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堇律師事務所。


    “叮鈴~”


    “您好,這裏是言堇律師事務所,律師此刻不在,有錢請律師請留言,沒錢請掛機。”


    ……


    “叮鈴~”


    “您好,這裏是言堇律師事務所,律師此刻不在,有錢請律師請留言,沒錢請掛機。”


    ……


    “叮鈴~”


    “您好,這裏是言堇律師事務所,律師此刻不在,有錢請律師請留言,沒錢請掛機。”


    ……


    醫院。


    小護士急匆匆的衝進手術室,對正在進行術前消毒的醫生說道:“醫生,聯係不到病患的家屬。”


    醫生聞言蹙起眉頭,“聯係不到是什麽意思?病人情況太危急了,如果沒人簽字怎麽進行手術?繼續聯係!”


    小護士被醫生一凶,委屈的淚眼汪汪:“可這位傷患的手機通訊錄裏隻有兩個聯係人,一個是跟傷患一起送來醫院的名叫青姐的女人,另一個是一個叫言堇的人。可是我給這個言堇打了很多次,都沒有人接聽。”


    手術內突然傳來急促的嗶嗶聲,一穿著手術服的年輕醫生跑出來,焦急的說道:“老師,患者情況很不好!”


    醫生當機立斷:“先進行手術,小張你繼續聯係兩名傷患的家屬。”


    手術室的大燈亮了起來。


    氧氣罩和生命體征檢測器都已綁好,安小清勉強眨了眨眼,人聲鼎沸,很多穿著綠色手術服的人影正在她周圍忙碌著。在這些忙忙碌碌的人影,她似乎看到了某個剛跟她吵完架的人正站在她眼前氣鼓鼓的看著她……手臂一痛,麻醉師給她注射了麻藥。


    下一刻,她便失去了意識。


    ***


    律師事務所。


    言堇伏在大門上一動不敢動。


    這人在她按密碼時突然從她身後躥了出來,用剪得非常尖銳的指甲掐進了她的脖子,還說什麽把她的身體還給她這種話。遇到這種粗暴的情形,言堇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她說:“不管你是誰,請你現在立刻馬上放開我。否則根據《刑法》第十三款第28條規定你現在已經犯了故意傷害罪隻要我願意你得賠償我高額的賠償金……哎呦,你特麽竟然敢踢我屁屁?!”


    這人壓低聲音,不耐煩的說道:“再廢話一句,當心我掐斷你的脖子!”


    踢她屁屁就算了,她還敢掐斷她的脖子?


    言堇大怒,反手捉住這人的手指往後一掰,趁她因吃痛分神,又抬起腳往後用力一踹。這人被她踹出了幾米的距離。


    言堇立刻轉身用手機的燈光照向這個女人,準備看看是誰吃了豹子膽敢踢她的屁屁!總之不管是她都要狠狠地踢回來!誰知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卻驚得言堇的膝蓋頓時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這人也看清了言堇的臉,二人臉上都閃過錯愕,異口同聲的說道:“你是安小清?!”


    “你不是安小清?!”


    這女人雖然身形不錯,但長相卻著實有些普通,除了一雙眼睛還算是有神外,別的五官都有些過分的低調。


    最關鍵的是,這張臉,言堇在網上見過的,而且因為特殊原因,她見過不止一次兩次。


    這是安小清的臉。


    這是安小清原本的臉。


    “你……你……”言堇張了張口,她突然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難怪安小清的屍體一直沒有被發現,難怪媒體和網上遲遲沒有安小清失蹤的消息。


    因為“安小清”根本沒有死,她的身體自然也不會像是屍體一樣浮出海麵。


    簡單的說,就是安小清變成了蘇湛,而真正的蘇湛則變成了“安小清”。


    言堇頭皮發麻,這個“安小清”並不像是好對付的貨色,她的眼神裏有著真正安小清沒有的瘋狂。


    她就是個瘋女人。


    這瘋女人卻比言堇反應快,她當先大步衝過來,反手擒住言堇,捂著她的嘴將她連拖帶拽的拉進事務所,關門關燈,伏在言堇耳邊威脅她,“你要敢叫出來,我就殺了你。”


    言堇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隻得茫然的四處張望著:“那個,先別說這些沒有用的,你在哪兒?”


