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回稟了老太君張羅著給晚瑕裁製新衣,訂做首飾等物。雖然眾人都沒明言,不過卻都知道這是為了馬上的宮裏甄選做準備。


    晚瑕似乎不大在心,每日還是抽空往臨風居這邊跑,已經能織簡單的花樣,不過加針減針上還不甚明白需要指點。若溪見她學得很快,便知她是個聰慧之人;又見幾位姑娘唯有她堅持下來,便又知她是個有耐心有毅力之人。


    如此一個可人,怎會粗鄙不堪?若溪越發的肯定心裏的想法,不由得對這個小姑子刮目相看起來。


    “月底宮裏就要甄選,四妹妹可是要見聖顏了。”若溪一邊撚線一邊笑著輕語道,眼睛瞟了她一眼。


    卻見她眼底一暗,隨即低垂下眼簾,似乎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若溪習慣了她的沉默不語,原就沒想要聽見她的回應。


    誰知她卻破天荒地回道:“嫂子有所不知,這甄選入宮想要見到真佛要先經過三審,第四審見到的還不一定是皇上。前三審都是得臉的太監和嬤嬤把關,聽說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會放過。讓那些奴才用尺子量,還要探其秘,聞其味,察其膚,真真是受辱!”


    若溪聞言一怔,沒想到她能跟自己說這麽多,看來是心裏憋屈壞了


    。聽這話她是對甄選入宮很排斥,聞語氣卻是個孤傲清高之人,哪裏有往日怪癖不明白的模樣?


    “咱們這樣的人家要往宮裏送人,前三關應該不難過。況且宮裏有德妃娘娘幫襯,四妹妹若是入了選不愁沒人提攜,見聖顏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情。”若溪放下手中的線,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她聽了眉頭緊擰,遲疑了半晌才抬起頭,瞧著若溪回道:“二嫂也認為這是天大的榮耀?”


    “府中已經出了一位娘娘,若是再有一位豈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豈是‘榮耀’二字能形容的?況且能進宮侍候皇上,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事?四妹妹隻需放寬心等著就好,府裏自然有人幫著周旋打點。依我看妹妹富貴的日子近了,你稍安勿躁!”若溪甜甜的笑著,別有深意的盯著她。


    卻見她聽見這番話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


    “大姐姐去了宮裏七載,從此我一麵都不得見,可見那皇宮是個最華麗不過的大牢籠!父親不過妻妾幾個還每每不得安生,後宮佳麗三千該是如何情形?我一無姿色二無才情三無七竅玲瓏心,不敢奢望像大姐姐那般封妃光耀門楣,隻求平淡一生即可!去了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對於我來說就是死路一條。”說到此處她轉紅了眼圈,“幾年隱忍裝愚卻終究抵不過世俗命運,可見人是爭不過命的!我心裏覺得二嫂不同,才每每親近今日還說出套心窩子的話。可不想你竟與旁人一般俗氣,算我看錯了人!”說罷撂下手中的活計扭身就要走。


    “噗嗤~”若溪竟笑起來,“難怪是兄妹,就連這悶騷倔強不容人說話的脾氣都一模一樣!”


    她聽了腳步一滯,抬眼瞧著若溪打趣促狹的目光緊皺的眉頭方有些舒展。她複坐下,喝了一口茶讓心情平靜下來。自打聽見要送她進宮的消息,她便吃睡不寧。方才又聽見若溪說什麽家裏會打點這事保管成的話,心裏就失了方寸,憋在心裏的話這才一股腦全部說出來。


    晚瑕就知道自個這個二嫂不是一般人物,進門三個月就把上上下下都收服了。臨風居的梁姨娘不敢跳騰,脾氣古怪自閉的侄兒越來越開朗,菲虹自是不用說,就連那個總是板著臉冷冰冰的二哥都轉了性。太太對二嫂很喜歡,祖母嘴上不說可心裏也很滿意。如此八麵玲瓏卻不逞能好出頭,不惹人討厭,實在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晚瑕總覺得二嫂身上有種想要讓人忍不住親近的勁,幾次接觸下來越發的喜歡若溪恬靜淡定的性子,慢慢就卸下了心中的防備


