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水趕來時,株叔正大聲訓斥著夜殊,旁邊還圍了一圈看熱鬧的夥計。


    “各自忙各自的去,再過陣子,大師要回來了,”一聽說大師要回來了,樓裏的各人立刻做了鳥獸散。


    連株叔麵上也變了幾分顏色,不過他可記得很清楚,他今日是要整治夜殊的,“大師傅,這個小兔崽子,剛被我抓住了在看火時偷懶打盹,將一條上好的紫花黑寶魚給蒸爛了。”


    夜殊已經隻有在動筷之後,才發現,這條魚確實不是黑寶魚。


    它的樣貌和黑寶魚很像,同樣是黑背白腹,隻是在它的魚腹旁,還有數點似葡萄色般的斑點。


    黑寶魚價高難得,紫花黑寶魚比黑寶魚就更珍貴了,別說易百樓裏隻得這麽一條,就連整個隋雲城的酒樓都隻得一條。


    “紫花黑寶魚?哪來的?我可不記得樓裏有這玩意兒,”封三水拿起了筷子,翻了下魚身,也看清了那點魚腹下的紫斑。


    “是東郭家的幕管事送來的,說他們家的容爺犯了魚饞,專門送來讓我整治的,”株叔語帶幾分得意,東郭幕家的那位容爺是出了名的嘴刁,吃魚就隻吃得住他做的。這條紫花黑寶魚,是東郭家送來的。


    “混賬,這麽珍貴的魚怎麽交到了新來的小工手上看著,他入廚幾年,你又是入廚幾年,別說他看不準火候,這條魚要是落在了你我之外其他人的手上,全都是要燒毀了。”封三水冷眉一挑,平日盤在了麵上的那股和氣之態,頓時消去,展露出的威勢。如同一把磨礪的刀具,淩厲無比。


    無形中彌漫起了股威壓。株叔麵上僵住,想不到封三水竟然偏幫那名男童,直接針對起他來了,他心中惱怒。更拉不下臉來了。


    廚房裏一時死寂了下來。夜殊噤聲屏氣,那股威壓比起仙府裏妖猴曾施展過的威壓。以及那一日見了那名陌生男子時的威壓,都要輕緩許多,她倒是還能適應。


    “夜殊。方才株師父說你在看火時偷懶打盹可是實情?”封三水深知馭人之道。要有鬆有馳,株叔為難夜殊的事,他是要追究的,可也不能繃得太緊了。而夜殊偷懶這件事。也得有個說法。


    “小的認罰,”夜殊索性承認了。


    “這月你的工錢不用支了。還有魚是你蒸壞的。事還得由你去向東郭府上說個清楚。下午你不用上工了,去食庫領一份年禮,去東郭家走一趟。”封三水很快就有了決斷,夜殊聽罷,也挑不出什麽錯來,隻得是應了下來。


    讓他去東郭府上賠禮,株叔一聽之下,老臉上才多了幾分喜色。東郭府,可不是那麽好去的,最好是讓這小子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夜殊下了工,再去食庫領了份年禮。聽說是要去東郭幕府,管食庫的那名老工人,眼帶憐憫地給了夜殊一份厚厚的年禮。


    裏麵包了花膠蟲草燕窩,光是那價錢,就是夠讓人咋舌的。夜殊拎在手裏,更覺得有幾分不對頭。


    入了寒冬,和西南的徽鎮相比,位於睿國北方的隋雲的氣候要冷得多。


    冬日裏的冷風,刀子般吹來,前幾日連下了幾場雪。


    雪後,隋雲滿城就如鋪了條絨白毯子,一地的素白色。


    好在易百樓給每人發了兩套厚綿冬衣和一頂狗皮帽子,夜殊捂實了,再打聽了東郭府的所在,踩著雪,一步深一步淺著,行在了雪裏。


    行到了半路時,風夾著雪,又打了起來,才是兩條街道的工夫,已被掃幹淨了積雪的街道再次被埋了個嚴實。


    雪一層層壓在一起,也不知具體的深度,下腳有幾分威脅。夜殊想起了她自落葉門的基礎法術裏有一門輕身術就暗念了一遍。


    腳下果然輕便了些,一路好走。直走到了城中一條長街,才是遙遙地就看見了一處被紅梅籠罩住的大院落。


    街道口的民宅府邸前的積雪厚實,唯獨東郭幕府前的百餘步起,丁點積雪都沒有。


    片片的贅雪到了院落的牆體邊,就自動避讓開去,院落裏的紅梅開得豔紅。


    夜殊望了眼紅梅團團簇下的大院,院落很大,門口也沒什麽人看守。


    近了大宅,扣了扣門前的那口銅環,夜殊侯在了一邊。


    那扇窄門“吱啊”著,打開了,不見有人探出,隻飛出了一隻紅色的紙鶴,其顏色和露出了牆體的紅梅一般顏色。


    那紙鶴活靈活現,見了生人夜殊,開口第一句話就吐了人言,聽著聲音是名男子:“你是何人?到東郭幕家又有何事?”