    瘋女人:“……”


    瘋女人伸手在言堇眼前上下左右的晃了一圈。


    言堇依舊茫然的四處亂看,又問了一遍:“你在哪兒啊?”


    瘋女人:“……你瞎嗎?”


    “你才瞎!”言堇表示很生氣,“人家隻是在沒光的時候看不見而已。”


    瘋女人默默地打開了燈。


    言堇搓了搓眼睛,終於把瘋女人看了個真切。


    顫顫巍巍的閉上眼。


    言堇:“關上燈吧,你長得這麽醜,我覺得我什麽都看不見也挺好的。”


    言堇:“哎呦!你又踢我屁屁!!”


    瘋女人彎下腰,居高臨下的看著言堇:“安小清去哪裏了?”


    言堇揣著明白裝糊塗:“你不就是安小清。”


    “以前的我為了防身學過格鬥和跆拳道,雖然現在換了身體可該會的招式套路我還都熟練的很。我勸你還是不要挑戰的耐心。”


    言堇嗤笑,抖腿:“我若偏要挑戰呢?”說完還不知死活的對準瘋女人的臉,“呸!”


    砰的一下,言堇便被用力的摁倒在地,雙手也扭轉過來被瘋女人不知從哪裏弄來的繩子緊緊捆綁住,瘋女人掰著言堇的一根手指頭用力往外壓,每多用一分力,言堇就叫得更不可描述一些。


    “還挑戰嗎?”瘋女人微笑著問。


    “不了不了!”言堇很識時務的投降:“我認輸!!”


    “安小清在哪裏?”


    “我不知道啊,我怎麽會知道她在哪裏?”雖然她有很大可能還留在醫院沒有走。


    瘋女人鬆開言堇,自己坐到沙發上,冷淡的說道:“我觀察你們很久了,你和安小清關係不錯,也知道她換了身體的秘密,而且你們最近住在了一起,我在你家附近等了一晚上,就是為了能見到她,這個賤女人,占用了別人的身體竟然還敢逍遙快活!”


    言堇氣的站起來跺腳,“你嘴巴放幹淨一點,你再罵她一句試試?”


    瘋女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言堇軟了,緩緩地坐回地板,支吾:“你要真的觀察了就會知道,我們關係一點都不好,真的很不好。”


    瘋女人一副你少騙我了的樣子:“不好她會把她的衣服借給你穿嗎?!”


    言堇低頭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小外套,欲哭無淚:“這是她砸在我身上的,我……她……隨便你怎麽想吧。”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叮鈴~”


    電話答錄機自動回複:“您好,這裏是言堇律師事務所,律師此刻不在,有錢請律師請留言,沒錢請掛機。”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剛剛因為這突然冒出來的瘋女人而稍微消散了一點的心神不寧的感覺再次回來,言堇心裏慌亂的厲害,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言堇:“我能接麽?”


    瘋女人:“你說呢?”


    鈴聲響了幾十秒後掛斷。


    不過間隔了幾秒鍾,鈴聲再次響起。


    “叮鈴~”


    “您好,這裏是言堇律師事務所,律師此刻不在,有錢請律師請留言,沒錢請掛機。”


    言堇坐不住了:“我去接一下,這麽晚打電話來事務所肯定是有事情的。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供出來的。”


    剛要站起來,卻被瘋女人對準膝蓋踢了一腳,“你最好明白你現在的處境,可千萬別把我當成了什麽好人。”


    言堇原本被反綁著雙手已經失去了一部分平衡力,又在站起來的空檔被瘋女人用力的踢了一腳,一時沒站住,竟狠狠地跪在了地上,雙腿直直的摔在地上,一陣悶疼傳遍整條腿部。


    言堇怒:“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是你當初不想活了選擇在海邊自殺的,要不是這樣,安小清又怎麽可能陰差陽錯的跟你互換身體?你現在這樣簡直是自己作的,咎由自取四個字你懂不懂?”


