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熾給夏萌回信了。


    親愛的夏萌小姐:


    您好。


    我並沒有感到什麽安慰,以及上帝的禮物抽水馬桶是什麽玩意?


    您誠摯的朋友,


    張熾


    發完張熾爬起來,洗漱一番,活了二十一年繼昨晚第一次給自己做了個晚飯,今早又給自己做了早飯。


    煎蛋配米粥,雖然簡單的讓人感歎大概小學生也會做,但張熾對著這簡易早餐硬是自我感動了一番,白米粥一個煎蛋愣是吃得有滋有味,順便心中感歎一下,果然自己做的飯吃著就是不一樣。


    吃完飯,張熾走到飄窗前,雨滴兒四腳朝天露著肚皮睡在窩裏,張熾人雖成年卻嘴損腳賤,此愛好多年不曾見改,這會兒就屏著氣,伸出腳,腳尖撓了撓雨滴兒那白肚皮。


    雨滴兒以前畢竟是流浪狗,睡覺並不像從小土生土養的寵物犬那樣完全放鬆,頓時一個就地打滾,騰的一下跳了起來,原地快速轉了四五圈,那速度太快,張熾都看見殘影了。


    殘影過去,雨滴兒嘭地一下到地上,前爪後爪直抽抽,張熾嚇得趕緊蹲地上:“兒子!你怎麽了!”


    雨滴兒舌頭耷拉出來,哈哈的喘氣,張熾嚇得不敢動它。


    過了個半分鍾,雨滴兒噌的一下又站了起來,歡快的跑到房間角落,對著客廳的裝飾盆栽抬起小後腿——別說,腿還挺短的,到是不隨他爹張熾。


    張熾:它要幹啥?


    就聽見一陣嘩啦聲,雨滴兒早起,在張熾的客廳快樂的撒了一泡尿。


    張熾同時反應過來,這貨剛剛是自己轉圈把自己轉暈了!


    張熾:“我艸!孫子你過來!”


    兒子慘遭降輩兒,一泡尿的功夫寶貝兒兒子變成不肖孫子,張熾大喝一聲,雨滴兒這短腿狗雖是中華大田園不知和什麽種串的,智商還挺高。


    沒等張熾勾著根狗毛,已經鑽到沙發底下,隻露出一點點尾巴尖,張熾小時候家裏養過一條拉布拉多,知道不能拽狗的尾巴,隻好磨牙作罷。


    等他清理了雨滴兒的尿,天大亮,夏天的暑氣已經升騰而出,張熾的手機放在客廳茶幾上,發出兩聲提示音,他走過去解鎖,驚訝,夏萌回信了!


    親愛的張熾先生:


    john的兩層意思:1.做人名,約翰。2.做名詞,意為抽水馬桶。


    與我同行的基督教徒則告訴我,在聖經中耶穌門徒其四名為約翰,這是一位聖人,傳遞神的指示,於是以約翰為人名,從而衍生出上帝所賜予的禮物之意。


    但也許是我想多了,可能王娟笙女士並無此意,一切僅為推測,不可妄下結論。


    您的朋友,


    夏萌


    張熾有點驚訝,回信可真快,他想了想,回道夏萌:


    感謝您的回信,關於怎麽讓長寧釋懷阿姨的事情,我詢問夏萌小姐確實是強人所難了。


    不過一想到您是很厲害的心理學家,我有個問題很想問您……


    咳咳……您覺得,我適合什麽樣的戀人呢?


    不瞞您說啊,我單身了二十一年,至今連一個讓我心動的人都未曾遇到,近來多感孤獨寂寞,就愈加懷疑,難道自己是無性戀者?


    期待您的回信。


    張熾


    這次郵件回過去,就有如石沉大海,一直到張熾離開s市坐上了飛港城的航班,也沒有再收到夏萌的回信。


    大概如這個姑娘所說,他們互相接收郵件都是要靠運氣,而這一次運氣顯然就不如上次了。


    下了飛機,劇組抽出來一個劇務來接機,到了拍攝場地,是個很大的影視基地,當年初版《港城往事》就是在這裏曆經了一個月的時間拍攝完畢。


    張熾到場時正在拍攝,工作人員圍了一圈,演的是杜恒初次被逮捕,在審問室受審的一場戲。


    小小的一間審問室燈光昏暗,一群人擠成一圈頗有些違法聚眾的氣勢,張熾個高,踮著腳倒也看到了裏麵演的戲。


    有個人拉開鐵柵欄門,西裝褲、深藍襯衫,邊走邊鬆領帶,這人暫且隻看到個側臉,卻已經是身長玉立的一道景。


    等他臉一側對上了攝像機,張熾看清了這人正臉,整個人好似遭了一道雷劈,腳一頓平了下去,他趕緊又墊得更高,這時拷著手銬,洛長寧身前的另一人動了動椅子。


    那是個有點肥胖的、有點年齡的人,椅子和他比就平白多出了幾分嬌小可愛的氣質。


    這人到是一身港城阿sir的警服,他手裏斷個小茶壺,喝一口,動動身子,帶起的聲刺刺拉拉、吱吱呀呀的,響得令人莫名心煩意亂。


    偏偏這人是個悠閑自在的老漢模樣。


    他對著桌子那邊頭發長的遮眼、胡子拉碴穿著地攤貨的杜恒:“後生仔,我姓何,你可以叫我阿sir也可以喊我何叔,我看你這是第一次進局子吧?我和你講啊,你乖乖說實話,我們就放你走啦。”


    桌子對麵的男人不動,還是低著頭,但並不可憐垂喪,這人寬肩窄腰,坐姿端正腰背挺直,除了彎著的脖頸,全身上下看著都是個真男人的風範,在昏暗的審問室中看著也不像是犯人,隻是沉默的厲害。


    而大概是因為太沉默了,連呼吸都輕的不可聞,甚至不用多看兩眼,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這人也不太不像人,像是個披著人皮的雕像,既堅硬又無聲。


    何叔見他不理睬自己,搖搖頭,一口茶喝下去,潤了潤嗓子,聲音不大不小,在審問室裏自得其樂的唱了起來:“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懷倥傯。落塵籠,簿書叢。鶡弁如雲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係取天驕種。劍吼西風——”


    那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像的男人抬起了頭,一雙眼像是幹涸的枯井,沉甸甸地好似他連三十歲都不到的年齡已經過了大半輩子,風霜不滿麵,卻滿眼歲月經年。


    “這是什麽歌?”


    沉默的男人開了口,穿西裝褲和深藍襯衫的男人,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輕輕壓在了何叔肩頭,何叔住了口停了聲,這男人對著杜恒露出一個笑,一邊臉頰上竟是露出個小梨渦,頓時讓人明白什麽叫做帶著孩子氣的男人。


    這帶著孩子氣的男人,回道洛長寧:“這是賀鑄的《六州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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