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穀鎮位於雲眉山側,屬於京畿地區數一數二的大鎮,周邊村落雲集,羅穀江的支流從此地流過,帶來了豐沛的水和肥沃的土壤,加之旁邊的雲眉山,地產豐富,這裏的鎮民生活富足,因此出過好幾個文豪、高官和巨富,當朝的大儒林蘊風便祖籍於此。


    林家在羅穀鎮算得上是大戶人家,祖宅坐落在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深得鄉鄰的敬重。


    林家的老祖宗尚健在,除了幺子林蘊風和二子在京城,其餘幾個兒孫都住在祖宅裏。


    林蘊風很重孝道,每年都會到祖宅住上一段時間以侍奉老母親跟前,林承錦未入仕前也是如此,可自從入了大理寺,每日公務繁忙,已經很久都沒見到老祖母了,這次趁著休沐便回到了祖宅。


    其實,按照林蘊風的意思,現在朝堂裏亂成了一鍋粥,林承錦應該呆在京城、呆在大理寺,看準風向,可林承錦平生最厭惡的就是見風使舵,二話不說便回到了羅穀鎮。


    祖母年歲大了,精神倒還好,就是人有些稀裏糊塗,耳朵也不太好使,一定要很大聲說話才能聽得到。林承錦的眉眼有些承襲了母親的,祖母老是把他當成兒媳,一個勁兒地拉著他的手罵他父親,聽得林承錦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又是狼狽又是心酸。


    下人們提醒了好幾回,老太太終於回過味來了,便一直盯著他笑嘻嘻地討孫媳婦:“錦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給奶奶討個孫媳婦了,奶奶還想瞧瞧重孫子再走……”


    林承錦不由得汗顏,隻好胡亂應承了幾句,正好老太太要吃藥了,他便退了出來。


    祖宅很大,修竹林立,林承錦背著雙手走在小道上,思緒不由得飄到了京城,飄到了那個女子的身上……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沐語之了,不知道她在宮中可好?宮中驟變有沒有影響到她?她到底喜不喜歡他?對他的求親她到底抱了什麽心思?她有沒有原諒那日他在點翠樓中的胡言亂語?林承錦一邊走一邊想,思緒萬千。


    “那個女孩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好可憐。”


    “哎呦,可惜傻了,一問三不知。”


    “這可真是燙手哦,養著費銀子,扔出去吧又太可憐。”


    ……


    兩個老婆子邊聊邊走了過來,見到林承錦便住了口,躬身行了個禮叫了一聲“小少爺”。


    林承錦漠然點了點頭,往前走去,那兩個老婆子在身後窸窸窣窣地說開了。


    “那眼睛可真是好看,黑葡萄似的,這全羅穀鎮都找不出一個來。”


    “她笑起來更好看,可惜不常笑呢。”


    “要不小虎子怎麽就看上了呢,央著虎嫂說要娶她做媳婦。”


    ……


    林承錦的腳步頓了頓,隨口問道:“你們說的是誰?”


    -


    西邊的一座小屋裏笑語陣陣,一個爽朗的大男孩的聲音特別突出:“我以後叫你小花好不好……不好聽嗎……好好好你想叫什麽?”


    “什麽小花,你以為是鎮裏的女人嗎?難聽死了,聽說小少爺在,不如讓他幫姑娘取個名字。”一個女聲笑道。


    林承錦從敞開的大門往裏看去,隻見有一個女子背對著他,穿著一件土裏土氣的花衣裳,一頭烏溜溜的長發及腰,頭上纏著一塊白布條……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又停了下來,暗笑自己多疑。


    “你們小少爺是誰?他很厲害嗎?”那個聲音清脆動聽,好像山泉叮咚。


    林承錦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一個箭步竄到了那個身影的後麵,伸手一扳,頓時,心中朝思暮想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林承錦差點沒暈了過去,那張素來漠然的臉上一片震驚。


    那個女子嚇了一跳,好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劇烈地掙紮了起來:“你是誰!你放開我!”


    旁邊的人也嚇了一跳,一見是林承錦,立刻安慰道:“別怕,別怕,這是我們家小少爺。”


    林承錦鬆了手,那女子立刻往旁邊一竄,縮在牆角,警惕地看著他。林承錦拍了拍腦袋,朝著她走了幾步,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女子,她的五官和沐語之的一模一樣,隻是臉頰上有一塊擦傷的痕跡,額頭上可能受傷了,包著白布,身上的衣服不算太合身,穿紅戴綠的十分滑稽。


    林承錦朝著她伸出手去,試探著問道:“你出了什麽事情?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林承錦啊。”


    那個女子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忽然便笑了,那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晃了他的眼:“我不記得了,不過我覺得你一定是好人,我看到你心裏就很喜歡。”


    林承錦覺得這一定是上天安排的,冥冥之中有人指引著自己回到了祖宅,指引著自己見到了落難的沐語之,這簡直就像是天上跳下來的一塊餡餅,砸得他又甜蜜又幸福。


    虎嫂告訴他,她前兩天是在去雲眉山旁采藥草時撿到這個女子的,當時她趴在河邊,渾身上下濕了個透,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身上都是各種的擦傷,額頭上破了一個洞,臉上身上都是血。


