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狐問道:“時至今日,那老朋友還在地底麽?咱們或許能從這位前輩那兒問出些消息來。”


    剃德歎道:“我已記不得該如何找到他,況且他似與那徘徊之沙無關。”


    蒼狐望向東采英,東采英點了點頭,眾人向剃德告辭。蒼狐道:“國主,我這就要去那夜庭古墓,國主是否要同來?”


    東采英答道:“在下正有此意。”


    蒼狐見東采英全無國主架子,為人謙恭,卻總藏不住身上王者之風,心下好生敬佩。東采英也頗喜蒼狐灑脫豪邁的性子,暗想:“不愧是涉末城數一數二的人物。”


    回到鎮上,蒼狐點了三百好手,找向剃德所說去處,經向導指點,輕而易舉便抵達山穀,塗抹血液後,在穀中搜尋少時,果然見一入口。那入口被雲霧遮掩,若非聽了剃德老人所言,萬難發現。


    進入墓穴,行了一頓飯功夫,光線幽暗,已難看清前路,唯有用火把照明,看清前方數尺。此地說是古墓,倒像是個巢穴,空氣通暢,並不封閉,且甚是寬闊,許多棺材零零散散的分布各處。


    漸漸深入,來到一間圓形大堂,比之先前更為廣闊,直像是到了野外一般,朝上望去,已不見頂部。大堂中有一大柱子,周圍有水槽,瓶瓶罐罐,散落在旁。


    忽然間,遠處高山上,有微弱光芒亮起,隻見一虎麵人站在崖邊,朝這兒張望。他樣貌與以往鬼虎派的人截然不同,身上毛發蓬鬆,黑白相間,更像是貓而非虎,全無凶惡之相,倒顯得有些討喜。


    蒼狐說道:“在下乃涉末蒼狐,與獅心國國主一起,特來求見蛇帝共工。”


    那虎麵人喊道:“涉末、獅心國,全不是好東西,我數到十,你們若不退去,休怪我手下無情。”


    登客大聲道:“這古墓又不是你們鬼虎派的地頭,憑什麽趕咱們走?”


    虎麵人露出尖牙,也不數數,從腰後摸出一根法杖,在山壁上一點,那山壁上登時現出密集文字,在黑暗中閃著綠光。緊接著,此處的大柱子上也光芒盛發。


    盤蜒道:“小心,這是鬼虎派的法術!”


    頃刻間,眾人隻覺腳下一沉,似陷入泥潭,原先實地不複存在,成了潮濕沉重的沼澤。眾好手急忙往高處跳,但雙足沉甸甸的,似被灌了鉛,稍一用力,反而直往下降。


    蒼狐、盤蜒、東采英、登客紛紛躍出沼澤,跳到四周高台上,登客足尖一點,在矮山上借力,飛快跑了個圈,直朝那虎麵人撲去。


    那虎麵人念了咒語,山前升起一團泥漿,有手有腳,是個人形。登客大刀一劈,將這泥漿斬成兩半,喊道:“虎妖,輪到你了!”


    虎麵人微微一笑,那泥漿忽然再動,將登客抱住,登客慘叫一聲,與那泥漿人一同跌落懸崖,撲通落入沼澤中。


    蒼狐道:“斬頭,你與我救人,東國主,你去應付這虎麵人。”


    東采英點點頭,身形一晃,霎時已臨近那虎麵人所在山峰。虎麵人嚇了一跳,往身後洞中一鑽,立時沒了蹤影。


    蒼狐對眾士兵喊道:“各位伸出兵刃來,我救大夥兒上坡。”


    眾人正慌亂間,聞言一喜,紛紛將刀劍伸直,蒼狐使出象鼻蛇身功,將眾人一個個兒拉出泥沼。可恰在此刻,那泥沼中再升異變,泊泊冒泡,一個個漆黑的泥漿人從中升起,有的撲向將士,有的撲向蒼狐。蒼狐大急,使出火光劍芒,將泥漿人斬殺,可再也緩不出手來救人。


    盤蜒歎一口氣,雙掌交替拍出,刹那間掌風疾飛,充斥方圓裏許,那掌力甚是奇妙,觸及泥漿人,即刻將其變作石塊,隨後碎裂損毀。蒼狐大出意外,暗想:“他武功原來這等高強?”驚訝之餘,卻又大感幸運。


    盤蜒所用功夫,正是昔日茫虎的煉化挪移之法,無需強盛威力,反而正克製那虎麵人之術,隨後,他雙手一托,那泥潭變作清水,眾人不再受困,登時大為好轉。


    盤蜒喊道:“老子累得很,全都給我遊上岸來!”


