發上,把腿翹在腳蹬上,托著楊枝甘露吃一口,椰子糕吃一口,別提多愜意了,還有“小丫鬟”一樣的羅三爺在後麵給他捏肩膀,簡直就是個地主!


    羅三爺捏肩膀,手藝和力度都恰到好處,萬俟林木十分享受,忍不住哼哼了一聲,那聲音跟小貓咪似的,特別好聽,細細的癢癢的,捯飭著羅三爺的意誌力。


    羅參低頭一看,他站在沙發後麵,居高臨下,一低頭正好看到萬俟林木敞開的浴袍,順著浴袍往裏還能看到萬俟林木平坦的小腹,衣服帶子根本不管用,遮不住什麽,不止如此,萬俟林木半躺在沙發上,把腿翹在腳蹬上,浴袍是高開叉,瞬間露出萬俟林木的一雙長腿,又長又直,還帶著沒擦幹淨的水珠。


    羅參的眼目瞬間就深沉了下來,裏麵似乎藏著狂風暴雨,一股風雨欲來之時,席卷向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吃的爽,正享受,突然感覺“小丫鬟”的手好像不太規矩,越來越往下,馬上就要鑽進萬俟林木的浴袍。


    萬俟林木臉上一紅,他現在沒有和羅參交往的記憶,可不是那曆經滄桑的老油條,被流氓老手羅三爺這麽溫柔的對待,似乎有些招架不住,眼神都迷離了。


    羅參幹脆彎下腰來,他站在沙發後麵,伸手托起萬俟林木的下巴,讓他仰起頭來,兩個人隔著沙發落下一吻,萬俟林木青澀的回應,有些意亂情迷招架不住,就在羅三爺馬上以為就要馴服這個“小妖精”的時候……


    哪知道萬俟林木突然醒過夢來,羅參“嘶!”的悶哼一聲,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嘴裏甜絲絲的,不是楊枝甘露的味道,也不是椰子糕的味道,而是被萬俟林木給咬破了!


    萬俟林木一臉羞憤,喜怒無常的惡狠狠盯著羅參……


    啪!


    整棟員工宿舍樓都聽見了,又是那響亮的巴掌聲。


    隨即眾人就見到這日常的一幕,羅三爺捂著臉,一臉可憐巴巴的站在臥室外麵,求饒是的說:“木木,你讓我進去吧,別讓我睡沙發啊。”


    萬俟林木把羅參丟出去,靠著門板,心跳的異常飛快,差點就被羅參這個渣男把魂兒都給勾走了……


    師水水去查琴弦的事情,沒想到過了兩天,竟然真的查出眉目了,隻憑一根琴弦。


    師水水興高采烈的跑進開心墓場,說:“我查到了,我查到了!”


    萬俟林木有些不信,說:“就憑一根琴弦?”


    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師水水是撞了什麽大運,竟然真的撈上來了?


    師水水很自豪的說:“你也不看看我是誰?不說別的,這半個古玩城,都是我們家的產業,想要知道一個古玩的出處,別說是一根琴弦了,就算是碎成了渣,我也能給找出來!”


    師水水雖然在吹牛,但是他說的其實也是真的,半個古玩城都在師先生名下,師家財大氣粗,人脈也廣泛,師先生這些日子不見蹤影,但是師水水仍然是小少爺,誰不知道師先生寵愛自己這個義子,就跟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所以師水水走到哪裏,都被人捧著供著。


    他要查一根琴弦,古玩城瞬間鬧騰起來,爭先恐後的給他查這根琴弦。


    師水水說:“你們真別說,就是這麽巧,這根琴弦就是我家名下的文玩店,賣出去的!”


    羅參立刻說:“具體怎麽回事?”