    “小的是易百樓的小工,是封大師傅派我來的,”夜殊話音才落,那隻紙鶴就振了振翅膀,口中再說:“原來是易百樓來送魚的,跟著進來吧,跟緊了,可千萬別丟了。”


    言語間還沒回味過來,那隻紅紙鶴霍的快了起來,飛進了院落。


    夜殊隻得加快了步伐,緊盯著那隻紙鶴。哪知那隻紙鶴個頭窄小,卻異樣的靈活,飛進了繁花院落曲折遊回的走廊後,片刻間,就消失在了紅梅之間。


    東郭家的院落很大,抄手遊廊更是七縱八橫,沒了紙鶴引路的夜殊,停在了第二進遊廊的拐角口。


    方才放進了門時,她就覺有股較外頭濕暖不少的氣流撲麵而來。冬日的嚴寒仿佛全都被阻隔在了圍牆之外。


    靠牆種的是姿態高矮各不相同的紅梅,而遊廊邊種植著些眼熟的植物。


    顆粒飽滿,顏色如金,一粒粒的粟米幾乎壓到了地麵。靈粟?在徽鎮難得一見的靈粟,成片栽種在東郭幕府的門口處。


    夜殊走了幾步,精神陡然一清,那些她在外頭從未見過的奇花異草周身湧靈氣。


    修習了木係術法木靈之息後,夜殊對靈草的感知強了許多。


    她心想既然跟丟了紙鶴,紙鶴興許還會折回來找人,一路上又沒有見了什麽仆從,索性就邊用草木之息,邊一路往下走。


    再往裏走...夜殊越走,初見到靈粟時的驚喜,很快被一波又一波的詫異洗刷了。


    先不論東郭幕府究竟占地多少,這裏的每一進的遊廊旁,種植的植物都有所改變。行到了第三進時,她甚至看到了幾塊黃級的小靈田。靈田裏還種植了有品階的藥草。


    一階的蝮蛇草,形如蝮蛇,人稍稍一走進,就會吐出一團毒霧。蝙蝠花,形如倒掛的蝙蝠,花朵可用來治療盲眼病。鑒著靈草百科和草木之息,夜殊走走停停,在每一進遊廊旁都都逗留了片刻。


    雖然同是黃級的靈田,東郭幕府的靈田還不足以和仙府裏的同級靈田相媲美,可是比起夜殊手頭品種有限的幾種靈草,東郭幕府的府藏藥草顯然要豐富許多。而且這些在隋雲難得一見的靈草,就被很尋常地栽種在遊廊邊,也沒有任何防範措施。


    那隻紙鶴不知為何,也沒有折回。


    夜殊在花草圃旁走著,盡一時忘記了今日過來的目的。


    到了第五進遊廊時,總算看到了人。


    幾個花匠打扮的工人,忙碌在花草圃旁,夜殊這才記起了今日是來賠禮道歉的。


    剛要上前問話,腳下的花簌簌動了起來,一股如同弓箭飛射而來氣力從她身側擦過,沒入了花草中。


    有埋伏,她心中一凜,小心著四周。


    “沒見識的家夥,除蟲而已,就把你嚇了個半死,”頭頂上方,那隻紅色的紙鶴去而複返,尖尖的鶴嘴一張一合,嘲笑著夜殊。


    除蟲?夜殊愣了愣,再看那幾名花匠打扮的工人,每一人居然都口中念念有詞,施展著金箭術。


    金箭術也是金屬的術法之一,多用於低階修者群戰時,威力因施展的人修為不同而有所差別。隻是東郭幕府的花匠們所施展的金箭術法護法顯然是經過了改良,金箭之氣的更加細密,殺傷力也減少了不少。


    由府中的練氣階段的花匠們使用著,專門用來消滅一種叫做黴灰蚜的幼小靈蟲。


    夜殊這才知道,原來除蟲也能用術法,她不由地想起了菩提仙府裏的那幾棵六曲雲蟠,或許她也該試試,用術法來找蟲子殺蟲子。


    紙鶴飛回來後,將夜殊引導著再往裏走,過了第五進遊廊後,紙鶴的飛行也謹慎了起來,慢了下來。


    在穿過了一座垂花拱門後,遊廊和靈田花草像是陽春白雪,一瞬間全都消失了,眼前白茫茫一片,像是起了霧般。


    夜殊走了幾步,前方的紙鶴又消失了。


    夜殊努力辨別著方向,可是任憑她怎麽辨識,都沒有找出方向。


    她也不敢使用神識,東郭幕府讓她的感覺很怪異,甚至比易百樓還要怪異幾分。


    距離夜殊不過兩進院落的某處院裏,黑衣小廝幕雨正逗弄著那隻飛回來的紅紙鶴。


    一抹黑影出現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爺說過,五進遊廊後的院子不能進。”


    “來者都是客,不用他來試試爺的粉骷百像陣,不是太可惜了,”幕雨邪笑著。


    “五進遊廊後的,是新陣魔兵殺,”黑影定了定。


    “什麽?壞了,可別是把人給嚇傻了,”幕雨麵上凝重,人如離弦之箭,擲了出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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