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其實剛用傳送陣離開後,蘭歸就後悔了。


    這會不會顯得自己渣啊?畢竟人家剛剛和自己告了白,自己也同意了,兩人還互相幫助了一下……


    不對,這不是重點。


    蘭歸茫然地靠坐在樹下,看著不遠處的流水發呆。


    他原以為自己穿越的是一個太平盛世,雖有些許鬼魔為亂,但都構不成大災禍,所以自己隻要好好修煉,去見識這廣袤神奇的異世就好……


    然而不過入個宗門拜個師就發生了這麽多事,幾乎超過了他的承受線。


    他原不過一名宅男,無親無友,獨自來往,一朝穿越竟得了這許多寵愛,叫他一時沉溺,心防也早早卸下,忘了世間人心醜惡。


    為什麽會這樣呢……二叔……玄明哥……


    “師弟?”


    冷不丁頭頂傳來一聲呼喚,蘭歸抬頭,便見田柯拿著書坐在一張毯子上,大抵是回房的時候路過見到他,便來打個招呼。


    “你怎在這兒?”田柯控製著毯子落到他麵前,問道,“是修煉上遇見了困難麽?”


    蘭歸舔了舔唇,搖了搖頭:“沒有。師兄為何如此問?”


    “哦,見你眉宇間有愁雲籠罩,故此一問。”田柯看上去很是緊張,似乎想問他為何煩惱,又礙於兩人不熟,自己也臉皮薄,不好意思問。


    可是三師姐說小師弟初遭親人變故,心情定正是難過迷茫的時候,他們應當多關心一些。


    田柯苦惱著要如何開口,蘭歸卻已經神遊天外。


    “……我確有疑問,不知師兄能否解答一二?”半晌後,蘭歸遲疑著問。


    田柯精神一震,如臨大敵道:“怎麽了?”


    小師弟真的有疑問啊,看上去這個問題還挺嚴重。天啊,三師姐你在哪兒?我需要你的幫助!


    蘭歸被他的態度搞得莫名其妙,以為他不想聽,然而田柯雙眼閃亮亮的,明顯是在等他提問。


    於是他慎重地道:“師兄你不急吧?”


    田柯連忙搖頭,其用力之大,蘭歸忍不住懷疑他會不會把自己的頭搖下來:“我不急,一點都不急,特別特別的閑。”


    所以是什麽疑問?小師弟你快問啊,我好緊張啊,如果回答不上來會不會顯得我太笨啊?早知道以前就和師姐學習下怎麽和人交流了……


    “哦……”蘭歸實在搞不清他這位師兄在想什麽,隻好道,“師兄你是怎麽看待,嗯,就是神仙的?”


    田柯眨了眨眼,就這個?


    “神仙啊……”田柯想了想,道,“我看來神仙當和人一般無二,大抵隻修為更深些,與天地同壽罷。”


    他頓了頓,又道,“隻神仙是否存在還未可知,都不過世人傳言罷了。”


    蘭歸抿著唇,點點頭,又問道:“可既然有妖、有魔、有鬼,那就當有神吧?”


    田柯一愣,不由道:“是如此……可若當真有神,為何卻對人世災難視而不見?莫不是成神都要棄情絕愛,連些微善心都不留?”


    “……”蘭歸斂下眼,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師兄是如何看待妖鬼魔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


    田柯聞言,肅然道:“這話誰和你說的?全然不對!是妖又如何,鬼又如何,魔又如何?世間生靈千千萬,豈是人類獨大?我們自己尚有善人和惡人,難道就因族群之分一竿子全部打翻嗎?那這和宗門家族裏出現了一個惡人,那所有的都是惡人有什麽區別?偏見,狹隘,膚淺!”


    蘭歸:“……師兄你別激動,我就這麽一問。”


    田柯尷尬地咳嗽一聲,還是沒忍住說教:“總之,這個想法不能有!個人尚有善惡,何況一個族群。日後你離宗遠遊也要記著,凡是追根究底,莫被表象欺騙了。作惡的不定是鬼魔,說不得是人類自己。”


    師兄你思想有點開放啊……


    蘭歸這樣想著,嘴上便道:“是,我記著了。”


    田柯便巴巴地看著他:“那師弟還有別的疑問嗎?”