    。方才不過是幾句話,就被若溪刺激的破了功,她這才算是真正見識到自個二嫂的厲害。


    不過既然偽裝被人窺破,她就沒有必要在明白人麵前再裝糊塗。她遲疑了一下說道:“二嫂是個真正有福氣的人,二哥雖待旁人像塊冰,可偏生到了你這裏便化成水。”


    她往臨風居的次數多了,偶見宜宣回來,不消說什麽做什麽,單是他看著若溪的眼神便讓人明了。


    “其實我沒想過要有二嫂這樣的好命,隻求有那麽一丁點的自主。嫁到普通人家相夫教子,若是夫君不喜,便學著三嬸母的樣子吃齋念佛落個清淨也好。”


    小小年紀竟如此悲觀,若溪聽了不由得皺眉,不過她卻能理解晚瑕的心情。曾幾何時,她身為庶女也是這般的舉步維艱,甚至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若溪拍拍她的手,淡淡的笑著說道:“一切都沒有你想象的那般糟糕,心情好了好事才能找上門。你覺得家裏會把一個脾氣古怪,品味極差的庶女送進宮嗎?到時候不能幫襯德妃娘娘不說,弄不好還會連累娘娘,惹怒龍顏可不是小事!放心,隻要趙姨娘在太太跟前央求幾句,這事便鐵定成不了了。”


    “央求什麽?不要把我送進宮去?”她聽了一怔。


    “錯!是想辦法在甄選之前讓你進宮見德妃娘娘,最好是‘巧遇’皇上。”若溪諱莫如深的笑了,“你的聰慧哪裏去了?可見旁觀者清!”


    她聽了眼睛一亮,雀躍的拉住若溪的手,“二嫂果然心比比幹多一竅!難怪二哥對二嫂寵得不得了,連我都忍不住愛上你了。”她竟破天荒的打趣起來,看來是在若溪麵前徹底的坦露真性情。


    “一個大姑娘家什麽都敢說!”宜宣背著手打外麵進來,倒把二人嚇了一跳。


    晚瑕忙站起來,給他見禮又告退,然後慌忙就走了。


    “你就不能和和氣氣的說話,瞧把四妹妹嚇得。”若溪見狀瞪了他一眼,“剛剛才露出點笑模樣,見了你立即僵在臉上,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好在她識相,知道我回來了便不霸著你


    。說來也奇怪,她見了誰都是呆呆的,唯獨跟你倒能說上幾句心裏話。讓我瞧瞧,是不是你身上有什麽迷香啊、拍花之類迷人心智的東西。”宜宣笑著猴過來,動手動腳的在她身上翻扯起來。


    “別鬧!”若溪輕斥起來,被摸到**的地方忍不住躲閃麵泛桃花,“人家有正經事跟你說呢。”


    “怎麽?你小日子來了?”他趕忙問著。


    “腦子裏整日都想什麽呢?”她嬌嗔地剜了他一眼。


    他聽了卻立即麵露驚喜,小心翼翼的圈住若溪的腰輕撫著她的肚子,“上個月初六來的初葵,今個十六過了十天,莫不是這裏有了?你有什麽反應?得趕緊找個大夫進來瞧瞧!”說罷就要喊人。


    “別亂嚷嚷!”若溪趕忙攔住他,雖然二人早已經契合,可這般談論葵水之事卻也讓她有幾分不自在。


    她輕咬著嘴唇說道:“這女子初葵之後會有不規律的現象,遲上個把月也是正常,並非是懷了身孕的緣故。你看我哪裏像有了孩子的模樣?吃睡照常沒有半點不適的反應,再等幾日葵水自然就來了。你這般嚷嚷若是傳到太太和老太君嘴裏還以為怎麽樣了,等知道實情該多失望!”


