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涇市正處在高速發展的階段,整個城市新區和老區涇渭分明,而最著名的一條酒吧街總長一千多米,位於新老市區的分界線上,一到夜晚,這裏才會熱鬧起來。


    越澤打的在南涇市的凱華大酒店停下,到九樓自己長期租住的酒店公寓房裏把槍放好,然後徒步走到隔壁的酒吧街入口。


    一片燈紅酒綠。


    他要去的地方位於酒吧街的中心地帶,酒吧的名字就叫做中心,是一家爵士樂酒吧,主要的顧客來源基本是中層階級或者社會白領,他和d的中介人就是那家酒吧的老板,即是說,那家酒吧除了正常營業外,還經營一些見不得光的清道夫服務項目。


    中介人叫容清,人和名字一樣儒雅,脾氣也相當的好,總之是一個從外表和談吐完全看不出本人竟然是殺手中介的男人。


    “已經十點了,你從沒這個點來找我,”容清在越澤麵前擱了一杯啤酒,自己在對麵坐下來,“是哪一單?”


    “北九街的小頭目,黃九。”越澤端起啤酒喝了一口,想起姥姥說過晚上要買點酒。


    容清早就習慣了越澤對他的問題避重就輕,不在意的笑笑:“黃九…我以為你對那種小雜碎不感興趣…發生什麽事了嗎?”好歹也認識不少年頭了,他多少還是有些了解對麵這人的,最討厭晚上工作的人竟然這麽勤快,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的目光透過酒吧昏暗的繚繞酒色煙氣的光線投過來,帶著淡淡的好奇。


    越澤並不討厭容清打量的眼神,他垂眸看著手裏的啤酒杯,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如果你願意聽的話…”他用手摩挲著透明的杯沿,聲音變得低沉下去:“你有沒有…有沒有那種想要的…特別想要…的東西?”


    迫切的,像是缺血一樣的渴望的,東西…


    但是又不能靠近的東西。


    容清微笑著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好像要融化要黑暗裏一樣。


    “你和d很不一樣,這樣的東西他會想盡辦法得到…而你卻會避開。”


    他輕輕晃著自己那杯琥珀色的酒:“可是阿澤,為什麽要避開?”


    有想要的東西…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他也想要有那樣的渴望,可是他已經沒辦法了,所謂的強烈的感情已經隨著過去死去,現在,此刻,坐在黑暗裏的這個人他都不知道是誰。


    兩人相對無言,襯著周圍的環境如同彩色的默片一樣,仿佛可以這樣一直沉默下去。


    “走吧,文藝不太適合我們這種人,”容清彈了彈玻璃杯,站起來:“我們去工作室談談你的單子。”


    越澤仰頭把剩下的啤酒喝掉,放下杯子跟著站了起來,冰冷的酒液從食道滑下,到了腹中漸漸溫暖起來,他跟著容清清瘦的背影走在酒吧的鏡麵走廊裏,眼角餘光瞥過的鏡子上似乎反射過一個小孩跑過的畫麵…看著既像夏唯…又有點像另外一個人。


    走廊盡頭向左是員工通道,一道鏡麵牆滑開,露出裏麵五十平方的一個隱藏空間。白色的簡潔空間裏,除了一張電腦桌,就是一套舒適的白色組合沙發,柔軟的純色羊毛地毯踩在腳下,暖黃色的紙質落地燈罩零星擱在沙發和房間的角落,藍的耀眼的矢車菊在純白的電腦桌上盛開,…比起工作室,這裏的氣氛和格調更像會所的貴賓休息室。


    越澤習慣性的走向沙發,脊背自動的尋找到一個舒適的姿勢。人隻有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才能真正放鬆下來。比起秀水鎮那個他自小生長之地,他似乎在這裏反而更能自在一點。


    十年前的這間房間,比之現在並無不同,容清的格調總是超前的,而過了十年之後,這種格調仍然能夠找到適合存在的地方。要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桌子上的那台電腦,總是隔不久就變個樣子…


    “電腦和人腦不同,除了不停的更換機體和係統,我想不到有什麽辦法更加保密。”容清遺憾的打開筆記本,輸入一串不用想也知道極為複雜的密碼。


    “以前的資料呢?不覺得比電腦字符可靠嗎。”越澤摸出一支煙繞在手指間,漫不經心的問道。


    容清抬頭看了他一眼:“我們合作已經十年了,阿澤,那些資料如果全部堆在這裏,恐怕你最喜歡的那張沙發也擺不下。”


    “我們要學會與時俱進,不光你們可以在網上接單查資料,中介也要學會建立虛擬檔案。”他一邊點擊查詢檔案,一邊彎腰打開電腦桌下麵的小冰箱,從裏麵掏了一瓶冰水喝起來:“天氣太熱了,能幫我把溫度打低一點麽,謝謝。”


    越澤挑了挑眉,摸了沙發上的遙控器瞥一眼,空調溫度顯示十六度。


    他抬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中介人,在溫度如此之低的房間裏,對方臉頰潮紅,鼻尖冒著細細的汗珠。在他印象裏,容清確實是個格外怕熱的人,即便像他這樣不關注別人的人,也能注意到。