    鈴聲掛斷。


    瘋女人站起身走到言堇身邊,笑著注視著她:“那時候我想死,現在我不想了。也別怪我這個人太善變,誰讓你這位律師這麽有本事,連我和蘇文沸沸揚揚那麽久的緋聞也能處理的幹幹淨淨,緋聞清理幹淨了,又接到了大製作,眼看著蘇湛這個名號又能東山再起紅透半邊天,我怎麽甘心讓別人搶走:)”


    瘋女人說完,電話鈴聲第三次執著的響起。


    言堇恨恨的看了一眼瘋女人,咬著牙站起身來,雖然膝蓋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路也走不穩。她掙紮著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往電話的方向走去。


    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她卻似乎走了好幾分鍾。


    瘋女人搖著頭跟在她的身後,歎氣:“你可真是不聽話。”話音剛落,言堇隻覺脖頸一痛,還未等反映什麽,她便直直的向後栽倒了過去。


    ***


    言堇睜開眼時窗子外已經大亮了,街道上的梧桐樹翠綠翠綠的,葉子上還滴著雨後的水滴,空氣中霧蒙蒙的,溫和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把她的處境展現了個通透。


    她被綁著雙手扔在地毯上,身上也沒有蓋東西,唇角是幹澀的,看來昏迷過程中那個瘋女人也沒給她喂過水。


    她動了動身子,發現身上有幾處疼的厲害。


    一個是喉嚨,一個是膝蓋,還有一個是屁屁。


    “虐待!典型的虐待!非法侵入私人住宅,故意傷害,非法圈禁,瘋女人,我都默默地給你記著呢,等我擺脫了你,讓你嚐嚐a市要價最高的律師的厲害。”言堇咬著牙念叨著,像毛毛蟲一樣扭動了幾下身子,盡可能的使自己俯臥在地毯上,避開屁屁上疼的地方。


    一言不合就打人,這一點倒是和安小清一模一樣。


    門外傳來咚咚咚的上樓聲,應該是那個瘋女人過來了,言堇連忙閉上眼睛裝死,笑話,她可不想再像昨晚那樣被虐待了。


    門被粗魯的推開,瘋女人穿著高跟鞋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走到她身邊後,先不輕不重的踢了她幾腳,見她未醒,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竹藤吊椅上。


    吊椅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趴著裝死的某人手指一顫,又默默的在心裏記上了一筆:非法破壞他人個人財產。


    言堇實在是心疼的厲害,這吊椅是她前不久剛從德國空運回來的,上麵還塗了一層金光閃閃的金粉。她都沒在上麵玩幾次,現在好了,竟然被這個醜女人這麽肆意的羞辱。


    如果江助理在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讓他一拳把這個醜女人打出去。


    不,單單是打一頓又怎麽抵消她心頭之怒,她一定要狠狠地、狠狠地敲詐這女人一筆!榨幹她,不僅僅是她的錢,連她媽的錢,她爸的錢,她都要統統榨幹!


    瘋女人從吊椅上跳下來,又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子對她輕輕說道:“還不睜眼?”


    言堇死死閉著眼睛。


    “再不睜眼我就打你了。”


    言堇放緩了呼吸頻率。


    “我剪掉你的頭發咯?”


    言堇依舊裝死。


    “我把你的錢全部燒掉哦。”


    “……”


    言堇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生無可戀的望著眼前的瘋子:“你可真毒。”


    下一秒,瘋女人就把臉湊了過來,盈盈一笑:“我就是毒,你要惹我不高興了,我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盯著這張有些熟悉但又不是很好看的臉,言堇忍了忍,還是禁不住閉上了眼睛:“你可別笑,太醜,辣眼睛。”


    瘋女人:“……”


    瘋女人:“……很好。”


    瘋女人抓起綁住她手腕的繩子,將她用力從地毯上拉起來緊緊的綁在床頭旁的櫃子上,繩子綁的很緊,以至於將言堇的手腕勒出了一條紅紫色痕跡。


    反複確認了幾次言堇絕對不會從繩子上逃脫後,瘋女人才心滿意足的對言堇說道:“原本想給你鬆綁的,可是你的嘴巴講的話實在太讓人不喜歡聽了,那我就多綁你一會兒好了。哦對了,我再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自己嚐試著掙脫繩子,除非你不想要你這雙好看的手了。”


    言堇扭動了一下手腕,繩子綁的太近,她稍微一動,繩子就嵌入了她的皮肉裏,就像刀割一樣疼。


    言堇不再掙紮,緊緊的並攏雙腿,警惕的看著瘋女人:“我告訴你,你可不要想對我做什麽。否則我一定讓你明白牢獄生活的滋味。”


    瘋女人蔑視一笑:“怎麽,為安小清守身如玉?”


