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陳早上才有過一次頓悟,而眼下這晚上竟又隱然有所悟,立即讓他不禁更加意識與確認到,修行中“悟”的重要性。修煉並不是要靠一味苦修,而是更講究悟性。


    他之前在山寨裏時一直悶頭苦練,整天鑽在練功房裏修煉,看似是在用功地下苦功,其實卻是有些踏入歧途了。


    當然了,所謂修煉,也不能光靠悟,而不是煉。該練還是要練,該苦修的時候也需要苦修,隻是需要兩者並張。知道需苦修,卻也要學會放鬆。


    就像是一張弓,不能一直緊繃著弦,一直都緊繃著,反而最後要壞事。要學會適當的放鬆休息,不時給自己鬆鬆弦。隻有學會放鬆,這張弓才能保養的更好,箭也才能射出去更遠。


    勾陳之前一直保持十分用功,處於苦修的狀態,其實也是源於他最開始想要在寨子裏掙紮活命的威脅。


    他剛穿越過來時的處境十分不好,內有兩大寨主火並之患,外則有官兵隨時有可能的攻打之危。而他在山寨裏,也並不是很受其他幾個小寨主待見。唯一所倚重的,也就是朱雄對他算是重視。


    但這也同樣讓他過於跟朱雄捆綁在了一塊兒,一旦朱雄倒台,他也會立即有傾覆之危。他當時正是看出了朱雄與薑成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與日益增大的裂痕,所有才十分有危機感,急於想要學會防身自保的本事。


    也因此,他在得到《邙山術》內存神之法的修煉後,立即就十分用功。生怕因為哪天用功不夠,就有可能在威脅到來之日,他會因此而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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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他在連經大難之後,雖然成功保住了自己性命,並實際掌控了整個黑風寨,成為了寨子裏事實上的老大。但一時間還是難以完全放鬆,之前所形成的那種迫於危機與緊迫感,而導致十分用功苦修的修煉習慣也是一時改不過來。


    當然,他之前那種十分用功的修煉狀態也不算是錯,並不能說就是踏入歧途,隻是過於緊繃了些。


    而因為蘇雲秀轉化玉屍,引動帝流漿降下,導致黑風山成為附近方圓幾百裏內的風口後,他迫於壓力與完成自己的那個計劃,不得不被迫下山後,倒是導致他脫離了之前的那種修煉狀態,這才給自己鬆了鬆弦。


    而這一放鬆後,倒是導致他竟然有了感悟。這便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有時候許多事也不能太過強求,太強求了就反而成了執念,於修行有礙了。


    當然,他能有所感悟,應該也是跟山寨連遭大變有關。對黑風寨來說,他早上的直接解散山寨,遣散所有人,乃是山寨前所未有的大變局。而這種變亂之口,也隱藏著變革與機遇。


    有道是“人挪活,樹挪死”,人生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世界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而天地、自然,乃至不可名狀的道,也從來不是固定不變的。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兩儀、陰陽、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


    萬事萬物,其實無時無刻都在運動與變化。隻是有的變化在人眼中看來快,有的變化在人眼中看來慢。就像山川大地與地形等,看似不變,千萬年都如此。但那隻是變化的太慢,是人難以察覺的。可最初的天地,絕不是現在人眼中所見的天地。


    滄海桑田,世事多變。這世上幾乎沒有一切是不變的。


    就像眼前的這些舞女,看起來都個個年輕貌美,讓人心動。但卻也都是紅顏易老,尤其對她們這種人來說,都是在吃青春飯,真正風光的日子能夠有幾年?


    更別說她們現在,也根本算不上風光。連自身命運也掌控不了,以歌舞色相娛人,甚至會被淪為玩笑。


    從她們的角度來看,這當然是命運的不公,是世事的不公司,她們的命運與遭遇都讓人十分可憐可歎。眼下表麵風光的每個人背後,都有著一段難以訴說的悲慘身世。


    但勾陳雖然想到了這一點,卻是也並不覺著她們就有多可憐。至少從眼下她們或微笑的麵容、或勾人的眼神,以及那隨著音樂舞動的曼妙身姿看來,看不出她們的可憐之處。


    而且勾陳對她們每一個人的身世與遭遇,也並不是真的了解,目前一切都隻不過是他的猜測可已,說不定其中就真有人喜歡做這個也不一定。


    世事無常,任何事都是說不定的。


    但無論如何,這些人卻也都跟他無關。就算她們真的全都命運淒慘,遭遇讓人聽者傷心,聞者落淚,那也仍跟他沒關係,他也更沒必要非去搭救她們不可。


    他不是講經念佛的和尚,不是來普渡眾生,救所有人脫離苦海的。何況就算是真正的佛,也救不了世上所有人,照樣普渡不了眾生。這萬丈紅塵世間的有情眾生,仍然都在受著各自的苦。而且許多人的苦在他們本身看來,也未必就是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有時候某些人偏不想脫離苦海,那又何必非要強求?


    在佛看來,有情就是苦,有求也是苦,佛家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隻有無欲無求的才不苦,才能脫離苦海,超脫彼岸。


    可人生全無所求,那這人生又還有何意義?


    修佛的人想成佛,這難道不是有所求?


    所謂“佛渡有緣人”,連講求普渡眾生的佛也隻渡有緣人,更別說隻求自家超脫的道了?


    所以便是眾生再苦,也與他無關。他也不渡人,行事隻憑本心,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想做什麽,就不做什麽。


    就像他前世有首歌裏的歌詞寫的,“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


    到最後,何不瀟灑走一回?


    想到這,他心中又忽然生出了一層感悟。


    這層感悟一生,他識海中的那尊“勾陳上宮天皇大帝”神像忽然又是眼中精光一閃,渾身上下又自內而外綻放出了一層無量光明。這光明照徹識海,立即讓他萬般雜念盡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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