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一閑不再勸阻上撰,目光堅定地望向遠方。(.無彈窗廣告)跟隨聞人禦上戰場的這一支部隊,將是驍戟營裏最後一支完整的隊伍,這支隊伍一走,軍營裏剩下的,就是一些弱勢人群、夥夫和看守了。


    她下定決心,要和聞人禦共進退,同生死。這個打算在腦海裏盤旋許多時日,最終堅固成形。


    聞人禦在等接下來的一疊戰報,這份戰報一定已經在路上,他必須等到戰報,才能出軍。否則這一份一路穿越戰場穿過血海的戰報,它存在的價值就被大大壓低了。


    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薑一閑隻覺得一顆心像在油上煎,腦子裏卻一片混亂。各種記憶和猜測都紛遝而來,忽而想起聞人禦在朝中私下宣她與她相商要議,忽而是他親自下朝捉拿曠了早朝的自己。轉眼卻又仿佛看見他正在千軍萬馬,刀槍箭戟的亂陣裏浴血苦戰,一蓬蓬的箭鋒和血雨在他身邊紛揚四射。她的眼皮子不禁跳了幾下,在心中安慰自己道,至少自己會跟著他一起去戰場,她就盯著聞人禦的周身,一旦有危險靠近,她一定會替他擋在前麵。


    昨日夜晚,薑一閑和聞人禦實則偷偷見過一麵。他同她交代了許多,強調了最多的,還是讓薑一閑好好待在軍營裏,不要再潛行隨軍出征了。


    上撰默不作聲,腦海裏仍然在想,秦無衣假扮成夥夫的身份,現在兩軍交戰,他難道會乖乖地待在軍營的夥房裏?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難道會坐以待斃?


    今日的天氣,寒風呼呼吹嘯著,與昨日不同,今日沒有落雪。但願是老天爺給行軍路途中讓出的方便,前路平坦無雪,大軍順利到達戰場,是否也能順利從戰場凱旋。


    “報――”營地門口傳來探馬的高喊,探子高舉著一封信,麵色緊張。是前方的戰報來了!


    薑一閑不由得一震,這次探子帶回來的,是什麽樣的消息?


    聞人禦皺了皺眉,很快,額間的皺紋消去,他盡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前邊怎麽樣了?”


    “聞人指揮使,出事了!”那探子兵帶著哭腔,“段將軍和趙將軍他們的中路大軍,遇上大泱國那邊的一個奇異陣勢,叫什麽銅人陣,被困住了!”


    “什麽?”聞人禦一陣窒息,睜大了眼睛,“什麽銅人陣?!陳大將軍那邊怎麽樣了?”


    大凜國軍隊兵分三路對抗大泱國,陳遠威帶領士兵突進上路,段信和趙默共同進軍中路地段,聞人禦帶領的這支兵,本來打算好是從下路涉水走過的。[.超多好看小說]現如今,卻收到這樣的慘信……


    一批聽聞了探子回報消息的士兵紛紛倒吸一口冷氣,銅人陣這三個字聽起來太過冰冷


    “陳大將軍折返軍隊,去解救段將軍和趙將軍他們了!小的在邊關待了那麽多年,沒有聽過銅人陣,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探子兵顫聲道,“就是大批戴著銅甲的大泱國兵,就好像、好像是從頭到腳都包在銅套裏,隻露出眼睛,駕著一輛戰車,橫衝直撞的,整個中軍防線都被他們衝亂了!他們身上的銅套十分堅固,咱們的刀槍弓箭都根本派不上用場――”


    聞人禦摸著馬頭上的鬢毛,馬兒似乎有些不太安定,經他之手安撫一番,馬兒就乖乖的了。


    “陳大將軍帶著兩個先鋒營,本來已經破了瓦刺的防線,從上路直攻進去了。但後麵的中軍被銅人陣圍困,怕是接不上去,沒有辦法,陳大將軍又折返軍隊……”


    “那撤回來還來得及嗎?”聞人禦聲音低落,眼神漸漸露出堅定之意。


    “我……”那探子兵囁嚅著,“我看是來不及了。”


    “全軍整裝!”聞人禦忽然中氣十足地命令舉軍上下。大夥兒都抱了要救出段信趙默以及弟兄們的決心,雖則驍戟軍目前陷入劣勢,在指揮使的帶領下,他們的勝算,也許不會那麽低。


    聞人禦全程沒有往後看過,自然也不知道薑一閑就混跡在軍隊中。他隻當薑一閑會聽自己的話,她隻要在營地裏乖乖地等他回來就好。聞人禦早在傾心於薑一閑之前就知道兩國必有一戰。曾經,他擔心的,是這一戰的勝敗,怕的是戰敗之後,飛沙關一破,淥河以北的千裏江山淪陷,數不清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可是,遇到她之後,更確切地說,是她為了他,以身犯險潛入軍隊後,在這一刻,前方激戰正酣,哪怕薑一閑拿起刀槍又是一位好兵,他也不願意薑一閑真正看到戰場,隻有一個念頭在紛亂的思緒裏分外清晰――他要護她平安。


