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蜒施展玄夜真氣,再將心神深處仙殤的神通一股腦兒全搬出來,當真快若無形,疾馳而至,他下墜片刻,便已追上天心,伸手一撈,將天心抱在懷裏。[.超多好看小說]


    他一時未曾防範,竟令天心被奸人所害,心下頗為愧疚,但眼下顧不得查看他死活,施展神骨術,骨頭破體而出,往外瘋長,刺中一旁石壁,那骨頭受他體內真氣助益,極為強韌,將兩人牢牢卡在山中。


    盤蜒鬆一口氣,一探天心呼吸,竟已停了。他一驚之下,險些背過氣去,心裏千百遍痛罵道:“這白癡兔兒爺,自個兒上門送死,眼下可如何是好?”


    正悔恨交加之際,卻見天心掌中兀自握著虛度光陰。那短劍閃著幽光,如喘息般忽明忽暗,天心身子軟綿綿的,並不僵硬,但這短劍如黏在他手上一般不得鬆脫。


    盤蜒陡然一陣驚喜:“劍靈融合,人劍合一?他在生死之際,竟有這般靈悟?他死不了,死不了,我非將他救不可。”


    他初時見天心受人排擠,心頭極不好受,也不知為何如此,他既然對天心頗為同情,便替他四處奔走,收攏幫手。於盤蜒而言,也不過是生性使然,喜歡掌控局麵罷了。然而當下他眼睜睜看著天心受騙垂死,心底激憤,腦中感傷,就仿佛極有感情的親人快要死去一般。


    他手掌貼住石壁,招出一團黑泥來,正是昔日嘉麒妖仙“起死功”的妙法,那黑泥裹住天心,便如嬰兒至於母體,諸邪不至,百病隔絕。他算出若自己繞過山壁,向下行個百丈,便有一處洞穴,其中並無凶猛野獸。他低聲歡呼,當即動身,片刻間已抵達那處。


    他走入洞中,解開黑泥,先握住天心手掌,小心翼翼的試探他魂魄,發覺一條隱秘蹤跡,通往“虛度光陰”之中。盤蜒大喜過望:“這短劍果然是神物,當不遜於東采奇師妹的‘寒星劍’。”


    昔日東采奇的大哥東采臻為妖魔迷了心神,魂魄被排擠於寒星之中,隨後為盤蜒所救,留存於寒星劍上,相助東采奇練成高深武功。這會兒天心情形與當年極為相似,卻又有所不同。他臨死之際,陡然間魂魄與此劍上劍靈融合,再也不分彼此。他身子雖受重創,但此劍也成了他身子一部分,分擔傷勢,令他陷入假死之境,魂魄並未散去,便還算活在世上。


    盤蜒道:“需得快些施救,修複他胸口創傷,那魂魄在劍上留得時間長了,便會不人不鬼,縱然回魂,也成了鋼筋鐵骨的活屍。”


    他既然曾吞吃了仙殤的煉魂,其時功夫便非同小可,但仙殤為萬仙千年來大敵,盤蜒深恐使出這份內勁來,萬仙竟有探知之法,故而一直隱藏,不曾顯露。(.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然而眼下急於救人,他也顧不得瑣事,解開天心衣扣,見他雪白隆起的胸口上滿是鮮血,饒是盤蜒救助心切,也不禁笑罵道:“兔兒爺,你到底是男是女?”


