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林宜宣把書房挪到臨風居,每天回來的更早了。()他在書房裏處理生意上的事,若溪就拿一本書靠在榻上靜靜的看。


    入夜,書房裏一片寂靜,偶爾能聽見寫字和翻書的聲音。若溪穿著白色厚紗的睡衣,小小的荷葉邊圓領,隻露出些許的鎖骨,寬大的裙子從頭罩到腳半點肉不見,可偏生讓人遐想無限。


    她洗完澡頭發還沒幹透,就鬆散的披在身後,正愜意的側躺在榻上看書。小巧白皙的腳丫露在外麵,似乎覺得有些微涼便縮在裙子裏。


    宜宣一直在低頭忙碌,卻突然抬頭瞧了她一眼,隨即把旁邊的毯子抱過去蓋在她腿上。


    “好在這書房和臥室隻隔了一麵牆,打了個門就不用走外麵。不然你穿著這睡袍走一個來回,非受寒不可!”他看看若溪身上奇怪的睡袍,又瞧瞧地上並排擺著的一雙拖鞋,真不知道這些玩意兒都是怎麽想出來的?不過穿起來是挺方便又好看,兩隻拖鞋上分別用碎布攢著半顆心,放在一起便是整顆心。


    若溪還幫逸浚和菲虹做了,上麵是小動物的圖案


    。宜宣也有一雙,素色沒有圖案看起來很大氣。洗完澡他便會穿上,晚上起夜很方便。他尤其喜歡若溪身上的睡袍,寬寬大大越發顯得她嬌小玲瓏,而且方便他吃豆腐。


    “再等我一下,然後就抱著你睡覺去。”他輕佻的捏了一下若溪的下巴,柔嫩的觸感讓他舍不得放手。可是還有一些事急需處理,他隻好生生忍住。


    若溪聽了啐了他一口,嗔罵道:“誰是故意等你了?不過是睡不著想看看書罷了。你忙,我這就去睡了。”說罷站起來扭身就要回臥房。


    宜宣哪裏肯這樣放她回去?從後麵抱住她,溫存了好久非逼著讓若溪說等他的話來。


    “真是個磨人的主!”她微喘著,眼睛裏流轉著媚人的風情。


    宜宣的眼神火辣辣的盯著那被自己親吻得微腫水汪汪的紅唇,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嘶啞地說道:“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帝王尚且如此,何況我呼?”說罷攔腰抱起若溪,大步進了臥房。


    “不要了~明天是老太君的生日要早起~”


    “寶貝,我會速戰速決,一次就好……”


    臥房裏的燈被熄滅,月光穿透薄紗幔帳射進去,小麥色的肌膚和雪白如玉的身子糾纏在一起。喘息、吟呻、低低私語,痛苦的嗚咽伴隨著壓抑的興奮,最終全部化作酣暢淋漓的低沉嘶吼。


    第二天是老太君的生日,若溪等人少不得早起,幾位老爺全部告了假,今日學裏也歇息一天。侯府上下由侯爺帶著給老太君磕頭拜壽,先是兒子帶著媳婦,隨後是孫子帶著孫媳婦兒,最後才是沒成家的孫子孫女等人。得臉的管事婆子和媳婦也都過來給老太君磕頭,眾人紛紛送上自己的賀禮。


    長一輩的每年都給老太君過生日,隻照比往年準備賀禮就行了。倒是兩個孫子媳婦兒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場麵,眾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二人的賀禮上麵。


    看見若溪拿出萃華樓的首飾,田氏不由得麵露笑容,也趕忙拿出一套頭麵。她的這套是陪嫁,當時她母親找了個曾在內造辦專門給娘娘們打首飾的師傅,仿照宮裏最流行的樣式打造了一套。描金點翠,不吝惜材料,赤金、貓眼石、東珠,一股腦都用上,每一件都是華麗非常


    。


    “德妃娘娘有一套星光璀璨,前年過年內命婦覲見的時候我見娘娘戴過。看樣式差不多,不過這套顯然是沒敢越逾用一樣的花樣。”侯夫人見了笑著說道,“我聽說湖廣兩地有些富貴人家喜歡找內造辦出來的人,仿照宮裏娘娘們禦用首飾的樣子仿造類似的,不過價錢卻貴得離譜。想來這套首飾應該是侄媳婦的陪嫁,做賀禮送給老太君足見孝心!”