    言堇麵色詭異的紅了幾分,隨即大笑幾聲:“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我為她守身如玉?憑什麽啊?她也配?”


    瘋女人哦了一聲,認真的點了點頭,緩緩的欺壓上去:“既然沒有這回事,那我就先……”說著就要脫掉言堇的褲子。


    言堇緊張的大叫,雙腿用力的蹬著,一副你敢過來我就跟你同歸於盡的架勢。


    瘋女人壓住言堇的腿,雙手撐在她的兩側,緩緩的解開言堇白色襯衣的第二顆紐扣,將她的若隱若現的某處展現出來。


    言堇後背冷汗直流,拚命掙紮著:“喂喂喂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女的啊!你一直是跟男的傳緋聞啊!你怎麽能對同性做這種事情!”


    瘋女人鎮定自若:“我倒是不挑食。”


    言堇:“……”


    言堇望天:“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瘋女人:“反正我這副外表是安小清的,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就把我想象成安小清不就行了?來,閉上眼睛,我保證你會很舒服的。”


    說著瘋女人就俯下身子,慢慢靠近言堇。她先用鼻尖若有似無的在言堇的臉頰上蹭了蹭,深深的嗅著她的氣息,她的唇齒貼著她的耳朵,輕輕說道,“很好聞。”


    言堇身子一緊呼吸都停滯了,瘋女人滿意的看著言堇脖子上激起的一片淺淺的雞皮疙瘩,輕輕撫摸了兩下,氣若遊絲:“別緊張,我會很溫柔很溫柔的。”


    她閉上眼緩緩的向言堇紅唇的唇畔壓了上去。


    吻上了一片溫軟,她在上麵停留輾轉了幾秒,才慢慢的張開口,用舌尖輕輕一撩。


    卻撩入了滿口的腥甜。


    瘋女人倏然睜眼。


    “你……”


    言堇正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瘋女人唇下吻到的,是她掙脫開繩索,被繩子割破流著鮮血的手臂。


    “滾。”言堇冷冷的說道,她的眸子中沒有一絲溫度也沒有一絲往常的吊兒郎當,她一字一頓,“醜比,從我身上滾、下、去!”


    瘋女人定定的看著言堇,突然笑了,從她身上緩緩翻下,倒在她的身側,撐著腦袋嘖嘖感歎,“你可真是無趣。”


    言堇把繩子從血肉模糊的手臂上取下,扔還給瘋女人,“滾。”


    “呦,這是把證據給我了?怎麽,不告我了?打算放我一馬?”瘋女人接住繩子,微微一笑,“還是說,怕告我會給你家安小清帶來麻煩?真是癡情啊癡情!”頗有深意的說道:“話說,你對她這麽體貼,她知道麽?”


    言堇最後又說了一遍,“滾。”


    一連被說了三次滾,瘋女人倒也不是很生氣,從床上利索的翻身而下,笑眯眯的說道,“行吧,既然你不準備告訴我安小清躲到哪裏去了,那我就隻好自己去找了。你最好把她藏的隱秘一點,否則若被我抓住,不管用什麽方法,我也一定要跟她換回身體。就這樣,掰掰~”


    瘋女人就這麽離開了。


    言堇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頭上的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的抬起自己的手腕,輕輕撫摸著上麵傷口,閉了閉眸,眉間抖動的厲害。


    她捂了一會兒眼睛後掏出手機,熟練的摁上一個號碼打過去:“江助理,你的家鄉好玩嗎?嗯,我想去,哎呦我怎麽會嫌棄江助理的家鄉呢。”