    她琢磨著一定是碰到壞人落了水,看著姑娘怪可憐的,就算是積了陰德,喊人拖回了林宅。


    醒過來後,虎嫂把她拾掇了一下,發現她長得十分好看,再看看她身上的衣著,雖然破破爛爛,但質地和手感都非常人可以穿得起的,心裏也直打鼓,問問她,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救上來的當天,她十分虛弱,隻能喝米湯和粥,別的一吃就吐,甚至發起了高燒,幸好府裏的大夫開了兩貼藥,吃了便好了,想來是從前身子的底子很好,這兩天也能下床走動了。


    無論從體態、神情、容貌上看,這個人都是沐語之無疑,可沐語之怎麽會到了這裏,又怎麽會落水失憶,林承錦想破了頭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這些都並不重要,眼前的沐語之失去了那個公主的身份,甜美而俏皮,愈發地令人挪不開眼睛。


    林承錦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魔,他知道自己應該馬上快馬加鞭送信到京城,可他卻磨磨蹭蹭一直沒有送出信去,他想和這樣的沐語之多呆一會兒,哪怕是一天也好。


    他把沐語之從那小破屋裏接了出來,安頓到了他住的那間房的隔壁;親自從三堂妹的閨房找來了一條淺藍色的冰綢裙,換去了她身上那套可笑的花布襖;又把鎮裏最好的大夫請了過來,把沐語之從頭到尾又檢查了一遍。


    大夫說她身上和頭上的傷都是外傷,沒什麽大礙,為什麽會失去記憶他也說不清,說不定是以前經曆了什麽痛苦的事情,下意識就封閉了記憶不願意去想,隻能徐徐圖之,放鬆心情,多接觸以前的人和事,慢慢地就能想起來。


    “你說我是公主?你騙我的吧?你認識我嗎?我從前是什麽樣的?”沐語之坐在林承錦給她扛來的軟榻上,歪著腦袋,一連串的問句從她嘴裏好奇地吐出來。


    “你從前……從前很調皮很任性。”林承錦遞給她一塊切好的西瓜,寵溺地看著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你騙人的。”沐語之的嘴唇還沒什麽血色,不過她一口咬在瓜瓤上,鮮紅的汁水頓時把她的唇染得紅豔豔的。


    “誰說我騙人?”林承錦看得有些口幹了起來,隻好調轉目光,拿了一塊瓜,三下五除二便吞進了肚子裏,隨口應道。


    沐語之的腦中掠過幾個片段,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吃吃地笑了:“我覺得我從前一定又乖巧又懂事,不然你怎麽會喜歡我?”


    “我——”林承錦語塞,半晌才說,“誰說的,我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不管你是調皮還是乖巧,我都喜歡。”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鼓噪聲,林承錦一看,居然是他幾個年幼的堂弟堂妹,聽說他這個不苟言笑的堂兄忽然撿到了一個喜歡的姑娘,都來聽牆角了。


    “五哥你好肉麻。”


    “五哥我們是不是都眼花了,你被什麽東西附體了吧。”


    ……


    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們嘰嘰喳喳地笑著,林承錦在他們心中向來就是一個隻能仰望的存在,現在居然忽然也跌落凡間,也會這麽傻兮兮地向一個女子求愛,真讓他們新鮮。


    林承錦向來漠然的臉上終於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色,他大步走向門口,那些少年一哄而散,等他回到沐語之身旁,一個個腦袋又在窗邊鼓了起來。


    林承錦無奈,隻好把門窗都關了起來,那些少年們這才散去了。


    沐語之有些羨慕地看著他:“你們兄弟姐妹的感情真好。”


    其實林承錦和自己的庶弟庶妹的感情並不好,倒是和祖宅的堂兄妹們感情不錯,可能是因為沒有切身的利害關係吧。他略帶尷尬地說:“你別理他們,他們就是看著新鮮。”


    “我很喜歡,我要是也有這樣的……”沐語之忽然住了口,拍了拍腦袋。


    “你……想起來了什麽?”林承錦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心裏很難過,好像……”沐語之茫然地道,“難道是我家裏人都不要我了?我失蹤了這麽多日子,也沒見人來找我……”


    “怎麽可能!”林承錦脫口道,“他們一定都急瘋了,一定是找不到你,或者是被別的急事絆住了腳。”


    沐語之感激地道:“林大哥,你真好,我運氣真是太好了,碰到了你。”


    林承錦心中天人交戰,掙紮了半天,終於問道:“你……你想不想知道你自己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也可以幫你通知你的家人……”


    沐語之沉默了片刻,展顏一笑道:“再等等吧,我覺得我不想回去,好像家裏有很可怕的東西在等著我。我想等我想起來再回去,現在我有吃有喝,還有林大哥這麽好的人陪著我,我開心得很。”


    說著,她有點擔心地問:“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又笨又傻,林大哥你不會厭煩我吧?”


    “不會,”林承錦看著她,緩緩地道,“當然不會,一輩子都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3╰)╮天冷求擁抱暖身~~


    欠了大家很久的現言新文今天開張了,有妹子們喜歡的去捧捧場哈:《離婚是門技術活》——欠扁渣男陷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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