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聞噩耗快馬歸京


    “曾……曾大人丁憂回鄉途中被長『毛』給抓了!”


    就如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響,好一會兒才悠悠緩過來,雖然驚愕異常,但和珅心裏尚存一絲僥幸,臉『色』發白地追問道:“雪……雪軒……你說的曾……曾大人是那一位?”


    “曾……曾滌生……曾部堂!”王有齡帶顫音答道。


    “什麽!”和珅眼前一黑,晃了晃身子差一點兒就倒了下去。幸虧辜鴻銘在邊上手快,一把攙住了他。


    原來王有齡剛從南邊得到消息,曾國藩前些時候老母去世,從北京丁憂回鄉奔喪。不料路過長沙途中,不知怎麽地行蹤走『露』,被一群長『毛』得知了身份給抓了起來。由於長『毛』屢次急攻長沙不下,兵員傷亡慘重,西王蕭朝貴惱羞成怒,聽說屬下抓住了一個清廷大員,準備把曾國藩押到長沙城下,在兩陣前把他砍頭示眾,以慰死去的將士。


    消息是剛傳到上海的,由於王有齡知道和珅與曾國藩之間的交情,所以一得知後連叫聲不好,立即就匆忙跑了過來。


    算算從長沙到上海的距離,估計現在曾國藩的人頭早就被長『毛』給掛在了長沙城下。想到這裏,和珅心頭就是一痛,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滌生兄!滌生兄啊……!你……怎麽就這麽去了呢……!”和珅回想當年與曾國藩從相識到相知,往事尚曆曆在目,可如今卻人鬼殊途,相隔兩界,頓時捶胸頓足,悲痛不己,一行熱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看著和珅痛心疾首的樣子,王有齡陪在一旁也暗暗流淚,就連不知道曾國藩是何人的辜鴻銘也是一臉黯然,幽幽長歎。


    “太平軍!長『毛』!我……我與你們勢不兩立!”和珅大哭了一會,指天發誓,咬牙切齒地大罵。接著按捺下心中的悲痛,用衣袖抹幹了眼淚,站起後神『色』冷竣地讓王有齡馬上幫他安排去天津的船,此事突然,他再也沒心思逗留在上海了,他要立即北上,入京麵聖,並找人為好友報此血仇。


    當夜和珅在院中設下靈堂,紅著眼祭過好友亡靈後,第二日就帶著辜鴻銘登船,揚帆北上天津。


    幾日之後,船就到天津,和珅根本就沒心思去理會來接自己的那些官員,馬不停蹄地就往京城裏趕,當夜裏就回到了北京城。


    回到北京的時候還未過三更,坐落在羊角燈胡同的和珅家中已是靜悄悄的一片,隻有南廂房的窗內還『露』出一縷微微燈光。


    **盤坐在炕上,就著炕幾上的油燈正做著女紅。在和珅離開的這幾年裏,家裏的一切都是她帶著張權在打點著,雖說有朝廷的俸祿和上海的商行的收入,用來維持一家生活是足足有餘的,但家裏有年邁的婆婆照應,還有那些丫環、仆傭需要管理,再加上對和珅的日益思念,**的日子也過得不輕鬆。而且和珅一走就是三年,除了每隔一段日子捎回來的家信外,就再無其它音訊,讓獨守空房的她更感到寂寞。


    手上縫的是一件袍子,在**靈巧的雙手下,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每當她想念和珅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來做這些女紅轉移自己對夫君的思緒,而和珅離開了多少日子,她就做了多少時間的女紅,不光是袍子,還有鞋、馬甲、褻衣等等,她盼望著有一天心愛的人能回到家中,再一次穿上自己親手縫織的東西,想到這些,**秀麗的臉上就會『露』出溫情的笑容。


    補完了最後一針,**撚著線小心地把線頭打了個結,然後再把它放在唇邊,輕輕地用貝齒咬斷餘線。接著用雙手提起做完的袍子,就著燈光癡癡地望著,好一會兒,又慢慢地把袍袖搭在自己肩上,仿如和珅穿著它抱著自己一般。