    身,要保護好;心,也要保護好。戰場上血流成河,人頭翻飛,哪是她一個姑娘家受得了的。


    薑超的眼皮子莫名跳了跳,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腦海裏生成。他這一生唯一的牽掛就是薑一閑了,現在這不好的預感,就是來自於薑一閑的安危。她尚在人間嗎?……


    唐烈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扭過頭去,是滿臉愁容的王七傑。


    “唐烈,那個銅人陣,聽起來好可怕……你說,我們這一去,還有活著回來的希望嗎?”


    “能活著回來,就回家見爹娘;不能活著回來也沒什麽,以後,烈士崗英雄塚裏,會刻上我的名字,好歹我光耀門楣,有顏麵見列祖列宗。”唐烈堂堂七尺男兒,來了戰場,就做好了英勇就義的準備。他要死守好大凜國最靠外的一支防線,飛沙關在,他在。飛沙關亡,他亡。


    唐烈握住王七傑的手,於心不忍,小聲勸道:“王七傑,你是家中第七子,即使你沒能活著回來,頭上也有六個姐姐哥哥會照顧你的父母。我們已經很幸運了,其它連隊早就踏上戰場,也不知道那是多麽慘烈的場麵。咱們比他們多安逸一會兒,責任心,要比他們更重。”


    王七傑噙著眼淚,沒想到,他八尺高的男兒,會因為要上戰場而哭泣。


    飛沙關戰場上,戰況比薑一閑想象的還要慘烈。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空氣中似乎都是腥紅顏色。戰馬的鐵蹄,仿佛要把這片積雪未曾融盡的大地踏破,震天的廝殺聲、戰鼓聲充斥著每一寸地域,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關外的雪沒有來得及融化就染上鮮紅,泥濘的雪地上,血液溪流蜿蜒流淌,很快從溫熱變成了冰冷。


    驍戟營的每一個戰士,幾乎都變成了血人,傷痕累累,血汗交流。大泱國何時在濉河邊上建立了堅不可摧的防線,但即使是刀鋒箭簇的叢林,都已經被段信趙默他們衝潰,可是激戰了大半天,人人都已經筋疲力盡,手上的刀,也崩開了無數的缺口。


    這裏是段信趙默被圍困的地方,聞人禦的大軍趕到此處時,陳遠威將將開辟一條道兒,他們為後麵的中軍主力劈開了一條血路。卻想不到四麵八方的大泱國的敵兵潮水般層層湧來,殺完一批,後麵又衝上一批,黑壓壓的人頭仿佛望不到邊。


    聞人禦打起頭陣,馭馬衝向大泱國尾部的防線,一招驚動天下的“驚夜白”揮過之處,立即倒下了不少敵兵。


    薑一閑使出畢生力氣,擊倒刺殺了一些朝著她揚威而來的敵軍,幾招下來,已是筋疲力盡。


    大泱國的步兵苟延殘喘,馬蹄聲遠遠地逼近,迎麵而來的是一支支鋒利的箭羽,劃破空氣,也劃破不少人的身體。箭如雨下,薑一閑揮舞著手中的大劍,堪堪保住自己的平安。


    聞人禦的身手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她還會抽空看一看聞人禦的情況,好在他依舊黑發獵獵,在風中肆意飛揚。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剩下的也是咬牙苦撐,極度的疲累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汗水流進了眼睛,都顧不得擦一把,四周隻有刀和槍,從四麵八方襲了過來。


    趙默受了傷,血流披麵,看上去十分猙獰。他一邊揮刀殺敵,一邊向不遠處的聞人禦靠攏――聞人禦身上的戰袍已經被鮮血浸透,變成了一種觸目驚心的深紅色。


    他的驚夜白下,倒下了多少人,早就數不清了;每一次揮刀,哪怕隻濺上一滴血,也足以把他這身戰袍染紅!


    “聞人指揮使……”趙默終於靠近了聞人禦,聲音已經完全嘶啞,顧不得多看他幾眼,又揮手避開幾支箭羽:“指揮使,你怎麽樣?受傷沒有?!”


    聞人禦放棄馬匹,從馬背上跳下來,眼疾手快劈開身邊一柄毒蛇般竄來的鐵槍,刀鋒順勢上挑,隨著一聲慘呼,驚夜白刺溜帶起了一溜血光。


    “趙默!”聞人禦一把拽過趙默,幾乎與此同時,呼嘯的箭矢擦著趙默的臉頰一掠而過,如果沒有聞人禦這一拽,隻怕趙默的頭顱,已經被陰險射來的暗箭刺穿。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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