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得攻必克,戰功威震諸國的周顯禦,竟然這般毫無征兆的舉兵來犯。


    本就相比起大周,北戎,在兵力和地理位置上,要弱勢很多的大梁。


    隆嘉城這座背靠天險的戰地要塞被攻克,若是餘興關在失守。


    大梁上至瑞帝,下到群臣都清楚,周顯禦的大軍將如利劍般直指皇都,可能撐不到兩個月,這汴華城就也要被攻克。


    畢竟大梁因為沒有過多的窮山惡水,所以極為富饒,而這也注定梁國沒有利於阻撓敵人的天險鴻溝。


    因此就見瑞帝身為一國之君,這會都難掩慌張的直接從龍椅上坐了起來,嘴裏更是絮叨的小聲嘟囔道:


    “好一個周顯禦,你可真是不顧血脈親情,虧得你來時朕還以禮相待,溪兒被你打傷,朕都沒有追究。可你這個當外甥的,這翻臉比翻書還快,轉身就帶人來打朕的江山。和你死了的娘一個樣子,都是我大梁的恥辱,身上更不配流著我皇甫家的血。”


    相比起瑞帝的氣憤難平,正手握藥瓶半蹲在地的蕭瑾萱,臉上的清冷漸消,嘴邊更是露出一絲笑意。


    因為她知道,周顯禦沒有食言,對方此次出兵如此倉促並且沒有緣由,必然不是大周朝廷的意思,對方就是為了她一人而戰。


    至於一旁護著蕭瑾萱安全的蕭允焱,北戎人本就豪爽,加上他也是個領兵打仗的奇才將帥。


    所以瑞帝那封信他都不用看,周顯禦此次出兵的用意,他就已然推算出七七八八,並且頗為滿意的開口說道:


    “這個周顯禦,瑾萱你沒喜歡錯人,這小子為了你竟然連私自攻打梁國的事情都敢幹出來,當真叫本皇子想不佩服都不行了。”


    蕭允焱和周顯禦可是戰場廝殺的老對手了,叫他說出一個“服”字,那可的確是不容易。


    但是在這件舉兵攻梁的事情上,蕭允焱自問他能有本事攻下來,但卻絕不會為了女子棄江山社稷於無物。


    周顯禦這份對感情的執著,和為了摯愛敢於征戰天下的氣魄,蕭允焱雖然覺得對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但確實贏得了他的欽佩。


    而這會左臉上被滴落的藥水打濕,繚繞不散的黑色毒煙終於消失,身體抗毒能力極強的皇甫澈不但性命保住了,甚至仍舊有說話的力氣。


    就見幾個月前,身體徹底恢複健康的皇甫澈,如今再次變得病容憔悴起來。


    臉上不但泛著黑青之色,更是咳嗽連連,說句話都要吃力的喘氣半天。


    “無……不對……咳咳,我如今該叫你瑾萱才對了。昭陽郡主,我那個表弟其實在離開大梁前,就認出你的身份了對吧。隻是那時縱使是憂兒,她也隱瞞此事,欺瞞沒有告訴我實情對不對。原來無論是念無憂還是蕭瑾萱,你們由始至終都隻喜歡顯禦一個人,如此看來我皇甫澈的確徹頭徹尾就是個笑話。”


    皇甫澈的左臉毀了,甚至連眼睛都漲白一片看不出眼珠,也被徹底毒瞎了。


    但是完好的右眼中,他這會卻滴落下了淚水,並且在一陣淒涼的苦笑後,喃喃低語的繼續說道:


    “不過也難怪郡主會對顯禦如此深情,我這個表弟為了你還真是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明知返回大周,在趕回來時間上必然不夠阻止你我大婚,而且在梁國他也奈何不得我。於是顯禦就幹脆舉兵攻打大梁,以攻破餘興關相威脅,也要將你從我身邊奪回去。我這個表弟啊,還真是霸氣到叫人膽寒啊。”


    似乎話說的太對,皇甫澈忍不住一陣咳嗽,望著他這番再次變得病怏怏的模樣,蕭瑾萱縱使不會心軟,但終究別過眼,心裏有些不忍。


    其實蕭瑾萱從來都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她有血有肉,更是極重情義,丁點恩情都必會相報的性格。


    雖然皇甫澈今日的下場的確是咎由自取,可蕭瑾萱還是看向一旁嚇傻癱坐在地的羽洛,然後聲音放緩些許的笑著說道:


    “羽洛快帶你家主子下去休息吧,後續要服用何種驅毒丹藥,我會在離開前一並送去西宮的。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澈太子,畢竟我走了,他最親近能信賴的人可就隻剩下你了。”


    和蕭瑾萱姐弟相稱許久的羽洛,聞聽這話本就有些愛哭鼻子的他,這眼淚就滴答滴答落了下來。


    但他仍舊是使勁點著頭,語氣哽咽的說道:


    “瑾萱姐你放心吧,無論主子在哪我羽洛都會伺候著對方。到是姐姐你這一別,恐怕今生想在見麵就難了。願望瑾萱姐一生平安,偶爾閑暇無事時,若還能記起,在大梁有個叫羽洛的小廝,曾經與你姐弟相稱,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看著羽洛,蕭瑾萱就想起了久別未見的蕭文遙,甚至是周逸那孩子了。