    盤蜒雙掌壓下,以仙殤的仙氣,借助天運掌劍,催動起死功,黑泥鑽入心髒缺口,修補傷勢。這心髒之傷,非同小可,本萬難治愈,但盤蜒又使太乙幻靈真氣的“莊周夢蝶”,令天心身軀不知自己生死,腦中無痛無苦,複原起來便加倍有效。


    如此忙活大半天,天心身子一晃,心髒怦怦跳動,臉上顯出一絲暖色。盤蜒本已是強弩之末,見狀精神一振,再使出攝魂法,引導短劍上魂魄歸位,他不知那魂魄是否還有人性,大是忐忑不寧,心裏委實沒底。


    他不住輸入真氣,再過了數個時辰,天心睜開眼來,看了盤蜒一眼,眼神頗為冷漠。盤蜒大怒,童心忽起,湊上前來,在他胸口一拍,天心一個巴掌打來,盤蜒痛呼一聲,骨碌碌滾到一旁,捂住臉頰,反而喜道:“好了,好了,兔兒爺知道害羞,那便還算沒白忙活。”


    天心愣了片刻,喃喃道:“兔兒爺?”


    盤蜒將他袍子扣上,說道:“那天傾好不是東西,若當真恨你,將你逐走便是,為何還要殺你?如此也好,你可瞧清此人嘴臉,與他搶掌門之位時,也不必因此心軟。”


    天心冷冷推開盤蜒手臂,低著腦袋,忽然間兩道淚痕流過玉頰,盤蜒笑道:“你可是喜極而泣了?還不快謝謝本仙家?”


    天心本悶聲痛哭,聞言再忍耐不住,哭泣道:“你....你為什麽....不讓我死了?留我在世上,受這....無盡的嘲笑,永遠痛苦下去。”


    盤蜒得意洋洋,說道:“你要死,我非要你活,這乃是仙家本事,也是仙家的風光。”


    天心霎時淚水決堤,情緒崩潰,嚷道:“你何必假惺惺的救我這敗類廢物?你根本不知我是怎樣的人。我...我身子毀了,男女不分,倒也罷了。我偏偏....偏偏到處留情,自詡風流,我.....睡過不少喜好男風的男人,可...可我心底卻薄情的很。椿長老、天傾他們說的不錯,這世上無人懷念我,無人喜歡我,我自作自受,作孽無數,早該死了。”


    盤蜒稍稍沉默,說道:“我救你回來,豈不是對你好麽?我盤蜒看重公子,公子豈能不報答我?”


    天心道:“你....你叫我兔兒爺,實則...實則心裏看不起我。你救我又有什麽好心思了?不過想借助我爭奪天劍派掌門。你.....另請高明吧,與我在一塊兒,徒然臭了名聲,髒了身子。”


    盤蜒雙目似蛇般一動不動,緊盯著天心,天心淚水流過嘴唇,他咬了咬牙,道:“你若...真為我好,便任我死去吧。”


    盤蜒笑道:“公子說的不錯,實則世上鮮有人對公子關懷,少有人是公子朋友。公子為討好旁人,扮作諸般討喜可愛的女子,當時種種舉止媚態,滑稽無比,可讓我盤蜒笑歪了嘴。”


    天心驀然心頭一陣寒冷,黯然想道:“他...他終於說實話了麽?他明知我會尋死,仍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來?”


    盤蜒道:“然則唯有一人,對公子不離不棄,誓死追隨,便是你再荒唐可笑一萬倍,他總陪在你身邊,默默照看著你。也唯有此人算得上公子的‘朋友’。”


    天心聽盤蜒說的鄭重,忽生熱望,奇道:“那人是誰?”


    盤蜒握住天心小手,那手中正拿著“虛度光陰”,不曾有片刻分離。盤蜒道:“他。”


    天心大惑不解,隻覺空歡喜一場,怒道:“你故弄玄虛,作弄我麽?”


    盤蜒雙手握拳,托住天心手掌,那短劍便抵住盤蜒額頭,稍稍用力,流下血來,天心“啊”地一聲,用力回縮,卻見盤蜒閉上雙眼,微笑道:“別動,虛度光陰正告訴我你倆之事。”


    天心苦笑道:“你這人...可是瘋了?他....在說什麽?”