    “相公……去了這麽久……你怎麽還不回來呢?”燈光下的**輕聲昵喃道,一抹紅霞悄悄的爬上珠潤玉顏,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哪裏,望著眼前的袍子,一雙明亮的眼中透出綿綿的情意,另一手不由自住的支著身子,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突然,一陣沉悶的敲門聲響起,在這平靜的夜裏是顯得如此明顯,頓時把**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自和珅出使後,府裏除了來往傳訊的仆人外,再也沒什麽人來訪過了。雖然留京的曾國藩、沈葆楨、彭玉鱗等都是和珅的好友,但家中無男主,他們也不方便親自登門拜訪,除了平日裏差上幾個下人問候一下外,整個小院可以說是異常清靜。


    可今天這麽晚了,怎麽會有人突然敲門呢?**奇怪地想道,批了件外衣,抬身下了炕。


    敲門聲很響,管家張權第一個就跑出房來,急急地向大門跑去。當明彗下炕,剛要推門看看來人是誰時,就聽到外麵傳來了張權又驚又喜的一下呼聲。


    “張權,是什麽人呀?”剛從亮的地方走到黑漆漆的走廊,**一時間瞧不清楚院門外究竟是誰來了。


    “夫人!夫人大喜啊!”張權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是老爺……老爺回來了!”


    “什麽!你說什麽!”**一時間驚住了,不敢相信地追問道:“張權……你……你說是……老爺回來了?”


    “是!是老爺回來了!”張權連忙重複了一句,臉上的笑容快擠成一朵花了。


    還沒等**從驚喜中反應過來,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慧兒……!”


    睜大著眼睛,**終於看見那個她千百次期盼的人正站在院中,疲憊的臉上帶著一絲微笑,邁步向她走來。


    “相……相公!”幾滴清淚奪眶而出,**嬌軀激動地微微發顫,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幾步就撲進了和珅的懷中。


    “相公……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輕聲哭著,話語卻越說越輕,同時感受著和珅身上那熟悉的味道,靠著他寬闊而溫暖的胸膛,覺得有無比的甜蜜和幸福環繞在她的四周。


    “慧兒,這幾年,苦了你了……。”撫『摸』著妻子的秀發,和珅瞧著**雖依舊驕豔但略有憔悴的容顏,憐惜地歎道。


    “慧兒不苦……相公千裏遙遙,這才是真苦呢。”**掛著淚痕,唇邊卻帶著滿足的笑容。


    “這位是嫂夫人吧?”正在兩口子正親熱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嚇得正依在和珅懷裏的**就像小鳥受驚一般,連忙掙著脫出身來。


    隻見一個少年站在院中,向自己拱手行禮:“在下辜鴻銘,見過嫂夫人。”


    “相公,有外人在……你……剛才為何不與我說呢?”**頓時羞得滿麵通紅,慌忙回了個福,緊接著輕聲責怪著和珅。


    “嗬嗬,這位是湯生,我在西洋結識的好友。”和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相公、辜先生,剛回家都還沒吃飯吧?你們先進屋歇著,我……我幫你們做點去。”可能是因為剛才被外人看見了自己的失態,**低著頭輕聲說了一句,隨後帶著幾個丫環趕去廚房忙碌去了。


    “君實兄,嫂夫人真是賢惠啊!”進屋前,辜鴻銘滿麵羨慕地看了一眼正往廚房而去的**,忍不住嘖嘖讚歎道。


    因為知道辜鴻銘受西洋習慣頗重,雖然學會了中華禮儀,但一時間『性』情還是無法扭轉。所以聽了辜鴻銘這有些不符的讚揚,和珅隻覺得有趣。


    “怎麽?湯生想成家了?要不找時間我讓你嫂子幫你說門親怎麽樣?”和珅半認真,半玩笑地問道。


    “好啊!”辜鴻銘接著話就神采飛揚地點頭道:“有嫂夫人說親,湯生當然樂意!不過……最好能幫我找個和嫂夫人一樣賢惠漂亮的女人。對了……別忘記一定要是小腳的!”