    宜宣聽了明顯有些失望,打初六開始他便加小心,晚上盡量控製力道更不敢花開並蒂的沒節製。他從來沒這般渴望過孩子,一想到若溪為自己生兒育女便忍不住期待。他把種子撒在若溪的肚子裏,兩個人的骨血在裏麵一點一點的成型,然後生出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寶寶,這是一件多麽神奇的事情!他和若溪的愛在孩子身上得到了延續,生生不息!


    若溪見了心裏卻不舒服起來,二人同房才不過一個多月的光景,他真把自己當成是生孩子的機器了?


    “你不高興了?”他察覺到若溪不對勁,便細細打量她的臉色小心問道。


    若溪撅著嘴巴回道:“你我二人到一處不過一個多月的光景,你便這般急切的想要孩子。倘若我真是幾年不開懷,你是不是就得把我休了?”


    “胡說!”他趕忙緊緊地擁住若溪,溫柔的吻著她的耳垂,“這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我想要咱們的孩子,更想要你!老天爺把你送到我身邊,這是最大的福澤,我不該這般貪心


    。可一想到咱們會血骨交融,徹底的融為一體,我便希翼起來。”


    若溪聞言忍不住動容,原來他要的不是延續香火,而是延續他們的愛情!


    “宣,該感謝老天爺的人是我。”若溪趴在他懷裏感動地說著,“能遇見你,被你疼惜、寵愛,這輩子足夠了!你會永遠這樣待我嗎,宣?”


    她感覺到自己成了被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宜宣的寵溺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越發恐懼會突然失去這份愛。所有的一切都近乎完美,這種完美讓她忐忑。


    “寶貝,我會永遠愛你!”宜宣夢幻般的話在她耳邊響起,隨即是溫柔的像水一般的親吻,從後頸一直延伸直嘴唇。在捕獲她紅唇的那一刻變得炙熱、瘋狂起來。


    直到二個人都微喘籲籲不能自抑,宜宣終是舍不得的離了她的唇,嘶啞著說道:“還得找個大夫瞧瞧,不然我不敢使力……”隨後俯在她耳邊輕語起來。


    但見若溪滿臉羞紅,被親吻的水潤微腫的嘴唇嬌嗔的嘟起,越發的讓人浮想聯翩。二人正在私語,卻聞外麵有桂園詢問的聲音。


    若溪忙推開他,整理了一下頭發這才命桂園進來回話。


    “回二爺、二奶奶,小城子在外麵找二爺,說是有重要事情回稟。”她低著頭說著。


    宜宣聞言忙出去,若溪隻當是生意上的事情並未在意。可半晌也不見他回來,吩咐人去找小城子打聽也不見人影。


    入夜,眼見二門快要下鑰匙,他才急匆匆一臉倦色趕了回來。若溪忙讓他先去洗澡,又吩咐人熱菜飯。


    等到吃完收拾下去兩個人躺在**,宜宣把她擁在懷裏,輕撫著她的長發歎了口氣。若溪往他的懷裏鑽了鑽,並沒有發問,若是能說宜宣定然不會瞞著她。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想幹涉,她相信宜宣有能力解決。


    “溪兒。”宜宣突然喊了她一聲,片刻才悶聲說道,“那個林夕……懷孕了!”


    若溪聽了登時愣住,她抬起頭看見宜宣在皺眉,問道:“三弟知道了嗎?”


    “嗯


    。”他點頭回道,“本來我讓人把林夕帶到偏僻的鄉下去了,不打算讓三弟知道。可出了這樣的大事就不得不跟他說了,今個兒還帶了大夫過去確認了一下,確實是有了身孕快兩個月了。這畢竟是三弟的骨血,說什麽都要留下來!”


    “你們打算怎麽辦?”若溪連忙追問著。


    “不要擔心,一切都有我在!”他輕拍著若溪的後背,柔聲哄著。


    若溪聞言臉色卻越發的難看,她急切地說道:“不要為了保護我傷害她!細細想來她什麽錯都沒有,眼下懷了身孕還要偷偷摸摸掖著藏著,沒有得到該有的祝福實在是太可憐了!”


