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背景是朦朧一片, 似乎有盞燈亮起。


    橙色燈光照耀下的肌膚,暈染著溫暖的色澤, 覆蓋眼睛的睫毛,濃密。挺拔的鼻梁延伸線下, 薄的唇微抿,不知為何有種誘人的綺麗感……


    安樂恍惚的靠過去,伸手卻不知道著落點在哪裏,低頭,栗色的發絲垂下,驀地對上一雙晶亮的眸子,戲謔的聲音在身邊回蕩, “你喜歡我?”


    她撲過去想捂住他的嘴, 殺人滅口般凶狠,撞翻了台燈,勾下了窗簾,兩個人纏在一起。他扭轉手肘, 將她箝製住翻轉過來, 按倒在身下。


    “寶貝,想要你就說嘛。”他嘴角上翹,露出一個壞壞的笑,撫著她頸動脈一路向下,溫熱的指尖在皮膚上留下點點火花……


    “停!”她大叫了一聲。


    安樂猛然坐起來,抱枕從身上溜到地上,她的心撲騰地亂跳, 前麵是閃爍的電視畫麵,這才發現原來是做了一場夢——可恥的,居然是春夢,居然還是未遂版的!


    她甩甩腦袋,回憶起自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迷糊過去,打了個盹,然後,就做夢了。


    扭頭朝書架那邊看去,陳墨正安靜的在書桌前,對著電腦不知道看什麽,很用心的樣子,燈光打在他臉上,十分柔和。


    安樂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嘴裏低聲嘟囔道:“我瘋了嗎!”


    距離新年所剩時日不多,如果不是這樣一個意外,現在的情況會是怎樣?安樂想,自己應該在秦淩雲那裏學習,如何窺伺別人的弱點吧,或者熟悉一切新身份所需要的偽裝。不管如何,都絕不是發黴般窩在沙發上,甚至腦袋抽風做開詭異的夢!


    她吃了睡,睡了吃,感覺在打造新一代豬神,本來是瓜子般的下巴,迅速長了幾兩肉,圓潤起來。暖飽思、淫、欲——果然不錯。


    無所事事的時間過得極其緩慢。時針爬過了八圈,四天時間,痊愈能力十分強悍的兩個人,似乎很輕鬆地將那夜的傷脫去甩到了身後。


    孟行好像有事情忙,三天沒見到人(被陳墨使喚去監督寫字樓的裝修咯)。任何人的時間表,都不會因為他們停滯。


    安樂由於做了個清晰無比的夢,站起來有些艾艾地,不知道幹什麽好,跑到浴室,掬起一捧水朝臉上撲去,沁涼,人頓時清醒過來。


    笨蛋,你做什麽夢都不關他的事情,反正他也不知道!


    安樂對著鏡子嘲笑自己,捏捏拳頭,應該在夢裏來個反轉,伸手亂摸的人是自己才不吃虧,安樂癟嘴想,連做夢都是被欺負,真沒出息啊!


    轉念一想,夢都是反的,安樂這才覺得稍稍舒坦些。推開浴室的門走出去,蹭到書架旁,陳墨的影子映在牆上,虛幻而細長。


    安樂倚在書架旁,窮極無聊的伸手,去點影子的頭,又將拇指和中指連起來彈了好幾下,順帶還掐了掐影子的脖子。不知不覺臉上綻放出笑容,看上去十分天真的傻笑。她的童年很早就結束,可是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舉動,多麽的幼稚。


    正玩得的開心,似有感應般,陳墨轉身,目光對上她的,明亮恍如天空的星辰。她不自然的收回手,裝出在挑書的樣子,隨手抽了本書,悻悻地溜回她的地盤——沙發。


    其實桌上的台燈是鏡麵的燈罩,早將身後的人一舉一動都映入陳墨的眼簾,那發傻的幼稚的舉動,是討厭麽?或者是潛意識的在意?他收回視線,原本的心無旁騖被打亂,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而她顯然還在混亂中。


