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號角聲悠悠地長鳴,戰鼓雷鳴,萬怔齊響。


    沒有一點點前奏,也沒有一絲絲的猶豫,戰爭就這樣打響了。


    當遠望地平線上出現曹操的兗州軍時,張郃就已經很清楚,今日的一戰在所難免。


    曹操的大軍在此時此刻出現,那麽傳遞給張郃的就隻有兩個信息。


    一是呂布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撤兵了,曹操的兗州已經沒有戰事,可以抽出身來攔截自己。


    二是青州那邊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動向,所以才派館陶的守軍攔截住元城的援軍的同時,追兵必然也已經在身後。


    因此在看到曹操軍已經出現在了遠處大河故瀆東岸,張郃沒有任何遲疑,下令進攻。


    如果現在不能趁著身後的追上來之前衝出攔截網,那麽當陳暮調動起數萬大軍合圍,那自己的這些人馬,怕是要危在旦夕!


    “殺!”


    張郃騎在馬上,指揮著第一排的刀盾手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曹操又不傻,他當然不願意為了幫陳暮讓自己遭受巨大的損失,所以僅僅隻是在遠處列好陣,妄圖拖延時間而已。


    如果他真的想要硬拚的話,昨夜張郃軍根本就沒有防備,完全可以趁夜偷襲那座守衛鬆懈的村莊,也不至於等到第二天早上,張郃軍都清醒過來才出現在此地。


    所以談不上出工不出力,但若是張郃軍十分強悍,自己軍隊出現一定規模的損傷的話,曹操一定不會下死力氣繼續打,而是會選擇撤兵。


    反正他攔截的工作是做了,至於有沒有成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而且若是運氣好,對麵是個庸將,看到自家營寨外忽然出現那麽多軍隊,一時遲疑,兩邊僵持住,拖延時間直接等到陳暮大軍過來,這樣就最好,曹操還白得八萬石糧草。


    可惜張郃也果斷,立馬招呼各級將領出營列陣,等士兵們列好陣之後,馬不停蹄地開始向兗州軍發起了進攻。


    夏侯惇看到敵人居然毫不遲疑地開始前壓,便對曹操道:“孟德,對麵的將領很聰明呀,知道不能久戰,選擇馬上攻擊。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是和他們決一死戰嗎?”


    曹操眯著眼睛說道:“兵法有雲,避實而擊虛。我軍人少,且敵歸心似箭,必將死戰,切不能力敵,吾當緩誘之而暗圖之,傳令徐徐後撤。”


    “好,徐徐後撤!”


    夏侯惇立即派傳令兵去傳達命令。


    前麵領兵的曹仁曹洪等將領立即指揮著士兵開始後撤。


    就看到曹軍軍容整齊,氣勢恢宏。敵人哪怕近在咫尺,約二裏地,也絲毫不顯慌亂。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曹操的大軍經過很長時間的戰爭洗練,論起精銳程度,比之青州軍的精銳也不差分毫。


    另外著名的種地大將於禁早期是跟著鮑信的,鮑信表曹操為兗州牧,成為了曹操的屬下,現在正在留守曹操的老家,於禁自然也跟了曹操。


    因此如今曹操的部隊人數雖然少,可經過於禁的訓練,再加上南征北戰多年,如果真的不計代價與張郃硬碰硬,不是沒有機會擊敗張郃麾下這些少經戰士的士兵。


    可惜曹操當然不可能大公無私到用自己僅存的精銳部隊去幫陳暮拖延時間,因此當看到張郃下令進攻之後,就立即選擇撤退。


    撤退的整個過程就像是一場教科書級別的表演,後隊變前隊,讓開通道分散兩邊,前隊轉身一路小跑往後退。


    即便是在慢跑的過程當中,曹軍也沒有出現軍陣散亂的問題,展現出了極為高明的軍事素養。


    張郃看到這一幕,臉頓時垮下來,因為這意味著敵人的實力極為強大,遠非常人。


    “將軍......怎麽辦。”


    朱靈的水平也不差,當發現敵人居然軍容極為整齊地撤退後,立即臉上出現擔憂的神色。


    張郃咬牙道:“隻能追,若不管他們,我軍勢必會被他們一直拖著。”


    “可是那曹操有備而來,軍中皆有棉衣,撤退訓練有素。我軍不僅缺乏冬衣,連朝食都未吃,又如何追得上曹軍?”


