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寒問道:“什麽方法?”


    “近百年來,大量精靈成為奴隸,為了更好地控製精靈,皇室有一大批資料。”安德森道:“關於夢魘也有記載,有個人寫過一些破解的方法。”


    “讓做夢的那個人意識到自己在夢境中。”


    隨之寒翻了一個白眼。這件事他懂,但問題是,他委屈地想到,現在蓮鏡無根本連理他都不理,他要怎麽告訴蓮鏡無,她在做夢?


    安德森道:“關於精靈國王國滅國的緣由,我知道一些。提前改變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就能夠改變夢中的軌跡。”


    據安德森所言,典籍上記載,一百年前,人類軍隊大舉進攻精靈國。在此之前,他們做了充足的準備。一個逃出的魔族領路,指出之前他們所打通的精靈花園地下通道,之後,他們買通了矮人王國,讓侏儒王借訪問之名,將被希蒙洛爾填補的地下通道清出。借精靈國鼠疫肆虐之時,他們派出名為商人,實為士兵的旅隊為精靈國運送來了大筆貨物,其中包括摻雜了大量罌粟果實的安慰劑。


    盡管後來,精靈國中有人研製出了針對鼠疫的治療藥物,熱愛享受的精靈扛住了鼠疫,卻抗不過罌粟所帶來的致命吸引。


    這次戰役被人類王國記入史冊,作為優秀戰役的經典模型之一。自那以後起,人類攻克矮人的地下王國,人類準備進攻人魚的海上王國,都采用了這種模式作為基本模板。


    “你是說,你們給精靈吃罌粟?”隨之寒驀然想到早晨三公主為希蒙洛爾所準備的罌粟,不可置信道:“他們經曆了鼠疫,已經無力再戰了吧?況且就他們那鏤空的城牆,你們還需要挖地道?”


    安德森鄙夷地看著隨之寒,嘲諷道:“女人果然沒有見識。你當精靈都是傻子麽?他們為什麽把城牆鏤空?因為精靈有無數神射手!就算鏤空的確實多了點,但有以精靈大祭司為首的精靈聖禱團在,當年精靈國的強盛無與倫比,就算我們的人數倍於他們,能做什麽?沒錯,我們有更加先進的武器,但若要取勝,還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他淡漠道:“況且,當年人類的目的並不是亡國。”


    “是什麽?”


    安德森嗤笑地看著他:“女人隻要準備好你們舞會用的衣服就行了。”他靜靜地擦著劍,劍上有利刃的反光:“這個不要多問。”


    隨之寒繼續問:“是什麽?”


    安德森有些不耐煩:“說了不要多問。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隨之寒執著地問:“是什麽?”


    他要知道人類究竟出於什麽目的,將毒品運送進精靈國。他要知道,安瑟當年究竟經曆了什麽,魔族的逃逸報複,矮人王國的倒戈一擊,人類的圍攻侵襲,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最後,安德森終於受不了,嗤笑地看著隨之寒:“你們女人不是最喜歡精靈奴隸麽?”


    隨之寒慢慢道:“所以,你們進攻精靈王國的目的,是為了奴役?”


    似乎不願意討論這個問題,安德森換了個話題:“白雪,我還沒有問你,他們對你怎麽樣?你也被限製了人身自由麽?這裏馬上就要爆發瘟疫,我帶你出去……”


    隨之寒靜靜地問他:“你打算怎麽破除夢魘?”


    安德森道:“很簡單,找出那個在精靈國研製出鼠疫治療藥品的精靈,率先殺了他。在夢境中,如果精靈死於鼠疫,夢主會發現……”


    隨之寒沒有過多語句:“你什麽時候去睡?”


    安德森:“你關心我?”


    隨之寒不耐煩道:“你什麽時候去睡?”


    安德森淡淡一勾唇:“你不用擔心我,我能撐得住。”他斜了眼看白雪:“沒有想到,你還有溫柔……啊!”


    隨之寒沒有多說話,直接一掌劈昏了安德森。把白馬王子丟麻袋一樣地丟在地上。他靜靜地守了王子一會兒,等不到安瑟出現,他轉身出門。


    精靈國的夜晚清冷。漫天螢火蟲充盈著整片樹野,如詩如綴。淡藍的天幕半染墨色,像是傾斜一般,無數星星盈滿遠方。清亮的歌聲沁著夜飄過來,是歡快的讚歌:“以風撥弦,以月詠唱。七色曲歌,至吾之王……”


    偶有穿著柔軟亞麻衣服的精靈笑著從他身邊經過,見到一個人類,他們好奇地用善意的眼光上下打量他,然後笑著跑走。清脆的咯咯聲像是銀鈴一樣在寂靜中響。


    這個國度已經安逸地太久了。她的子民在詩與畫中生長,要他們拿什麽去抵抗血與火。


    “侵略和生存有什麽差別?為什麽人類侵略他國就是錯誤的,而動物捕殺獵物就是理所當然的?”


