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長得真俊,菽兒、佑兒可沒他長得好,小模樣兒倒是與靜兒相像,將來長大必定是個貌比潘安宋玉的美男子,不知多少名門貴女怕是要遭殃,咯咯。”


    高陽公主抱著鹿兒不撒手,看著孩子白淨俊美的麵容讚不絕口,一旁的金勝曼一手扶著小腹、一邊探頭去看,聽著高陽公主的話語連連點頭予以認可,心想如若自己的孩子也生的這麽好那可就太幸福了。


    長樂公主冷著臉,看著高陽公主對自家孩子表示出的熱情、喜愛不以為然,這丫頭打著什麽主意她心知肚明,暗暗提起精神嚴加防範,絕對不能被她言語蠱惑從而做出將孩子留在房府的決定。


    雖然她愛煞了房俊,可自打孩子出世,對於房俊的依戀便迅速轉移到孩子身上,固然愛憐並未減弱,卻更加趨於“道侶”那種精神上的共鳴和諧,身體上的癡迷極大減退。


    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豈容旁人覬覦染指?


    親妹妹也不行……


    沒過一會兒,接到消息的房俊便匆匆趕回,坐在堂上將孩子抱在懷中,哄道:“兒砸,叫耶耶!”


    鹿兒聽不懂,但天然覺得這個男人親近,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兒去戳房俊的臉,被房俊張嘴將手指咬住,咯咯的樂起來。


    高陽公主最見不得這廝抱著兒子不撒手,以往對房菽、房佑也是如此,寵得沒邊兒,這年代講究“抱孫不抱子”,父親的形象一貫是嚴厲的,否則教不好孩子。


    “別折騰孩子了,當心著了涼,快送去房間讓他睡下吧。”


    “你這人總是這樣,自己的孩子還不能好生稀罕稀罕了?偏要講究腐儒那一套,他們各個都是嚴父,也沒見每一個孩子都是正人君子。”


    房俊有些不滿,但到底害怕將孩子凍著,遂交給一旁侍立的乳娘,帶下去喂奶、哄睡。


    堂上隻剩下夫妻幾個,仆人、侍女都給斥退。


    長樂公主這才將皇後擔憂太子安危、定下由晉陽公主陪同皇後入住東宮確保太子安全的主意說了,末了說道:“火器極難進入東宮,隻能以兕子護衛之名義混入其中,但朝廷對於火器管控極嚴,隻能從你這邊想辦法。”


    房俊想了想,驚歎道:“幾位貴人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不僅心思細膩、思慮周詳,更兼調度有數、令行禁止,微臣深感敬佩。”


    長樂公主就白了他一眼,微嗔道:“莫要油嘴滑舌,快快調派火器才是正理。左右金吾衛都在你掌控之中,抽調一些火器、人手,應該不麻煩吧?”


    “如果局勢當真走到那一步,賊人勢必準備周詳,我若自左右金吾衛抽調人手、火器,很可能被事先察覺,到時候賊人有所防範,不動則已動則勢如雷霆,很難招架,無法起到出其不意之效果。這樣,我從鑄造局那邊抽調一批質量優良的火器,再從書院之中選出來一些年輕學子由岑長倩率領充作晉陽殿下的親衛一同入駐東宮,這些學子麵龐青澀、未有太多軍伍剽悍之氣,可以起到迷惑敵人的作用,隻要賊人有所輕敵,必然不會以太多兵力猛攻麗正殿,屆時這些學子加上數量充沛之火器,定能將麗正殿守的固若金湯。”


    “岑長倩年紀雖輕,但處事老練、性格沉穩,又曆經戰火淬煉,的確是合適之人選。”


    長樂公主頷首認同。


    房俊遂將親兵交到堂中,吩咐道:“即刻前往左金吾衛告知岑長倩,命其奔赴書院擇選五十名曾經參與火器研製、試射之學子前來府中,我有要事交待他們去辦,如若李敬玄問及,推脫不知即可。另外,去往鑄造局麵見柳奭,備齊所需之火器、彈藥、甲胄,即刻運到府中。”


    “喏!”


    親兵領命退出,自去傳達命令。


    房俊拍了下手,笑道:“雖然凡事都要綢繆在前、盡早而行,卻也不差這一天半日,長樂殿下甚少回府,這回就多住幾日,我讓人備好酒宴咱們夫妻幾個好好暢飲一番。府中有驪山那邊運來的溫湯,略微加熱之後放入池中與驪山溫暖無異,一起泡上一泡滌塵祛乏,很是舒爽啊,哈哈!”


    長樂公主俏臉一紅,啐道:“想得美。”


    想想幾人一起跑溫暖的場景,就覺得荒唐透頂,自己是堅決不肯的。


    金勝曼也紅了臉,不過輕咬嘴唇,沒有說話。


    她現在有孕在身,再是荒唐也不可能荒唐到她身上,若隻是旁觀,倒也無妨……


    高陽公主冷笑道:“房二郎風流倜儻,坐享齊人之福,真是天下楷模,不知多少人羨煞。”


    房俊一臉疑惑:“不過是泡個溫湯而已,殿下想到哪裏去了?可是為夫近日冷落了殿下導致欲求不滿心生怨憤……”


    “你快住嘴吧!”


