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這叫林青穗的女子,說話間竟然跪在地上,叩首相求起來。


    雖然一向對女人頗為抵觸的周顯禦,對這個和蕭瑾萱言談舉止極為相似的女子,並不覺得厭煩,可也絕沒因此就產生,要把對方留在身邊的想法。


    尤其是蕭瑾萱一死,縱使天下在有如何絕色的女子。


    周顯禦早在衣冠塚被建成時,在蕭瑾萱的玉碑前起誓過,今生不但絕不娶妃納妾,更不會對任何一個女人在動情。


    雖然這青穗隻求為奴也可,但周顯禦斷然不會叫個女人****跟在他的身邊。


    否則在內心裏他總覺得對不起蕭瑾萱,死後都無顏去見對方。


    因此雖然覺得兩次相救過青穗,他們彼此間到的確挺有緣分的。


    可有關蕭瑾萱的事情,周顯禦向來都不會疏忽大意。


    所以青穗的遭遇,是挺叫人同情的,可周顯禦還是任由對方跪在地上,語氣沒有一絲鬆動的拒絕道:


    “青穗姑娘你的請求,恕我無法答應。不遠處的墳墓你瞧見了吧,那裏安葬著我的亡妻。我的愛妻身死,以後我的身邊都不會有任何女人出現,以此來告慰她的在天之靈。不過既然我兩次相救過你,那也定然不會任由你自生自滅的。我會給你百兩紋銀,足夠你買房置地,好好的生活下去。所以你趕緊起身吧,就算你在如何求,我也不會將你留下來的。”


    聞聽得周顯禦的話語裏沒有一絲鬆動的跡象,正垂首跪在地上的青穗,她的眼中就隱晦的閃過一絲焦急。


    可當她將頭抬起來,望向周顯禦的時候,雙眸裏剩下的卻隻有濃濃的感激和謝意。


    “恩公對亡妻這份深情厚義,當真是叫青穗都為之動容。既然您在亡妻墓碑前已經立誓,那我自然不能叫恩公為難。青穗隻是想報恩而已,既然福薄無法留在您的身邊,那銀兩我也定然不會受的。因此青穗這就拜別恩公了,望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平安一生。”


    這番道別的話說完,青穗也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可就在她含笑屈膝又向著周顯禦盈盈一拜的同時。


    就隻見她忽然用左手輕撫上額頭,雙眉也緊皺在了一起。


    還沒等周顯禦問她這是怎麽了,這個林青穗卻先兩眼一閉,直接昏迷的向地上栽倒而去。


    一個弱不禁風,又與蕭瑾萱言談舉止極為相似的女子,就當著周顯禦的麵,馬上要摔倒在地上。


    於情於理,甚至單純的隻是出於一種不能見死不救的本能反應,周顯禦不禁上前一步,就把青穗一把攬進懷中,安然護下了。


    雖然周顯禦因為行軍打仗,也和軍醫學了些粗淺的藥理醫術,為的是突發情況下,自行就可以療傷。


    但是等到他給青穗號脈,為對方掐人中,都沒能把人救醒過來時。


    周顯禦不禁長歎了一口氣,不能將一個昏死的女人,就這麽丟在山嶺裏喂狼的他。


    最後也隻得無奈的抱起對方,將人放在馬背上後,立刻向揚州城趕去,準備尋個大夫救治青穗。


    因為周顯禦不想委屈了蕭瑾萱的身後事,一定要按王妃規格給對方立碑建墓,所以自然要借用當地官府的勢力才能辦到。


    因此這次來到揚州,周顯禦並沒有隱瞞身份,而是直接住進了官邸。


    並且因為他手中掌有禦龍扳指,所以直接將整個揚州官吏都調動起來,為蕭瑾萱籌劃衣冠塚一事。


    因而才能再短短半月的時間內,就把墓給修建完成。


    而如今的周顯禦,也將青穗直接帶回了官邸,並且找來了大夫為對方診治,而他就站在一旁靜等著結果。


    畢竟在周顯禦心裏,已經信了青穗那番冒名頂替的話,將對方當成那年木籠內所救的女子。


    因此有這種緣故在裏麵,加上這青穗和蕭瑾萱有幾分相似。


    所以周顯禦還是挺希望對方好好的,不要有什麽事情,並且下意識就守在了一旁。


    可就在這時,揚州府尹黃建徽走了進來。


    當年原府尹宋彭被周顯睿發落送去京師,後來因雪患救災不利,錢瓔珞死於牢房辦事失職這兩項大罪,被革去官職砍了腦袋。


    而這位黃大人,就是後來接任宋彭成為新一任揚州府尹的官吏。


    就見他進來後,先恭敬的對周顯禦見禮請安後,然後便把一封明黃色的信函雙手遞了過去。


    “親王殿下,這是京師昨日傍晚送來的八百裏加急公函。下官知道王爺是去王妃陵墓了,所以便私自做主,將這信函壓下來,不願前去幹擾王爺陪伴王妃。微臣擅自做主,還請王爺恕罪。”


    這黃建徽明顯很懂為官之道,而且非常會迎合別人的喜好,因此他看似在請罪,實則卻是在向周顯禦示好罷了。


    而以前這些官場上的結黨營私,周顯禦是不屑於參與其中,更別說和官吏們虛與委蛇了。


    但是自打周顯睿身死,蕭瑾萱墜崖,而周顯辰這個皇弟,又懦弱被陳後一黨死死壓製。


    麵對這些接踵而至的情況,周顯禦他實在灑脫不起來了,因為匡扶大周社稷,為蕭瑾萱報仇等諸多事情,都一力壓在了他的肩上。


    所以就算厭煩官場的爾虞我詐,周顯禦現在卻沒法避開。


    否則他這位親王都甩手不管了,陳後豈非更加大權獨攬,到時苦的還是大周百姓,毀的還是他周家幾百年的基業。


    因此以前根本不會和官吏多打交道,凡是隻憑喜好去做事的周顯禦,這會卻回以黃府尹滿意的輕笑,並語帶表揚的說道:


    “黃大人何須自請領罰,你如此照顧本王的心情,不去打擾我與亡妻間的敘舊相陪,對此本王謝你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於大人。這揚州遠離京師,你們做地方官的本就不易。以後就算本王離開揚州,黃大人可也定要與本王親厚才行。但凡有何事,你可直接書信與我,本王在京師能幫到的,必然不會推辭。”


    周顯禦這番明顯籠絡關係的話,黃建徽自然聽得出來。


    而能依附一位手握重兵的親王,這絕對是他樂意之至的事情,因此他這會的笑容是更加欣喜若狂了。


    “王爺的話下官都記下了,另外禦親王妃的陵墓,隻要我在揚州任職,必然天天命人去打理清掃,因此親王殿下盡管放心就是。”


    要想和一國太後相抗衡,尤其當對方已經漸漸掌握了,蕭家軍這支精銳的時候。


    周顯禦清楚他五萬京軍營的兵力。已經沒有必勝的把握了。


    而且擅自出兵,隻會叫大周勞民傷財,到時國家動蕩就會被鄰國吞噬。


    所以要扳倒陳後逐漸壯大起來的黨羽,周顯禦就算在厭惡官場派係,卻也不得不收攏官員自成一派,如此才能一爭抗衡之力。


    因此周顯禦又和黃建徽熟絡客套了幾句,這才將手中的信函打開。


    可當他將內容看完後,臉上的表情又再次陰霾下去了。


    這從京師送來的八百裏加急,上麵其實隻說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梁國董皇後華誕,梁國君主特派使者送來請帖。


    念及周顯禦生母乃是梁國公主,所以為表重視,也算皇室的恩典,特許周顯禦前往梁國與母家人團聚並赴宴。


    至於大周準備的華誕之禮以送往梁國路上,所以叫周顯禦受到此封信函聖旨,務必馬上動身趕赴大梁,就不必在折返回京師了。


    雖然這封信從頭到尾,都是用周顯辰這位一國之君的口吻下的旨意,並且信函下端也蓋上龍印玉璽。


    可是周顯禦心裏卻冷笑一聲,他如何看不出來,這根本是陳後不願他回京,要把他支走的一個借口罷了。


    整個大周皇室,旁人不清楚,周顯禦不信陳後這個他自幼尊敬的養母會不知道。


    這世上他最恨,並且不能原諒的就是大梁那些所謂母家的親人。


    要不是他們為了政治需要,將他的生母下嫁來大周,對方又怎會在兩國開戰時,左右為難最後跳下皇城而死。


    明知他回到大梁,必然會勾起傷心往事。


    可陳後為了在京師穩固地位,獨攬皇權,竟不顧彼此多年母子情分,恨不得將他往絕路上逼。


    早就對陳後徹底死心的周顯禦,若換了以前他還會心裏忍不住難受。


    可現在陳太後在他眼裏,根本就是繼薛宜之後,大周又一個興風作浪,攪擾江山的毒瘤罷了。


    他們之間在不是母子,而是至死方休的敵對仇人!


    而就在這時,為林青穗診治的大夫也將對方醫治蘇醒了,而後這被請來的郎中就恭謹的說道:


    “回稟禦親王,這位姑娘已經蘇醒無礙了。隻是脈細混亂,顯然是驚嚇憂傷過重,這才一時昏迷了過去。等老朽下去開兩副安神的藥方,服用下去就沒事了。”


    一聽青穗的問題不大,周顯禦也算放心裏,示意大夫和黃府尹都下去後。


    他就將適才準備好的包裹,遞給了從榻上已經坐起身來的青穗麵前。


    “既然青穗姑娘身體無礙,一會大夫開完藥,你就拿著藥還有我為你準備的二百兩銀票,以及路上吃用之物,就此離開揚州去別處生活吧。省的在被你繼母逮到,到時你第三次遇險時,本王未必還救得了你。”


    這昏迷之人才一蘇醒,就立馬趕人離開,周顯禦這已經不能用不懂憐香惜玉來形容了,根本就是一副急於和林青穗劃開界限的表現。


    雖然對方暈倒時,周顯禦做不到見死不救。


    可是他的耐性和細心,都全部耗盡在蕭瑾萱的身上,眼裏心裏在難裝下別的女子,更無法照顧到林青穗的感受。


    至少在周顯禦看來,蕭瑾萱雖然已經死了,但仍舊活在他的心裏。


    若是他與這個林青穗相處太久,哪怕他心裏並沒別的想法,可周顯禦怕蕭瑾萱在九泉之下會誤會,因此而不開心。


    雖然他這種為了已死之人,而小心翼翼的做法,在旁人眼裏或許就像笑話一樣可樂。


    但周顯禦偏偏就是這麽執著的去認為蕭瑾萱雖死,卻一定在九泉下注視著他,因此他不想引起對方丁點的傷心。


    而再說這會床榻上的林青穗,望著遞到眼前的包裹,她並沒有伸手去接。


    反倒是抬起頭看向了周顯禦,接著兩行清淚就無聲的滴落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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