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著雙眼, 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裝屍體, 很快,便聽到門口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嫣然推門道:“大人,剛給小姐喂完飯, 您進去吧。”


    猩猩的磁性嗓音隨後響起:“這兩天,她怎樣, 有無好轉?”


    嫣然道:“小姐還是沒什麽動靜,一直睡著。”會演。


    “唔。”腳步聲逼近, 那熟悉的味道很快俯近了我的臉, 我差點就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跳起來大喝一聲:我都想死你啦!


    嫣然道:“大人您在這兒,我去看看小姐的藥。”


    “唔, 去吧, 燙意少些了再端來。”細心。


    嫣然出去了,房內隻剩我和他兩人, 我緊張的手心出汗, 竟覺得身上似多了些力氣。


    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半天沒有動靜,我好想眯開一條小縫瞧瞧,又怕被發現而錯過了他的好戲,隻好靜靜待著。


    忽然感覺被子一角被掀開了, 一隻手摸了進來,啊!!看你平時道貌岸然原來是個色狼,趁我昏迷占我便宜吃我豆腐, 你真不是東西!誹謗未完,那手已將我手握住,大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摩挲。呃…原來隻是拉拉手……有暖意流過,由手掌流向四肢百骸。


    “天歌。”他開口了,我急速命令所有耳神經都給我立正站好,確保一句不漏。


    “我兩天沒見你了,你為什麽還不醒?讓我等的心焦…”唉,我也想醒啊,就怕醒了你又開始裝化石,聽不到你的真心話了唄。


    “我去為你尋解藥,可那景夫人早已離開禮州,不知搬到哪裏去了。”


    算啦,找不到就這樣撐著唄,我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剛剛才死過一次嘛。


    “思前想後,還是得去問問柳琴,隻怕她不肯說。”


    那狐狸才不會替我解毒呢,她恨我都來不及,不知道她被抓起來沒有,最好抓起來了,我去給她上幾堂課洗洗腦子。


    “不過,就算你一直不醒,我也會一直等下去。哪怕……一輩子。”他的聲音低落下去,帶著一縷苦澀.


    說真的,我抖了一下,隻是微微抖了一下,這不是我能控製的,我做夢也想不到猩猩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麽感人,這麽甜蜜,這麽….狗血!電視劇裏常用對白,每次聽到都會大笑,然後繃臉說句:白癡!沒想到也有人這樣對我說,這感覺,著實不錯,完全不白癡。


    “記不記得你送我的那塊玉?”


    記得記得,猴子玉嘛,和猩猩你很相配,你倆是一對兒,都是因為猿糞哪猿糞!


    “從你送我那日起,我就未離身過。”


    啊?不是吧,你原來不是總喜歡對著一堆鏡子碎渣兒憶苦思甜嗎?說!把我玉放哪兒了?是不是揣進內衣貼身收藏,時刻感受我的一片真心哪?


    “那玉是假的。”


    你怎麽還提著茬兒,提起來我就生氣!爺爺就做過那一回虧本買賣。(——!)


    “但是因為是你送的,所以我一直帶著它。”


    這句還像話,就是不知你敢不敢把它掛在腰上,一出門兒,圍過來一堆路人,指著你大叫:快來看呀,丞相帶了塊假名牌兒!


    “天歌…..”


    喊得甚是溫柔,猩猩最近的情感閘門已經徹底敞開了,悶騷男爆發啦!


    半晌無語,隻餘他的大拇指還在摩挲我的手背,我的屁股有點疼,老一個姿勢挺著不舒服。


    “快點醒來,我有許多事情想要告訴你。”


    現在說不可以嗎?我聽得見。


    “等你醒了,我帶你去無涯山的後山去看看,那裏的風景很美…”


    烏鴉山還有我沒去過的地方?不可能!不過若是跟你去,自然到哪裏我都開心啦。


    “以前,我總是惹你生氣,其實也非我所願,隻是有些時候放不下麵子而已,不知你心裏是否還記恨我?”


    唔,這個嘛,我早就將你看穿了,你以後好好對我,我就不記恨了,若是再對我冷臉以待,我不出走了,我將你丞相府燒了,將你睫毛拔了,將你的白衫子白袍子全部扔進煤堆裏,看你怎麽玩自戀!


    “若你能快些醒過來,我定不會再那樣對你,定不會再惹你生氣,你愛怎樣便怎樣,我…我會真心愛護你,再不動手傷你,隻要你醒來。”


    我沒潛台詞接了….