    這份禮可是夠貴重,老太君笑著命胡嬤嬤收起來,眼尖的瞧見若溪手裏還拿著個包裝漂亮的盒子。


    “你這丫頭是不是還有新鮮玩意兒?”她笑著問道,眼中有些期待。


    若溪見狀趕忙把盒子遞過去,笑著回道:“我織了一件毛衣給老太君,不知道合不合身老太君能否喜歡。”


    她接過去親自拆開包裝,把那件毛衣打盒子裏麵拿出來,眾人見了都麵露好奇之色。


    “手感柔軟摸著舒服,看樣式有些像背搭加了袖子,可這扣袢又都在正中間好生奇怪。”她前後看看,扭頭對胡嬤嬤說,“我就說這丫頭的禮物還能有幾分看頭,果然沒讓我白白想了一回。先不說穿上如何,單看這線、花樣就從未見過,竟然不是用剪刀在布上裁剪出來的,難不成是用羊毛搓成線編出來的?”


    房貴妾見了也好奇地問道:“看這袖子和身子處嚴實合縫,花樣也是連下來的,到底是怎麽做的?剛剛侄媳婦兒說是織了一件毛衣,難道這種手法就是織?黃師傅在女紅上有專攻,可也沒聽她說過有這種技藝啊!”


    若溪織得是插肩的毛衣,袖子從領口連織下來,自然是沒有接縫的地方。幾個正在跟著黃師傅學女紅的姑娘圍了過來,她們又驚訝又好奇。


    三房的七姑娘彩瑕嘴巴巧像房貴妾,她扯著若溪的衣角撒著嬌說道:“早知道二嫂子會這般高超的技藝,我們何必跟著黃師傅學?這可真是眼前不花錢的真佛不知道拜,反而拿著銀子去求小廟裏的神。”


    “我怎麽能跟黃師傅比?不過是原來在田莊上住過,田莊裏養了一大群羊,剪下來的羊毛多的堆在屋子裏放著。我見好好的羊毛放著浪費,便把它們搓成羊毛線,動手試試居然能織出衣服來。穿在外衣裏麵竟然輕薄暖和,比棉衣貼身看著不臃腫。眼下正是換季的時候,脫了棉衣穿它正好,所以我便織了一件


    。不是什麽千金難求的好玩意兒,倒真是沒花一文錢。”若溪笑著回道,“那套首飾才是賀禮,這件毛衣不過是陪襯。”


    旁邊的田氏見狀暗暗撇嘴,雖然也想近前看看那件毛衣,不過一想到又被若溪出盡風頭便忍住。


    她想了一下笑盈盈地說道:“送禮向來是講究心意,二嫂子又何必糾結花多少銀子?都是對老太君的一片孝心,有銀子使銀子,沒有銀子就使力氣。老太君什麽好物件沒見過,還能稀罕咱們晚輩那點子東西?”


    二太太聽見兒媳婦的話眼睛一亮,心道這個兒媳婦可算是開了竅,不僅變著法攏住了兒子的人,眼下說話也這般占俏。哼,二小子媳婦的出身低到不能再低,原本就是個做妾室的命,可偏生陰差陽錯成了正室。以她的家底還不老老實實低調做人,偏生愛在老太君跟前出風頭,真是遭人恨!


    她聽見兒媳婦暗諷若溪沒什麽銀子,心裏爽快極了。再看若溪的淡笑又惱起來,真不知道她是裝聽不懂還是真聽不懂,怎麽就沒有點兒反應?


