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分蕭瑾萱剛用過晚上的湯藥,苦澀酸腥的味道入口,叫她不適的一雙柳葉劍眉都皺了起來。


    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顆蜜餞杏子放進嘴裏,酸甜的味道可算叫她覺得不那麽反胃了。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簾子被挑開,紫英邁步進來,而在她身後還跟著蕭允焱。


    “瑾萱,昨日才回北戎,很對事情要和父皇稟報,因此這一整日都待在皇宮內。如今才一回來,就看見紫英候在府門前等我,並說是遵照你的意思,叫為兄一回來務必尋你一趟。而且今日粉黛的事情,紫英也告訴我了,你一定要當心平日的飲食起居,這湯藥沒問題吧。”


    在北戎妻妾成群是種身份地位的象征,但這並不代表,蕭允焱就是個色中餓鬼,見一個愛一個,不過是儲君身份在那擺著,不得不如此罷了。


    因此一個姬妾,還是個做下毒害人這等糊塗事情的妾室,蕭允焱自然不會包庇,死了也就死了。


    非是他薄情,隻是一個男人太以女人為重,這對於自小就被當做儲君培養的蕭允焱來講,是絕對要不得的。


    就如同他對蕭瑾萱也是一樣,如此一個性格堅韌,與眾不同的女子,尋常男子或許畏懼如虎,覺得對方太過強勢,甚至是可怕。


    可對於周顯禦,蕭允焱,甚至是已故的周顯睿來講,他們都是這世上一等一鐵血手腕,氣吞山河的男人。


    而他們這種性格也注定了尋常柔順多情的女子,反倒不是陪伴他們終生,能吸引住視線的女人。


    就如當年的沈文卿一般,你要讓周顯睿去講,他這個王妃哪裏不好,或許他的確說不出來。


    但對方那種沉靜賢良,獲得了他的尊敬,但就是難以勾起他的心弦。


    正所謂一類人,總會吸引另一類人的注視和喜愛。


    而蕭瑾萱的性子和過往驚心動魄的經曆,對於蕭允焱來說,也和當初的周顯睿一樣,的的確確存在極大的吸引力。


    隻不過兩人卻也有不同,周顯睿後期成為帝王,他想要的漸漸從默默守護,變成了強行霸占。


    他想將蕭瑾萱永遠困居在自己身邊,哪怕得不到對方的心,可他也要得到對方的人。


    加上後來蕭瑾萱北戎的身份被揭出來,周顯睿的猜忌,和深愛的矛盾心裏。


    終究傷了蕭瑾萱,也害了他自己。給了襄平可乘之機,甚至間接導致整個大周王朝,都變得風雨飄搖,動蕩難安。


    就連周顯睿最後要將皇位傳給周顯禦的聖旨,都能被陳後等人無視銷毀,不可謂不叫人唏噓感歎。


    而蕭允焱則不同,雖然他自己也承認,在內心深處裏,他的確被蕭瑾萱這個表妹所吸引。


    但這種疼惜大過喜愛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種欣賞。


    因為親眼看見蕭瑾萱與周顯禦之間的情有多深後,蕭允焱本就是個灑脫豪爽之人,所以他清楚這個表妹的心裏在裝不下旁的人。


    所以,若是蕭瑾萱沒有所愛之人,蕭允焱定然會按北戎人的性格,大膽熱情的去追求對方。


    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話,蕭允焱清楚,隻會叫蕭瑾萱厭惡抵觸他,到時兩人甚至連兄妹情都保不住了,這可不是他想看見的。


    或許就是因為蕭允焱性格爽子,所以縱使有那份好感,但他也拿得起放得下,隻會當蕭瑾萱是妹妹般疼愛,並不會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將對方如當年的周顯睿般一心囚禁在自己身邊的打算,他更是由始至終都沒有想過。


    而這會一連吃了三四個蜜餞杏子,嘴裏可算沒有湯藥味的蕭瑾萱。


    當即親手給蕭允焱斟了杯雪霧梅花茶後,就輕笑的說道:


    “王兄一回府就趕過來,想必在宮內忙了一天也沒好好吃過東西吧。正巧我這小廚房還做了些糕點,挺可口軟糯的,這便叫紫英拿來給你充饑。你邊吃咱們邊談,我的確有事情要和兄長相商。”


    一聽得這話,喝了口茶,將身子暖了暖的蕭允焱忽然笑出聲來:


    “我說妹子你這心也真夠大的,一大早險些誤食了傷身的糕點,更是因此杖殺了鄭妾姬。怎麽你今天竟然還有心情,吃得下點心。真不知道在大周你過的是什麽生活,一個女兒家竟然對殺人見血如此不放在心上,這點一般的男子恐怕都比不得你。到底骨子裏你是我北戎皇室的血脈,這份果敢和氣度,縱使你在大周生活十幾載,但本性還是沒變的。和你接觸越多,真是越覺得你與姑母的確太像了。”


    蕭允焱提到的姑母,蕭瑾萱知道對方指的是她的生母,北戎的鎮國長公主。


    當即蕭瑾萱的眼中就閃過一絲渴望,她已經來到北戎,若非眼現情況不允許,她真想即刻見到這位生母。


    深吸一口氣,將這種對親人的渴望強壓下去後,蕭瑾萱溫婉從容的說道:


    “王兄今日找你前來,是我思前想後覺得,與其叫我這般待在你的府邸什麽也做不了,小妹卻想與你聯手。在外你來處理明麵上的事情,解決我身份的問題。私底下從現在起,我幫你將這後宅姚家姐妹的勢力一一清除如何。今日那鄭粉黛前來暗害我,這邊我才識破她的歹毒心思,那邊姚家姐妹就趕到了,由此不難看出,你這後宅對方的眼線可不少呢。兄長的機密信件可記得放好,恐怕就連你的書房也不安全。”


    聞聽得蕭瑾萱這話,蕭允焱的臉色就是一變,並且陰沉了下去。


    論起帶兵打仗,甚至是朝堂勢力間的周旋,蕭允焱都很得心應手,從容不迫。


    可是男人都有個通病,那就是對於看似柔弱的女人,總是會升起輕視之心,甚至不當成致命的對手來看待。


    就如蕭允焱,他的確知道姚家姐妹心機深沉,但他更多的隻當兩女爭個寵,平日排除異己,也就是穩固下自己在府邸的位置罷了。


    而如今聞聽的這姐妹二人,竟然在府內都有自己的眼線和勢力了,甚至還滲透進,他為蕭瑾萱親自挑選親信伺候的關雎院內。


    這關雎院的人,蕭允焱自問都信得過,可如今看來似乎這裏麵有的人,真正效忠的主子卻不是他,而是姚家姐妹,那這個問題可就嚴重了。


    畢竟這還是被蕭瑾萱發現出來的,而那些沒被挖出來,還隱藏在他身邊的人,光是想想蕭允焱的臉色已經泛起殺氣了。


    和蕭允焱不同,蕭瑾萱在大周後期,權利達到頂峰的時候,雖然也會參與前朝政事。


    但在那之前,她所有的心思和要提防的危險,都來自於後宅以及宮內的女人。


    所以對於府邸內的女子有多可怕,不容小覷,她在這點上的認知度,遠非蕭允焱能比擬的。


    因此就見蕭瑾萱在喝了口茶後,眼中寒芒閃過的說道:


    “兄長是北戎下一任國君,這一點連我這個外來人都知道,這北戎的貴族勢力自然要把注意打到王兄身上。而且若我沒猜錯,除了姚家姐妹以外,你那些姬妾裏動機不純的定然不在少數。妹妹我如今身份特殊,****與這些人處在同一屋簷下,很容易暴露我的身份。所以幫你就是在幫我自己,而王兄所要做的,就是放權給我,讓我有足夠的精力和強硬的態度去和這些人周旋。而我蕭瑾萱向你保證,在我搬離府邸前,我會還你一個清淨安逸的後宅。”


    對於蕭瑾萱的過往種種,蕭允焱雖然清楚,但說實話,他還沒真正見識過對方的手段呢。


    而蕭瑾萱的這個提議,對於他們二人來講的確是雙贏的計劃,因此蕭允焱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當即全都應允了。


    而蕭瑾萱這邊因為粉黛今日的事情,準備先下手為強,絕不在被動挨打,並得到蕭允焱支持的同時。


    其實姚家姐妹那邊,這會何嚐不是聚在一起,因為感覺到蕭瑾萱所帶來的壓力,而謀劃著怎麽將她除之後快。


    而就在她們姐妹二人,低聲相商的時候,忽然外麵走進來一名宮婢,並焦急的在姚念婉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就見得原本神情還算端莊的姚念婉,聽完那婢女的話後,手裏捧著的上等白玉茶杯,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一見她這氣憤難平的模樣,身為妹妹的姚碧玉不禁忙問道:


    “姐姐你消消氣,這是怎麽了。你可是咱們府裏的正妃娘娘、父親早就叮囑過我們,無論何時都不能被憤怒衝昏頭腦。姐姐您可別忘了,父親大人對您可寄予厚望啊。將來殿下登基稱帝,你便是我北戎的皇後娘娘,我姚家一族能否更加繁衍昌盛,可都在姐姐一人身上了。當初妹妹陪嫁進王府,為的就是從旁協助姐姐穩固正妃之位,有何事咱們姐妹商量著辦,碧玉就不信還能有過不去的坎。”


    姐妹同心,其利斷金。


    聽完碧玉的一番話,姚念婉心裏好受不少,接著卻又馬上冷笑一聲說道:


    “妹妹咱們親手為殿下準備的這桌晚膳恐怕隻能我們自己吃了,今日我不是命人等候在府門前,準備請殿下過來用膳嘛。結果關雎院的那位也派了婢女候著,結果殿下直接去了她哪裏。當真是個狐媚子,我看在不將她除掉,我這正妃之位早晚要被撼動不可。”


    正妃相請卻沒能將蕭允焱請到,這的確是件很落顏麵的事情。


    別看在人前姚念婉端莊持重,實則她因為是侯府嫡女,性子難免驕縱了些。


    反倒是不聲不響的碧玉,卻充當著智囊的身份,在背後幫襯著出謀劃策。


    而聽完姚念婉的話,碧玉眼中也閃過擔憂和憤恨,在沉思稍許後,她又忽然笑了。


    “姐姐,既然咱們的殿下憐香惜玉,舍不得去傷了美人的芳心。可這長德來曆不明,若咱們將此事告知給鎮國長公主殿下。憑著對方視殿下如親子的重視度,你說咱們這位地位尊貴,氣勢強硬的長公主,可還容得下那個長德。到時隻要長公主發話,就算殿下心裏不舍,可那個長德仍舊要被趕出府邸,在也別想興風作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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