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穗默默無語,看著他無聲落淚的一幕。


    再次將周顯禦的心給刺痛了一下,因為對方這一舉一動和蕭瑾萱實在是太相似了。


    至少在周顯禦的記憶裏,蕭瑾萱永遠是那麽溫婉從容,而且她的堅韌區別於男人的流血流汗不流淚。


    蕭瑾萱其實落淚的次數不少,周顯禦受傷時她會哭,對方當初死訊傳回京師,她更是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可更多的時候,蕭瑾萱在受了委屈,麵對周顯禦的時候,就是如青穗這般,默默的望著他落下眼淚。


    雖然兩者間總是有太多的相似之處,甚至周顯禦在思緒混淆之下,都有瞬間的衝動,想為青穗親自將眼淚拭去。


    可當他的手伸到半空的時候,早在一場場戰役廝殺中,磨煉的極為意誌堅定的周顯禦,還是很快從這種失態裏清醒過來了。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對眼前的林青穗,有了一絲不該存在的憐惜和同情。


    哪怕這個前提是他錯將對方當成了蕭瑾萱,可他仍舊在心裏暗惱不已。


    因此下一刻周顯禦在不看向青穗,直接將手中的包裹放在了床榻上,接著雪發下的麵容,冷漠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


    “青穗姑娘你我本就是平水相逢,不能留你在身邊的緣由,我也早在亡妻墓前和你說過了。所以你還是離開吧,莫要哭哭啼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將你如何了呢。”


    聞聽得周顯禦這話,坐在床榻上的青穗不禁淒婉的笑了,接著她將繡鞋穿好站起身,並將臉上的淚痕盡數擦去。


    “你是當朝王爺對嗎,我剛剛蘇醒時聽那位大夫這般稱呼恩公的。其實青穗落淚,是因為不能報答王爺兩次相救的恩情,一時難過才潸然淚下,絕不是為了賴在這裏不走。而且王爺為我準備的東西,青穗也不會要的。反正我爹已經死了,回家繼母也隻會將我再次賣掉。我已經是個孤女無處可歸,無人可依,有再多的銀兩又有何用。到時錢財外露還要遭來殺身之禍,莫不如就這般空空離開來的更好。”


    青穗那溫婉從容的話語,她每說上一句,周顯禦這心裏對蕭瑾萱的思念就更濃上一分。


    而青穗眼見她這番話說完,周顯禦仍舊雙手背在身後,轉過去身子沒有回頭看向她一眼。


    一絲不甘在她眼中閃過,但青穗在深吸一口氣後,還是對著周顯禦盈盈叩拜在地。


    無視周顯禦的冷漠以對,她再次以極為相似蕭瑾萱的口吻,再次喃喃說道:


    “這次一別我與王爺恐難在有相見之日,您對青穗的恩情我無以為報,隻能在磕頭三次,聊表我的心意。”


    話一說完青穗就擲地有聲,磕起頭來,那砰砰砰的三下聲音,其實是敲進周顯禦心裏的了。


    尤其剛剛青穗在說到恐難在無相見之日時,周顯禦就聯想到了,已經和他天人永隔的蕭瑾萱,這心裏便不知不覺柔暖鬆動了下來。


    可就在他回身要挽留青穗,叫對方可以養好身體,再行離開的時候。


    但是當青穗注意到周顯禦的不舍時,她卻二話不說直接站起身,臉上露出獨屬於蕭瑾萱的那種決然氣質,直接就邁步向屋外走去。


    眼瞧著林青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說實話周顯禦心裏的確泛起一絲不舍。


    畢竟蕭瑾萱一晃和他分開幾個月了,忽然出現一個和對方很相似的女子。


    哪怕周顯禦明知她們是不同的兩個人,但還是因為心裏那份刻骨深情,忍不住要去關心青穗,擔憂她會出事。


    但是既然人已經走了,周顯禦斷然也不會去追。


    就在他輕撫腰間佩戴的那枚,蕭瑾萱親手為他繡的虎紋荷包時,忽然外麵就傳來了一聲奇怪的悶響。


    習武之人出身的周顯禦,本就時刻都極為警覺。


    因此這門外=聲音才一傳來,他便已經詫異的走出房間,到外麵一看究竟了。


    可等到周顯禦這一邁出房門,所看見的便是屋外左側的木柱上一片血跡斑斑。


    而揚言離開的青穗就倒在柱子下方的地麵上,額頭鮮血如注的向外冒著,根本看不出她是死是活。


    這一幕的確是周顯禦怎麽也沒有想到的,尤其是青穗這會所表現出來的外柔內剛,和那股子倔強勁都叫他更加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蕭瑾萱的影子。


    心裏被牽動的陣陣發疼,周顯禦下意識就把對蕭瑾萱的感情,牽掛到了青穗身上。


    因此他幾步上前就把對方抱在了懷裏,眼瞧青穗雙眉痛苦的緊皺著,明顯還有些意識,周顯禦不禁氣惱的責備道:


    “你這是做什麽,本王不過是叫你離開,又沒有逼你去死。青穗姑娘你何苦要撞柱自盡,難道在你眼裏,生命就這般不值錢嗎。”