    若溪豈能因為田氏一句話便跳腳?這不是她的性格,況且她從來不做口舌之爭。老太君掃了一眼眾人的表情喝了一口茶,房貴妾卻笑著打趣道:“三侄媳婦兒是心疼那套首飾,這功夫便後悔了?”


    “三姨嬸母說笑了,既然拿出來做賀禮,又怎麽會有心疼後悔一說?”她趕忙回著,“那套首飾唯有老太君戴著才能戴出尊貴大氣的感覺,送給老太君才算是物盡其用了。”


    “三侄媳婦兒就是個實成人,禁不起玩笑!瞧瞧,她竟拿我的話當真了。”房貴妾笑起來。


    二太太聞言也笑著說道:“你再怎麽說也是她長輩,你說的話她豈能不往心裏去?今個兒是老太君的生日大夥高興,你就別嚇唬晚輩了。”


    “二嫂這個婆婆真是沒話說,疼兒媳婦比疼姑娘還甚。”房貴妾狀似無意的回著,卻見二太太眼神一閃。


    上次田氏大鬧榮家胡同,老太太就曾說過二太太這個婆婆太過縱容兒媳婦。眼下房貴妾此言一出,她便心虛的瞧了一眼老太君,心裏暗暗怨恨房貴妾。


    這個房貴妾仗著自己是老太妃的親戚,在老太君跟前得寵,說起話來比正經三太太還要肆意


    。還不是她好生養,接連下蛋似的生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而三太太多年沒有己出,這才讓她越發的目中無人。


    她在三房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眼下竟不時就在言語上踩擠二房,每每出言幫襯大房那邊著實恨人。看來她是打定主意奉承大房,哼,世子之位還沒落定,等宜浩有了兒子再瞧!早早晚晚有讓她後悔的那一日,先讓她得意幾日,說破天還是個妾!


    想到這,二太太笑著回道:“咱們家豈是苛待兒媳婦的破落戶?況且我統共就養了一個女兒,巴不得她是我閨女呢。疼也疼得,罵也罵得,她倒不記仇不隔心。”


    老太君放下茶杯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對侯夫人說道:“老大他們早就去了前麵準備迎客,你先去園子裏瞧著,萬一有客到別失了禮數。”


    侯夫人聞言起身回道:“我帶若溪過去,若是客人來得差不多再派人來請老太君。”見到老太君點頭,婆媳二人這才走了。


    今個兒天氣很好,一絲風都沒有,讓若溪心裏稍微放鬆下來。她幫著設計了老太君的生日宴會,地點就選在園子裏,若是遇見陰天下雨或者刮大風就不美了。


    園子正中間有一條兩輛馬車寬的碎石子鋪成的甬路,眼下已經被鋪上猩紅的長毛地毯。兩邊是兩大排南花梨木的桌子,上麵鋪著潔白的帶粉紅色桃花的錦緞,長至地麵映著綠油油的草地分外漂亮。


    丫頭、婆子正秩序井然的往桌子上麵擺東西,閃著光芒的銀質碟子、叉子、筷子,各式各樣的點心被擺成漂亮的形狀裝在大盤子裏。馬蹄糕、紅棗糕、糯米糍、如意餅……隻要你能想到的點心都能在桌子上找到。旁邊是一盤盤的水果拚盤,還有若溪特製的蔬菜、水果沙拉。


    “水晶餃和灌湯包做得怎麽樣了?”若溪見到廚房的婆子忙問道。


    “回二奶奶的話,已經在鍋裏蒸上了,等客人來得差不多就能起鍋。另外油炸的東西已經過了一遍油,等上的時候再用油炸一遍就行了。”婆子規矩的回著。


    若溪聞言點點頭,這次的自助餐是中西混搭的風格,不僅有各色糕點、水果等,還有炸小丸子、金絲棗、紅薯、土豆片、用調料煨好的去骨排骨、雞脆骨、新鮮的大蝦,收拾好的魚等等。為了能保持口感和溫度,若溪要求廚娘先做到八分熟,等到宴會開始的時候再加工一下