    ***


    “這特麽就是徹底的鄉下嘛!!”言堇穿著裹著金邊的粗布衣服,一腳踢翻了江助理分給她的鋤頭。


    江助理扶起鋤頭,擦著汗微微笑道:“律師不是說不會嫌棄嘛。”


    “我有說過嗎?”言堇不承認。


    江助理點頭:“說過。”


    言堇鼻孔朝天,藐視眾生:“這裏蚊蟲多就算了,連像樣的飯菜都沒有,有錢都買不到。吃的不好我也忍了就當是減肥了,可關鍵是還沒有獨立衛浴,想洗澡還要去村口大眾澡堂排隊,江助理我活了二十幾年都從來沒有被那麽多大媽大嬸兒那般放肆的看光過!”說到最後,竟是掩飾不住的委屈。


    江助理把工具放在一邊,把稻草堆好,搖著蒲扇走到言堇身邊,給她扇了扇,“消消氣,律師也來了好幾天了,我侄子的婚禮已經結束了,既然不喜歡這裏那麽明天我們就回去吧?”


    “不回!”言堇一口拒絕。


    她蹲在草堆上,第17次拒絕了鄰村小男生羞赧的遞過來的解渴的果子,“滾滾滾滾滾,我才不吃!”


    小男生哭著走了。


    江助理同情的看著小男孩,轉身問言堇:“為什麽不回?”


    言堇眼睛一轉:“……我喜歡這裏,這裏空氣好!”


    江助理打臉:“律師昨天還說這裏到處都是牛糞味。”


    言堇:“……這裏生活悠閑!”


    江助理打臉x2:“律師來的第一天就說閑出屁來了。”


    言堇:“……這裏的人很熱情很善良!”


    江助理打臉x3:“律師今早上還說他們一點規矩都沒有。”


    言堇:“……這裏聽不到城市的喧鬧。”


    江助理打臉x4:“律師每隔一個小時候就罵這裏信號太差連不上網。”


    言堇:“……”


    言堇扶額:“……江助理你就不能偶爾一次別這麽較真嘛?”


    江助理笑了:“既然律師不想說,那我也不問了,到午飯時間了,我們回吃飯吧。”


    “其實並不是很想吃。”


    嘴上這麽說,但身體卻誠實的跟著江助理從草堆上跳下來,一老一少扛著鋤頭背著筐往村裏走去。


    村口。


    村民們圍在一起吵吵嚷嚷,村口停著幾輛看似很奢華的車,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正站在人群中傲慢的說著什麽。


    之所以隔著很遠就能看出是傲慢,是因為言堇太熟悉這個神色了,這簡直就是她的經典表情,那副嘚瑟的神色都不知被人掛在網上罵過多少次了,她有時做夢都擺這幅欠打的樣子。


    江助理淡淡的看了一眼喧鬧的人群,給言堇解釋:“房產開發商,隔幾天就來一次,要買下村莊修建度假村。”


    “價錢開的不滿意,所以村民不賣?”


    “這倒不是,價格開的很高,隻是這裏是村民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哪裏舍得賣。”


    言堇不理解:“這有什麽舍不得,開發商開了什麽價?”


    江助理:“每棟房舍六十萬,每塊墳頭兩萬。”


    言堇聞言裏跳上一旁的土丘,眯著眼數著村裏的房舍數量,越數眼睛睜的越大,整個人就像是重新點亮了生命一樣驚喜:“發財了發財了。”回到江助理身邊,“粗略數了一遍,大概有幾百棟房舍,光賣這些破房子就能賣幾百萬。每塊墳頭能賣兩萬,誰家沒有個是一二十位仙人埋在這兒,按照二十人算,每家光墳頭就能賣四十萬。這裏大概有幾百戶人家,那就是幾千萬啊。我的天啊,”說著就直直的往村民們走去,“我得和開發商簽好協議,如果我說服村民把房子賣掉,那付給村民的錢我就要按分成來收費,沒想到來江助理你家鄉吃糠咽菜了幾天,竟然還有意外收獲。”


