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樹杈隨著林間的風來回搖擺,樹葉瑟瑟地抖著,今夜的月是滿的,不知道為什麽暈上了一層妖異的淺紅。


    白天熱烈的日頭宣告了初夏的來臨,但或許因為是在北方的緣故,若是有風,晚上倒也涼快。


    慧空橫躺在一棵樹上,“一二三四五六……”一顆顆地數著手上珠子的數目。


    數到第二十七的時候,慧空走了一下神,他是為什麽被靈隱寺掃地出門的?


    那是說個話都能吐出白煙的寒冬,房簷下垂掛著冰棱,慧空被安排早上去煮粥。


    按道理,新入門的弟子都要先幹一兩年掃地、煮粥、劈柴、生火這樣的雜役。


    玄明大師還沒有圓寂的時候,慧空作為掌門的關門弟子,沒幹過這些粗活。他每天不過就敲敲木魚,自娛自樂地敲出各種各樣的節奏,三三拍,四四拍,四三拍;念念經,有時候正著念,有時候倒著念,反正一句話是念“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還是“夜囉哆那怛囉喝無南”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區別,用“有口無心”來形容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偶爾玄明也請他坐下,喝盞雨前龍井茶,探討一下佛法。


    “什麽是空?”


    “色即是空。”


    “什麽是色?”


    “空即是色。”


    ……


    更多的時候,慧空從師兄師叔的眼皮底下溜開,在靈隱寺四處探索,反正他還沒有碰見哪個陣法攔得住他,不過不管怎麽樣,在飯點,他還是會準時回來的。


    日子過得倒也悠閑自在。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師父圓寂的那一天。


    師父為什麽會圓寂,慧空不知道。


    他隻記得那天,明明不早不晚,靈隱寺卻突然敲了九響鍾,四麵八方都是誦經的聲音。


    一路上見到的師兄們都是一副悲戚的神色,他不明所以,還和迎麵走來的慧悟打招呼。


    慧悟抓著他的肩膀,眼眶微微泛紅,吸了吸鼻子,“師父圓寂了”。


    那個帶他來寺裏,給他講故事的老和尚,再也不會一邊澆花,一邊念念叨叨地問他稀奇古怪的問題,“佛說一花一世界,慧空啊,你認得幾朵花?”


    師叔玄奕接任掌門。


    慧空被新任掌門安排早晨煮粥。


    那天氣溫太低了,他強睜著惺忪的睡眼,守著爐火也覺得冷。


    天從烏漆墨黑變為蒙蒙亮的時候,粥桶裏終於散發出米香。


    他掀開木桶的蓋子,看著沸騰的粥上沉沉浮浮的那一小粒老鼠屎,破口大罵,“格老子的!”


    這一聲罵得蕩氣回腸,好巧不巧地路過了玄奕師叔的耳朵。


    “惡口”之名坐實,寺門一關,他在寺門前跪了兩個時辰。


    一個包袱從牆上扔了下來,“沒用的,走吧,”牆那頭是師兄慧悟低沉緩慢、永遠不急不躁的聲音,“心中有佛,哪裏都是西天。”


    ……


    慧空數完了,一共有八十六顆珠子。


    斑駁的月光落在他怔忪的臉上。


    修羅珠沒有失蹤,它被仲永先生秘密交付給了靈隱寺方丈玄明。


    那五顆邪珠暗合了天地五行之道,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一時難以毀去。


    玄明師父隻好每日以佛家降魔淨化之法施行於上,又用九九八十一顆千年小葉紫檀與修羅珠串成一串,封印其中的邪氣。為了避人耳目,不讓別人知道修羅珠的存在,玄明找到了不戒法王在靈隱寺暗中修建的地下大殿。


    不戒法王稱霸稱雄,強占了靈隱寺一段時間。


    但少有人知道……


    師父玄明那天在地下大殿裏是這樣開口的,“你們有所不知,不戒法王原叫玄戒,很多年前是為師的大師兄,也是原本內定了的掌門繼承人。”


    ……


    因為突來的變故,比武大會的四強比賽向後推了三天。


    第一場,石磊宗的一個圓圓滾滾、滿麵油光的矮胖子,對陣西域郡把使槍得虎虎生風、一身古銅肌肉的魁梧壯漢。前幾場,石磊宗的矮胖子已超強的防禦力讓對手無懈可擊,這一場,那魁梧大漢一上來就不顧招式橫劈豎砍地窮追猛打,每一擊都暴烈直接,用簡潔的招式求一個“快”字,打得那矮胖子施法抵擋的機會都沒有,取得了陣陣叫好聲。那魁梧大漢的名字叫楊建。


    第二場,舒暉的“雲纏”輕而易舉地把對手五花大綁,捆成了一個巨大的蟬繭後,背負雙手,目光湛湛,微微一笑。贏得了眾多女觀眾的尖叫。


    第三場,離采兒依然打得很穩,很有耐心地和對手周旋,像一台精密的機器,每一步都閃得恰到好處,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終於再開場半個時辰後抓住對手的漏洞,一舉取得了勝利。


    第四場,常烈再次隻用一招“燭龍”,把對手直接轟下了比武台,贏得毫無懸念。


    盤口已開,賭誰能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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