    。


    林林總總的糕點、菜式加起來,一共是五十六樣,剛好跟老太君的年紀一樣。若溪還吩咐人準備了各色果汁和酒水,裝在不同的壺裏在上麵貼上了標簽。到時候丫頭把幾個壺放在托盤上端著,隨時在人群裏穿梭,滿足客人的需要。


    甬路的前麵是散落的桌椅,供客人累了休息用,最前麵搭起高高的台子。


    台子的最前方擺了許多盆花,遠遠看去竟然是個壽字,真是讓人驚訝。若溪走到台後,見到幾個女樂師正坐著調弦。


    “幾位師傅可準備妥當了?”她禮貌地問道。


    她們都是禦用教坊裏的琴師,若不是有定伯侯這個名號還請不來呢。為首的是個年紀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醉心於音律一輩子沒嫁人被換作珍娘。


    她見了若溪忙站起來,笑著回道:“二奶奶客氣了,就稱呼我為珍娘吧。你拿來的譜子我們已經練熟,請二奶奶放心。”


    若溪聞言朝著她笑了一下,並未跟她客套。想到前幾日若溪派人找到教坊請人,珍娘竟一口回絕。後來還是若溪親自上門,還帶去了曲譜這才得了她幾分青眼。


    這珍娘本是個脾氣怪異之人,在音律上頗有造詣,想當初林宜浩也曾親自去拜訪。她也是看在這點情分上才見了若溪,本想當麵回絕邀請,沒想到卻被若溪手裏的譜子打動。她自認一生譜曲無數,雖沒有能流傳千古的佳作卻都不俗,可跟人家手裏的曲譜一比卻立見高下了。


    她這樣一個愛曲成癡之人豈能不雀躍?滿口答應到侯府演奏,不要一點酬勞隻要能把曲譜給她就成。若溪自然是答應,這些曲譜都是西洋的輕音樂稍微改編一下,用古琴或是古箏彈出來別有一番韻味。


    若溪打小就學各種樂器,多少年的根基擺在那裏,這都虧了什麽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的言論。從五歲起她就被剝奪了玩樂的時間,整日往返於各類興趣班,而音樂卻是她真正喜歡的,也是她唯一堅持下來的一個愛好。而且已經不僅僅是愛好,她曾多次在國內外大賽上拿獎。


    那些信手拈來的曲譜若溪不會在意,見珍娘視若珍寶就做了順水人情。珍娘見她如此大方,越發的對她親近起來。


    說話間,就聽見婆子高呼客到,她忙出來瞧就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


    侯夫人正拉著一位貴夫人說笑,身旁站著個端莊標致的姑娘,正是有過一麵之交的馬茹茹。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春裝,似乎比上一次見麵清減了些,不過精神倒好。那張臉上粉黛淡施,也不曾戴太多的首飾。若溪突然想到她祖母去世的事,三年重孝在身也不好打扮得太過豔麗。


    “快點過來見過馬夫人。”侯夫人見了若溪招呼著,又朝著馬夫人笑著,“這就是我新過門的兒媳婦,一直沒機會介紹給你。”聽語氣侯夫人似乎與她很熟。


    “見過馬夫人。”若溪規規矩矩施了一禮。


    “嗯,看著就穩妥。”馬夫人拉住她的手打量起來,“茹茹提及過你,倒是今日才得見。”


    若溪聞言瞧了茹茹一眼,見她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也報以一笑。雖然她與馬茹茹隻有一麵之交,卻覺得脾氣相投恨沒機會再見。


    這邊馬夫人已經鬆了若溪的手跟侯夫人聊天,她便跟茹茹到了一處輕聲交談起來。侯夫人見了索性就拉著馬夫人去說體己話,把二人扔下不管了。


    馬夫人四下打量著,說道:“你們侯府的生日宴倒是特別,光是這布置就顯得別致高雅,難為你怎麽想出來的?我還想著早些來幫幫你的忙,看來是完全插不上手了。”


    “哪裏是我的主意?都是宜宣和他媳婦的想法。”提到自個兒子和媳婦,侯夫人笑得越發慈祥起來,“你別看我這個媳婦出身低,可正經的大家閨秀都不及她眼界高。若是當初挑嫡啊庶啊,隻怕不由她三分!”