    師水水說:“聽說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吧,這個老板出去收東西,偶爾路過一個偏僻的小村莊,那時候下大雨,洪澇的厲害,他們被困在小村莊走不了……”


    大雨連續下了好幾天,差點淹了房子,奇怪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圍繞著小村莊的河流漲水,衝出來很多東西,人骨頭、土罐子、棺材板子等等,還有破爛的琴弦。


    店老板一看是古玩,老東西!就把那些東西全都收了,給村民留下了一筆錢,沒當一回事兒就走了。


    回來之後,琴弦根本沒人買,就隨便扔在十元一堆兒的假貨裏,畢竟很多來古玩城的買家並不懂行,也不求買個真的,隻想買個回去玩玩而已。


    那天來了一個很富貴的小公子,就他一個人,在老板的攤子裏掏東西,什麽貴重的古玩都沒看上,就看上了這根琴弦,非常喜歡,於是出了十塊錢買走了。


    老板對那小公子很有印象,別看是以前的事情了,因為那小公子長相特別精致漂亮,好像從畫兒裏走出來的一般,按照描述,應該是高曲一,當時高曲一還不出名,沒上什麽綜藝,所以老板不認識他。


    師水水說:“老板描述的和高曲一完全溫和,而且他也認識這根琴弦,絕對錯不了!”


    羅參說:“隻有琴弦,沒有琴?”


    師水水點頭說:“老板就是這麽說的,隻有琴弦,不過那個老板說了,可以帶我們去那個村子。”


    師水水可是東家的兒子,老板當然要巴結著,師水水開沒開口,店老板就說了,可以親自帶他們去老地方走一走,因為當時下雨太大了,老板怕發洪水,所以就沒有久留,但是那個地方衝出這麽多東西,下麵應該是有古墓的。


    師水水又說:“我和老板約好了,明兒個再帶你們去店裏走一趟,聽他仔細說說前因後果。”


    琴弦的事情有眉目了,好歹也是有個著落,羅參給吳胥打了電話,告訴他明日要去古玩城走一趟,吳胥便說:“好的,那明日我也會帶著少爺去店裏。”


    琴弦的事情搞定了,但是羅三爺卻非常苦惱,因為今天晚上睡在哪裏的事情還沒搞定……


    一連好幾天,羅參都被萬俟林木趕出臥室,可憐巴巴的在沙發上將就。


    羅參為了洗清子渣男的成就,也是拚了老命,也和萬俟林木解釋過了,那不是他外遇來的兒子,羅參一顆心都撲在萬俟林木身上,被萬俟林木迷的神魂顛倒,哪來的什麽外遇?


    兒子都是萬俟林木生的,但是萬俟林木根本、壓根兒、完全不相信,冷冷一笑,不屑的說:“老子是男人!”


    這件事情羅三爺非常苦惱,怎麽說萬俟林木都不相信,還覺得羅參是謊話精,實在沒有辦法,最後羅三爺還是打算請教一下“老薑”——也就是大叔叔萬俟景侯。


    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如果萬俟景侯也沒有辦法,羅參可能就要當一輩子渣男了。


    難得羅三爺主動給萬俟景侯打電話,還十分誠心的求教,態度非常良好,萬俟景侯在電話裏沉吟了一聲,突然說:“林木不相信兒子是他的?”


    羅參說:“沒錯。”


    萬俟景侯很自然的說:“我明白了,那你就說兒子是你生的。”


    “我……”


    “咳咳咳——”


    羅三爺躲在浴室裏偷偷給大叔叔打電話,那模樣就跟外遇偷情似的,還被大叔叔振聾發聵的話語差點嗆著,連忙小聲咳嗽了好幾下,也不敢大聲咳嗽,再把萬俟林木給招惹過來。


    萬俟景侯仍然很平靜的說:“林木小時候有點叛逆。”


    萬俟景侯和溫白羽撿到萬俟林木的時候,萬俟林木是個元嬰,說白了也和現在一樣“叛逆”,所以大叔叔是了解萬俟林木的性格的。


    萬俟景侯繼續說:“林木這個人,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想要他相信你,就賣慘……你告訴萬俟林木,兒子是你生的,萬俟林木強了你,還讓你給他生孩子,他會相信你的,還會對你很好。”


    羅三爺:“……”你叔叔果然是你叔叔……


    萬俟林木從外麵回來,天氣太熱,出了很多汗,他想洗個澡,推開浴室門,就看到羅三爺蹲在浴缸旁邊,偷偷摸摸的打電話,正好在說:“那我先掛了。”


    羅參看到萬俟林木進來了,做賊一樣趕緊把電話掛上,還將手機偷偷塞在口袋裏,一副不想讓萬俟林木看到的樣子,簡單來說,就是非常可疑。


    萬俟林木目光幽幽的盯著羅參,那眼神好像羅參在和哪個奸夫煲電話粥似的。


    羅參回想著“你叔叔”出的主意,咳嗽了一聲,見多識廣的羅三爺突然有一天,也有點發怵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醞釀了一下感覺,突然……


    演技大爆發!