    江助理忙攔住撒丫子要衝過去的某律師。


    “律師,你別急,看看情形再說吧。”見言堇充耳不聞,又補充了一句:“這裏民風彪悍,把他們惹急了我怕我們招惹沒必要的麻煩”


    言堇覺得江助理分析的有理,於是二人貓著腰躲在土路兩旁稀稀拉拉的柳樹後麵,一路摸到村口,躲在幹草垛後麵,從幹草縫隙裏往外看。


    西裝男趾高氣揚的說道:“村長,我勸你還是給各位鄉親好好做做思想工作吧,鎮政府那邊八成是準了,趁著現在公司出的價格高,趕緊痛痛快快的賣掉得了,這錢在鎮裏還能買套不錯的房子呢。要不然等到一切辦妥,到時候你們不想賣也得賣還撈不到好價錢,你說多虧啊。”


    老村長年約古稀,精瘦精瘦的,頭發花白門牙也沒了,用濃厚的鄉音怒罵道:“你們這些狗東西,說什麽買下村子發展旅遊業帶動整個鎮的經濟,都他娘的騙人的!你別以為我老人家不知道,你們就是想趁機掙黑心錢。說是每個墳頭給兩萬,你們就晚上偷著在林地裏堆了幾十個土丘,連墓碑都不立就壓張黃紙,用這個來冒充墳頭,上麵批下來的錢你們就放進了自己的腰包,你們也老大不小了,可是要臉不要!”


    言堇頓悟,恨恨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真聰明!這點子絕了,我怎麽就沒想到!”


    言堇:“江助理,今晚上我們也依樣畫葫蘆吧,你們江家的祖墳在哪兒?咱們在旁邊也堆幾個小土丘,到時候你家光賣墳地就能多掙一二十萬。”


    江助理:“……”


    江助理擺手拒絕:“我家倒暫時不缺這幾萬塊錢……”


    西裝男怒:“你這個老東西,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明明白白告訴你,這事兒鎮上的大人物也是有參與的。你要是不乖乖聽話,保準讓你全家吃不了兜著走!”


    老村長剛正不阿:“就算是鎮長參與又怎麽樣?這是我們祖輩生活的地方,給多少錢我們都不賣!所有掙黑心錢的,都會遭報應滴!”


    這番話聲嘶力竭,老村長的脖頸上青筋暴起來了,看得出是用了很大的氣力才說完。


    最後一句話就像一把刀,就這麽毫無防備的刺入了言堇的心底。


    言堇捂住胸口:“江助理,我掙過黑心錢沒有?”


    江助理:“聽真話?”


    言堇:“也別太真,顧慮一下我的感受。”


    “好的,”江助理點頭,“律師接的大部分案子都是在掙黑心錢。”


    言堇小臉一白,強裝鎮定,“那真話呢?”


    江助理毫不留情:“律師接的所有案子都是在掙黑心錢。”


    言堇:“……”


    言堇明白了什麽,小聲嘀咕:“怪不得她這麽討厭我。原來是掙黑心錢的報應……”


    西裝男一腳踹到老村長的肚子上,“去死吧老東西,就憑你還想跟鎮長作對,也不看看你這把老骨頭重個幾斤幾兩,那麽頑固就湊錢請律師啊,要是請不起律師,那就三天之內從村子裏搬出去,斷老子財路,老子斷了你們生路!”


    村民們一陣驚呼,紛紛上前扶住被踹到在地的老村長。


    江助理看了言堇一眼,“幫?”


    言堇果斷搖頭:“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一不可二。”


    “一是?”


    當然是指救安小清那件事,明知故問,言堇表示才不會上他的當。


    村民們情緒激動,可在這非節非假的時期,留在村子裏的幾乎都是老弱人士,青壯年都去省城打工了,麵對這幾個穿著西裝叫囂的壯漢,說心裏不怕是假的,所以村民們都隻在口頭上譴責壯漢的所作所為,不敢上前一步。


    西裝大漢們當然看得出,更加得意,把村長從人群中揪出來,大笑道:“不過村長你要是識時務,帶著鄉親們把合同簽了,那我們公司這邊也好說話,該給你們多少錢一個子兒也不少你們的。”


    村長大怒:“去你大爺的!不就是請律師打官司嗎!我們請!”


