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一時急火攻心胸悶氣短,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桂園失聲尖叫,宜宣正在書房看書聽得真切,心裏忽閃一下忙跑了過來。他在外間門口撞到青玉,見她擋住自己的去路使勁一推,緊接著進了內室。他聽動靜是打內室傳出來,擔心是若溪出了什麽事,怎麽能不著急?


    青玉結結實實被推倒在地上,腰震得生疼,頭還磕到桌角立即眼冒金花不敢動彈。隻聽見裏麵傳來宜宣的喊聲,她掙紮著站起來。沒想到外麵又跑進來兩個丫頭、婆子,從她身邊撞過去,把她撞得再次跌倒在地。


    接連兩次摔倒,頭還都磕在桌角上,她頓時暈乎乎站不起來了


    。裏麵的人都圍著若溪,沒有一個人理睬她,甚至是沒有人發現她坐在外間地上起不來。


    這起落井下石的小人!往日見她打個噴嚏都會一個接一個得問,一副關心的模樣。眼下見到她跟奶奶有些不對勁,一個個卻都變了臉。她恨恨的想著,表情痛苦中帶著些許猙獰的味道。


    宜宣已經吩咐人去請大夫,他顧不上詢問桂園緣由,緊緊攥著若溪的手盯著她略顯蒼白的臉。


    桂園已經用幹淨毛巾把若溪嘴角的血擦幹淨,幾個丫頭、婆子神色不寧的垂立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她們瞧見青玉跪在園子裏,奶奶把她帶進上房,沒多久便聽見桂園驚慌失措的尖叫了。


    青玉一直是奶奶的心腹丫頭,奶奶對她似乎很寵著,再加上她伶牙俐齒,平日裏臨風居的丫頭、婆子誰都不敢隨意招惹她。眼下眾人見到若溪吐血,心裏都在思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卻又不敢表露出來。


    “你們都下去,暢春守在外麵!”桂園不想事情張揚出去,打發了眾人朝著暢春使了個眼色。暢春看得清楚,忙出去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隨意靠近走動。


    大夫很快就來了,他被帶進上房直接進了內室,眼下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麽避諱之類的了。宜宣見到他來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到床前,厲聲吩咐道:“快給內人瞧瞧,若是她有個好歹爺就派人砸了你的招牌!”


    “是,是。”可憐這王大夫一路趕過來已經氣喘籲籲,還要被人要挾。他懼怕侯府的勢力,聽見砸招牌的話都得賠著小心答應。況且眼前這林二爺急得眼睛冒火,他可不敢再火上澆油。


    王大夫幫若溪診脈,知道她不過是一時氣血逆行暈了過去,便用大拇指壓住她的人中。片刻,若溪幽幽地醒轉過來,長長的出了口氣。


    “溪兒,你感覺怎麽樣?平白無故怎麽會吐血暈了?”宜宣不顧還有大夫在跟前,輕撫著她的臉問著。


    “咳咳。”大夫見狀輕咳了兩聲,垂下眼簾回道,“二爺不必擔憂,二奶奶不過是一時氣血湧動亂行,才導致血不歸經。老朽這就開一副中藥,保管二奶奶喝了便無憂。”


    “聽你說得輕巧,可別誤了大事


    !”宜宣曉得他的話有些道理,可事關若溪的健康又委實放心不下。


    “老朽為府上診病多年,二爺還信不過老朽的醫術嗎?若是一副藥下去二奶奶不好,二爺隻管砸了老朽的牌子!”王大夫忙笑著回道,“隻是小病還得靠養,二奶奶不要動氣,即便是不喝藥也能好。”


    宜宣聽了喊人跟王大夫去抓藥,他這才得空追問起來,“到底是什麽事讓你這般生氣?丫頭、婆子不聽話直接打出去就成,不值得你為她們傷身子!”