    “嗬嗬,行!行!行!”聽著辜鴻銘的話,和珅再也憋不住大笑起來。在英國的時候,和珅有次無意間和他提過,中國的小腳女人能持家時,這家夥聽了就特別來勁,還追問了好幾次女人纏腳的來曆,搞到後來對小腳的興趣特別濃厚,簡直快成癡了。


    坐在屋裏沒聊幾句,**就端著一盤飯菜走了進來。


    “相公、辜先生。今個太晚了,沒什麽好菜,這些先趁熱吃吧,等明兒我讓人出去買點好的。”


    “不用、不用!這些夠好了!”辜鴻銘笑嘻嘻地連連擺手,抓起一張餅就啃了起來,邊啃著嘴裏還邊叫香。


    瞧著辜鴻銘毫不客氣的樣子,**覺得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這小子就是這樣,他從小就在西洋,學洋人的樣學慣了,叫他像老夫子一本正經地的,打死他也學不會。”和珅笑著向妻子解釋道。


    聽了和珅的解釋,**才恍然大悟,再瞧了一眼狼吞虎咽的辜鴻銘,掩嘴笑了起來。


    吃飽喝足,和珅讓張權整理出來的屋子也收拾好了。跟著他奔波一天的辜鴻銘早早進屋休息去了,而和珅去見過老母後,也和**回到了房中。


    “相公……慧兒這些年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屋裏現在隻有他們夫妻二人,**再也不用擔心邊上有外人了,忍不住靠在了和珅懷中。


    “我也如此啊!”和珅滿心的溫存,用柔和的目光凝望著心愛的妻子。


    “相公,你在西洋吃苦了吧?”


    “勞累點,苦倒是不苦……。”


    “相公瘦了……。”


    “慧兒也瘦了……。”


    綿綿情話,說不盡的相思……。


    “既然回來了,等交了差,就在家好好歇幾天吧……。”**用手指輕輕『摸』著和珅的胸膛,柔聲說道。


    “唉……歇不得啊!”和珅皺眉長歎道:“回京路上,在上海得知一件大事,滌生兄出事了……。”


    “曾大人出事了?曾大人不是回鄉奔喪了麽?”**一愣道。


    “就是奔喪出的事!”和珅一臉悲苦,滿心傷痛:“滌生兄路上被長『毛』抓了去,聽說給砍了腦袋……。”


    “啊!怎麽……怎麽會這樣!”**嚇得小臉煞白,捂著嘴差一點兒就驚叫出聲。


    “滌生兄當年扶持之恩終生難報啊!滌生兄此去,我定要為他報仇!慧兒……。”


    “慧兒明白……。”不等和珅說完,**帶著悲切點了點頭,長歎了一聲……。


    第二天,和珅換上朝服,帶著出使各國所換文書,入宮遞牌準備麵聖。


    和珅出使歸國,雖然他在上海耽擱了幾天,但因為上海是公使駐紮之地,必須停留一下與各國公使交換信件,所以也算是使命的最後一環。而他從天津連夜趕到京城,由於來得太快,朝中上下都沒接到消息,直到和珅穿帶整齊出現在宮中班房時候,大家這才突然發現當年出使的於大傻冒回來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道光時的老人在鹹豐上台後給撤換了一大批,除了幾個本就是鹹豐派的官員外,其餘一些全是些新人。但是,由於於大傻冒的大名早就傳遍了京城,有些在班房等著召見的人和珅瞧著麵生,叫不出名字的家夥卻一個個都知道他是誰,就算有些人不知道他是何人,但瞧著和珅的一品服飾與聽著別人的交頭接耳,也不難猜出他的身份。