    焦觸麵露難色。


    “是啊,將士們才剛穿上冰冷的鎧甲,冷得不行,如何追得上那曹操軍?”


    “不若還是回營中固守,派人前往元城請求援兵吧。”


    “袁公現在已經執掌冀州,援軍應該很快就能抵達,固守原地也未嚐不是一件壞事。”


    幾名將領紛紛議論。


    曹操的棉衣來源是當初討董的時候劉備分給他的一批,約有五千件,後來又從青州購入了一批,所以士兵皆有棉衣可穿。


    有了棉衣就能保暖,身體也不會僵硬,如果單輪跑的話,跑起來可比缺乏冬衣的張郃軍快得多。


    畢竟你大冬天地凍得臉色發紫渾身直哆嗦,就算想跑得快也沒那能耐。


    聽到眾人的話,張郃緊縮的眉頭皺得快滴出水來。


    固守原地?


    虧他們想得出來。


    若是固守甘陵城也許還有希望,你在野外的一個破村落駐守,等青州軍圍上來,人家輕易就能踏平整個營寨。


    何況他們的糧草也所剩無幾,隻有十天左右的糧食。


    雖然從元城到這裏已經隻有兩三天的路程,問題是誰也不知道冀州現在什麽情況,如果袁紹沒有派援兵的話,他們可就成了孤軍,等陳暮的大軍圍過來,這裏誰都跑不掉。


    “固守營地怕是行不通,我們糧少,且追兵必然已經臨近。若那青州軍與曹操的兗州軍兵合一處,我軍又如何能與之匹敵?”


    還好朱靈的頭腦算清晰,解釋了一下眼前的困境。


    張郃歎氣道:“隻是追又難以追上,即便追上,我們與那曹操還是必有一場惡戰,若一時僵持住,被他拖住腳步,我軍形勢危矣。”


    朱靈猶豫了一會兒道:“將軍,既然走不能走,留不能留,不如派一將領萬人看住他們,主力部隊則順勢撤離,如果短時間內沒有追上那曹操,恐拖延的時間更久。”


    “文博說得有理,何人願意斷後?”


    張郃立即轉頭看了眼左右各路將領,發現這些人一個個都眼神閃爍,不敢看他的眼睛。


    這其實也上最好的辦法,壁虎斷尾,棄車保帥。


    四萬大軍割出一萬人馬來與曹操做糾纏,其餘三萬人便撤離,至少還能保證主力軍隊不至於全部被殲滅。


    可這樣一來,被派出去的將領必然凶多吉少。


    所以張郃之前故意不說,就是在等正直的朱靈來說,結果朱靈果然上了他的當。


    畢竟如果張郃直接指派一個人,在人際關係錯綜複雜的冀州就要得罪人,這些人可都說世家豪強出身,誰都不好得罪。


    聽到張郃問話,諸多將領一個個都或是低著頭不說話,或是幹脆左右相顧,就是不敢正麵回應張郃的問題。


    都不是傻子,為了掩護主力部隊順利轉移,犧牲自己?


    這種舍己為人的精神,崇高思想的覺悟能出現在這群人的心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沒有任何人願意接張郃的話茬。


    看到這一幕,朱靈的臉色變得極差,張郃的表情也不太好。


    張南遲疑道:“要不然還是大軍一起撤退吧。”


    張郃臉色發黑道:“怎麽退?穿戴所有的盔甲,以列陣的方式撤退嗎?一日能行幾裏?”


    眾人就不說話了。


    好歹也都是領兵的將領,很清楚直接大軍撤退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家就在一旁虎視眈眈,你大軍撤退,沒有人斷後,敵人隻需要發起一輪衝鋒,四萬大軍頃刻間就土崩瓦解。


    因為你行軍的時候肯定是沒有任何軍陣的,而且從將領到士兵,沒有人會在行軍的時候穿上甲胄。


    漢代士兵常用的鎧甲是小劄甲,重量超過十公斤,將領則是大劄甲,重量超過十五公斤。


    再算上頭盔、武器,全副武裝,幾十斤的東西在身上,行軍速度能快到哪去?


    所以曆史上很多戰爭為什麽在行軍過程中以及半夜睡覺的時候,一旦被人突襲,哪怕人多打人打,也很容易就會被擊潰?