    還不等若溪開口,青玉打外麵闖進來,桂園見了臉色大變。她幾步過去,不容青玉說話,便捂住青玉的嘴巴往外麵拖。


    “奶奶氣得暈倒才醒過來,有什麽話以後再說!”她使出渾身的力氣,不想讓青玉開口說話。


    可誰知道青玉跟瘋了似的玩命兒掙紮,又踢又打還咬住桂園的手。


    “哎呦!”桂園吃痛撒手。


    她就躥到宜宣跟前跪下,抱住宜宣的大腿死活不撒手,“二爺救奴婢,奶奶要殺了奴婢滅口!”


    呃?宜宣見狀愣住,瞧瞧躺在**精神不佳的若溪,見她不言語,看著青玉的眼神滿是失望到極點的冷漠。她們主仆一向親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個氣得吐血,一個揚言要被滅口!


    “奴婢知道是誰殺死了二爺的孩子,奶奶怕奴婢說出來,所以……”青玉可算是逮住機會開口,幾乎是喊了出來。


    桂園眼神一滯,衝過去拎起她的衣領,大嘴巴一個接一個就扇了過去。


    青玉不躲閃也不掙紮,咬著牙喊道:“二爺瞧瞧,她們就是不想讓奴婢說話!奴婢若是死了,就沒人能告訴二爺事情的真相了!二爺……二爺……”她失聲痛哭,滿嘴是血,一顆牙被打掉滾到宜宣腳下。


    “住手!”若溪低喝一聲,“你讓她說!”


    桂園聽了伸在半空中的手生生停住,她狠狠瞪著青玉不情願地退到一旁。若溪一臉平靜的瞧著青玉狼狽不堪的樣子,絲毫沒有半點畏懼的神色。


    “奴婢想單獨跟二爺回稟


    !”青玉用衣袖擦擦臉上的血,她就不信奶奶不怕二爺知道真相。她徹底跟奶奶決裂,現在到了分出你死我活的時候了!


    宜宣瞧了她一眼,扭頭滿臉深情地看著若溪,“這樣不知道好歹鬧騰的奴婢留著做什麽?我不想聽她說一個字,你把她打發了吧。”


    “二爺!”青玉聞言呆若木雞,她實在不能想象宜宣會是這個態度。他聽見自個提到孩子流產有貓膩,難道就一點兒都不好奇嗎?他就這樣信任奶奶?哼,若是等一會兒他知道真相,不知道又該如何呢?青玉想罷臉上竟出現詭異的笑,宜宣見狀不覺皺眉。在他看來,這個青玉是瘋了!


    “既然她有話要單獨向你回稟,你不妨就聽聽。”若溪淡淡的說著,“正好我累了想躺一會兒,你們出去吧。”說罷輕輕閉上眼睛。


    宜宣見了囑咐桂園好生侍候,他則瞥了青玉一眼出去了。青玉見狀忙爬起來追出去,心中忍不住狂喜。隻要二爺肯單獨跟她說話,她就會保證二爺和奶奶反目,到時候她就趁虛而入。以後怎麽樣她不想去考慮,眼下能留在二爺身邊是最重要的。


    桂園眼見她們出去不由得著急,在若溪跟前輕聲說道:“奶奶,不能讓青玉在二爺麵前胡說!不然……”


    “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麽?”若溪仍舊閉著眼睛,“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那件事總在我心裏堵著,讓我日夜難安。我早就想告訴二爺真相,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眼下既然有人替我說,倒省得我為難了。”


    “可是二爺聽了應該會很生氣,傷了二爺和奶奶的感情該如何是好?”桂園眉頭緊鎖,她真是不敢想象宜宣知道真相之後的反應。


    當初知道奶奶有了身孕,二爺高興地整日合不攏嘴,任誰都看得出他非常在意若溪肚子裏的孩子。失去那個孩子,他作為父親心裏比誰都難受。可是他為了安撫奶奶,愣是把這份傷痛埋在心裏。如果他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奶奶,心裏會不會又痛又恨呢?桂園簡直就不敢再想,忙搖搖頭讓自己鎮定些。