    因此痛失蕭瑾萱,並且認定對方已經仙逝的周顯禦。


    他的確見不得林青穗這輕生的舉動,內心更是產生了一種,再次失去重要之人的傷痛感。


    而林青穗在周顯禦的搖晃中,雙眼也緩緩睜開了。


    接著她無論神韻,還是那嘴角溫婉的一絲淺笑,都與蕭瑾萱極為相似的又呈現了出來。


    “王爺你別管我了,隻要你好好的,青穗是生是死都沒關係。我已經無家可歸,更不想去過四處漂泊的日子。所以就讓我隨家父一起去吧,若是王爺垂簾,事後將我的屍身投入江河,叫我死後能順水漂流,而絕非埋葬在漆黑的土地下,那青穗就了無遺憾了。”


    青穗這最後一番看似臨終囑咐的話,對周顯禦來說,又再次叫他心裏久久震蕩難平。


    因為蕭瑾萱在西子崖畔,臨墜江之時,也說出無需管她,但求周顯禦無礙的話。


    並且在周顯禦的認知裏,蕭瑾萱就是長眠江水之中,而如今和對方性格舉止極為酷似的青穗,竟然也提出想要水葬的請求。


    一時間這種種相似之處,甚至叫周顯禦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覺得這林青穗,莫非是蕭瑾萱在九泉之下,對他記掛難以放心。


    特意叫這個和對方極為相似的女子,出現在他的身邊,叫他聊以自慰,不要在沉浸傷感之中。


    因為周顯禦是清楚蕭瑾萱重生之事的,因此這冥冥之中叫人琢磨不透的緣分,他現在是極為相信的。


    一時間將對蕭瑾萱的感情,更加融入到青穗身上的周顯禦,他在難說出半句叫對方離開的話了。


    “青穗你別怕,本王這就叫人醫治好你,而且我在不會叫你離開了。以後你就是本王的義妹,我便是你的親人,不會叫你孤苦伶仃的活著。”


    哪怕青穗和蕭瑾萱在怎麽像,周顯禦都不會如當年的周顯睿一樣,找來個替代品蘇秦,然後通過寵幸對方,來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因為幼年時後宮的遭遇,叫周顯禦對女人十分的抵觸甚至是厭惡,所以他這種人,一旦動情那就是一生的執著和守護。


    因此就算青穗相似蕭瑾萱,的確勾起了周顯禦對她的憐憫之情。


    但是同情不等於感情,這點對於性格剛毅果決的周顯禦來講,他還是分得很明白的。


    因此他的確不會在趕青穗離開,但也不會違背在蕭瑾萱玉碑前立下的誓言,妃位妾氏的身份他今生不會許諾給任何女人。


    將青穗收為義妹,給對方一個容身之處,然後照顧著這個和蕭瑾萱太過相似的姑娘,這在周顯禦看來,便已經足夠了。


    而倒在周顯禦懷裏的林青穗,聽到周顯禦的話後,她意識模糊的雙眸深處,雖然閃過零星的失望和不解。


    但剛剛的確用了十足力氣,去撞上柱子,拿命一搏留下來的青穗,還是氣若懸絲的馬上說道:


    “我區區一介山野丫頭,能得王爺兩次相救已屬造化,現在您竟然還願意認我為妹妹,給青穗一個家。我在這裏謝過兄長關護之情,以後定然會盡皆一切,陪伴在您身邊,代替已故的王妃嫂嫂照顧你的。”


    青穗這會虛弱的不行,周顯禦也全身心都關注在她的傷勢上,因此對她這番意味深長的話,也並沒有細加琢磨。


    緊接著周顯禦就再次將青穗抱進了房間,並把剛剛給對方醫治的大夫又給找了回來,並對府衙內外,徹底宣布了他收青穗為義妹的消息。


    這親王的義妹,自然有別於襄平這種皇室真正的天之驕女。


    因此雖然也會獲得冊封,但也隻能位低公主一等,封為郡主罷了。


    而周顯禦本就是個言而有信,要麽不做,下了決心就必會負責到底的性格。


    因此他一麵準備啟程前往大梁。另一麵也為青穗特意書信一封傳回皇室,希望對方郡主的頭銜,能盡早的封定下來。


    而原本周顯禦安排好一切之後,是要獨自前往大梁。


    可傷勢並未徹底痊愈的青穗,卻堅持要與對方一起同行。


    雖然周顯禦開始是決絕的,並承諾隻要從大梁回來,必會第一時間命人將對方接去京師禦親王府。


    可是青穗雖然沒有哭鬧抗議,但從那之後,卻開始****做起噩夢,隻要周顯禦沒有及時出現在她身邊,一整個晚上她都難以安眠。


    而對於這一點,周顯禦非但沒有覺得煩,而且隻要青穗一做噩夢,他必然會第一時間陪在對方左右。


    之所以周顯禦會這般關心對方,那是因為當年的蕭瑾萱,同樣就有噩夢纏身,夜夜難眠的毛病。


    而那會因為對方和周顯禦之間的身份,一直無法叫他們二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所以蕭瑾萱****不能安枕,對此周顯禦卻無法陪伴在側,這乃是他心裏數年來十分自責的一件事情。


    所以守著被噩夢驚醒的青穗,周顯禦何嚐不是變相在心裏,有一種彌補蕭瑾萱的情懷在裏麵。


    因此眼瞧著青穗的確離不開他,周顯禦最後也實在無法對其狠心在拒絕下去。


    所以最後周顯禦便帶著青穗一起離開了揚州,共同踏上趕赴大梁的遠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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