    他依言將溫度繼續調低,整個房間那種溫煦的感覺消失了,襯著白色的牆麵和地毯,簡直像冰窖一樣。


    “我已經和當差的打過招呼了,按照入室搶劫結案。”容清看著屏幕說:“他們也鬆了口氣,因為抓不到黃九的犯罪證據,這個家夥販毒買賣人口無惡不作,白天下不了手的,隻能靠清道夫。”


    鍵盤敲擊聲綿密連串。


    “傭金打到你卡裏了。”中介人敲了回車鍵,對越澤笑道:“我說你也應該放鬆一段時間了吧,聽d說你那裏來了位小客人?”


    越澤麵無表情的盯著他,濃眉微不可查的皺了起來。


    d那個大嘴巴!


    容清的笑容變得微妙起來:“別不高興,作為中介,了解合夥人的基本狀況可是必不可少的…何況他也是為了你好,想要我放你幾天假。”


    “我不用…下個單子是什麽。”越澤有點不耐煩。


    “好吧,這可不是我在壓榨合夥人,”容清無奈的搖搖頭,從桌子的一體打印機裏抽出一張紙往他那邊遞過去:“單子內容在這張紙上,老規矩,記下來以後扔進碎紙機裏。”


    越澤接過紙掃了一眼。


    “韓彪…三十七歲,韓氏連鎖商超的少董…”他的目光移到後麵一行:“…戀童癖…□愛好者…”


    “沒錯,他可是去年的全國十佳年輕企業家,不過所謂道貌岸然大概就是為這種人解釋的。”


    “委托人?”


    “一個學生,南涇大學的大四生,傭金是兩棟三十年的別墅,市價約八百萬。”


    越澤雖然不關心經濟,也不像d一樣計較傭金的問題,不過對於韓彪這樣一個目標人物來說,這個價錢並不足以支付。目標人物的價碼有許多估算標準,其中一條自然是越出名的公眾人物價碼越高,加上中介人從傭金裏的抽成,八百萬會打動容清的心嗎?


    “別盯著我看,我可不是隨便因為同情別人忽視原則的人,”容清微笑:“我說傭金是那兩棟別墅,包括別墅裏的東西,字畫,古董,甚至成套的紅木家具…當然,有時候我們不光要考慮經濟效益,也要同時兼顧社會影響,想想看,戀童癖再加上愛好□,簡直是世界上最惡心的組合之一了,身為遵紀守法的公民我們應當為社會除去人渣毒瘤…”


    “……”越澤漠然的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


    “好吧,那些古董家具什麽加起來市值六百萬打上,我就要那些。”容清道。


    “按規矩你隻能抽取傭金裏的百分之二十五。”越澤不動聲色的說:“而且那百分之五還是你替我理財的報酬,實際你本來隻能拿百分之二十,二百八十萬,不夠買那些東西。”


    容清頓時說不出話來:“…是誰說你完全不關心這些的。”


    “我隻是覺得在想要一個什麽的時候,最起碼估量一下自己有沒有資本。”越澤站起來走到牆邊,按了一下,從牆裏緩緩彈出一個類似保險櫃的空間,裏麵擺放著一台小巧的碎紙機,他把手裏的紙塞進碎紙機裏,看著機器一點點吞吃掉那些黑色的印刷字體。


    容清撐著下巴有些沮喪的看著越澤,姿勢仍然顯得很優雅。


    和十年前那個又瘦又黑的男孩比起來,現在的這個雖然變化很大,但怎麽感覺有些骨子裏頭的東西沒變呢…比如越澤剛才的斤斤計較讓他想起過去那個男孩,也會盯著他給錢,一塊錢一塊錢的數清楚,然後去買東街街角的薺菜豬肉包子。


    過了這麽多年,他差點忘了越澤以前的樣子。


    他的視線順著對方柔軟的黑發,到深刻的側臉輪廓,出乎意料纖長的睫毛,挺拔的鼻梁…柔軟的線條漂亮的嘴唇,最後挪到對方微翹的下巴。


    難怪他酒吧裏那些人總搭訕阿澤,原來長大了呢。


    房間裏突然響起一聲咳嗽。


    容清的臉上露出和剛才完全不同的表情,一種沉溺的甜蜜的毒藥裏無可奈何的送死表情。


    「已經很晚了,容容,別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不知道躲在那裏的音箱裏響起的人聲回蕩在整個五十平方米的房間裏,充斥著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的怒氣和不滿。


    越澤把碎紙機推回牆麵,轉頭看向中介:“霍小丙欠我兩把槍,還有十顆特質的陶瓷子彈。”


    “那是你和她打賭贏的,而我說過不準賭博,”容清清理電腦關閉,站起來淡淡的說:“下次再有這種事你最好拿槍逼她寫欠條...另外找時間吧,今天是我和小丙的結婚紀念日。”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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