    “你不需要自責,這一切也不是你的錯!”宜宣就怕她同情心泛濫,把所有的事都攬到自己身上,“三弟妹去榮家胡同大鬧了一場,祖母知道非常生氣,心裏對林夕已經是深惡痛絕。即便是她懷了三弟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順,祖母也決不可能輕易就認可這個孩子。田氏又豈能善罷甘休?到時候又是一場大亂,林夕不過是個沒見識的小女子,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眼下更不能透露林夕懷孕的事情,想辦法給孩子個身份才是正經。你別惦記,我和三弟自有計較,一切都會過去的。明天你就假說桂園身子不舒服,到時候請個大夫給你瞧瞧。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才好放心,不然終是不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林宜宣便出去了,若溪少不得照著他的吩咐請了大夫進來。診脈完畢果然不是懷孕,說得跟若溪預料的半點不差。不過是正常現象,大夫連藥都沒開隻讓若溪放寬心就好。若是停了半年以上還不見動靜,這就要抓緊看大夫了。


    吃罷早飯,若溪帶孩子們去給侯夫人請安,卻見大丫頭善喜站在廊下不見臉熟的小丫頭。


    “二奶奶和小少爺、二小姐去廂房等會兒,趙姨娘正在裏麵跟太太說話呢。”善喜笑著攔住她們。


    還不等若溪說話,就聽見裏麵傳來“嘩啦”的聲音,似乎是茶杯摔碎了。若溪心下一動,忙讓丫頭、婆子送兩個孩子出去,該上學的上學,該學女紅的去學女紅。


    這會子,栗媽媽打裏麵出來,見若溪站在廊下忙說道:“我失手打碎了茶杯,真是上了年紀不中用的。”


    裏麵靜下來,若溪去了廂房


    。不一會兒,丫頭過來請她去上房。她走進去,見到侯夫人正閉目養神靠在榻上,地中央隱約有未幹的茶漬,栗媽媽正在給侯夫人揉著肩膀。


    “你過來給我揉揉太陽穴,一大早就一跳一跳的疼!”侯夫人並沒有睜眼,若溪聽見忙過去。


    她的手勁恰到好處,侯夫人似乎舒緩了些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剛剛胡嬤嬤派丫頭過來告訴,說是昨晚上老太君走了覺正睡著。等她老人家什麽時候醒了咱們再過去請安,你就在我這等著吧。”侯夫人輕聲說著。她聽了忙答應下,手上卻不敢停。


    半晌,侯夫人才讓她停下,“坐下歇會兒,你一來便讓你侍候。”


    “我不能幫太太分憂解難,這點小事還是做得來的。”她趕忙笑著回道,“逸浚和菲虹剛剛過來給太太請安,我見太太這邊不得空便命人把她們帶走了。”


    侯夫人聽了臉色沉下來,端起一旁的茶杯喝起茶來。若溪見狀不敢再言語,也垂下眼簾隻看著手中碧綠的茶水。


    “唉,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好在還有你這個兒媳婦,手巧知道體貼人,不愛出風頭遇事卻總能想出好辦法來。”侯夫人欣慰地說著,“老太君生日辦得既有排場又有格調,引得多少人議論羨慕呢。這兩日不少夫人過來打聽,問咱們家的廚娘是哪裏請的,誰想得這麽個主意。我還聽說禦用教坊那邊每日都有人上門去請樂師,點名花重金聽曲子呢,可惜那個珍娘閉門不見客。


    收獲最大的還要數咱們新開的鋪子,生意好的不得了,不然宜宣每日都忙得見頭不見尾的?這兩日老三晚上都沒回來,聽說去了別院那邊忙什麽。這自打你進門是好事一樁接一樁,難怪算命的說你八字旺夫家,真是準!”說到這裏她的臉色好看了些。


    若溪聞聽忙回道:“辦法大都是二爺想出來的,生意上的事我更是不懂,半點忙都幫扯不上。二爺的長相有七八分像老爺,可這聰慧、穩當的性子卻隨了太太居多,不管什麽難題到了他手裏就變得迎刃而解。”