    若溪聽了睜開眼睛,停了片刻回道:“我會盡力跟二爺解釋,他要是能理解我的初衷,我想我們之間就不會有任何障礙了。既然我敢讓青玉說出來就不怕,你不用替我擔心!二爺指定生氣,不過他不會把事情鬧大,最終也會消氣


    。


    那個可恨的胡大夫已經有了些眉目,聽說有人在涼州附近見過他。你傳話給王五,不管花多少銀子也要把他揪出來!記住,不能走漏風聲,不然胡大夫被滅口再想查事情的真相就更麻煩了。”


    “嗯,奴婢這就下去辦。”桂園聽見她語氣平和,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中,煩躁不安的心也跟著安定下來。


    她退出去,走到廊下瞧見宜宣臉色凝重的打小書房出來。


    “找幾個穩妥的人把青玉鎖在柴房,別讓人接近,送飯之類的事你親自做!”他眼中有一股殺氣閃過。


    桂園聽了心一顫,隨即鬱悶地心情放鬆了些。看來二爺是沒有完全相信青玉的一麵之詞,不管青玉說得是不是真話,二爺都沒打算讓她再開口告訴旁人!看樣子青玉是打錯了算盤,她以為挑撥離間會成功?她是低估了奶奶在二爺心裏的分量!


    宜宣進了內室,見到若溪躺著臉色還有些不正常,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


    若溪坐起來,他忙過去攙扶,隨手拿過一個靠枕放在她背後。


    “你有話要問吧?”若溪輕聲說著。


    他坐在床邊,眼中有一絲猶豫閃過,“以後再說吧,你好好養身體。剛剛王大夫不是說了嗎,讓你不要動氣!”


    “青玉是不是告訴你,我察覺出有人下藥害我,便趁機用了墮胎藥流掉孩子。這樣一來,讓滿府的人都以為我是委屈被迫害的可憐人。不僅老太君、太太憐惜,還借此控製住臨風居上下,鞏固自個在侯府的地位。更想借此揪出背後下刀子的人,用孩子來清除大患!”若溪邊說邊瞧著他的表情,清楚的看見他眼中的質疑和閃爍,“你相信她說得話嗎?”


    “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宜宣搖著頭。


    “可她說得有一半是真相!”若溪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我察覺出有人下藥害我,便趁機用了墮胎藥流掉孩子。是我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他聽了眼神一閃,明顯有些受傷。當他聽見青玉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便揪著痛起來。因為他感覺到青玉說得是真話,可他就是不想相信


    。他一再的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是青玉對若溪的誣陷,是她在挑撥離間,自己千萬不能上當!


    宜宣打算先把青玉看管起來,千萬不能讓旁人再聽見這些話。然後找個由子把她弄出去,他會想辦法讓青玉再也開不了口,必要的時候他會狠下心處理掉她。畢竟她說得事太大,大到可以把若溪打入地獄。若是老太君等人知曉,一定會逼著自己休了若溪。他甚至在心裏慶幸,青玉沒直接去找老太君。


    可是現在他親耳聽見若溪承認,想要繼續欺騙自己都不可能了。他的心劇烈的痛起來,使勁捶了一下床低聲喊著:“你為什麽要說出來?為什麽不撒謊?”


    “對不起!其實我早該告訴你真相,隻是無法開口。”若溪攥住他的拳頭,“孩子是我故意不要的,可是我從來沒想過用他的命換取什麽利益!他的降生會給我們、大家,甚至是侯府帶來陰霾,他自己也會痛苦一輩子。所以我不能留下他,可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打胎。剛好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那孩子,我便將計就計了。”


    “將計就計?”宜宣抽出自己的手,“你還真是夠冷靜,那種時候還能想出什麽計策!”


