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安徽老家後,侯常風幾乎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麻煩的是,我家還沒有裝電話,用的是村委會的公共電話,很快村裏的大人們就知道我交了個上海男友。奶奶很開心,媽媽卻不怎麽樂意,她覺得我這年紀交男友還太早,等念完大學也不遲。


    暑假過了大半,我提出想早點回上海,奶奶和媽媽以為我急著見男朋友,其實我對於“交男友”的事到不怎麽在意,有或者沒有並不影響生活,至少目前是如此,我隻是盤算著大學的學費和獨立的生活。因為表姐今年就大四了,過不了半年也就會從學校畢業搬回來住,現在我和表姐都長大了,舅舅家又不大,舅媽雖然表麵不說什麽,但我知道她多少有點埋怨我的存在,再加上這次我考上大學,舅舅又借著獎勵的機會給了我五千塊錢,我想舅媽鐵定是心裏不開心的,所以我盤算著早點到上海打工賺錢,以後就住校從舅舅家搬出來。至於我現在回去的暫時住處,我早就想好了,曹智哥哥已經畢業在外租借了房子,我打算到他那借住幾天。


    回到上海後,我直奔曹智哥哥的住處,他租借的地方類似舅舅家的公房小區,離t大不算遠,半個小時的路程。曹智哥哥還有個室友,據說他晚上在酒吧工作,所以白天在家休息。


    開門的是個睡眼朦朧的男孩子,他邊打哈欠邊給我找拖鞋。


    “哥哥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邊打招呼邊把從老家帶來的老母雞遞過去,“這是我們自家養得老母雞,給你嚐嚐。”


    對方一愣,聽到“咯咯噠”地雞叫瞌睡也醒了,他看著我茫然地不知怎麽接手的模樣。


    我麻利地把雞栓在了衛生間裏,說:“有熱水嗎?我晚上就把它殺了燉湯喝吧。”


    “嗬嗬。”對方笑了起來,“小妹妹,你挺能幹啊,你叫什麽名字?”


    “祝福,就是魯迅筆下的小說《祝福》。”


    “哦,我叫田小帥,大帥不帥,就是有點小帥。”對方說著甩甩雞窩一樣的頭發,補充道,“別看我現在這樣,一會捯飭好了就帥啦。”


    我咧開嘴笑起來,發現這個哥哥挺好相處的。


    我坐在衛生間裏用熱水褪雞毛,田小帥就拿個電風扇坐在門口看著,好像這輩子沒見過人怎麽褪雞毛似的。


    “哎,聽曹智說你打算打工啊,你幾歲啦?上海不比農村,童工企業可不敢用。”


    “放心,我18啦。”


    “哦。”田小帥上下打量我,“真沒看出來。”


    我邊笑邊問:“你雞肚腸吃不?”


    “呃,不吃不吃。”田小帥忙搖頭,“我說,你想找什麽樣的工作?”


    “隨便,怎麽樣的都成。”我抬起頭,“哥哥,你有介紹嗎?”


    “有是有,不過是個短工,不知你願不願意?”


    我興奮地忙點頭:“可以,我沒問題。”


    “我一同事最近小產了,在家休養,你要不過來幫幫忙。”


    “行,沒問題。”


    “要幹到淩晨三、四點哦。”


    “我可以!”


    晚飯的時候,我把打工的事和曹智哥哥一提,起初他不同意,認為酒吧人雜事多我年齡太小不適合,後來見田小帥力保也就同意了。於是晚飯後,我坐著田小帥的自行車來到了他工作的地方。


    “我們老板娘叫杜藍歆,大夥都喊她藍姐,人挺和氣的你放心。”田小帥把我帶到裏間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一個甜糯的聲音。


    推門進去,裏麵站著一個身穿改良旗袍,攀著頭發的年輕女子,她麵若桃花,含笑娉婷,完全不像個風塵的酒吧老板娘,倒像是個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


    “藍姐,這我電話裏提過的祝福。”


    “藍姐姐好。”我連忙點頭招呼。


    “嗬嗬,連這麽小的小妹妹都叫我姐姐,真是不好意思。”藍姐抿嘴一笑,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


    “我已經18歲了,真的,身份證也領了。”我連忙強調。


    “嗯,小帥你就帶她出去做事好了,別讓她幹體力活。”


    “好咧,明白。”


    走出辦公室,我驚歎道:“你們老板娘好漂亮!好有氣質!”


