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進易百樓,夜殊默念在心。她不是什麽孝男順女,她還記得自己已是個“死人”。


    她不再是嶽文姝,她是夜殊。嶽姓,不過是一負累而已


    若說重生後她還存了幻想,企圖改變前世兄夭母橫死的境況。


    可在偷聽了步氏的符鳶來信後,娘親氣絕在她懷中時,夜殊就已經絕意將骨肉親情,剜得一幹二淨。


    她可不會天真地抱著能與生父相認的執念進入易百樓。


    不知不覺中接近嶽青城,在適當的時候,露出她的獠牙,替她枉死的母親和淪落在外的兄長討個公道,用盡所有法子,打探出嶽家真火的下落,滋養鼎胎,替娘親報仇,與兄長團聚。


    要進易百樓,妖猴囂叫在嘴邊。靈珍饈對於它而言,是全新的事物。若是靈珍饈真能妖魔修通用,它就不必糾結著在睿國這種靈氣稀薄的連三四階靈獸都懶得踏足的地方,尋找妖丹了。


    至於夜殊能否進易百樓,是抱著什麽目的進易百樓,怎麽進易百樓,這些對它而言,都是小事。


    這倒是難得的兩人意見一致的時候。妖猴隻會在特定的幾個情況下發表命令性的言論,大多數時候,它也懶得去管夜殊雞毛蒜皮的小事,想它好歹也是妖中尊者。


    嶽青城走過之時,並沒有留意到易百樓一樓的客人中,有任何紮眼的人物。他麵上含笑,看似閑逸的很,卻隻是做出來。給身後的另外幾人看的。


    與嶽青城同行的,還有五六人,夜殊若是隋雲本地人,必能憑著其中幾人的體貌特征。認出個所以然來。


    其中一人,豹眼虎額,雙腿稍一用力。地上的板石就會寸寸裂開。他身側之人,雖是人屆中年,卻如女子般身形纖細,走動時足下輕飄如浮鵝,仿佛沒有丁點重量。再一人生了個彌勒佛肚,滿臉含笑,隻是藏在了袖中的一雙鐵拳。卻如黑鐵精鋼,隱隱帶著寒光。


    和嶽青城行得最近的,是一名青衣居士,大冬天的,右手不離一把風雷扇。


    隋雲有名的幾大家濟濟一堂。想來不會是簡單地來易百樓吃頓飯那麽簡單。幾人商量的,正是早前東郭幕家送來的那份拜帖。對於東郭幕容的用意,幾人都是猜測不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東郭幕容手中肯定握有對練體修真有些好處的法子。


    人是一定要送過去的,至於要送什麽人,那就得再斟酌了。


    “容爺幾位用的可還好?說來也湊巧,方才東郭家的爺才剛從二樓下來,早兩盞茶的時辰離開了。”店中的跑堂嘴快著。今日也是稀奇了,隋雲城的幾名大戶,全都齊聚一堂。


    外界風評最神秘的東郭幕容,對於易百樓的人而言倒不陌生,東郭幕容常來易百樓用膳,至於是靈珍饈還是二樓的精品菜肴。那就看他的心情了。


    夜殊等人收攤時候,才是日薄西山時,吃了半餐飯後,已經是日徹底入了暮雲了。


    東郭幕容就在二樓用膳?在場的幾人都是一驚,那方才他們幾人商量的事,又有多少落進了他的耳裏。


    “幾位賢兄莫要驚慌,方才我們談得事情隱蔽,我和百裏賢弟各在門前窗後設了禁製,外界的事落不盡我們的耳裏,裏麵的事也絕不會透過廂房的那四麵牆,”嶽青城胸有成竹,他和百裏延都是築基初階的修者,東郭幕容的真實實力到了哪,他是不清楚,不過大夥都猜測,以東郭幕容的年齡和身殘的情況看,絕無可能高於他們。


    若非是覬覦著東郭家還有個閉關多年的築基衝擊凝神期的老怪物,他們也不會一直忍受著東郭家近乎是帝王與君臣的朝奉關係。


    另外三人聽罷,都鬆了口氣,他們都是練體世家,對於禁製啊符陣之類的並不擅長,倘若是真的被東郭幕容察覺了他們的計劃...光是想起那隻小狐狸整治起人時,眉毛都不皺一下的模樣,幾人都覺脖間扼了雙手,呼吸不暢。


    “橫豎不過一個才十六的少年人,竟把你們嚇得畏手畏腳,都說練體者皮糙膽大,我看倒是未必,”那名執扇的青衣居士,語帶嘲諷,斜眼瞟了幾人一眼。


    “哼,百裏延,少在那裏冷言冷語,不要仗著你修為略高於我們幾人,就能小瞧了我們武者。再怎麽說,我們幾人送去的可都是男童,可比你們家的女童熬過此次考驗的機會打多了,”反嘴譏諷的是有開山豹之稱的孫威,他這話說得可不輕,一語就戳中了百裏延的死穴。