    那些望著和珅的人中,有羨慕、有不屑、有讚歎、有警惕,甚至也有敵視的,林林種種,各式各樣。


    大家都知道和珅論起來也算鹹豐的老師,何況當年出使道光給了和珅不少頭銜,更在朝堂中親口答應等他歸來後另有重賞。現在道光雖然去了,但先皇之意誰敢不從?況且坐在寶座上的皇帝還是他的學生,和珅歸京如何重用是所有人都頭痛的事。特別是那些占著軍機位的幾個大臣,和各部部堂,個個用著不懷好意的眼光向和珅望來,怕這突然間冒出來的家夥把自己屁股下的位子給奪了過去。


    不過,這些人畢竟也是朝中大員,俗話說丞相肚裏能撐船,雖說撐個船沒這麽大的雅量,但是裝模作樣擺擺氣度還是可以的。有些以前與和珅打過交道的人一個個全湊了過來,借著問候的名義,來『摸』和珅的底,同時暗暗作著各自的打算。


    “於老師!”


    正在和珅心不在焉地和他們東拉西扯的時候,一個身穿團龍補子的王爺快步走了進來,一見到和珅,他先是一愣,緊接著麵『露』驚喜,三個字脫口而出。


    “六阿哥!”和珅聽到這熟悉的稱呼轉過身去,一眼就認出了麵前的少年王爺就是當年自己的學生六阿哥奕訢。


    “於老師!您可回來了!”幾年不見奕訢,他長得比以前高多了,也比當年更英俊,一身蟒袍,配著團龍補子,顯得精神抖擻。


    “奴才於景和見過……王爺!”和珅連忙揮袖打千,不過因為不清楚奕訢現在封的是什麽王,所以臨頭上隻能含糊其詞的稱呼了一下。


    “於老師快快請起!”奕訢含笑連忙扶起和珅,並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於老師,我現在是恭親王……。”


    “恭親王……?”和珅不由得眯了眯眼,親王的封號向來是皇帝所賜,往往帶著些含義。鹹豐登位、奕訢封親王,這早就是他預料的事,但這恭親王的封號卻讓他聯想翩翩。看來鹹豐還是對自己這個弟弟心有餘悸啊!特意賜了個“恭”字給他,擺明著就是警告奕訢,讓他往後恭恭敬敬。


    不過,師生相見是件高興事,而且現在鹹豐已經即位了,加上和珅又是出使剛歸,所以兩人交談也不用像以前那麽顧慮重重。奕訢見到和珅異常高興,拉著和珅來到了一邊,饒有興趣地向他問起出使的情況來,並津津有味地聽著和珅述說西洋所見所聞。


    “嗬嗬,你們瞧,鬼子六的老師剛從老鬼子家回來,這還真成了大鬼子碰見小鬼子……有趣!有趣!”離得不遠處,協辦大學士、首席軍機肅順向正在敘話的兩人瞧了幾眼,滿是不屑地和同僚們打趣道。


    “哈哈哈!的確有趣!的確有趣!”軍機大臣杜翰陪著笑連連點頭,並搖頭晃腦地說道:“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


    杜翰是杜受田的兒子,他能有今天地位靠的就是他老子的幫忙。對於和珅,杜受田早就不止一次提醒過他了,所以他一直把和珅當成自己最大的敵人,今天有機會打擊一下,他哪裏肯放過?所以第一個就跳了出來。


    “慎言!這話可別『亂』說,於君實當年也是聖上的老師,小心聖上聽到後著惱……。”鄭親王端華狠狠瞪了他弟弟肅順一眼,急急在一旁提醒道,這才免得他們把話『亂』說下去,牽扯到鹹豐身上。


    “哼!出個洋帶回一身洋『騷』臭……我瞧著他,就覺得不舒服……。”肅順不屑一顧地揮了揮手,有些不滿地嘮叨幾聲,不過他老哥的話說的也在理,怕真說出事來自己吃不了兜著走,所以也沒就著這話頭繼續說下去。


    這時候,一個太監走了進來,環顧一周後,清了清嗓子:“皇上有旨!宣於景和於大人乾清宮見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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