    原來他都記得…..我突然有點想哭。聽到他的表白,心裏竟感動的想哭。如果不是我的昏迷,他會這麽對我麽?就他那神秘加沉默加結巴加吭哧的勁兒,恐怕我還得再等個幾年。受傷,就是感情的踏腳石跳板,一躍而到了一個新的層次新的高度,正式步入戀愛階段。經過我不斷的努力,勇敢的堅持,不畏道路的險阻重重,不懼冰山的冷眼奚落,我,終於徹底撕開了他的麵具,徹底衝破了他的情感防線,我成功了!我追他的麽?不算,他先對我表白的,還是他追我的。


    他突然將我的手抽出了被子,輕貼在了唇上,那冰涼的唇就緊緊貼著我的手背。哦買疙瘩!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的麽?那觸感….心猿意馬中~~


    我實在忍不住了,屁股酸,腰酸,手心直冒汗。悄悄將眼睛眯了一條縫朝他偷望過去。猩猩他,真的消瘦了,兩側臉頰凹了進去,沒有胡茬卻仍顯得滄桑,仍是一身白衣,可那飄逸瀟灑淡然的氣質卻不見了,整個人仿佛老了幾歲,我心中微疼,這幾個月來,他也受了苦了。


    他沒看我,閉著眼睛還在享受我的手背……


    “你說話可算話?”


    猩猩猛地放開我的手,驚的跳了起來!


    我不滿的看看手,冷風一陣,好感覺沒了。


    他呆呆的看我,石頭一般,動也不動。


    我動動手指頭:“怎麽了?傻啦?”臉上綻了笑容。


    他半晌才反應過來,忙往門外衝,一邊衝一邊喊:“師傅!師傅!”


    我翻白眼,你師傅都知道了你喊什麽呀,怎麽以前看他那麽酷,這會兒卻像個傻小子。


    老頭兒被他騰騰拽進屋來,手裏抱著一摞書,一臉的不耐煩:“何事啊。”


    “天…天歌她..她醒了!”得,你結巴兄弟又來找你蹭飯吃了。


    老頭兒看看我,“噢。”


    猩猩眨眨眼,似沒想到老頭兒的反應如此平淡。


    “您..您要不要給她診診?”


    “診什麽呀,過幾天就活蹦亂跳了,別耽誤我收拾書。”老頭兒一掉臉走了。


    剩下猩猩又成了石頭。


    我撲哧笑出聲來,衝他勾手指:“快過來,別在那兒杵著礙事。”


    嫣然此時恰好走進,手裏端著藥碗,衝我道:“小姐,來把藥喝了。”


    猩猩瞪眼看著嫣然,不明白嫣然怎的對我的蘇醒接受的如此快!


    明堂晃進來了,人還沒進門就大聲叫道:“曹天歌你說的事兒我一點沒派上用場,我還沒見到師兄呢!”


    看見猩猩,他也呆了,正好,師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一起變化石。


    我看著那藥碗撅嘴裝可愛,“我不想喝。”


    嫣然好言道:“怎能不喝呢,小姐喝完了身體會越來越好的。”


    我轉轉眼珠子,衝嫣然使了個眼色:“我實在不想喝。”


    嫣然將藥碗往猩猩手裏一放:“大人,就交給您了。”說完拉著一臉詭異的明堂撤了,還把門兒也給帶上了。


    猩猩還處在驚詫莫明當中,眼睛裏的疑惑越來越濃。


    我歎口氣:“看來有人不想喂我吃藥,那我就自己喝吧,哎喲,我這手一點使不上勁。”


    猩猩反應過來,忙離我坐近了些,手裏拿著藥碗,不曉得我醒了該怎麽喂我。


    “你不扶我起來嗎?”


    他又忙起身把藥碗放下,回來在我頭頂乍著兩手,不知如何是好。


    我笑:“你將我脖子抬起來,扶著腰向上抽抽。”


    他按照我的指示行動,僵硬的厲害。手觸及我腰的刹那,我忽覺一陣酥麻,難道,這就是觸電的感覺?


    我穿的隻是貼身褻衣,他的手指冰涼的,扶上來我禁不住一抖,他驚的忙將手又縮了回去,結果就變成了他單手托著我的脖子,整個身子還都躺著,隻剩脖子和腦袋抬著,這造型…難看。


    “我沒事,你快把我抽起來呀。”


    他又伸手來扶我,斜放了一個方枕,總算讓我靠了起來。


    他用湯匙舀了藥,直直往我嘴中送來。我慌忙避開,不是矯情,這老頭兒的藥也太難聞了,一股酒糟怪味。


    他的手又僵在那裏,收也不是,遞也不是。


    我道:“你平時都是怎麽喂我喝藥的?”


    他輕聲道:“用勺子灌服。”


    我撇撇嘴:“哦,原來趁我昏迷的時候,你們都是硬灌我的呀。”


    他不說話。


    又變成了個悶嘴兒葫蘆,對著一個昏迷的女人,甜言蜜語就滔滔不絕,等人一醒,就又和沉默加結巴組成了偶像組合。


    我伸手去拿碗,手沒勁,抖的厲害,扶到碗邊道:“給我吧,我自己喝。”


    他不鬆手,也不說話。我心裏的氣又上來了,“我醒了你好象很不高興?”


