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蓮舟拭淚道:“趙敏這妖女武功雖然不弱,但憑她一人,決計害不了七弟。六弟且莫悲傷,咱們須當尋訪到所有的凶手,一一殺了給七弟報仇。”


    張鬆溪道:“咱們隱伏在山洞之側,到得天明,妖女的手下必會尋來。”他足智爭謀,宋遠橋等向來對他言聽計從,當下強止悲聲,各在山洞兩側尋覓岩石,藏身守候。


    到得天明,卻不見有趙敏手下人尋來,四俠再到趙敏墮崖處察看,隱隱聽到說話之聲,向下望去,隻見一個錦衣男子抱著趙敏,原來這妖女竟然未死。四俠要逼問莫聲穀的死因,不願便用石頭擲死二人。這雪穀形若深井,四周峭壁,唯有西北角上有一條狹窄的出路。張鬆溪喝道:“兀那元狗,快從這邊上來,若再延擱,大石塊砸將下來了。”


    張無忌聽得四師伯誤認自己為蒙古人,想是自己衣飾華貴,又是跟隨著趙敏之故,但見四下裏並無可以隱伏躲避之處,四俠若砸下大石,自己雖可跳躍閃避,趙敏卻是性命難保,眼下隻有依言上去,走得一步算一步了,於是抱著趙敏從那窄縫中慢慢爬將上來。他故意顯得武功低微,走幾步便滑跌一下。這條窄縫本來極難攀援,他更加意做作,大聲喘氣,十分狼狽,搞了半個時辰,摔了十七八交,才攀到了平地。


    他一出雪穀,本想立即抱了趙敏奪路而逃,憑著自己輕功,手中雖然抱了一人,四俠多半仍然追趕不上。但張鬆溪極是機靈,瞧出他上山之時的狼狽神態有些做作,早已通知了三個師兄弟,四人分布四角,張無忌一步踏上,四柄長劍的劍尖已離他身子不及半尺。


    宋遠橋恨恨的道:“賊韃子,你用毛皮蒙住了鬼臉,便逃得了性命麽?武當派莫七俠是誰下手害死的,好好招來!若有半句虛言,我將你這狗韃子千刀萬剮,開肚破膛。”他本來恬淡衝和,但眼見莫聲穀死得如此慘法,忍不住口出惡聲,那是數十年來極為罕有之事。


    趙敏歎了口氣,說道:“押魯不花將軍,事已如此,你就對他們說了罷!”跟著湊嘴在張無忌耳邊,低著聲道:“用聖火令武功。”


    張無忌本來決不願對四位師伯叔動武,但形格勢禁,處境實是尷尬之極,一咬牙,驀地裏舉起趙敏的身子向殷梨亭拋了過去,粗著嗓子胡胡大呼,在半空中翻個空心筋鬥,伸臂向張鬆溪抓到。殷梨亭順手接住了趙敏,一呆之下,便點了她穴道,將她摔開。


    在這瞬息之間,張無忌已使開聖火令上的怪異武功,拳打宋遠橋,腳踢俞蓮舟,一個頭槌向張鬆溪撞到,反手卻已奪下了殷梨亭手中長劍。這幾下兔起鶻落,既快且怪。武當四俠武功精強,原是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但給他這接連七八下怪招一陣亂打,登時手忙腳亂,均感難以自保。


    那日在靈蛇島上,以張無忌武功之高,遇上波斯明教流雲三使的聖火令招數,也是抵敵不住,何況此時他已學全六枚聖火令上的功夫,比之流雲三使高出何止數倍?這聖火令上所載,本非極深邃的上乘功夫,隻是詭異古怪,令人捉摸不定,若在庸手單獨使來,亦非武當派內家正宗武功之敵。但張無忌以九陽神功為根基,以挪移乾坤心法為脈絡,加之對武當派武功盡數了然於胸,一招一式,無不攻向四俠的空隙之處。鬥到二十餘招時,那聖火令功夫越來越奇幻莫測。


    趙敏躺在雪中,大聲叫道:“押魯不花將軍,他們漢人蠻子自以為了得,咱們蒙古這門祖傳摔跤神技,今日叫他們嚐嚐滋味。”


    張鬆溪叫道:“以太極拳自保,這門韃子拳招古怪得緊。”


    四人立時拳法一變,使開太極拳法,將門戶守得嚴密無比。


    張無忌突然間坐倒在地,雙拳猛捶自己胸膛。


    武當四俠生平不知遭逢過多少強敵,見識過多少怪招,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已算得是武學中奇峰突起的功夫了,但這韃子坐在地下自捶胸膛,不但見所未見,連聽也沒聽見過。四俠本已收起長劍,各使太極拳守緊門戶,此時一怔之下,宋遠橋、俞蓮舟、張鬆溪三柄長劍又刺向張無忌身前。殷梨亭的長劍已被張無忌奪去擲開,但他身邊尚攜著莫聲穀的佩劍,跟著也拔出來刺了過去。


