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一手撐著岩石,一手攥著大餅,看著距離十米之外的黑影,無奈的微笑著。


    片刻沉默後。


    黑影率先開口道:“牛兒崖的小神醫?”


    “你是那個道士?”莫非的話有些冷,有些靜,不帶一絲感情。


    “道士?我是長安懸天府的人。”


    莫非笑道:“也對,道士隻是你偽裝的身份而已,……不過,沒想到長安的劊子手對《生死經》挺感興趣的。”


    黑影的聲音有些嘲弄,有些陰森。“嗬嗬嗬……,八年前,長安血夜後,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叫懸天府的人是劊子手了。”


    莫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就像他知道懸天府的人是多麽的冷血無情,能被稱為長安劊子手的懸天府,八年前的長安血夜,他早就見識過他們手段的殘忍。


    他將手中的小半塊餅扔給丫丫,看著黑影挑眉道:“村民的毒是你下的?”


    黑影似乎很理解莫非早已推測到這件事。他看著那邊的村姑恍若無人的將餅收起來,將鐵棍撿起來,眼睛微眯了一下。


    將樸刀拎起來,刀背朝後,刀刃朝前,映著遠方的閃電,亮出攝人的氣勢。


    “我在牛兒崖守了八年,八年裏,每一年,我下毒,死人,繼續下毒,繼續死人。如果你再不出來,那裏的人就要死光了。”黑影頓了頓,語氣突然有著無限的悵惘。“我等了你很久了,他們也等了你很久。不過,你來遲了。”


    “就為了《生死經》?”


    那人點了點頭。繼續道:“隻有《生死經》,才能這麽輕而易舉的解開蔻毒。下毒總是要有目的的,下毒可以引誘你解毒。”


    這次,莫非終於翻了個白眼,失笑道:“我要是不救呢?”


    “事實證明你救了。”


    莫非默然!


    對於一個前世軍醫,穿越後研習《生死經》的他來說,遇見世間罕見的疾病和毒藥,內心總是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更何況,他受了他人的一飯之恩。


    職業習慣害死人!堅守原則害死人!


    此時,風更大了!雨更密了!天更冷了!


    夜雨風急!無常索命!


    黑影大概是確定了眼前的少年就是此行的目的。拎起樸刀,向前腳下一踏,雨水飛濺。


    莫非看見樸刀割開了雨幕,沒有一絲華麗,平淡無奇,但是這種平淡無奇,在黑暗中形成一道厲氣,從十米開外,席卷而來。


    他撐著岩石的手,此刻青筋陡然暴起,卯足了勁兒借力向外滾去。


    “錚——!”


    應聲落地。刀氣讓他體內氣血翻騰。頭暈眼花間,看見岩石崩裂,在那中間好像有人突然躍出。還沒有等他看仔細,躍出的黑影已經將樸刀,狠狠劈下。


    莫非眉頭緊蹙成一朵極為難看的花,正準備翻身而走,全身卻如脫力的死狗,就這樣看著樸刀距離越來越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錚——”


    鏗鏘作響!


    在這緊要關頭,緊握著大鐵棍的丫丫終於出手了。就像田地裏村姑揮耙,毫無美感,隻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朝著黑影的頭上砸去。仿佛隻是向一塊貧地砸去,不需要任何花俏的招式,就能砸出想要的結果。


    然而在丫丫砸下鐵棍的那一刻,黑影卻不急不緩,隻是刀鋒一轉,就那樣輕而易舉的擋住了鐵棍的下落。


    莫非捂著被刀氣震傷的心脈,有幾絲意外,也有一些氣餒,果然,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五脈高手。


    這麽多年來,他遇見過太多的五脈武者,但是出刀殺人,這般果斷決絕者,卻從未見過。


    莫非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多想,強忍著心脈的疼痛,就地一滾,朝著黑影的腿腕踢去。


    “砰——”


    一聲悶響。


    莫非重重的墜落在地,整個人就像鑲嵌在泥水裏,頹靡的躺在地上。


    黑影輕聲一哼,一躍向後退去,與丫丫和莫非拉開了一段距離。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的詭計都是徒勞的。”


    黑影的脊背有些佝僂,就像牛兒崖的歪脖子樹,到了一定的年齡。說話的聲音更是有些陰測測的,讓莫非想起了黑夜中的蝙蝠出去捕獵時發出的叫聲。


    但莫非沒有露出任何神情。


    他先前故意示弱,以苦肉計引黑影來襲,再讓丫丫背後偷襲的計劃能夠被輕易識破。他就知道再多的神情也不能再迷惑對方了。


    “既然詭計是徒勞的,你又何必這樣謹慎提防。”莫非的語氣有些淡漠,有些些譏笑。


    說完這句話,他扶了扶地,讓自己的身子朝上挪了挪。


    “幹我們這行,不謹慎是活不久的。”黑影的聲音突然有些惘然,頓了頓,恢複了清明。“你的身體看起來是有不治之症,她隻是個三脈武者,在這個世界上,這樣的實力太弱了。與其如此,不如把《生死經》交出來。”


    “交給你我們能活?”