    他抬眼看我,輕道:“怎麽會呢。”


    “那你就是高興?”


    “……..唔。”


    “你剛說的話算不算數的?”


    他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眼睛不看我,隻道:“你幾時醒的?”


    “我問你話呢,你說對我好,愛護我,再不傷我算不算數的?”


    尷尬之色迅速蔓延,他沒想到我裝暈將他逮了個正著,其實換做一對相愛的人兒,這也沒什麽,不就是說兩句好聽的嗎,哪個談戀愛的人不說?怎麽到他這裏就像犯了天大的錯,和上茅廁洗澡沒關門被女同誌看了個溜光一個性質。


    我不耐煩了:“好,既然不算數,那我就當沒聽過,你出去吧!”


    他聽著我的語氣,忙又抬起眼睛看我道:“算數。”


    我麵無表情:“怎麽個算數法?怎麽對我好?怎麽愛護我?你說我聽聽。”


    潮紅越來越濃,他“嗯”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結巴著道:“藥…藥..快涼了。”


    我的天呀,這是猩猩嗎?怎麽純情的跟十八小男生一樣?平時那酷勁兒哪去了,我心裏憋著笑,轉念又一想,其實也沒差,愛情與事業本就是兩回事,他混的好,憑的是本事人品,縱使他戰場經驗無數,愛情經驗可完全空白,聯係其人性格,有這表現也不為怪,這麽說來,我還是他初戀呢?哇哈哈哈,想不到我曹天歌閱人無數(三個!)最後還是找了個純情寶貝。


    我點點下巴,他將藥碗端到我嘴邊,我抿一口,苦的眉毛直皺,可心裏卻是甜的,相比較情場浪子來,我的智商配對純情寶貝比較合適,暗戀時被你吃的死死的,現在輪到我吃你了….吃…嘿嘿,會有這一天的。


    我一閉眼一咬牙,牙縫裏哼聲:“給我灌!”


    猩猩果真聽話,直接舉著碗就灌下來了,我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醃的心都成黃蓮了,半天喘氣不說話。


    猩猩忙道:“很苦嗎?”


    我一臉痛苦表情:“你嚐嚐不就知道了。”


    他居然絲毫沒有猶豫,捧著碗喝了一口我喝剩下的渣,抿嘴道:“有一點。”


    那一瞬間,心倏地柔軟起來,看著他的這個舉動,我很感動很窩心,仿佛一年來所承受的一切,都在他這輕輕一抿中消失殆盡,我喜歡的這個男人他......也喜歡我。


    “師兄”


    “唔”


    “我的嘴上有疤。”


    “會好的”


    “我的身上全是鞭痕。”


    “會消的。”


    “你覺得我難看嗎?”


    “不難看。”


    “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猩猩結巴著低聲道:“你…你一直…都好看。”我開心了。明知這句不太真,我好象在他麵前難看的時候比好看的時候多。


    “我送你的玉呢?”


    他從懷裏掏出來放在我手中,那玉上帶著他的體溫,猴子還在抓耳撓腮,棱角,竟已平了。他定是經常摩挲才會這樣。


    “師兄”


    “唔。”


    我抬起眼來定定的看他,看他消瘦的雙頰,看他挺直的鼻子,看他輕抿的薄唇,看他帶著一絲苦痛的眼神,直想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你喜歡我嗎?”


    有這麽直接的嗎?!!對付猩猩就得直接!


    他沒有回避我的眼睛,唇邊升起一縷溫柔的笑意,微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但我已不在意了,將手撫上了他的手,柔道:“我也喜歡你。”猩猩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散發著晶瑩光彩,一如繁星綴在深遂夜空,寶石一般讓人心動。


    幸福感潮水般湧來,腦中再無任何多餘雜念,我早說過,無論身在何處,我愛著人,有人愛著,就足夠撐住我的信念堅定的在這裏生活下去,自我喜歡他開始,我就甚少想到回家的事情,可是這互表衷腸的一刻,我又想起了媽媽,她常在我不聽話的時候對爸爸說:女兒大了不由娘,鴿子總要嫁人的。以前,我從未想過自己結婚時會是個什麽樣兒,覺得賴著媽媽也很不錯,現在我仍不想結婚,可因了猩猩,我竟有了些些憧憬,如果有一天,我做好了準備,相信那定會是讓我能夠銘記一生的時刻。


    我倆手執著手,脈脈含情相對無言,門“哐當”被撞開了,一道白色迅速竄到我身邊,猛的將我倆的手扯開,我與猩猩目瞪口呆看著來人,正嘟著嘴衝我道:“我不去!”


    ......林小姐的探病時間,閑雜人等請自覺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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