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蕭文遙痛哭失聲講出來的送行話,楊氏顫抖的從自己這個兒子的手裏,將毒酒接了過來。


    適才還情緒激動的她,在這一刻忽然安靜了,不哭不鬧也不在咒罵蕭瑾萱了。


    又過了一會,楊氏似乎對於毒酒自盡,已然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她先是將酒杯放在了地上,二胺後隔著牢門鐵柱縫隙間,將手伸了出來。


    就見楊氏邊扶住不停給她磕頭的蕭文遙,並滿臉疼惜的為這個兒子擦著臉上的淚,聲音中帶著釋然的勸道:


    “文遙現在姨娘既然知道了,要我死的人竟然是太後和皇上,那你這孩子沒能力將姨娘從這裏救出去,我又怎麽會怪你呢。姨娘現在被斷了雙腳,逼供時連耳朵都被割掉了。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死了也是解脫。但是姨娘放心不下你,我的遙兒以後可怎麽辦,誰又來照顧你呢。”


    楊氏這話一說完,即將永別的母子二人,不禁是抱頭痛哭。


    而等到楊氏又囑咐了蕭文遙一些話後,當即她趁這個兒子不備時,猛是一把將對方就給推開了,接著將毒酒一飲而盡。


    能被皇室專用來處決人的毒酒,藥效自然奇快。


    因此就見得楊氏沒多會,嘴裏就溢出了一口深紅發黑的毒血。


    而這次楊氏不理會蕭文遙的哭聲,反倒是抬頭凝望向了蕭瑾萱,並隔著牢門,對其磕頭不止,並強忍毒發之苦的說道:


    “瑾萱1現在毒酒也喝了,你也應該覺得解氣報仇了吧。無論我對你做過什麽,但希望我走以後,你能替我照顧文遙,而作為報答我也可以將一個秘密告訴給你。”


    聞聽得楊氏到了這會,竟然還在和她講條件,對她這個也算養女的人,毫無一絲悔過和感情,當即蕭瑾萱是不想理對方的。


    可是一想到蕭文遙,蕭瑾萱也不想叫這個弟弟夾在中間難做。


    更何況楊氏一個將死之人,蕭瑾萱也不會沒肚量到在和對方計較什麽,因此她還是開口應付道:


    “無論我和你之間如何,在我蕭瑾萱眼裏,文遙就是我的親弟弟。所以有我在一天就會護他一日,哪怕你不和我談條件,我姐弟二人的關係,也不會因為你產生任何改變的。”


    這會已經因為飲下毒酒,腹痛如絞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楊氏,她的臉上這會終於因蕭瑾萱的話,而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而緊接著她也撐起最後一絲氣力,斷斷續續的說道:


    “蕭瑾……瑾萱,咳咳,你聽我說。之前因為一直與你不睦,我曾私下和薛後有接觸,當初我會被封為誥命來到京師,就是對方叫我來針對難為你的。所以薛後那邊有個叫季淩風的人,我與他也有過兩三次的交集,而且我還知道此人是你的勁敵,三番兩次險些害死你。”


    自打上次在天牢內看著季淩風一刀刺透自己的心髒,人死後也被文昕丟去亂葬崗,蕭瑾萱以有大半年在沒聽人提起過對方的名字了。


    這會聞聽得楊氏忽然講到季淩風,蕭瑾萱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起了那個,總是出現有關蕭瑾瑜身死的夢境。


    尤其是一想到那個似睡非睡,仿佛蕭瑾瑜鬼魂托夢,不住告訴她季淩風未死的那段經曆。


    當即蕭瑾萱心裏一沉,本就對這些神鬼之事覺得玄之又玄的她,不禁開口有些遲疑的直接說道:


    “楊氏你為何提起季淩風,莫非你看見對方了,而且此人現如今仍舊活著,根本未死對不對。”


    已經處於彌留狀態中的楊氏,雖然這會眼鼻間都開始往外溢血了。


    可聽完蕭瑾萱這話後,她還是瞬間就不可思議的將眼睛瞪大了。


    接著就間她不住的使勁點點頭,接著撐起最後一點氣力,顫顫巍巍的說道:


    “莫楓就是季淩風,襄平長公主殿下……你要當……當心,好好……好活著……替我照拂遙兒。”


    楊氏這撐著最後一口氣,終於將話說出來後,當即服了毒酒的她,在難堅持住,兩眼一閉徹底死在了牢中。


    楊氏為何會識破季淩風的身份,這個原因隨著她的身世也無從得知了。


    不過楊氏被陳太後弄進宮內秘密審訊,多半這上刑逼供的人就是季淩風。


    或許就是那時季淩風某個細節疏忽,因此就被楊氏認出了身份,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但無論楊氏怎麽發現季淩風的身份,其實這點現如今根本不是最重要。


    因為這會蕭瑾萱終於明白了,為何最近她舉步維艱,甚至在宮中遭受到各方打壓。


    其實她早就有一種,被人算計正一步步掉進陷阱裏的感覺。


    隻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暗中布局針對她的人竟然是季淩風,一時間蕭瑾萱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這會算是迎刃而解了。