    因此就見她摸了摸羽洛的頭,接著鼻子雖然也有些發酸,但還是溫婉一笑的說道:


    “好了,我這不是還沒離開呢嘛,更何況我怎麽會忘記你呢。快扶著澈太子下去吧,他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聞聽得羽洛和蕭瑾萱說著道別的話,皇甫澈聽在耳中,難受在心裏。


    因為就算到了現在,他仍舊不敢去想,若是對方離開了,他的生命將還有什麽意義。


    或許是因為絕望,也可能是徹底的頹廢。


    就見得皇甫澈在羽洛以及兩名禁軍的共同攙扶下,雖然被抬下去休息,可嘴裏卻嗬嗬笑著,仿佛癡傻掉般沒完沒了的說道:


    “顯禦你為何不能成全表兄我呢,我以為你走了就阻攔不了我的大婚。沒想到你竟然兵臨城下,將信函交由我大梁守城官兵,利用官道八百裏加急送到了父皇的手裏。你這時間不但算得好,做法也是絕的很那。我知道你在信上一定會寫,若是不將瑾萱帶到關前見你,超過期限你就要大舉來犯。你贏了,我什麽都沒有了,為什麽還讓我活著,周顯禦你怎麽不將我一起殺了。把我的人頭送去你麵前,豈不是更加痛快……殺了我啊,你到是殺了我啊。”


    皇甫澈越來越激動的言辭,隨著他被羽洛等人,強行架著離開了交泰殿,而最終徹底聽不到聲音了。


    可是對方的話,還是將殿內大梁文武百官的注意力,都齊刷刷的再次放到了蕭瑾萱的身上。


    而這會瑞帝也將周顯禦的親筆信函看完了,等到他神情危險的也凝視向蕭瑾萱時,更是聲音充滿疑惑的問道:


    “蕭瑾萱你究竟是誰,周顯禦在信上說,澈兒若娶了你,與他便是結下奪妻之恨。他定然會大兵壓境,滅了我整個梁國,來平息他的憤怒。你們北戎不是和大周向來交惡,皇室間更無聯姻關係,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否也該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雖然遠隔幾千裏,但蕭瑾萱聽完信中的內容卻不禁還是笑了,更是在腦海裏,勾勒出周顯禦在寫這封信時的霸氣和不羈。


    有這個男人在,蕭瑾萱就覺得心裏很安穩。


    如今知道周顯禦正在千裏之外,仍舊張開雙臂,做著她最堅定的後盾和依賴。


    心裏底氣更足的蕭瑾萱,無所畏懼的望向瑞帝,語氣裏透著一種至死不渝的堅定說道:


    “其實這沒什麽好解釋的,我是他的妻子,是周顯禦唯一會迎娶的王妃。若非我頭部重創傷勢嚴重,我與顯禦早就完婚了。所以這也是我為何不能與澈太子繼續大婚下去的緣由,至於陛下您若是不想和顯禦的大軍兵戎相見,盡早安排我毫發無傷的離開,並騰出官道供我趕赴餘興關,對於你我而言,這都是最有利的做法。”


    留在大梁多一日,危險就多上一分,對於這一點也心知肚明的蕭允焱,這會也相幫開口的接著說道:


    “瑞帝陛下,大梁富饒世人皆知,但你們國富可兵弱。而本皇子相信,您更不想在麵對周顯禦的軍隊同時,也與我北戎鐵騎較量下高低吧。若是我與瑾萱不能立刻離開,那陛下就等著同時迎接大周與北戎聯手圍攻吧,隻是我怕這個後果您縱使是一國之君,也很難承受得起。”


    這瑞帝雖然是大梁皇帝,但別忘了國家大事,除了暴君會****以外。


    稍微想留下些後世好名聲的君主,他就不得不顧慮臣下的諫言。


    所以這交泰殿內,因為今日西太子大婚,而聚集無數的文武百官,這會將事情聽個清楚明白後。


    立刻就有頭腦清醒,暫時將被脅迫的這份屈辱,咽下去的大臣。


    紛紛開始跪地勸諫瑞帝一定要以大局為重,不能因皇甫澈被傷,大婚被攪局這些小事,而置黎民百姓於戰亂之中。


    隨著放蕭瑾萱離開的呼聲越來越多,縱使瑞帝氣得將手中信函都快揉爛了,但最終他還是順應了百官的勸諫,答應放行。


    並允許對方走官道,由大梁禁軍開路護送,在周顯禦約定的期限前,盡快趕到餘興關去。


    而因為今日折騰了一天,眼瞧著都快到傍晚時分了。


    所以蕭瑾萱決定眾人休息一晚,然後明日一早在啟程離開梁宮。


    並且皇甫澈那邊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去一趟,徹底做個了斷。


    因為今日一別,就像羽洛說的一樣,恐怕今生她都不會在和這裏的人與事有任何的牽絆,更是不會再見麵了。


    因此很多該說清楚的話,她覺得還是講明比較好,而且被皇甫澈拿去的無憂簪,蕭瑾萱也必須在離開前給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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