    張無忌突然橫腿疾掃,卷起地下大片積雪,猛向四俠灑了過去。這一招聖火令上的怪招,本來是山中老人霍山殺人越貨之用。他於未曾創教立派之時,慣常在波斯沙漠中打劫行商,見有商隊遠遠行來,便坐地捶胸,呼天搶地的哭號,眾行商自必過去探問。他突然間踢起飛沙,迷住眾商眼目,立即長刀疾刺,頃刻間使數十行商血染黃沙,屍橫大漠,實是一招極陰毒的手法。張無忌以此招踢飛積雪,功效與踢沙相同。


    武當四俠在霎時之間,但覺飛雪撲麵,雙眼不能見物,四人應變奇速,立時後躍。但張無忌出手更快,抱住俞蓮奇雙腿著地一滾,順手已點了他三處大穴,跟著一個筋鬥,身在半空,落下時右腿的膝蓋在殷梨亭頭頂一跪,竟然撞中了他頂門大穴,殷梨亭一陣暈眩,摔倒在地。


    宋遠橋飛步來救,張無忌向後一坐,撞入他的懷中。宋遠橋回劍不及,左手撤了劍訣,揮掌拍出,掌力未吐,胸口已是一麻,被他雙肘撞中了穴道。


    張鬆溪心下大駭,眼見四人中隻剩下自己一人,無論如何非此人敵手,但同門義重,決計不能獨自逃命,挺起長劍,刷刷刷三劍,向張無忌刺了過來。


    張無忌見他身當危難,可是步法沉穩,劍招絲毫不亂,這三劍來得淩厲,但每一劍仍是嚴守武當家法,心下暗暗喝采:“若不是我學到了這一門古怪功夫,要抵擋四位師伯叔的聯手進攻,大非易事。”驀地裏腦袋亂擺,劃著一個個圈子,張鬆溪不為所動,不去瞧他搖頭晃腦的裝模作樣,嗤的一聲,長劍破空,直往他胸口刺來。張無忌一低頭,將腦袋往劍尖上迎去,忽地臥倒,向前撲出,張鬆溪小腹和左腿上四處穴道被點,摔倒在地。


    張無忌所點這四處穴道隻能製住下肢,正要往他背心“中樞”穴補上一指,猛聽得張鬆溪大聲慘呼,雙眼翻白,上身一陣痙攣,直挺挺的死了過去。張無忌這一下隻嚇得魂不附體,心想適才所點穴道並非重手,別說不會致命,連輕傷也不致於,難道四師伯身有隱疾,陡然間遇此打擊,因而發作麽?他背上刹那間出了一陣冷汗,忙伸手去探張鬆溪的鼻息。


    突然之間,張鬆溪左手一探,已拉下了他臉上蒙著的衣襟。兩人麵麵相覷,都是呆了。


    過了好半晌,張鬆溪才道:“好無忌,原來……原來……是你,可不枉了咱們如此待你。”他說話聲音已然哽咽,滿臉憤怒,眼淚卻已涔涔而下,說不出是氣惱還是傷心。原來他自知不敵,但想至死不見敵人麵目,不知武當四俠喪在何人手中,當真死不瞑目,是以先裝假死,拉下了他蒙在臉上的皮裘。


    張無忌一來老實,二來對四師伯關心過甚,竟爾沒有防備。他此刻心境,真比身受淩遲還要難過,失魂落魄,登時全然胡塗了,隻道:“四師伯,不是我,不是我……七師叔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張鬆溪哈哈慘笑,說道:“很好,很好,你快快將我們一起殺了。大哥、二哥、六弟,你們都瞧清楚了,這狗韃子不是旁人,竟是咱們鍾愛的無忌孩兒。”


    宋遠橋、俞蓮舟、殷梨亭三人身子不能動彈,一齊怔怔的瞪著張無忌。


    張無忌神智迷亂,便想拾起地下長劍,往頸中一抹。


    趙敏忽然叫道:“張無忌,大丈夫忍得一時冤屈,打甚麽緊,天下沒有不能水落石出之事。你務須找到殺害莫七俠的真凶,為他報仇,才不枉了武當諸俠疼愛你一場。”


    張無忌心中一凜,深覺此言有理,說道:“咱們此刻該當如何?”說著走到她身前,在她背心和腰間諸穴上推宮過血,解開了她被點的穴道。趙敏柔聲安慰道:“你別氣苦!你明教中有這許多高手,我手上也不乏才智之士,定能擒獲真凶。”


    張鬆溪叫道:“張無忌,你若還有絲毫良心,快快將我們四人殺了。我見不得你跟這妖女卿卿我我的醜模樣。”


    張無忌臉色鐵青,實是沒了主意。趙敏道:“咱們當先去峨嵋派,再回去找你義父,一路上探訪害你莫七叔的真凶,探訪偷走屠龍刀的盜賊。”張無忌一呆,道:“你說什麽?”趙敏冷冷的道:“莫七俠是你殺的麽?為什麽你四位師伯叔認定是你?屠龍刀是我偷走的嗎?為什麽你認定是我?難道隻可以你去冤枉旁人,卻不容旁人冤枉於你嗎?”


    這幾句話如雷轟電震一般,直鑽入張無忌的耳中,他此刻親身經曆,方知世事往往難以測度,深切體會到了身蒙不白之冤的苦處,心中隻想:“難道趙姑娘她……她……竟然和我一樣,也是給人冤枉了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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