    “看來你對這個兒媳婦倒是十二分的滿意,原來不見你誇讚柳氏一句。”馬夫人跟侯夫人兩家祖上就有些瓜葛,打小就熟識一直是好姐妹,說話自然是掏心掏肺不用避諱。


    “想當初我們說好了生下的若是不同性別便結成親家,誰知道德妃娘娘竟被選進宮去。後來我懷了宜宣,你偏生好幾年沒動靜,不然茹茹那孩子就是我兒媳婦了。眼下她有重孝在身不能嫁人,可好歹定下門親事才行啊。”侯夫人瞥了一眼遠處的茹茹輕聲說著,“我聽說侯靜康那混小子成親不到一個月便跟新媳婦兒拌嘴,還打了交手仗


    。若不是南寧候夫人壓製,說不定要鬧到什麽地步呢。當初她們家有意於茹茹,得虧沒變成親戚。”


    “我家老太爺怎麽可能同意把茹茹嫁進南寧侯府?老太爺是太子少傅,一輩子跟聖賢書打交道,最看不上的便是這等紈絝子弟。那侯靜康的脾氣屬性整個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名的乖戾不羈,風評甚差!。她們上門提親也是白搭,不過難免傷了兩家的和氣,日後難見麵。老太太仙逝的倒是時候,南寧候夫人著急抱孫子,自然不會上門求娶,倒省去了多少麻煩。


    茹茹今年已經十五,再過兩年孝期滿了便是十七,我心裏也著急呢。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打小就喜歡讀書,她哥哥都不及她一半聰慧,老太爺甚是看重。她的婚事我做不得主,老太爺非要找個學問好、人品好的青年才俊,不管家世如何!今年高中的人裏倒有老太爺看得上眼的人,卻都娶妻生子了。他老人家也不想想,但凡是能中前三甲的都是寒窗苦讀十幾載,哪個沒成家?即便有單身的,卻也是死老婆,年紀哪裏相當?


    這些話我又不敢說,我們家老爺更是怕老太爺一溜煙,萬事都依著他的意思。可上了年紀的人想法難免迂腐,一條道跑到黑不知道變通。真就依了老太爺的意思,真是要耽誤了茹茹的終身大事,我正為這件事發愁呢!”馬夫人滿臉愁雲。


    侯夫人剛想要安慰幾句,就見又有婆子引著客人來了,正是南寧候夫人帶著兒媳婦,真是背後不能說人,這功夫便見麵了。二太太和房貴妾等人也來了,幫著招待客人,場麵漸漸的熱鬧起來。


    南寧候世子的新媳婦賈思語的父親是兩廣總督,田氏的父親是湖北總督,兩人在家時便有往來。她們見了麵分外親切,拉著手到一旁說悄悄話去了。


    客人陸續到了,突然有輕柔的音樂響起來。丫頭、婆子端著做好的熱氣騰騰的食物出來,擺在桌子上。穿著統一綠色衣裙的丫頭端著托盤出來,托盤裏放得是各種果汁和酒水,還有特製的高腳玻璃杯。


    這些玻璃杯可是花了大價錢才趕製出來,琉璃廠從未接過這樣的話,試做了幾個成了才敢接手。日夜不停的趕工,終於在三天前完成。


    紅色的番茄汁,桔色的橘子汁,黃色的香蕉汁……倒進玻璃杯裏流轉著誘人的光澤,不用喝光是看便叫人喜歡得緊。


    眾人都讚歎起來,再見到各式各樣的新奇事物和這新奇的吃法更是驚訝不已


    。一個個打扮的光鮮亮麗的貴婦,優雅的端著酒杯,在輕柔的音樂中低聲交談應酬,讓若溪突然有種時光交錯的感覺。似乎這是一場化妝舞會,讓她想起了許久沒有想起的現代生活。那個早已經遠去的不會再回來的世界,一切是否安好?