    羅參歎了口氣,說:“木木,我想和你談談。”


    萬俟林木不屑的說:“談什麽?我以為你煲電話粥就夠了。”


    他說完,突然覺得自己的口氣有點酸?隻是一點點。


    羅參也發現了,其是萬俟林木對自己有好感,隻不過其中有些誤會,而且自己稍微“急色”了一點。按照萬俟林木的意識來講,他現在認識自己的時間還不太久,對這麽“急色”的人的確有所戒備。


    羅參又歎了口氣,說:“我騙了你。”


    萬俟林木皺眉,他最討厭“騙”這個字,還沒發怒,就聽羅參說:“兒子們的確不是你生的。”


    萬俟林木心裏更是火大,果然!羅參在外麵有個奸夫!都有兒子了,竟然還明裏暗裏的撩自己,太渣了,渣到必須人道毀滅!


    羅參聽到萬俟林木手關節“哢吧哢吧”脆響的聲音,頭皮發麻,趕緊用醞釀很久的“淒苦”的語氣說:“是……我生的。”


    “啊?!”萬俟林木一臉怒容,剛要動手揍人,和羅參大戰三百回合,但是下一刻換上了迷茫,上下打量著羅參,不可思議!


    羅參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飆演技,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本身很不情願,是被你逼迫的,你還……囚/禁了我,不過後來誤會解開了,你一直為此非常自責,非常痛苦,如今你失憶了,我不想讓你記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所以故意騙了你,是我不好,能不能……原諒我。”


    萬俟林木目瞪口呆,一點妖邪的勁頭都沒有了,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羅參,眼眸微微轉動,似乎在想這件事情的可信度。


    他左思右想,自己是個妖邪沒錯,如果妖邪強迫人,的確是很有可能的事情,而且……而且自己的確挺喜歡羅參的容貌,身材也……也還挺喜歡,如果是這樣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萬俟林木被羅參帶入了怪圈,怪隻怪大叔叔的主意天衣無縫,羅三爺的演技出神入化,萬俟林木一腳踩進了陷阱裏。


    羅三爺還在歎氣自責,活脫脫一朵超大白蓮花,說:“我本想著,你失憶的話,就會把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忘了,所以就故意騙了你,但是沒想到……我們之間會產生這麽大的誤會。都是我的錯,是我自作主張……”


    “我會負責的!”萬俟林木突然大聲說。


    羅參立刻抬起頭來,那淒苦的小白菜麵容差點破功,說:“當真?”


    萬俟林木梗著脖子說:“你放心,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既然你都給我生孩子了,我當然會負責。那什麽……今天你別睡客廳了,也回房間睡吧。”


    羅三爺心想,大叔叔真的神了,臉上繼續擺上很為難的表情,說:“如果你覺得別扭,那就算了吧……”


    他還沒說完,萬俟林木突然一步搶上來,一把抓住羅參的領帶,“唰!”將人向下一拽,與此同時“嘭!”壁咚了羅參,豪爽的抬起頭來,吻上羅參的嘴唇,揚起一個邪佞的笑容,低聲說:“本座想吻你很久了。”


    眾人本想看羅三爺繼續被轟出臥室這種日常的,哪知道看熱鬧的人沒有如意,羅三爺竟然成功入駐臥室,而且當天晚上,臥室裏傳出不可名狀的聲音。


    萬俟林木氣憤沙啞的說:“不是你……你生孩子麽?你這個大騙子!”


    羅三爺滿臉都是微笑,說:“乖,木木,咱們之間還分什麽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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