    “理由很簡單。”他的老師道:“動物捕殺獵物是為了生存,人類侵略他人,是為了娛樂。”


    年輕的特種兵無法言喻,那一刻他究竟知曉了什麽。他在之前的無論是搶險救災亦或是防恐追捕中都出類拔萃,為什麽一調到【巫獵者同盟】,就永遠混在c級,很不容易才升到b級。


    他是一個旁觀者。在這之前,他從未意識到這一點。他被動地接受一切,偶爾的幾次主動尋找都沒能真正地將自己融入這個世界。他還是以一個未來人的眼光,在看待這個癌世界。


    直到剛才。


    不可否認,他不喜歡希蒙洛爾,不喜歡三公主,不喜歡這些傲慢又脆弱的精靈。但他喜歡這個國度。這個國度裏的精靈們安逸愉悅,富足祥和。這是他曾經無數次向往的國度。粗略地聽著精靈國要毀滅,他沒有感覺,但當他親眼看它一點一點地崩塌,他終於為之動容。在此時,他不再是一個旁觀者,他是一個參與者。


    他漫無目的地在路上飄蕩,不知道要去哪裏。入夜的精靈國讓他沒有歸屬,因為……安瑟不在。


    許久以後,他決定去找蓮鏡無。


    習慣以後,白雪公主殼現在對他身手的妨礙已經沒有那麽嚴重。精靈皇宮建在三棵大叔上,輝煌而又精美,在其上,無數光石閃爍跳躍,被掛在宮殿的牆壁上,讓整個皇宮如同一盞懸掛在樹上的巨大明燈。


    這棵樹也成了他最好的掩體。他悄悄地潛入皇宮,按照記憶尋找到了安瑟的房間。在那裏,蓮鏡無正環抱雙臂,靠在牆上,似是在等著誰。


    “還沒洗好?”蓮鏡無淡淡問道:“你已經洗了五個小時了。”


    “……”


    蓮鏡無帶了一絲笑意:“你再不出聲,我會闖進去。”


    “……”


    蓮鏡無說到做到。她取出激光輪,似是在比劃安瑟的浴室門的強度:“唔……大祭司,你準備一下。有衣服最好穿上。我破門而入了。”


    就在此時,浴室的門被嘩一下地拉開。希蒙洛爾一身輕袍,銀色長發如月光漂浮,他靜靜地看著她:“胡鬧!”


    蓮鏡無淡淡一笑:“終於舍得出來了?”她收起激光輪:“談談吧。”


    “你回去,讓我靜靜。”希蒙洛爾別開眼,冰藍色的眼睛裏無悲無喜。


    蓮鏡無卻沒有避開,她直視著希蒙洛爾:“大祭司心情不好?”


    希蒙洛爾被她的目光追得有些狼狽,他轉身就離開。蓮鏡無卻在他身後,微勾唇角:“你在愧疚?”


    “沒有。”


    “哦?那還有什麽,能讓我們英明神武的大祭司如此失態?”她輕笑:“今天見到的那位女子,是令師?”


    “……不是。”


    “身體是?”


    “……恩。”


    “我的老師也是我最尊敬的人。他同樣也做錯了一件事,很大的錯事。”蓮鏡無微笑:“但他說,他從未後悔過。”


    “你有興趣聽一下他的故事麽?”


    希蒙洛爾沒有回答。但他駐步。隨之寒訝然了一下,他知道蓮鏡無說的是他們的老師,但他從不知道老師竟也做過什麽錯事。頓了頓,他繼續聽了下去。


    蓮鏡無淡淡一笑:“我的老師,是一個士兵。他這輩子做過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一時心軟,答應了一個父親,救下他的女兒。”


    “而他的女兒,正是所有悲劇的締造者。”


    此句話一出,無論是隨之寒還是希蒙洛爾都訝然。蓮鏡無靠著牆,嘴角噙著笑,笑容卻輕忽,像是隻留在表層的雲,從未有過任何實質上的停留:“那個女兒在她年幼時,就已獨自研製出了軍方可用的身體增強劑。這種身體增強劑與其說是作用於身體,不如說是作用於精神。它可以最大限度地調動身體的潛能,達到短時間的身體極度強橫。但在強橫之後,會帶來身體的極度衰竭。之後,她異想天開,將一種腫瘤試劑和精神毒品混雜在一起培養於菌落上,研製出了第一代特殊試劑。而它在動物實驗上表明,它可以讓身體處於高速自我修複的狀態,但又因為腫瘤試劑強橫的再生能力,讓實驗員賦予了它一個新的名字。”


    “不死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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