    “哦?”侯府人聽了眉頭一挑,臉上有了笑模樣,早上的不快也散去了好些。做父母的都喜歡聽見旁人誇讚自己的子女,若溪更是連她都讚揚了一通,這個馬屁拍得恰到好處。


    這功夫晚瑕進來請安,今個兒她竟穿戴的十分得體雅致,臉上畫著淡淡的妝容看著比平日多了幾分嬌俏


    。一身淡淡的粉紅,隻在領口和袖口繡著纏枝的芙蓉,領口的滾邊用月白色顯得幹淨利落。


    侯夫人見狀卻滿臉的不喜,盯著她瞧了幾眼說道:“若是你早上懶怠起就不要過來請安,你有這個孝心就行了。”


    “不是晚瑕起晚了,是姨娘非要幫我打扮一番。”她急忙分辨著,“本來我已經穿戴好了,覺得挺好看,姨娘非說不夠高雅。可換成這身衣服,我也沒看出有多漂亮,顏色淡得太過素淨,全身上下一個顏色又夠單調。”


    這個趙姨娘倒是會打扮,若溪眼前浮現出那張千嬌百媚的臉,難怪侯爺寵愛是個有姿色有魅力的女人。


    “穿衣打扮要自己拿主意,有品位才行。”侯夫人聽了皺了一下眉頭,“趙姨娘能跟著你一輩子?再說格調這種東西可不是一天就能有,平日裏要多多用心才是。臨時抱佛腳不中用,她就是眼眶太高不看自個兒的根基,非得摔了跤才罷休!”


    若溪聽著這話裏有話,瞟了晚瑕一眼,見到她一臉的木然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不由得在心裏暗笑她會演戲。她明明知道早上趙姨娘過來求太太,讓太太想辦法為她鋪路接近皇上,被太太訓詞拒絕了,還故意好好打扮晃到太太眼前。


    這無異於火上澆油,隻能讓侯夫人越發的阻止她入選。把她這樣的貨色弄進宮,這不是給德妃娘娘找麻煩,給侯府找不自在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後宮裏的每一個嬪妃,她們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背後無一不牽扯到一個或者幾個家族的命運。


    況且昨晚上侯夫人已經透了侯爺的話,族裏根本就沒有指望晚瑕成事的意思。這次送她去甄選不過是走個過場,到時候落選就給她找個婆家,過二年大了就嫁過去了事。所以侯夫人才這般有恃無恐的怒斥了趙姨娘,趁機狠狠給她點顏色瞧瞧。


    這幾年趙姨娘仗著侯爺寵愛沒少吹枕頭風,不過是侯夫人懶得搭理她罷了。沒有趙姨娘還會有其他人,還不如讓這個空有美貌沒有大腦的蠢貨蹦躂。府裏有老太君坐鎮,宮裏有德妃娘娘撐腰,誰都不敢把侯夫人如何!趙姨娘不過是被她攥在掌心的悟空,縱使有七十二變也逃不出五指山。


    對她放鬆些,給侯爺個好瞧,還落了個賢德的好名聲。侯夫人這些年在老太君跟前打滾,這忍功和心機可不一般


    !


    冷眼旁觀這一切的若溪不由得在心裏暗歎,老的是老謀深算,小的是深藏不漏,這家人都是人精!一個個都是她惹不起的人物,還是老老實實比較安全,俗話說欺負老實人天理不容嘛!


    “過幾日你就要入宮甄選,回房好生練練琴棋書畫,到時候別給咱們府上抹黑。老太君那邊我會去說,這一段請安就免了。”侯夫人對這個心裏不甚明白,品味古怪行事呆板的便宜女兒實在是無法喜歡。索性就讓她別出來晃,省得自己見了鬧心。


    晚瑕聽了答應著告退下去,侯夫人對若溪說道:“我滿心想要疼她,可偏生趙姨娘不省事,她見了我也不親近。我知道她時常跟你學織毛衣,你就替我多照顧一下。”


    “四妹妹的性子是古怪了些,去我那裏也不怎麽說話。有時候我都忘了她在,扭身的時候見到還嚇了一跳。”若溪忙回著,言語裏透漏著些微妙的意思。


    侯夫人聞言笑了,善喜進來回稟說是老太君已經用完飯了。婆媳二人聽了這才動身往安福居去,剛剛過轉彎就見一個婆子急匆匆往二門那邊去。看背影好像是房貴妾身邊的陪房容媽媽,這般行色匆匆難道是有什麽事?