    “好特別的宴會,我還從來沒遇見過。”一旁有人興奮的說著,“不知道這彈得是什麽曲子,柔柔綿綿聽著舒服極了。還有這食物,怎麽這樣好吃?那水果上麵淋得奶白色是什麽東西?不知道是從哪裏請的廚子,做得東西不僅新鮮而且好吃的不得了。”


    “這樣自己動手的方式很好,想吃什麽就往碟子裏夾什麽,隨意走動累了就坐下倒愜意。”又有人笑著說道。


    “上次咱們在王大人家參加生日宴,雖然熱鬧卻沒有這般情調。瞧瞧這玻璃做成的杯子,看看這閃閃亮亮的銀質餐具,再打量一下四周的裝飾,處處盡顯富貴高雅。”


    眾人正在議論紛紛,就聽見樂曲聲突然停止,台上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眾人都朝著台上看過去,隻見老太君走上台,身後是丫頭、婆子一大堆。


    “今個兒是我這個老太婆的生辰,多謝眾位過來捧場。”老太君高聲說著,底氣十足。她一身暗紅,頭上戴著碧玉的梳篦,簡單的一隻桃花心木簪子,一串大東珠串成的項鏈露在衣服外麵。若是識貨之人便能看出她這一身的講究,衣服的布料是宮裏娘娘們用的上好蜀錦。那梳篦通透得沒有半點雜質,東珠從小到大排列極為均勻,最大的有鴿子蛋大小。即便是那最不起眼的木簪子都是價值不菲,桃花心木千年不朽,有一木千金之說。


    在場的眾人哪個是沒見過世麵的?光是老太君這身穿戴就讓人咂舌,再見今日這排場,都暗自在心裏讚歎。難怪人家都說德妃娘娘受寵是因為娘家有勢力,先別說定伯侯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就說人家花銀子像流水得這般闊綽,滿京都有幾家能及?


    “今個兒備下薄酒還有些小菜,各位隨意,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敬請諒解。”老太君笑著說道,“為了感謝各位的光臨還有個抽獎活動,希望大夥能玩得開心。”


    眾人聽見抽獎感覺納悶,不知道這又是什麽新花樣,一個個都期待想象起來。老太君已經下了台,樂曲聲再次響起來。


    老太君本想出來應酬一下便回去歇息,等眾人吃的差不多再出來。可她出來見到這布置,這氣氛,竟來了興致


    。恰好有幾個關係不錯年紀差不多的老夫人來了,她們便聊起來。


    若溪不時往角門那邊張望著,這邊的宴會已經到了一半左右才見到若靈來了。她趕忙迎過去,拉住若靈的手笑著說道:“我以為六姐姐不會來了呢。”


    “我就怕你這樣盼著才趕過來的,你姐夫昨晚上受了風寒正咳嗽,一會兒我就得回去照料。”若靈笑了一下回著,眼神閃爍了一下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她看出若靈不過是在找借口,一定是這樣的場合讓她不舒服。若溪也不點破,隻是拉著她四下轉轉,一直陪著她說話。


    若靈的性子一直就有些懦弱,一想到侯府的大場麵和客人的尊貴便打怵,生怕給若溪臉上抹黑因此磨蹭了好久才過來。本來她打算扯個謊,過來露個麵便回去,可眼見這華麗如夢幻般的場景便被吸引住了。若溪又在身邊不離,讓她漸漸舒坦多了。


    別人倒尚可,若溪隻介紹馬茹茹給若靈認識,她知道茹茹不是那等勢利小人。果然,茹茹聽見若靈是若溪的六姐很親切。論年紀若靈虛長一歲,她也跟著若溪叫六姐姐。


    若靈聽說她是馬大人家的姑娘,又見她氣質超俗舉手投足大方得體,不覺的自慚形穢起來。茹茹見了越發的跟她親近,反而讓她不好意思冷淡疏離。


    “這裏離我住的臨風居不遠,咱們過去歇息一下。”若溪笑著對二人說道。


    若靈本就不習慣人多的場合,聽見她這般說便趕忙點點頭。


    三個人便一同去了臨風居,一進院子就感覺靜悄悄,隻出來幾個小丫頭見禮。原來這二等丫頭全都被抽到園子裏幫忙,幾個粗使的婆子在後院,桂園幾個被若溪打發到廚房和後台擱眼睛,所以隻剩下暢春幾個。