    不過沒關係,他們有的是時間。


    安樂拿著書蜷縮在沙發上,她自是無心看的,裝裝樣子隨手“嘩嘩”地翻了幾下。一張便簽從書中飄落,上麵的血跡已經幹涸,像褪色的朱砂印,瞧著很是眼熟。


    也是極其湊巧,安樂抽出的書,正是那日陳墨夾了“賣身契”的那本……


    陳墨關掉電腦起身,剛好瞅見白瓷地磚上躺著的那張帶著指印的紙,心念一動立刻明白是什麽——那是他一時昏頭寫的協議。


    那天晚上在醫院匆匆忙忙,倒也沒寫什麽,關鍵後來他曾無意翻出來,手癢地補充了一些話……這毛病是很小的時候養成的,比如在cd封皮上用不著色的筆寫下喜歡的句子,他的喜歡從來都在無人知曉的角落。


    公寓是錯層結構,開放式的書房和客廳僅有幾步的距離,水平上下三十公分,有兩個台階連接起,周圍被漆著白色的木製柵欄隔開。陳墨顧不上從台階繞過,直接手撐著工藝圍欄,身子靈活的翻過來——


    兩隻手同時碰上,撕拉中,便簽一分為二,陳墨將那一半迅速揣進褲兜,伸手去搶安樂拿著的那一半。


    本來安樂隻是想撿起來,這下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這幾日兩人吃住同行,陳墨對她並無從前那種傲慢欠扁的態度,她也不自覺的開始放肆起來。


    她飛快的爬起來站在沙發上,把手舉的很高,聲音還帶著點嘶啞,開玩笑的嚷嚷:“夠不到!”


    陳墨的眸子染上一層朦朧的氤氳,愈發深沉起來,攫拽住她另一隻低垂在身側的手腕,朝她膝蓋輕輕敲去,力量並不大,卻讓她小腿微微發麻,不由自主的彎了下,陳墨趁勢將她抱住,一手在腿彎,一手在腰際(傳說中的公主抱啊)。


    “沒有我夠不到的。”陳墨嘴角微微上翹,低啞的腔調中流露出絕對的自信。


    安樂沒想到交鋒一回合都不到就敗下陣來,心有不甘,伸手朝他的胸膛推去,掙紮著準備往下跳,卻被緊緊抱著使不上勁。


    “放我下來!”安樂咬咬嘴唇。


    陳墨倒是很聽話的將她放在沙發上,身體卻不自覺的壓了上去,雙手撐著沙發靠背,問道:“樂樂,你完了麽?”


    安樂愣了下,不知道他沒頭沒腦問的這句是什麽意思。陳墨微笑著,似乎也不在意她的答案,略略低頭,眼睛平視著她:“樂樂,好久沒有蓋章了,給我一個晚安吻吧。”


    這本是逗趣的話,他想她一定瞪圓眼睛,用暗啞的聲音罵自己“去死。”他喜歡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充滿了生命力,像沒有什麽過不去的。當然他也會趁機占點便宜,不知道她的親戚走了沒有,他的忍耐快到極限。喜歡的人柔軟的壓在身下,他不能‘禽獸’般的用強,但他更不是‘禽獸不如’的柳下惠。


    出乎意料的,安樂歪著腦袋想了想說:“我們來交換吧。把你剛搶去的紙給我,就贈送印章一枚。”(蓋章=kiss,印章=香吻)


    陳墨思忖了下,那上麵倒也沒寫什麽‘不堪入目’的話,隻是有些幼稚而已。


    安樂水亮的雙瞳在身下眨也不眨的看著他,身體接觸的時間多了似乎也會變成習慣,她並不知道這樣的場景,若是旁人看到會感覺多麽的曖昧。


    陳墨稍稍抬起身子,騰出手從褲兜掏出半片被蹂躪地皺皺巴巴的紙,安樂飛快的從他手中抽走,低頭趴在沙發上將兩張拚湊起來。


    原子筆書寫的字跡俊秀,‘放棄身體保證書’的抬頭讓安樂眉頭一皺,頓時想起來這是在醫院,陳墨扯下意見薄內頁隨手寫的——那時她心焦於奶奶的開刀,根本無暇顧及上麵寫了什麽。


    紙上似乎還隱隱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也許是錯覺:


    安樂是陳墨的人。


    手、腳、眼睛、鼻子、耳朵、嘴唇……還有心髒,愛和恨,都是陳墨的。


    兩行字微微有些潦草,能看出當時寫的頗急,她想起來自己還蓋了個章——咬破食指,那紅褐色的印記便是當初她承諾的證明。


    接下來三行似乎是後來又加上去的,字跡緩和,間隙得當:


    不經陳墨允許,安樂不得私自離開,否則陳墨勢必追到天涯海角。


    如果安樂投奔其他男人的懷抱,陳墨將動用全部財產以及他的一輩子來追討。


    安樂看完後不自在的將兩片破紙原夾到書裏。陳墨卻沒有絲毫的窘迫,他的心意本來就是直接的,就隻差大聲說“安樂,我喜歡你,確定,以及,肯定”。


    他知道,即使打算一生那麽長久的時間去糾葛,未來終究還是不確定的。但他相信自己,人為也好,注定也罷,隻要不放手,就不會錯過。


    他微笑著,等待那枚屬於他的印章。印章的所有者,有著無堅不摧的厚臉皮,頑強的小強一樣的生命力。


    安樂挺直腰板,從衣兜裏掏出一個青蛙王子的水彩章,這是醫院看護阿姨兒子落下的,碰巧被她撿起來順手揣進口袋了(從來都不會拾金不昧的人啊)。


    “印章一枚,請主人笑納。”


    陳墨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手心那個塑料章,戲謔的說:“好貴重的印章,來,蓋蓋看!”邊說著邊拔掉塑料蓋子,朝安樂臉上蓋去,瞬間一隻綠色的小青蛙,還帶著‘山’字形狀的小王冠,印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他一連按了兩下,安樂這幾日養的圓潤的臉蛋頓時一邊蹲了一隻小青蛙。


    安樂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臉現在有多滑稽可笑,不由惱了,從衣兜裏掏出一枚小矮人的章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陳墨額頭拍去。賊窩裏練就的快、準、狠,再一次發揮了作用。一枚紅色的小矮人清晰地印在陳墨額頭。(她把小朋友的玩具章都揣兜裏了,澹


    “噗——”安樂忍不住捂著肚子笑起來,陳墨的臉本來很俊朗,又從來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絕難想象會出現這樣的一幕。


    “蓋了什麽?”陳墨皺著眉頭朝額頭摸去,小矮人因為皺眉擠壓變成細長增高版。安樂看到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擠出來了,兩邊臉頰的青蛙一抽一抽,很有跳躍感。


    陳墨看著那兩隻青蛙,終於也忍俊不住,爽朗的笑聲脫口而出,多久?多久沒有這樣真正開心的暢快的笑過?


    他的身體朝前傾,將她的壓倒在沙發上,額頭抵住她的,眼睛蕩漾著水一般的光澤,像一鴻幽深的井,誘惑著人沉溺。他握住她的肩膀,右手滑至她的頸後微一施力,將她的頭仰起。


    為什麽當他的雙眸專注地看著她時,她的心居然不自覺地亂跳?是氣惱他,還是為著其它的原因來著?


    “小矮人主人,你要做什……唔……”安樂的話沒有說全,就盡數落入陳墨蓋下來的唇中,並且在她張口的間隙,他的舌進犯地潛入她的唇齒間,滾燙,溫柔的吸住她企圖逃開的舌尖。


    這次輪到真的蓋章了。良久,陳墨放開喘不過氣的她,他火熱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宣告:“樂樂,我要你。”


    安樂睜大眼睛:“你說過不碰我的,說話不算數!”


    陳墨用拇指的指腹摩擦著她臉頰上可愛的印章,低頭含住她的耳垂,輕聲說:“樂樂,是你先說話不算數的。”他的聲音有些含混,不同於平常的清朗,多了幾絲性感沙啞,伴隨著灼熱的呼吸,噴吐在她敏感的耳際,在皮膚上激起點點戰栗。


    陳墨食指沿著她的頸項向下滑去,安樂有點恍惚起來,難道莫名其妙又昏睡過去開始發起春夢了?可是身體的異樣清楚地提醒了她。


    “你那個完了吧?”陳墨俯身問。


    安樂想起來剛才他也曾問過類似的話,原來這家夥老早就打開主意了!抿了下嘴,開口說:“沒完呢,你放開我。”


    陳墨嘴角一彎,露出迷人的笑:“你這個不誠實的家夥,早上起櫃子裏的衛生巾就沒見少過。”


    安樂被他的話嗆了下。陳墨,你還能再不要臉一些,她心理腹誹著。


    陳墨伸手點點了她心髒的位置,“安樂,把它給我吧。”


    安樂抬頭看向他。


    “安樂,我喜歡你。”他拉起她的手,按到自己心上,“這個給你,我唯一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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