    “那當然,不知有多少達官貴人來我們這就是為了一睹她的芳容呢,不過她已經有主了,聽說明年就要準備結婚了。”


    “哇,她看上的該是多好的人啊。”


    “其實也不然,聽說是藍姐的老鄉,在老家時就好上了,我們老板娘重情義,來上海後有多少有錢人追求,她愣是沒動過心。”


    我頻頻點點頭,這樣美麗的人別說是男人了女人看了也目不轉睛啊,以前在我心目中,表姐和樓雋書是頂頂美貌的人,可她們要往藍姐麵前一站也隻能是甘拜下風,表姐的美帶著股冷豔,就像櫥窗裏的芭比娃娃,雖美但是有距離感;樓雋書的美透著股機靈,忽而是熱情似火忽而又颯爽英姿,叫人琢磨不透;藍姐的美,用邵逾朗的話來說,就是既風韻又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最能激起男性的保護欲和占有欲。


    藍姐的酒吧不大,裝修也挺簡單,可是到了晚上生意卻出奇好,我因為才來所以隻做些簡單地清掃工作,隻要哪桌的客人起身走人了,我就立馬提著個小桶過去整理,因為後麵還有排隊的人等著入座。我悄悄觀察了一下,這裏除了一些看起來像白領的人士,偶爾還有些學生打扮的人,這兒離t大不遠,估計他們都是t大的學生,可是能夠消費得起這兒的學生家境應該都不錯,而我卻隻能通過打工來賺取生活費甚至學費,哎,這也沒什麽,能夠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是件光榮的事,如果能有結餘寄錢給奶奶,那就更開心了。


    忙碌的工作讓我完全沒有睡意,期間小帥過來問我吃不吃得消,我點點頭,他悄悄塞給我一盒泡麵:“去補充點能量。”


    我感激地揣著方便麵去了茶水間,就在等麵泡開的時間,突聽窗外隱約有人在講電話,這聲音好像是藍姐,她一改剛才的溫柔,頗有點激動。


    “行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已經給我造成了困擾,我不想拉下臉來和你說這些,我不想成為破壞你家庭的第三者……請你不要說什麽離婚的事,即便你離婚了我也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我有結婚的對象,我隻想過平淡的日子,希望你能夠成全……”


    藍姐的聲音漸漸飄遠,我掀開泡麵盒吃了幾口,心想:藍姐的魅力好大,連已婚人士都願意為她離婚!愛情的力量真的有這麽大嗎?為什麽我的愛情就那麽微不足道地渺小?上次在別墅扭傷腳後,齊霽就不告而別了,當然,他也沒什麽好與我相告的,反正就是等我們從市區返回時他就已經走了,據邵禎霏說可能是傷口有點發炎了,他情緒挺低落的,說先返回上海了。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去慰問一下,可是卻沒有單獨前往的勇氣,隻好向侯常風旁敲側擊,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說:“我改天問問邵逾朗吧。”


    我頓時有點心虛起來,一貫有什麽說什麽的侯常風居然遲疑了,我擔心邵逾朗和他說了什麽,又自我安慰說他的遲疑也許源自他和齊霽真的沒有那麽熟,盡管是同學但他的朋友圈和齊霽的完全沒有交集,除了一個邵逾朗。其實,我之所以沒有去向邵逾朗、廖凱和樓雋書們打聽齊霽的病情,是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猜測和知道我和齊霽曾經曖昧的關係,而現在我身邊已經有了侯常風,我不想讓他們以為我對齊霽還餘情未了,雖然齊霽永遠是我的痛,但是我也認清了我們本就不可能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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