    至於一旁親眼看著楊氏斷氣的蕭文遙,雖然他這會死了親娘的確難受的厲害。


    但季淩風是何人,當初蕭文遙誓死留在宮內保護明帝時,因為出密道尋吃的,還被逮住淪為了季淩風的人質,被壓去交換蕭瑾瑜。


    而且此人的陰毒狠辣,和蕭瑾萱的勢如水火,蕭文遙都是清清楚楚的。


    因此楊氏既然已經死了,蕭文遙還是分得出來輕重的,更是知道蕭瑾萱這個大活人才更重要一些。


    所以就見得蕭文遙雖然年紀尚輕,但也頗為穩重的馬上說道:


    “姐姐季淩風還活著,並且就身處皇宮之內,此事太過嚴峻,您應該即刻稟告給陛下。至於弟弟自行在這善後姨娘屍身即可,等到我回了帥府後,定會將此事告知幾位兄長。到時姐姐若有何需要,大可暗中派人來帥府通稟,我們會相幫於你的。”


    一聽這話,蕭瑾萱雖然心裏這會也很沉重,但還是輕拍了下蕭文遙的肩膀,覺得這個弟弟果真長大了,都能為她分憂了。


    而緊接著就見蕭瑾萱頗為嚴肅的看著蕭文遙,接著認真的說道:


    “遙弟你聽我說,季淩風是姐姐的生死勁敵,他既然在暗中潛伏這麽久,如今我雖然識破他未死一事,但此人難以對付,我和他誰輸誰贏很難估摸。因此姐姐若是一旦有事,你首先要做的不是魯莽救我,而是自保然後去找永昌王,禮部尚書郭儀相商應對之策,這兩人是可以信得過的。”


    季淩風詐死如今算來也有半年之久,若是對方一直身處後宮,按蕭瑾萱對其的了解,恐怕對方現如今在皇城內已經扶植起自己的勢力了。


    而且季淩風若就是莫楓,蕭瑾萱更加清楚,襄平和陳後就是對方的靠山。


    而她的身世之謎,以及之前和陳後間的衝突,蕭瑾萱這會不用想就猜得到,定然都是季淩風的手筆。


    因此麵對這麽一個文武雙全,計謀又不輸於她的人。


    蕭瑾萱現在大權被卸,又和周顯睿離心離德,她的確向來不做沒把握的較量。


    可這次事情嚴峻,她繼續坐以待斃隻能被季淩風一步步算計到死,因此沒有十足把握的蕭瑾萱,也隻能一搏。


    而如今她之所以會和蕭文遙說出這些話,也是在為一旦較量失敗,而做著安排部署。


    等到眼見得蕭文遙一一點頭,都記下後,蕭瑾萱不禁又說道:


    “若是我十日都未有任何消息派人送去帥府,那姐姐必然是在宮中遇到不測了。輕則禁足幽閉,重則可能就是遇害了。但無論是何種結果,你都去軍機處一趟和蘇啟碰頭,叫對方務必潛行進宮一趟,姐姐這些話你可一定都要記住了。”


    將一切都交代妥當後,蕭瑾萱又極為不舍的看了蕭文遙一眼,接著還是轉身即刻先行離開了天牢,準備馬上去禦書房覲見周顯睿。


    而一瞧見蕭瑾萱單獨從天牢內走了出來,一直守候在外的黎刀,還以為她們姐弟二人,因為楊氏的身死鬧了矛盾。


    因此這會心裏對蕭瑾萱存著一絲愧疚的黎刀,馬上就迎了上來,話不多的他竟然主動詢問道:


    “娘娘你這神情為何如此嚴峻,可是和蕭少將軍之間鬧矛盾了。其實少將軍畢竟年輕,慘遭喪母打擊言語有失,或者遷怪您的地方,娘娘還是多擔待些好。黎刀雖然多嘴了,但的確是肺腑之言。”


    聞聽得對方這話,蕭瑾萱卻沒回答,隻是示意對方跟著她走。


    黎刀雖然詫異,但這會看著蕭瑾萱自打卸下後宮掌權之責後,就從未這麽嚴肅過的神情時。


    一時間他便知道對方可能是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當即他點點頭便跟了上去。


    等到蕭瑾萱走到一處僻靜之地後,就立刻轉身看向了黎刀,接著語氣極為凝重的說道:


    “黎刀你現在必須將我說的話,清清楚楚的記住。若是今日我禦書房麵聖,無法叫陛下信任與我,或者是出了任何閃失的話,那將真相告知你家主子,叫他相信的重任可就交給你了。”


    蕭瑾萱這話一說完,就把季淩風未死,可能還一直在暗處蠱惑陳太後襄平。


    以及利用她的身世離間周顯睿彼此間關係,也極有可能是對手籌謀的事情,全都和黎刀講了一遍。


    不可置信的聽完這番話後,黎刀自然是相信蕭瑾萱的,畢竟對方為大周以及皇室所做的一切,他也是看在眼裏的。


    因此黎刀想都沒想,立刻滿眼殺機的一拱手,接著聲音陰沉的說道:


    “娘娘其實何須那般麻煩,屬下這就前去金禧宮,將那化名莫楓的朝廷重犯季淩風逮捕,然後送去禦前即可。如此您和陛下之間誤會盡消,此等奸人也難以在暗中作祟,逍遙法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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