    “你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好嗎?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妥當,當時你是多麽期盼那個孩子的降生啊。孩子沒了,你心裏一定很難受,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又不能表現。那段日子裏,你每天都想辦法哄我開心,每天都讓我活在自責愧疚之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兩次!”若溪受不了宜宣嘲諷的語氣,這比讓她承受怒火還要難以忍受。


    “你以為我是因為那個孩子沒了生氣嗎?”宜宣痛心的質問著,“我在乎的是你的態度和做法!孩子沒了我們可以再要,你不喜歡孩子我們也可以不要。可是為什麽你有事要瞞著我,為什麽你不能跟我敞開心扉說出來,為什麽這種事我要從別人嘴裏知道真相?


    我真的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依賴嗎?我知道你做事從來都是有理由的,說出來得到我的理解就這麽難嗎?我在你眼中是個無法理喻不講道理的人?”


    她聽罷越發的心疼起來,眼前這個男人愛自己愛到了骨子裏。他隻想要自己的信任、依賴和唯一的愛。可是若溪並不後悔當時的決定,若是等說服他讚同自己的觀點,恐怕要過了打胎的最佳時機。到時候搞不好就會一屍兩命,要不然就是硬挺著生下來。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是若溪承受不起的!


    “你真得能理解嗎?”她認真地問著,“其實我跟你說過不能要這個孩子的理由,你卻認為那沒什麽關係


    。”


    宜宣聽了眉頭緊鎖,他努力回憶了一下,這才想起若溪指得應該是那個胡大夫的事。當時若溪害怕服用過的牛黃會對胎兒不利,可他打聽了不少禦醫都說沒問題。因為這個就打掉孩子,理由未免太牽強太讓人不能理解。


    看著他的表情若溪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由得苦笑著說道:“你理解不了我的想法,也無法接受我在當下的決定。”


    “真得隻是因為你毫無根據的揣測就打掉孩子嗎?”他實在不能接受這個理由,“我知道你嫁進侯府是四麵楚歌,暗地裏有不少人想要看你的笑話,甚至是給你下絆子暗算。你想要占據主動保護自己,我可以理解。


    雖然我不讚同你用傷害身子,傷害孩子的辦法,可是也不會去責怪。這都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的緣故,若是我給你撐起一片天,你就不用這般步步為營了。所以你大可承認,不需要找個沒人會信服的理由。”


    “雖然有些事我沒有告訴你,但是在你麵前我不曾說過一句謊話!我想過你知道這件事之後的氣憤、傷心,甚至是恨。可從來都沒料想到,你竟然會不相信我的話!你出去吧,我不想跟你說話!”若溪有些傷心,她突然覺得兩個人之間存在著看不見的鴻溝。思想上的巨大差異,導致他們對事情的看法截然不同,勢必就會導致分歧甚至是感情危機。


    他們遇見的事情越多,這種危機爆發的就會越頻繁,最終會把她們的感情磨得隻剩下疲憊。這不是若溪想要看見的結果,她不想讓彌足珍貴的愛情這般被葬送。雖然宜宣一時半會兒理解不了她的想法,可是她需要宜宣無條件的相信自己。夫妻之間若是沒有了對彼此的信任,早晚會離心離德。


    本來宜宣心裏有一分氣惱,一分傷心,一分埋怨,他以為若溪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抱歉甚至是痛哭流涕請求諒解。沒想到若溪竟然指責他不夠信任自己,似乎還很生氣,這不是豬八戒倒打一耙嗎?


    看著若溪板著臉,他按耐住想要哄她的衝動,一轉身出了內室走了。可這心裏到底是惦記若溪,想到她剛剛吐血身子虛,眼下自個甩袖子出來不知道她又該如何氣惱。但是他想到若溪說的話,心裏又堵得慌!若溪想要他的信任,他何嚐不是?在他心裏認定了若溪不要孩子是另有目的,他想聽得是一句真話。隻要若溪肯說,他不會計較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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