    蒼狐趕忙施救,將不會遊水之人拽到實地上,不久悉數脫險。


    突然,隻聽遠處轟轟巨響,眾人望去,臉上變色,原來東采英使出血獅大法,雙爪揮擊,竟將那洞窟一劈為二,那虎麵人再無處遁形,從洞中鑽出,腳下生風,快速跑遠。東采英淩空一抓,那虎麵人似被大網罩住,自行朝東采英飛來,落入他巨掌之中。


    盤蜒再一轉手,這大堂中地形複原,變作原先模樣,那虎麵人看看東采英,再看看盤蜒,眼神驚恐極了。


    蒼狐笑道:“斬頭老哥,你本事可當真不小,已遠遠勝過我了。與你相比,我可當真無能透頂。”眾將士也一齊向他道謝。盤蜒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東采英歎了口氣,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城主親至,難怪瞧來有些麵熟。”


    眾人大驚失色,蒼狐更嚇出一身冷汗,盯著他瞧了半天,喊道:“叔叔!原來真是你!你一直...一直跟著咱們?”


    盤蜒哈哈大笑,不再隱瞞,一把扯去胡須,露出吳奇麵貌,眾人不料這一路以來與他們同甘共苦、風餐露宿的粗魯老兵,竟是本國皇帝般的城主,無不悚然心驚,一齊向他跪拜道:“參見城主!多謝城主救命之恩。”


    盤蜒道:“大夥兒一齊打仗,這般多禮做什麽?全都給我起來。”眾人這才戰戰兢兢起身。


    蒼狐垂首道:“叔叔,若非是你在場,咱們剛剛可當真不妙。侄兒無能,統兵無方,害大夥兒身處險境,實有大過。”


    盤蜒拍拍他胳膊,笑道:“你一路取勝,所作所為,確實都很了不起,然則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那敵人布下陷阱,便是算準對付一大群人,叫你顧此失彼。”


    蒼狐汗流浹背,大覺丟臉:他之所以帶這許多人來,本是擔心在此遇上郭玄奧。他這殺生屍海劍擅長統兵作戰,可在刹那間布成玄虛奇妙的陣法,變化無窮無盡,人手越多,威力越強,即便對付那厲害至極的魔頭,也未必無法自保。誰知敵人邪法詭異,竟令他這優勢化作劣勢,險些全軍覆沒。


    他又想起自己與萬蓮的風流韻事,都被吳奇瞧在眼裏,更是麵紅耳赤。他這番舉動,雖可算作是籠絡蠻族,安定人心的手段,然則畢竟是一樁荒唐官司,他自己沉迷其中,大享豔福,卻被這位一貫名聲極佳的長輩逮個正著,一時竟有大難臨頭之感。


    盤蜒見他臉紅,微微一笑,說道:“事已至此,不必多想,那萬蓮性情放蕩,絕不會與你長相廝守。咱們也不必讓鳴燕知道。”


    蒼狐苦笑道:“叔叔,我再也不敢了。”


    盤蜒道:“不必不敢,隻要不強人所難,無人會來怪你。此事各取所需罷了,你也不會留下子嗣。應付女人,也是將來城主所需的手段,此節你比我強的多了。”


    蒼狐窘迫道:“是,是,叔叔不必再說,侄兒心中有數。”心中一時忐忑,一時又頗不自在。


    東采英等兩人說完,問道:“城主,你可要審問此人?”


    盤蜒道:“先來後到,此人為國主所擒,自然由國主處置。”


    東采英於是麵對那虎麵人,沉聲道:“那蛇帝共工在哪兒?你帶我去找她,若耍花樣,我將你撕成碎片!”聲音震怒,隱然間竟有極大仇恨。


    虎麵人直視東采英,說道:“你果然是征族之人,心腸狠辣,手段歹毒,你縱然殺了我,也休想從我口中問出話來。”


    東采英仰天大笑,但笑聲有如哀嚎,他道:“我心腸狠辣,手段歹毒?若非你們這些遺落民放出那怪物,我...我愛子又怎會死去?”


    盤蜒、蒼狐皆吃了一驚,齊聲問道:“城主,竟有此事?”


    東采英點了點頭,神色悲哀,說道:“那異獸之眼將活人送至獅心國,那活人炸裂開來,我....我幼子正在人群中遊玩,卻....卻....”


    蒼狐歎道:“難怪國主親自遠征,原來有此不共戴天之仇。”


    虎麵人道:“這些年來,關內人殺咱們關外人,罪孽還小麽?那異獸之眼與咱們遺落民是敵非友,所殺之人,與咱們無關。但照我看來,你們死傷再慘,也是咎由自取!”


    東采英轉眼神色複又剛強,道:“既然是敵非友,那便將它下落說出來!”


    虎麵人極為固執,怒道:“關內人、征族人問我話,我死也不會回答!”


    東采英厲聲說道:“讓蛇帝共工出來見我!”


    虎麵人道:“你想要加害蛇帝大人?做夢也休想,你殺了我好了。”


    東采英高舉手掌,正要酷刑審問,此時,一白衣人影閃動而至,東采英隻覺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打來,他心頭一震,旋即出掌還擊,砰地一聲,波動晃蕩,地麵振顫,除盤蜒、蒼狐之外,其餘人皆險有些站立不定。


    那白衣人袖袍一拂,虎麵人已到她身邊,東采英暗暗心驚,知道剛剛對掌時,他雖未使出全力,這女子卻尚有餘力救人,自己實算作輸了一招。


    盤蜒看來者白衣蒙麵,正是那神出鬼沒、不知真假的蛇帝共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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