    若溪對這個暢春有印象,老實巴交當初被淩雁欺負的那個。做事情很小心雖然膽小卻忠心,能放心使。


    “暢春,泡一壺碧螺春送進來。”若溪笑著吩咐道。


    她趕忙答應受寵若驚的去了,沒想到留下來看院子還能有這等好事。若是擱到平日裏,她可是連正房的門都摸不著。沒想到二奶奶竟然還記得她的名字,真是讓她意外驚喜。


    暢春趕忙泡了一壺茶,小心的端到上房,給三個人斟上然後退了下去


    。她不敢遠走,就站在廊下等若溪吩咐。


    若靈第一次進若溪的房間,四下打量起來,茹茹卻一直盯著牆上的一副字看。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她輕聲吟誦著,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這是我十一弟寫得,我成親的時候送的賀禮,我見還能見人便裱起來了。”若溪過來笑著說道,“他不過才十二,正是輕狂得不知道深淺的時候。說話行事雖然內斂穩重,可寫出來的東西卻可見心中的浮躁和尖銳,還需要好好磨練一番。”她聞言眼神閃爍了一下,又看了片刻方坐下喝茶。


    眼下隻有三個人,若靈的話才漸漸多起來。不過她性子本身就沉默,所謂的話多不過是在二人說話時插上一兩句。


    茹茹想要如廁,若溪把她帶到後廈,她見了裏麵的新式盥洗設施很感興趣。若溪少不得給她介紹一番,讓她試用,又讓若靈也體驗了一把。


    兩個人都說好,若溪非常高興,笑著說道:“這還隻是第一代試用裝,其他院子裏裝得比這個好用。今天抽獎的特等獎就是這套盥洗設備,二爺還會派人上門免費安裝。”


    “若是我們抽不到你說得什麽特等獎,是不是就得花銀子買才行?”茹茹聽了看著若溪促狹的笑了,“你們夫妻倒是同心同德,一樣的無利不起早,竟然把主意打到親戚朋友身上。”


    “你就是個精靈鬼,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若溪見她一語點破,便笑起來。


    三個人又坐了一會兒,園子裏有丫頭找了過來,說是馬上就要抽獎侯夫人請她們過去。若溪聽了趕忙帶著二人回到園子裏,見眾人全都聚在台前。


    這次上台的胡嬤嬤,她這輩子都站在老太君身後,像今天這般在眾人麵前出頭還是頭一遭。


    “下麵我們來抽獎,先抽的是三等獎十名,請馬夫人和柳夫人上台。”她有些緊張,說完這番話攥了滿手心的汗。


    台下的兩位被點名的夫人顯然有些吃驚,可又不好意思不上台,在眾人的注視下上去


    。照著胡嬤嬤的指引,在紅色的上麵開口的箱子裏各抽出五張紙片,念出上麵的名字。


    胡嬤嬤請這十個人上台,丫頭們送上包裝精良的小禮物。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稀罕物,不過這份驚喜卻是難得,她們看起來都很高興。


    眾人見了這才明白原來這就是抽獎,還真是奇特有意思。接著又抽了五名二等獎,獎品自然比三等獎高級了些。


    一等獎是侯夫人抽的,當念到陳夫人的時候眾人不由得相互看起來。若溪見狀笑著輕推了若靈一下,笑著說道:“這裏隻有你夫家姓陳,還愣著做什麽,快點上去啊!”