    聽村長說這話,村口處一輛汽車突然晃動了一下,接著車門被人從裏推開,一個粗壯的大腿緩緩的踩到了土地上。


    周圍瞬時一靜。


    西裝大漢得意洋洋:“你們請律師之前,先認識一下我們這邊的律師。這位任先生就是我們公司請的律師,赫赫有名的大律師,任先生可從沒有敗訴過的,既然你們要找律師,可一定要找能力強的律師,要不然多丟臉呀。”


    粗壯的大腿上麵,是一個挺著啤酒肚,滿麵油光的中年大叔,他的肚子實在太大,以至於西裝的紐扣都有點係不上。


    中年大叔也很傲然,笨拙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村長,大聲說道:“鄙人任宗舒,僥幸辦過幾件轟轟烈烈的大案子,才被同行稱之為大律師,實在慚愧,實在慚愧。”


    村民們並沒有從他言行舉止上看出一丁點的慚愧。


    “任宗舒……”言堇輕輕念著這幾個字。


    江助理:“律師知道他?”


    言堇沒回應,隻是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江助理:“那位任律師真的這麽厲害麽?”


    某律師身子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一陣巨大的掩飾不住的悶笑聲從她胸腔前爆發出來:“哈哈哈哈!手!下!敗!將!”


    她簡直笑的直不起腰了:“沒想到,三年沒見,他臉皮還這麽厚?還大律師哈哈哈哈哈真是比我還不要臉。”


    臉皮厚的任律師還在不斷吹噓自己:“鄙人在訴訟這方麵的確在業界領先,至今沒有被人超越過……”


    稻草堆突然被人用力的扒拉開,眾人聞聲都望過去,隻見稻草散落處一個閃著金光的人從中間緩緩走出,這人如同從天而降,雖然穿著裹著金邊的粗布衣裳,卻怎麽也掩飾不住自信的氣場。


    任律師被強光刺的眯了眯眼,等眼睛適應了光線再看過去時,他的臉色倏然一變。


    西裝大漢們見任律師表情不對,立刻準備上前阻攔,卻被扛著兩把鋤頭的江助理輕鬆打退。


    言堇慢慢的拍著手,一下又一下,緩慢而響亮,“嘖嘖嘖,我當這誰啊竟有這麽大的口氣。這不是跟我打官司逢打必輸人送外號‘人總輸’的任律師嘛,怎麽,在a市臭了名聲後,又來這兒混吃混喝了?”


    任宗舒驚訝的神色逐漸過渡成驚慌:“言、言律……”


    “哎呦什麽言律啊,在‘人總輸’律師連續三次敗訴給我後,你不是已經不叫我這個了嗎?哎呀我記性不太好,當時你叫我什麽來著?”


    任宗舒律師咬了咬唇,艱澀的開口:“言老師……”


    “哎!好學生好學生!”言堇笑著拍拍任宗舒的肩膀,繞著他嘚嘚瑟瑟的走了一圈:“剛剛你家汪汪是怎麽介紹你來著?從未敗訴過?嗯,一定是你老師我因為天氣太熱讓自己記憶有些紊亂了,2008年9月a市低級法院因為一起婚內強|奸案我作為被告代理人好像隨便拋出幾個證據就碾壓了某個原告代理人,總輸,這原告代理人是誰來著?”


    任宗舒掏出小手絹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我、是我。”


    “哦,是你啊。”言堇點點頭,“2009年7月,n市中級法院因為一起經濟糾紛外加虐童案我再次作為被告代理人輕輕鬆鬆的駁回了某個原告代理人的證據讓這個案子大獲全勝,總輸,這原告代理人又是誰來著?”


    任宗舒汗流的更甚:“還、還是我。”


    “又是你。”言堇再次點頭,“2012年11月,首都高級法院因為一起特大人口拐賣案和非法持有武器案我第三次作為被告代理人在法庭上不但陳述了自己的證據還指出了對方代理人的各種言語紕漏使得對方再次敗訴,總輸,這陰魂不散的原告代理人是誰來著?”