    莫非玩味的看了黑影一眼,繼續道:“懸天府會讓你一個五脈武者來搶《生死經》?是懸天府沒有高手了還是……你想獨吞它?”


    雨夜裏,一步一步走來的黑影突然止住了腳步。


    “你很聰明,可惜了!”


    黑影陰沉著說完這句話。


    樸刀倏然而起,“滋——。”尖利的響聲,伴隨著刀刃割開雨滴,一股威勢朝著莫非再度壓來。


    此時的莫非,已經手無縛雞之力,那種刀氣的威壓已經讓他有了瀕臨死亡的感覺,他緊緊捏著手中的銀針,猶豫著不肯下手……。


    然而此時的丫丫,沒有再揮棍而下,隻是一個飛躍,用大鐵棍插進莫非的腰帶,將他拉出了黑影的刀下。然後一個欺身上前,與黑影纏鬥了起來。


    揮著鐵棍的丫丫,並不懂招式是什麽東西,她隻是不斷的揮棍,朝著黑影頭上砸去,心髒砸去,褲襠砸去。


    她的一招一式,沒有美感,甚至連樸實也稱不上,但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兒卻讓黑影一時之間難以寸進。


    “叮當”作響夾雜著“吧嗒”雨聲。


    空氣中有勁氣相撞。過了一會兒,“呲——”樸刀在丫丫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武道五脈和武道三脈,終究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呲——”


    又一道血痕。


    丫丫咬著牙齒,緊握著棍的雙手骨指“咯咯”的響。半跪在地的雨水裏已經混合了太多的血水。


    突然之間,黑夜中,強驢嘶鳴而來,橫衝直撞的向黑影衝去,黑影一個閃身,躲了過去。


    卻不想那驢尥起蹶子,怒砸而來。


    “嗤——”


    瞬息之間,黑影一刀由左向右,割裂皮膚,飛出血柱。甚至沒有一聲嘶鳴,那頭瘦弱的強驢就瞪著眼砸在地上。


    丫丫見強驢倒地,額頭上青筋暴起,吼道:“我要宰了你。”


    她和黑影相隔數丈,但是這句話,黑影卻聽的無比的清晰,他甚至聽到了話中的嗜血和戾氣。


    不過他不以為然。


    冷聲道:“交出《生死經》。”


    “我要宰了你!”


    一聲暴吼!


    丫丫飛身而起,鐵棍在身周掄了一個圓圈,“呼呼”聲中,飛快的向黑影靠近。


    黑影樸刀旋即一轉,刀刃切在鐵棍上,飛起一腳踢向丫丫的身上。但一腳落下,硬撐著疼痛的丫丫絲毫沒有放手的準備。


    黑影見勢又一腳落下,丫丫依然沒有放手。黑影緊接著一腳又一腳落下,等到嘴裏吐出鮮血時,丫丫猛然反手抱住黑影的腿。


    一手緊握鐵棍,一手抱住黑影的腿。拚盡全力勾腳上撩,點在了黑影的心髒處。


    片刻之後,兩人迅疾的分開來,丫丫如一隻離線的紙鳶墜落在地,掙紮著想要起身,全身沒有絲毫力氣。而黑影一個翻身,半跪在地。


    “以命搏命?哼!我倒是小看你們了。”


    黑影一個彈跳,樸刀當先,身影在後,朝著丫丫濺射而去。就在此刻,莫非幾乎沒有半分猶豫的將針刺入了大腦。來不及顧慮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一個跳躍上去將丫丫護在身下。


    “嗤——”


    樸刀割裂肉體,疼痛幾乎讓莫非的身體崩潰。


    感受到他顫抖的身體,丫丫帶著一絲哭腔喊了一聲:“相公。”


    莫非看著懷裏的丫丫,勉強笑了笑,遺憾的說道:“我的身體太弱了,即便銀針入穴刺激血脈,也沒有辦法。”


    “相公,不如……”


    “不行。”


    莫非決然的打斷丫丫的話,翻身一起,借用軍隊搏鬥技巧,朝黑影使去一記重腳。然而,腳還沒有落下,黑影一個欺身上前,一掌拍的他朝著遠處飛去。


    “這是《生死經》中的秘法?”黑影帶著匪夷所思的失聲道。“你這樣的身體竟然使用秘法?果然是不知死活。”


    莫非理解黑影的話,就像他理解這種醫學秘法的副作用,有多麽的可怕和不可估量。但命懸一線,不得已而為之……


    莫非的臉上仍然是淡漠的神情,此時,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耗費在表情上,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太多的生死邊緣徘徊,讓他學會了越是生死關頭,就越要逼迫自己學會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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