    到了安福居果然沒瞧見房貴妾,喝了一盞茶才見她帶著丫頭過來了,臉上的表情不甚樂嗬。


    “昨個老太君走了覺,小弟妹也沒睡好?怎得這般憔悴?”二太太笑著問道,眼睛探究似的在房貴妾臉上瞧。


    房貴妾聞言歎口氣,說道:“本來這件事我不想說,可早晚老太君都得知道,還不如早說出來算了。今個早上我娘家來人,說是淩雁那丫頭竟去了!”


    “呃?她才嫁過去不到兩個月,怎麽突然就沒了?”眾人皆是一怔,若溪更是疑惑起來。


    “說到這事還真是讓人唏噓,我兄弟、母親都傷心難過的不行了。”房貴妾麵色淒婉的說著,“那淩雁的肚子很爭氣,一個月便懷上了。全府上下都高興的不得了,我知道了還打算過三個月沒了忌諱便做些小孩子物件送過去。可昨晚上突然就大出血不止,沒到天亮就一屍兩命了。”說罷掏出錦帕擦擦眼角的淚花。


    老太君聞言歎了一口氣,“好歹她也在我身邊侍候一場,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說罷唏噓起來


    。


    眾人忙勸解,說道:“老太君對她不薄,能嫁入房家做妾還懷了身孕是天大的福氣。可老話常說,人要能壓得住福氣才能享受。她便是命格輕,原本就享不了大福,這才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倒是有這麽一說。”老太君聽罷點點頭。


    眾人又說了些輕快的話題,把淩雁的事揭了過去。若溪卻在心裏暗暗歎氣,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雖然她可恨卻罪不至死,當初若是選了開麵茶鋪子的小老板,她的命運又該怎樣呢?


    中午宜宣回來吃飯,若溪說起淩雁的事情。他卻哼了一聲說道:“事情哪有這般簡單!淩雁雖無父母,卻有個遠方叔叔在咱們府裏當差。他嚷嚷著要去官府告狀,說房家草菅人命,不到兩個月的光景便把好好的人活生生弄死了。”


    “不是懷孕流產大出血了嗎?怎麽扯到草菅人命上了?”若溪疑惑的問著,想到了許多相關的事情,“房家也不是說告就能告的,難不成這裏麵有什麽隱情?”


    其實若溪心中是有懷疑的,懷孕前三個月是容易流產,可也不至於大出血死人啊。況且她早就質疑房貴妾的做法,把淩雁抬進她娘家,似乎有封口的嫌疑。


    當初淩雁哄騙暢春私自關了院門,造成宜宣的誤會好從中挑唆。可是若溪一直沒抓住她背後指使之人,發現淩雁跟梁姨娘交好,可偏生房貴妾又出麵拉紅線。所有的一切都雲裏霧裏,讓她撥不開看不懂。眼下淩雁暴斃,有些事情就隨著她埋進了土裏。


    若溪一直看不懂房貴妾,她不時就幫襯自己說話,似乎有意跟大房交好。可淩雁的事若真是她背後指使,那麽她隱藏得就真夠深了,此人不容小覷!她有謀略,有狠心,絕對不是個省事的主!


    宜宣聽見若溪的問話回道:“那房家少爺生性風流下作,聽說還有個特殊的嗜好。”說罷俯在她耳邊輕語起來。


    桂園見狀忙識趣的退下,還把門帶上。


    “呃?這有何趣,不是變態嗎?”若溪擰著眉頭麵色微紅。


    他竟輕浮的笑著回道:“此時汁多滑緊,比處子還**。”


    “呸


    !”若溪咬著嘴唇罵著,“真是禽獸,竟然連孕婦都不放過。你竟還笑,難不成也有這個念想?”