    百裏延家中有六房小妾,生養了八個女兒,光是打麻將就能湊成了兩桌。


    至於嶽青城,他在外倒是還有一兒一女,所以聽了這般的諷刺,也沒多少介意。


    百裏延最痛恨的就是別人譏諷他生不出兒子來,如今聽了孫威的嘲笑,哪肯罷手,手中的那把風雷扇霍霍一動,隱隱有雷光乍現。


    一時之間,易百樓裏的跑堂小廝,全都停下了手裏的夥計,擺出了戒備的模樣。


    夜殊在旁看得心驚不已,就在方才,她才發現,易百樓裏,無論是頓茶送水,布菜算賬的,就連剛從廚房裏走出來,嘴上討好著嶽青城等人的大師傅,或是武者或是修者。


    這些人雖說修為不高,可是配合默契,而且人數眾多,倘若真是一撲而上,就如螞蟻吞象,也足夠人受得了。


    嶽青城等人又怎會不知,隻見他腳下微晃,運氣了本家的北鬥七星步,他的步伐純熟,遠比劉廚娘的要精妙許多。


    人已經擋在百裏延和孫威身前,右手托住了百裏延雷光隱隱的風雷扇,左手按下了孫威按捺不住的拳頭,笑語:“兩位賢兄今日可是喝多了地獄魔湯,魔怔了,怎麽在易百樓鬧起了笑話來了。”他眼眸中暗閃著警告之意,提醒著兩人這裏是誰的地盤。


    孫、楊、劉、百裏幾家雖都是城中大戶,在隋雲城可謂是根深蒂固,隻是奈何易樓在全界都是有所分布,可謂是葉大枝茂盛,更何況,外界還傳說易百樓藏著個凝神期的高手,雖是從未在人前露過麵,可是凝神期的高手,那可是高山雲端不可仰望的人物嗬。這兩個蠢貨,今天的事要是鬧開了,先不說的得罪了易百樓,五人密謀的消息萬一是傳到了東郭家,那他們的心思可就白費了。


    被嶽青城一點撥,百裏延和孫威才如夢初醒,說來也怪,他們平日也算是成名的大家,性子都算是堅韌,鮮少這麽衝動,今日是怎麽了,一語不合,險些就打了起來。


    難道真的是方才的地獄魔湯起了作用,兩人心悸之後,急忙退到了一邊。


    易百樓的大師傅麵上稍緩,心中卻不禁對嶽青城多看了幾眼,想不到大師的手藝之下,還有人能抵得住改良版的“地獄魔湯”的作用,這嶽青城倒是比其餘幾家的人長眼多了。


    街麵上經了一場鬧劇,易百樓裏又是一場鬧劇,城中五大戶各懷著心事,結了帳就離開了。


    茶博士又看了壺茶,方才爭端起時,酒樓裏的吃客們大多做了鳥獸散,隻有幾名坐在了二樓三樓下來的樓梯側,被孫威百裏延堵住了去路的客人,才沒敢散去,每人都隻能是悶聲吃著菜,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易百樓的大師傅是個會做生意的人,人才散去,就一人一桌送了碟壓驚的小菜和加了壺水,算作是賠禮。


    王抱石吃著剛送上來的五香蠶豆,瞅了眼夜殊的臉色,嘴裏砸吧著:“易百樓的地獄魔湯可是了不得的,據說是出了名的‘三碗不離店’。以前有個練氣修者貪著湯頭鮮美,喝足了三碗,結果才出門,就與人鬥狠毆死在外。”他也看出了,嶽青城八成和夜殊有些幹連,女娃娃嘴上不說,眼底也看似平靜,不過方才她握筷的手,卻出賣了她。


    “那魔湯難道真能讓人心生魔障,我看方才的那兩人,麵露赤紅,氣息紊亂,還真是有些不對,”夜殊在小長生客棧時,也聽說過有些不良的商家,會在飯食裏下些致癮的藥物,可是易百樓這樣的大樓,該不會做這等事才對。


    “都不是魔障,我猜該是一種讓人氣血湧動的靈藥,就好比你的靈漿,能讓人神識一清,補足氣力。地獄魔湯恰恰相反,至於它的妙用,隻怕隻有那位做出了這味湯的大廚才知道了,”王抱石微微一笑。


    易百樓的大師傅送走了那幾名生事的客人後,命人整頓時,路過了夜殊兩人的桌子,看似無意地瞟了他們幾眼。


    一名稚口男童,還有一名是個不起眼的商旅。


    如此的兩人,坐在了隻賣大眾菜色的一樓。換成了平日,易百樓的大師傅絕不會留意他們,可是經曆了剛才那陣風波,這兩人還是麵色如常,而且方才衝突時,也唯獨這桌的客人,沒有半分要挪桌的意思。


    大師傅沉吟著,心想著是否要上千攀談,哪知那名背朝他而坐的男童,不提防地轉過了頭來,起身衝著他行了個禮,朗聲道:“敢問貴店是否還招收打雜小工?”(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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