    高陽公主俏臉紅透,趕緊將這廝的話語打斷,這都說了些什麽虎狼之詞啊?


    這個不要臉的!


    丟下一句“我去張羅酒宴”便避去後堂。


    長樂公主也受不了,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孩子。”


    金勝曼一個箭步追上去:“我與殿下同去。”


    眨眼間隻剩下房俊一人坐在堂中,無奈歎口氣,喝了口茶水:“都老夫老妻了,何必這般矜持害羞呢?好多花樣你們玩的比我還歡樂呢……”


    ……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天,及至深夜依舊未有停歇之跡象,岑長倩一行五十人進入長安城,直抵崇仁坊梁國公府,由後門進入府內。


    房府後院有一個小校場,剛剛清掃的積雪又鋪了厚厚一層,房俊錦帽貂裘站在大雪之中,看著麵前身姿挺拔、元氣充沛的五十名學子,沉聲道:“此行之任務無比重要,更無比艱巨,甚至有犧牲成仁之可能,所以此刻若有退縮者可由後門離開,我並不會怪罪,隻當你們從未來過。”


    大雪撲簌簌落下,五十人紋絲不動,未有一人轉身退出。


    陛下登基之後連續遭遇兩次兵變,書院在此期間遭遇重創,學子在叛亂之中陣亡者不下百人。然而年輕學子們身體裏的熱血都是沸騰的,在這樣一個尚武的時代中無懼死亡,而且書院之中日複一日的“家國天下”之思想灌輸,使得所有學子都尊崇“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之信念。


    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幾乎所有年輕學子心中之偶像,這樣一個當年率誕無學的紈絝子弟憑借赫赫戰功青雲直上,早已為年輕人樹立了最好的榜樣——富貴但向馬上取!


    死有何懼?


    隻要是為國家、為君王、為百姓,死得其所。


    房俊環顧左右,見無人退出,微微頷首:“我很欣慰,書院之學子不僅僅要學習各種知識,更要有一顆不畏艱難之壯誌雄心。此番汝等所為,乃是進入東宮護衛太子身側,若有逆賊侵入東宮,則竭盡全力護衛太子周全。”


    岑長倩以及五十名學子終於有了動靜,即便是風雪也未能動搖分毫的筆直站姿略微鬆散,諸人難掩震驚之色,相互之間眼神交流。


    居然有逆賊意欲戮害太子?!


    又有人要發動兵變嗎?


    岑長倩上前一步,聲音不大、神色堅毅:“大帥放心,吾等乃大唐子民,忠君愛國自是本分,能夠有護衛太子之機會實乃榮幸,縱然為此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義之所在,萬死不辭!”


    五十人齊聲低吼,聲音在風雪之中飄蕩卻被高高的院牆阻隔,未有外泄。


    “很好!”


    房俊滿意頷首,然後大手一揮,校場一側有燈籠被點燃,幾間房舍打開,房俊的親兵推著裝滿火器的推車走出來,推車上一捆一捆的火槍、一箱一箱的震天雷、數量極多的鉛彈火藥,在燈籠映照之下嚇得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這若是有一盞燈籠不小心掉到車上,怕是小半個房府都得夷為平地……


    緊張過後,便是極度的亢奮。


    書院學子無論修習何種學科,“軍訓”是必須的科目,每一個人都進行過火器的操練,對於這些火器無比熟悉,自然深知如此數量之火器將會產生何等樣的殺傷力。


    五十人裝備這些火器固守一處,隻要能夠做到相互協同、不畏犧牲,足以抵擋十倍、二十倍、甚至三十倍敵人之衝擊。


    ……


    大雪猶如漫天蘆花,放眼望去一片迷茫,房府後門打開,由岑長倩帶隊,數十人推著用氈子遮蓋的推車走出門去,橫穿過南北縱向的興安門大街,從景風門進入皇城,然後沿著安上門大街一路向北穿過皇城、天街,抵達東宮嘉福門。


    早有候在此處的東宮內侍打開一側的小門,將車隊迎入宮內,穿過重明門、嘉德門,向東走奉化門自左春坊前向北繞過嘉德殿、崇教殿,直抵麗正殿。


    麗正殿是一座龐大的建築群,車隊進入其中無聲無息的消失……


    ……


    東宮北門玄德門一側的值房門被兵卒敲響,李安儼披著衣裳打開門,便聽得兵卒小聲稟報:“剛剛有車隊自正門而入,說是晉陽公主的護衛,護送公主的衣裳飾品日常用物。”


    李安儼抬頭看了看漫天大雪,濃眉蹙起,這個時候護送晉陽公主的東西入宮?


    “點齊一隊禁軍,隨我前去麗正殿看一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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