    任宗舒要哭了:“老師,依舊是我……”


    言堇沉聲一歎,“唉,每次跟我打官司,你都會在法庭上洋相百出鬧盡笑話,說真的我都有點過意不去。哦對了,這次受朋友所托我又接手了這個村子所有法律事務,總輸,你是不是準備第四次作為原告代理人把我告上法庭?”


    任宗舒連連後退,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不敢,不敢不敢。”


    “真不敢還是假不敢啊,你可別跟我說謊,你哪次說謊不都會被我看穿。”


    任宗舒咽口水,“真不敢,老師我真不敢……我走,我不插手這個案子了,我馬上走!”


    “走?”言堇念著這個字,似乎不太滿意。


    “不不不,我滾!我滾!”


    說著就趴倒在地上,掙紮著滾到車邊。對西裝大漢們吼道:“還不快滾!”


    西裝漢子們一臉懵比,根本沒有反應過發生了什麽,可有一點很明確,他們得意洋洋為之驕傲的律師現在準備落荒而逃。他們也想衝上來教訓言堇卻又打不過江助理,隻得氣呼呼的離去。


    這些人撤走,村民們慢慢圍了上來,老村長老淚縱橫:“言小姐你剛來我們村時說你是律師我們還不信,心想你這麽難伺候不要臉的人怎麽可能是律師,沒想到最後還是你解救了我們村的危機……我們謝謝你!!”


    鞠躬。


    再鞠躬。


    正要三鞠躬,言堇連忙止住:“別別別,三鞠躬是遺體告別,我還沒死呢!”


    老村長:“律師,我們知道律師給辦事情是收費的,尤其是你這種大律師應該是按照分鍾收費的,你說個價錢吧,我們一定湊出來給你……”


    言堇張嘴就要喊出一個天價,可突然想起老村長剛剛說的話,不由得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扛起鋤頭往江助理家走:“算了,黑心錢掙多了這就當是積德了。”


    言堇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拿出來看了一眼,丟給江助理:“不認識這個號碼,你來接。”


    江助理接起:“你好,是,是,什麽?蘇……好,好,我們馬上就到。”


    掛掉,眉間蹙起,“律師,我們得回a市了。”


    ***


    a市重點看護病房。


    安小清輕輕皺了皺眉,有些不適應久違的陽光。


    青姐胳膊上掛著綁帶,額角上也包紮上了藥棉。她坐在她身側的輪椅上對著她的點滴發呆,臉色很憔悴,許是好幾天沒有睡好了。


    “青姐。”她開口,太久沒有喝水讓她的嗓子幹澀沙啞到了極點。


    青姐聞聲一怔,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大喜過望:“你醒了?”


    安小清嗯了一聲,“睡了很久了?”


    “嗯,好幾天了!”青姐自強不息駕著輪椅,倒了杯溫水一點點給她喂下,“湛湛,你總算醒了!你都不知道這幾天我都多自責,早知道不帶你從那條路走了,你傷成這樣都怪我!”


    “怪你什麽,當時的情況我最清楚了,我們根本躲不開……”


    又說了好些話青姐的情緒才被安撫住,“總算現在沒事了。”青姐擦著眼淚,“人家都說,人在臨死之前會迅速回憶起自己的一生或者看見極重要的人,湛湛你知道我在撞車的那一瞬間看到了什麽嗎?”


    “什麽?”


    “我小時候跟我爸媽吵架時的場景,特別清晰。我小時候可皮了,一點都不聽話,總氣他們還動不動就離家出走,現在長大了才知道那時候多麽不懂事……好幾天沒聯係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擔心成什麽樣子了……”


    青姐囉裏囉嗦的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安小清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不是過了多久,直到聽見青姐問:“湛湛,你出車禍前看到了什麽?”


    安小清回過神兒來:“嗯?”


    青姐又重複了一遍:“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你看到了什麽?”


    她閉了閉眼,這才找回了當時的記憶。


    走廊上傳來一陣吵鬧聲,她透過玻璃窗看到麵色蒼白失魂落魄的栽進護士站拚命搖晃護士讓她查詢病房號的某人。


    唇角揚起的溫暖的笑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就是說啊,當時看到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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