    盤蜒道:“我瞧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脖子上吊一金鎖,靠近架子,將‘虛度光陰’拔了出來,愣愣凝視,短劍頭一次轉醒,他能聽見那孩子的心聲。”


    天心皺眉道:“你....你怎知當時情景?是了,你胡亂猜測,也有猜中的時候。”


    盤蜒又道:“它再次見到那孩子的時候,他已躺在病床之上,孩子臉色慘白,旁邊放著一盆,盆中有鮮血,很多的鮮血。孩子害怕極了,哭泣不停,他的爹爹在安慰孩子,勸他練一門功夫。”


    天心眼神驚恐,大叫道:“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想要回奪短劍,但盤蜒雙手紋絲不動。


    盤蜒道:“短劍感到憐惜痛心,從那一刻起,他便留在孩子身邊。那孩子握著短劍,臉色便好過了些,短劍稍感欣慰,他知道自己遇上了真正的主人。”


    天心哭花了眼,小聲道:“騙人,騙人。”


    盤蜒又道:“他聽見那孩子背誦道:‘劍是空,心也是空。劍是命,心也是命。劍心本一體,福禍共享之,便有千萬敵,等閑豈有懼?’那孩子舞劍舞得歡快,便忘了煩惱,忘了男女,步入奇妙的境界。他哈哈大笑,唱著兒歌,扭動纖腰,飛上飛下,自由快活。短劍為孩子高興,因為這孩子鮮有歡快的時候。”


    天心愣愣看著盤蜒,他依舊再哭,依舊再問:“你怎麽知道?”但語氣中已無半分質疑。


    盤蜒道:“短劍知道小主人愛上了別家的公子,他不知男女之別,隻知道愛就是愛。小主人為此苦悶,他愛哭鼻子,哭起來悶聲不響。短劍不能說話,他想傳心意給那孩子,但那時孩子卻察覺不到。好在孩子性子堅強,總能在旁人麵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天心傻笑起來,淚水在舌尖留下鹹味,他道:“他...他還告訴你什麽?”


    盤蜒道:“小主人渴望被愛,渴望靠近別人,渴望認同,渴望他不曾擁有的榮光。有知趣俊俏的公子找上他,討小主人歡喜,小主人便陪伴那人,保護那人,哪怕他知道那人並不真正將他放在心上,小主人也不在意。那人叫天甘,那人叫鄭橫,那人叫梁遠....名字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小主人不再孤單,小主人感到快樂,哪怕是短暫而難堪的快樂。”


    盤蜒頓了頓,見天心不再悲戚,反而甚是感動,他又道:“短劍是小主人的朋友,他漸漸有了靈性,也知道孤獨、苦楚、悲涼、失落。但他慶幸小主人感知不到他,也不會因他傷感。


    他記得他們在雨中練劍,在雪中奔跑,在江邊靜坐,在山上攀爬。他記得小主人畫紅妝,穿花衣,經曆廝殺,與人拚鬥,一生中大大小小的事。


    後來,小主人被他最愛的人所傷,快要死了,在生死的刹那,短劍終於讓小主人見到了自己的心,那顆忍耐、沉著,忠誠、摯愛的心。小主人心髒受傷,他走投無路,為了拯救小主人,短劍非這麽做不可。小主人以為自己無依無靠,但小主人不知道,自己正是他那柄可憐的、孤獨的短劍此生唯一的寄托。”


    天心又大哭起來,將寶劍攥在手中,離了盤蜒的額頭,他喊道:“你說謊!你說謊!我為何自己都不清楚?”


    盤蜒道:“他不想讓你知道,你要自己問他,向他敞開心扉。他是劍靈,世上最忠心耿耿的遊靈,隻要你呼喚他,他必然會答複你。”


    天心神情癡迷,終於跟傻子似的,將寶劍舉到唇邊,低聲問道:“虛度光陰,你....你真的在麽?”


    隔了許久,他心中生出回應,似幻似真,不知從何而來,卻令他暖的心都快融化了。


    短劍答道:“主人,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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