    “這都是那書上說得,我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我怎麽會有畜生不如的念頭!”他趕忙表白辯解著,“房家少爺玩兒死的孕婦也有幾個,外麵有些傳言。如今淩雁又是懷著身孕死的,她叔叔自然要討個說法。”


    “挨千刀的下作胚子,死一萬回也難解我心頭之恨!”若溪聽了氣得不行,“趕緊讓她叔叔去告,這樣的人就不能縱容,下次指不定又去害誰。先前死人的家屬怎麽就不知道報官?天底下就沒有王法了?”


    “王法是有,可人心卻貪!房家有的是銀子又有勢力,那些人家架不住軟硬兼施威逼利誘,想著反正人已經沒了,還不如要銀子更實際。淩雁的叔叔早上還罵罵咧咧氣得頭頂冒煙,可這功夫就轉了口風,估計是被擺平了。”他喝了一口茶說著。


    若溪這才想起早上見到容媽媽的事,現在一想就明白了。那淩雁的遠方叔叔在侯府當差,自然是不敢得罪房貴妾,況且也沒聽說他跟淩雁有多親近。就像宜宣說得一樣,拿了銀子就不會再鬧了。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誰又能真正為她感覺到悲傷?若溪又想到了懷著身孕的林夕,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宜宣和宜浩到底想怎麽安置她和肚子的孩子呢?


    “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看你一臉的鬱悶。”宜宣圈住她的腰,愛憐的摩挲著她水嫩的臉蛋,“溪兒,我們誰都不管,也管不了。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就行了,剩下事讓老天爺去操心吧。”


    男人特有的氣息包裹住若溪,讓她覺得分外安心。一輩子就這樣賴在他懷裏也不錯,不管外麵發生什麽事,總有一個溫暖的懷抱等著她,好幸福!


    “奶奶,田莊上的柴大娘來了。”桂園在外麵輕聲喊著。


    若溪離了宜宣的懷抱命她把人帶進來,半晌,桂園帶進來一個人,正是田莊管事柴寶奇的媳婦。


    柴大娘第一次來侯府,從心裏打外透著害怕小心。剛剛她到了門房,見到幾個大爺正坐在長條凳子上吃茶說話。


    她挨過去行了禮喊了聲大爺,那幾個人打量了她一番卻都扭頭不搭理了。臨來的時候她家男人就叮囑過了,侯府不似平常人家規矩大著呢


    。到了門房見到人要叫大爺,多說好聽的話,若是不成再抬出二奶奶的名號來。


    柴大娘見果然沒有理睬,就隻好說要找二奶奶。


    這才有人審問似的問她是誰,打哪裏來,找二奶奶做什麽。她少不得一一回了,幾個人相互推諉了半晌才算是有人起身,告訴她等著便進去了。可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後來那人終是回來,這才帶著她從角門進去。


    到了二門把她交給一個婆子,由婆子引著進了臨風居,這才算是見到了若溪。大早晨她就進了城,可過了晌午才算見到真主,眼下她才信侯府規矩大之說。她哪裏知道是門房的人故意調理,隻因沒看見銀子。


    門房跑道回事最有油水,每日來侯府拜訪的人沒有三十也有二十,那些常來常往熟識的倒算了,就是這些臉生的才好剝皮。柴大娘不明就裏一毛不拔,那些吃過拿慣的自然要為難一番。可聽說是找二奶奶又不敢不通稟,所以就故意延遲拖遝。


    “給二爺、二奶奶請安。”柴大娘在田莊上見過宜宣一次,忙行禮喊人。


    “柴大娘不必多禮,快點坐吧。”若溪見了她很高興,命丫頭上茶點來,又問她吃過午飯沒有。


    青玉端著茶點進來,還不等她回答肚子便咕嚕嚕的叫嚷開了。她頓時尷尬極了,不好意思抬頭,隻小聲回道:“奴婢天剛亮便出來,在府門口等了好一陣才得進來。”宜宣聞言一皺眉,抬腿走了出去。