    就是因為古代冷兵器作戰,憑借的就是一股勇氣與抱團在一起的頑強拚搏。


    而在行軍過程和半夜休息當中一沒有陣型,二沒有穿戴盔甲,軍隊自然也就沒有任何戰鬥力,被敵人一個衝鋒,就得瀕臨瓦解。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很多古代名將在安營紮寨的時候,為了防備被人襲擊,往往都會命令士兵穿著盔甲睡覺。


    所以從理智的角度來分析,四萬大軍麵對人家接近兩萬人馬,如果不能一次性擊退敵人,想要全身而退,不付出一點代價怎麽可能呢?


    “我留下。”


    許久之後,朱靈平靜地說道。


    既然策略是他提的,且沒有其他人再擔當,那也就隻有他了。


    “文博!”


    張郃握著朱靈的手,感動道:“這軍中......”


    朱靈淡然一笑:“將軍不用多說,大丈夫一出身與人,唯有以死報效,豈能貪生畏死,臨陣脫逃?”


    其他諸多將領聽了不由麵色羞愧,紛紛低著頭,或是看向他處沒有說話。


    當下確定了誰來斷後,張郃下達指令,全軍撤退。


    諸多士兵們紛紛撤回營中,開始脫下戰甲,裹上都是蘆絮的冬衣,收拾起行囊,重新回到行軍狀態。


    唯有朱靈率領自己本部五千人馬以及其他校尉分出來的一部分人,總數約有七八千人,在營外嚴陣以待,警惕地看著遠處的曹操軍。


    看到這一幕,曹操對左右程昱郭嘉說道:“那領兵將來似是叫張郃吧。”


    程昱點點頭:“不錯,乃河間張氏出身。”


    “倒是個人才。”


    曹操點點頭:“懂得斷尾求生,當機立斷呀。”


    郭嘉笑道:“確實不錯,若是一般將領,前瞻後顧,往往拖延了時間,最後被敵人追上,他卻敢於做出如此決斷,也不失為一名名將了。”


    “不過那陳子歸可不是善與之輩,想來應該也算到了這一點,怕是不會讓他們這麽容易就走脫。”


    曹操笑了笑,都放到陳暮嘴邊的肉了,以他對陳暮的了解,怎麽可能會放過。


    郭嘉沉吟道:“當初那陳子歸兵分三路,派人從我們兗州借道,攻下了魏郡的清淵,館陶二縣,恐怕就是為了今日吧。”


    “那陳子歸,可惜了,若不是他與劉玄德結拜為兄弟......”


    曹操眼眸中閃爍過一絲迷離。


    要不是陳暮已經跟劉備結拜為異性兄弟,自己都想和他結拜了。


    有這樣一位大才在,何愁大事不成?


    然而如果陳暮知道這件事,估計是大概率付之一笑。


    和劉備結拜,那是有曆史驗證的。


    至少在曆史裏,與劉備結拜之後,一生都沒有辜負他的兄弟,臨死也要舉國為關羽報仇。


    可跟你老曹結拜......以你多疑的性格,鬼知道哪一天會不會被你賣了。


    這份兄弟情誼,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先不要管那陳子歸了,既然那張郃選擇留下一部人馬來做斷後,我們是否吃下這部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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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昱詢問道。


    自己這邊將近兩萬人,要想吃下對麵七八千的斷後部隊還是沒有問題。


    問題在於值不值得吃。


    打仗就會有傷亡,讓自己出現傷亡去幫他們青州軍,就是曹操該考慮的問題。


    曹操看向郭嘉,郭嘉笑道:“吃,為什麽不吃?這七八千人的武器裝備也是一筆財富,何況隻有與他們打過,才能給青州一個交代。”


    “嗯。”


    曹操想了想,點點頭:“不錯,若是一仗不打,放任他們離去,想來陳子歸還得怨恨我,到時候在劉玄德那也說不過去,唯有一戰之後,方能給他們一個說法。”


    現在曹操的勢力還是太小,要是什麽都不做,就看著張郃的人離開。那麽在陳暮那邊,未免就有騙兗州加八萬石糧草的嫌疑。


    到時候如果劉備或者陳暮責問,道理說上不過去。所以為了給青州一個交代,這一仗也必須打。


    何況曹操打了也不吃虧,既能獲得這七八千人的武器裝備,甚至還有一些輜重。又能不給青州落個口實,還能繼續和青州做盟友,薅他們的羊毛,怎麽想都劃算。


    因此想到這裏,曹操大手一揮道:“好,那就打!”


    “全軍壓境!”


    夏侯惇騎上了快馬,迅速向著前方的軍隊下達指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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