    若靈這才怔過神來,訕訕的上了台手腳都沒地方放。她結果侯夫人遞過來的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盒子,慌裏慌張便下去了。


    一旁的賈思語不由得輕哼了一聲,低頭和田氏說著什麽,還用鄙夷的眼神瞧了若靈一眼。若靈見了越發局促,覺得自己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難受。她跟若溪說了要回去,若溪馬上吩咐人安排馬車,又讓綠萼送出去。


    上了馬車若靈才想到拆開獎品,打開包裹嚴實的包裝,裏麵是個小盒子,打開才看見竟然裝著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她頓時吃驚地張大嘴巴,這可夠她們家開銷小半年。定伯侯府還真是有錢,明知道白白送人還出手這樣大方。不過她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竟然一下就被抽中了一等獎,得虧這次去了。


    再說侯府那邊特等獎已經開了出來,竟然是南寧候夫人得了,獎品是什麽她不在乎,可這份最高獎卻讓她得意。況且她去如廁見識到了新式馬桶的好處,正好想買一套裝在家裏試試呢。這份獎品倒是很實用,不光光是個噱頭。


    老太君的生日宴辦完的第二天,林宜宣便親自帶人去南寧侯府先鋪下水,然後把熱水袋和馬桶裝了上去。


    老太君的生日宴進行了大半日,不少人都使用過了馬桶,陸續有人去來侯府打聽。沒幾日,就有不少人家訂購熱水袋和馬桶,生意好得不得了。那些鋪下水道和安裝的夥計整日的不得閑,宜宣隻好在這上麵加派人手,忙碌的腳不沾地。


    若溪也沒清閑著,那幾位小姑子得閑便過來學織毛衣,侯夫人見老太君穿上得體保暖也委婉的要了一件


    。她想給孩子們也織一件還有林宜宣的份,隻好日夜趕工。


    這織毛衣也不是人人都能學的,若溪剛剛教了她們平針、反針,性急的美瑕便學不下去了。


    “這沒花沒樣的織片片,什麽時候才能織成衣服啊?”她先丟開手,彩瑕、芸瑕也覺得太難學不下去。


    倒是四姑娘晚瑕每日堅持過來,若溪若是沒空教,她便靜靜的坐在旁邊看。


    “這水紅色的碎布頭做成花朵縫在毛衣上很漂亮,不過還是錯落有致隨意些更好看。”她見若溪做活突然開口說著。


    若溪聽了抬眼瞧了她一下,淡淡地笑了笑回道:“四妹妹還是挺有格調的。”


    她聞言眼神閃了閃就不再言語,若溪把沒織好的毛衣丟過去,說道:“你幫我把前片織一下,兩針正兩針反,織十行就停住,然後我再教你怎麽織花樣。”


    她聽了接過去織起來,若溪抬頭瞥了她一眼,隻見她穿衣的風格還跟以前一般讓人難以接受。上麵是粉紅的背搭露出裏麵棗紅的衣袖,下麵配大紅的石榴裙,三種不同的紅色撞在一起讓人看著鬧心。


    看著她恬靜的麵容忽略她的打扮,若溪發現她還稱得上端莊秀麗。


    她下意識覺得晚瑕不像表麵那般膚淺低俗,隻是這侯府的人個個都是古靈精怪,若溪無意去窺探任何人的內心隱秘。


    或許正是若溪這種態度讓晚瑕覺得很舒服,她來臨風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不過偶爾林宜宣中午或晚上提前回來,她總是趕忙離去,似乎很怕她哥哥。


    “你這個做哥哥的是不是太過嚴厲,所以四妹妹見了你才總是慌張的逃走一般。”若溪見了幾次不由得問道。


    “那丫頭小時候倒好,這三四年長大反倒不懂事了。性子越發的古怪不愛說話,可偏生跟你投了緣。”宜宣聽了回道,“這宮裏就要選秀,咱們家的姑娘都要甄選落選才能自由婚配。等甄選完事就該給她找婆家,這個性子怎麽能討喜。既然她很你對脾氣,你便開導開導她,怎麽說都是妹妹。”


    若溪聽了這話心中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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