    若溪聽了忙命人去準備飯菜,她惶恐的站起來,“二奶奶不用忙活,奴婢辦完事就回去了。”說罷把拎著的包裹打開。


    隻見裏麵用幹淨黃紙包裹得裏三層外三層,打開原來是窩窩頭。旁邊還有擇完洗幹淨的一大把野菜,還有兩大串大小不一的晾幹的野生蘑菇。


    “二奶奶在侯府什麽好玩意沒吃過?這些不過是奴婢的一點心意,來一趟怎麽好空著手?”她笑得很淳樸,“這窩窩頭是用三合麵做得,裏麵的豆餡中摻了蜂蜜,放在蒸鍋上溜一下再吃又鬆又軟還香甜。野菜是昨晚上在地裏采的新鮮著呢,用開水汆一下,蘸著肉醬最下飯。這蘑菇是大涼山的特產,別處吃不著。市麵上賣的都說是大涼山蘑菇,卻是騙人的居多。老頭子在山裏轉悠了半個多月才采了這麽點,市場上就到處都是了,怎麽可能真的了?”


    若溪見狀心中一暖,她帶著窩窩頭在府門口等了半日,卻寧願挨餓也不吃一個


    。這些東西不值錢,可這份心意確實難得。


    她見若溪不言語,趕忙又說道:“奴婢是農村人說話不中聽,讓二奶奶見笑了。這次奴婢來是回事的,田莊上種的芝麻都出來了,長勢很喜人。老頭子見了便讓奴婢趕緊過來回稟一聲,也讓二奶奶高興高興。”


    “太好了!”若溪聽了很高興,“都說柴伯是種莊稼的好手,果然不假。”


    這功夫青玉過來回稟,說是飯菜已經擺在廂房了,若溪便吩咐她帶著柴大娘過去用飯。柴大娘見到滿桌子的好菜忍不住咂舌,青玉在一旁布菜,她惶恐地說道:“這可使不得,怎好勞動姑娘?這屋子漂亮,二奶奶身邊的姑娘也像畫上的美人,這滿桌子的菜沒幾個我能叫得上名,今個兒這一趟可算是開了眼界了!”說罷又念著阿彌陀佛。


    青玉連帶兩個小丫頭都笑起來,覺得這柴大娘挺有意思。用過飯,柴大娘便跟若溪告辭要回去,說路途遠要走上一陣。


    若溪笑著說道:“怎麽能讓你走路回去?我已經吩咐人備下馬車,這包裹裏麵也裝了些東西。來得時候鼓鼓囊囊,回去也要滿著才像話。”旁邊的桂園笑嗬嗬的把大包裹遞過去,她接過去覺得比臨來時沉了不少。


    “奴婢謝謝二奶奶了。”她不會說太多漂亮話,隻一個勁的道謝。


    若溪吩咐桂園再把她送出去,到了二門交待給婆子。婆子引著她往角門去,果然見到那裏停著一輛馬車。


    還不等她到近前,跑過來個小廝,接過她手裏的大包裹便往馬車上放,還討好的笑著說道:“大娘這就回去了?讓我扶你上車!”說罷不管她願不願意,雙手扶著她的腰就往馬車上弄。


    這柴大娘都搞得一頭霧水,見那小廝麵熟的很,馬車都走了才想起竟是門房回事的人。進去的時候他還拽得像大爺,怎得這一頓飯的功夫便裝了孫子?


    那小廝見馬車走了,這才溜著牆根走了。剛剛宜宣出來問誰傳得話,竟然連找二奶奶的人都敢為難,嚇得他屁滾尿流。宜宣罵了他兩句踹了他一腳,門房裏的眾人見狀都嚇壞了,都在心裏暗暗合計,往後有人找二奶奶一定麻溜的通傳,不然架不住二爺發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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