    蘭歸:“沒……沒了,師兄如果有事就先走吧。”


    “我真的沒事啊……”田柯完全不明白自己哪裏給了蘭歸這個感覺,但他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便道,“師弟也回去吧,不早了。對了,你會做飯嗎?不會就去泉定峰吃。”


    蘭歸下意識想搖頭,又想起沉灼,莫名覺得對方就是會廚,於是便道:“不必,我……我父給我尋來一護衛,他會做。”


    “那就好。”田柯想了想,囑咐道,“你那護衛修為如何?近日不太平,你若離宗切莫一個人,護衛得帶,若是接了什麽任務,最好也尋人同路。不然就來找我或三師姐,等二師姐出關了找她也行。”


    蘭歸點點頭,道:“應當是可以的吧,他名號虞淵君……”雖然其實那是他一個手下,但既然是曾經的魔族尊上,那總不可能差吧。


    田柯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剛說什麽?我沒聽清。名號什麽?”


    “虞,虞淵君……”蘭歸茫然不解,他很少去了解關於名號的事,他覺得那都是虛名。譬如蘭卿這樣有實力又有名望的,不過因為少出宗門,故而沒有名號。


    且因為他開骨太晚,周圍的人都會盡量少提這些青年才俊,擔心刺激到他。


    “啊……”田柯一臉恍惚,半晌才道,“小師弟你快回去吧,莫叫虞淵君久等了……”


    他頓了頓,忽地十分羞澀地問,“那個,小師弟啊,若是可以,不知能否向他引薦一下我?”


    “可以啊。”蘭歸仔細打量田柯幾眼,發覺他的態度有些像過去那個世界裏的迷弟迷妹們……


    突然有點不高興。還沒露麵就到處招蜂引蝶了,那等沉灼露麵後豈不是沒個安寧?


    “那真是太好了!”田柯看上去很是興奮,沒留意蘭歸隱藏得很好的不愉,開心道,“那小師弟快點回去吧,記得幫我問啊!”


    “……嗯。”


    蘭歸鬱悶地回到住處時,沉灼已經把整個屋子改整了一番,若說之前隻是草草裝修了一下,那現在就是豪華精裝房。


    他還將外麵靈溪引到院子裏圍了一方小塘,塘上浮著幾朵淺紫色的睡蓮,各色錦鯉在蓮花蓮葉間歡快遊動,小塘上搭的木架爬滿了藤蘿,嫣紅色的月季開上了籬牆。


    “……”


    蘭歸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深深懷疑沉灼其實是田螺姑娘。


    “喜歡嗎?”


    聲音從背後傳來,蘭歸回過頭去,便見沉灼用靈力托著幾盤菜走過來,看向他的眼底都是柔情蜜意。


    這一刻好似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蘭歸眼裏隻印下了他一人的身影,從此再容不下別人了。


    “嗯。”


    沉灼淺淺笑了,拉起他的手往屋裏去:“走吧,做了幾個菜,都是你喜歡的口味。”


    蘭歸回頭看了看那幾盤穩穩浮在半空的菜,不由有些無語。第一次看見有人這樣用靈力,還真實用啊。


    雲清閉關前將韓霽的手記全部交給了蘭歸,他為此很是興奮了許久。


    韓霽是當代有名的陣法大師,蘭歸自然崇拜他得很,隻對方離開西南雲遊已久,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現在得到了韓霽的手記,蘭歸當即決定閉關研習。不過當天晚上就被沉灼揪了出來。


    “還沒辟穀,閉什麽關?不吃飯了?不活了?”沉灼無奈極了,把筷子塞到他手裏,“先吃飯,明天我助你修煉,爭取早一些辟穀。”


    “哦……”蘭歸心虛得很,小聲問他,“那我閉關後你怎麽辦?”


    “還想得起我呢,以為你眼裏隻剩那些手記了。”沉灼故意這樣道,果然見蘭歸眼裏露出愧疚來。


    他笑著上前,親了親蘭歸的臉頰,道:“你好好修煉,我能在旁邊守著你就行了。”


    蘭歸臉一紅,十分羞赧地和沉灼交換了一個纏綿的舌吻,含糊道:“可是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


    “他們都沒你重要啊。你第一次閉關,要是除了差錯誰賠我一個?”沉灼這樣道,“而且我養著那群手下也不是吃白飯的,不能事事親力親為吧。”


    蘭歸臉紅得不得了,沉灼看得心癢難耐,然而蘭歸如今不過十五歲,若過早行事怕會影響日後各方麵發展,所以他克製住了自己,直恨不得時間能夠呼一下跳五年走。


    他深吸幾口氣,放開了蘭歸,道:“快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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